山洞內。
左若童盤腿坐在陸瑾對面。
察覺到這娃身上的氣息突然變得極不穩定,眉頭不由微蹙。
“要失敗了么?”
左若童眼中閃過幾分擔憂。
雖說相同的一幕他已經見過無數次,但他還是希望弟子能沖過去。
因為這不僅是一重到二重,更是針對道心的一次考驗,直面內心深處的恐懼、欲望、情感,做到對自己的誠。
自信!
“這一樁樁,一件件,若非你師兄不圖虛名,又處處護著你,為師早就廢盡你一身修為,將你逐出山門!”
“是不是挖開了你師兄的墳?”
“弟子不怕痛!更不怕吃苦!”
就這破綻百出的夢境,但凡動點腦子,就動一點,也應該立馬識破了,怎么也不可能被逼到自裁謝罪的份上。
此外,就師弟那天真質樸的腦袋瓜,破綻應該挺多才對,畢竟妄想中的一切存在,皆來源于自身對外界的認知。
旋即,他好奇詢問道:“瑾兒,你闖關時遇到的心障是什么?”
過關應該不難。
只要靜下心來認真思考。
另一邊。
左若童眼神依舊冰冷,說道:“你若真一心求死,便該自裁謝罪!”
“有何不舍!”
只是接下來的日子,估計會過的很充足,而江湖少了自己,多半也不會掀起太大波瀾,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師兄,你不會來真.”
李慕玄開口,他自然沒有意見。
就是智慧上。
出氣,也是真!
“啊!!”
實在維持不住逆生的陸瑾停下腳步,筋疲力盡倒在地上,身上各處都是血紅色痕跡,像是烙印在上面了一般。
“可是.”
在無窮的黑暗中。
“師兄沒有設防,被走火入魔的我偷襲得手,才慘死在我手上。”
他才曉得自己做錯了這么多事!
雖然這些并非他的初衷,只是思慮不周,無心之失,但起因卻都與他有關,既然如此,他就必須得擔這個責!
“孽障!枉你師兄處處護著你,你怎么狠心對他下手!”
而與此同時。
陸瑾的眼神瞬間堅毅起來。
山洞內傳來陣陣殺豬聲。
甘愿赴死!
只是,他還沒感動一會,就聽師父開口道:“慕玄,你手中這藤條明日借為師使下,我用它來給瑾兒上早課。”
“畢竟只有經過不斷的打磨,你對技藝的把握才會愈發嫻熟。”
“這”
“然而,你卻不思悔改!”
陸瑾的表情極為堅定。
“跟你師兄還客氣甚?”
兩道熟悉的輪廓出現在他視野。
“若是實在沒時間,就免了瑾兒的晚課吧,反正他自己也不上心。”
認錯的擔當還是有的。
自己是什么紙糊師兄?
“晚課?”
他這輩子就想挺直脊梁,坦坦蕩蕩的活著,只求一個問心無愧!
然而,因為他的無心之失,卻對師兄、師父造成了諸多麻煩,如今更是親手殺死師兄,除了自裁以外,他想不到還有什么其他方式能減輕心中愧疚。
“還有師父,謠言一事雖是無心之失,但終是詆毀了您的名聲。”
“武當山上與他人起意氣之爭!茅山腳下散播謠言,詆毀為師聲名!”
“弟子該死!”
剛才那是玩笑話。
他也覺得,是時候該打磨下師弟的修為和腦子了。
為什么?
因為無根生被自己放跑了。
而現在則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李慕玄點頭答應。
看到這一幕。
“慕玄,接下來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既要修行,還要推衍功法,同時還得幫瑾兒打磨逆生一道的修為。”
又是結結實實的一下。
師父突然出現在眼前。
“真的么?”
“嗯?”
陸瑾流著淚循聲看去。
慕玄自然會去同對方講理。
兩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趁瑾兒現在年紀還小,趕緊調教回來才是重中之重。
手中藤條順勢而下。
陸瑾運起十成的勁力,不帶半點猶豫,重重的一掌拍在自己腦門。
聞言,陸瑾狐疑的望著師父。
“絕對管好這張嘴!”
李慕玄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
好奇對方遇到了什么。
見此情形,左若童沒有接茬。
畢竟自己怎么能跟師兄比呢?
莫非在師弟眼中。
“少林之行,本是伱師兄揚名之事,你卻圖一時嘴快,混淆是非,讓你師兄頂著魔君的名頭受世人冷眼!”
挨打就能變強,自己怎么不曉得自家逆生有這特性?
“為師豈會騙你?”
“若非你師兄及時制止,為師快死的消息便被你宣揚出去!”
反正抽師弟又不影響自己的修行,捎帶手的事罷了。
“不然呢?”
“慕玄剛入門時。”
就如此。
“聽師父安排。”
肩膀部位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就像被無數根細針扎進體內,即便有逆生修復,可那痛感卻是實打實的透過神經傳入腦子。
同樣是請死。
這是茅山上品符箓之一,貼在武器上,可以一定程度上破開炁的保護,直接攻擊對方體內的經脈、臟腑。
這讓本就對殺死師兄一事心懷愧疚的他,更加自責、不安!
也就在這時,沒有半點征兆。
陸瑾心虛的瞥了眼師兄,但想到自己剛才還說要坦蕩做人。
打磨是真。
話音落下。
“記住了,那正是修行時!”
看著神情認真的陸瑾,李慕玄和師父左若童轉頭對視一眼。
話音落下。
畢竟他們江東陸家,寧折不彎!
如此想著。
說實話,哪怕是夢,也不應該如此離譜才對。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演戲的天賦?明明都是率性而為。
“啊?!”
極致的痛感不停沖刷大腦!
然而,這跟殺死師兄的愧疚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師父,你殺了我吧!”
“事情經過就是如此。”
在他看來,瑾兒之所以自信,半數源于眼皮子太淺,如井底之蛙。
“我我殺了師兄?!”
“師弟,為兄這也是為了你的修為著想,若是實在受不住.”
“陸家壽宴,你與天師府高徒比試,一個照面就敗在對方手中。”
李慕玄嘴角微揚,沒有說太多道理,再次揮動手中的藤條。
另外,若是父母知道自己的死因,只會夸自己做得對。
“何止是明天,往后的日子,只要你在門內一天,這早晚功課就必須得上,而且就如你師兄說得那樣,我們這也是為了你的逆生修為考慮。”
“師兄!”
隨即,不等李慕玄說話。
語氣無比認真道:“弟子知錯,還請師父殺了弟子,替師兄報仇!”
他或許無意中做錯了很多事,但他好歹修了這么多年。
畢竟他就一出家人,沾惹的是非該斬斷的都已經斬斷了。
與此同時。
“孽障!你可要想清楚了。”
緊接著,一只白皙的手掌朝胸口襲來,速度之快令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藤條啪一聲結結實實的抽在他肩膀處,表層逆生的炁瞬間崩散!
“到我這就需要了?”
冰冷的聲音一字一句的砸在陸瑾心頭,讓他羞愧自責的抬不起頭。
這孩子從頭到尾。
他真扛不住!
然而,左若童卻沒有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扭頭看向太子。
“現在無非是賭為師會念及多年情分,以及你陸家少爺的身份,放你一馬,所以才裝作一副甘愿赴死之態!”
“就憑你?”
其次,就是在智慧方面,他的心障居然是一絲一毫都沒有顯露出來,說明他打心底里,真覺得自己智比諸葛。
這時,陸瑾聽到兩人的話,頓時一頭霧水,“師父,您這是什么意思?晚課經文弟子多年前便背的滾瓜爛熟,何須勞煩師兄。”
另外半數則要歸咎于龍虎山那小道士,若非他晃了瑾兒上丹,又成天逗弄瑾兒,瑾兒斷不可能產生如此錯覺。
左若童語氣自然道:“我輩修行之人,貴在持之以恒。”
左若童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圓月,接著目光轉向自家太子。
左若童長嘆口氣,說道:“瑾兒,是為師耽誤你了。”
剛說完,藤條上多出一陣湛藍色光芒,用炁凝聚的符箓環繞其上。
“弟子明白。”
陸瑾用哭腔悲憤的喊著。
下一刻,他再次體會到壽宴時,被大個子晃上丹的滋味,只覺整個人像是被抽去靈魂一般,視線瞬間黑下去。
“這些年你做了那么多混賬事!”
“這就是死后的感覺么?”
“你仗著比他早進山門,以為自己實力穩居其上,又有門內一眾師兄相助,便為了一個名分約他比試!”
“好。”
爹和娘現在年齡也就五十多,加把勁,再生一個應該不難。
這一刻,陸瑾只覺全身上下的筋骨都被這恐怖的力道震碎。
“可你,卻殺了你師兄!毀我三一門未來傳承!”
自己雖然挨了打,但師兄付出的可是寶貴的時間!
師父同樣如此,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老人家公報私仇抽自己?分明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師父、師兄的胸襟。
隨即,陸瑾瞥了眼遠處師兄的頭顱,望著那雙難以置信的目光,沒有太多思考,艱難的抬起手臂朝上丹打去。
也就在這時。
于是壯著膽子道。
但是,整個過程太粗制濫造了。
一道暴怒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陸瑾眼前頓時一亮,興奮的喊道:“原來是假的,你沒死實在太好了!”
陸瑾感覺自己仿佛脫離了形體的桎梏,身體比以往要輕盈無數倍。
然而,不知該說傻人有傻福,還是夸這孩子有擔當。
莫非其中有何隱情?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說。
看到這兄弟間打鬧的溫馨畫面,左若童心中頓感欣慰。
“真的么?”
不是說自己不能死于偷襲,畢竟天下英杰如過江之鯽,也不是說不能死于師弟手中,畢竟親近之人更容易得手。
“嗚嗚.師父。”
陸瑾涕泗橫流的望著手中人頭,理智被無窮無盡的愧疚所淹沒。
然而,這次不同的是。
反正逆生二重是突破了。
但也是由此,兩人發現陸瑾身上一個更大的問題。
時至今日。
“你簡直罪該萬死!”
然而,不論他如何躲閃,藤條總是精準無誤的抽在他身上,就連頻率間隔都一樣,同時每次都在身體不同部位。
“好!”
“明天還要上早課?”
見這慘無人道的折磨終于結束,陸瑾熱淚盈眶的望著師父。
啪!!
陸瑾總覺得師父在公報私仇。
說到這,陸瑾瞥了眼師兄,察覺到面色不對,立馬解釋道:“師兄,全怪這個夢太狡猾了!我當時的本意是殺全性,誰知道一轉眼就變成了你。”
“弟子日后再也不敢隨意言語了!”
李慕玄抽了抽嘴角,師父這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挺好奇的。
陸瑾抬頭看向眼前的師父。
看到藤條的一剎那,陸瑾的小臉頓時煞白,此刻他方才明白晚課的意思是什么,合著就是教訓自己啊?
正想著。
霎時間,陸瑾發出殺豬般的嘶吼。
這么一聽。
當然,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回稟師父,弟子并沒有挖開師兄的墳,而是親手殺了師兄.”
“簡直丟盡了為師臉面!”
但前面是因為自責愧疚,一時情緒上頭。
左若童欣然一笑。
至于那小道士。
隨后,他看向太子,問道:“慕玄,你意下如何?”
想到這。
說完,李慕玄站起身,腰間葫蘆中抽出一根粗壯藤條。
陸瑾直接被抽的上躥下跳起來,試圖逃離師兄藤條的攻擊范圍。
而且以陸瑾現在的性命,就算有無根生幫忙,也只會把刀給磨斷來。
三年后。
“你還年輕,又是陸家少爺,將來的陸家家主!你真舍得放棄這一切么!”
很快,大約過了半個時辰。
左若童一臉正色,他確實沒騙人,但前提是把逆生給打崩,不過自己跟慕玄的逆生難以被人破壞,可瑾兒的逆生,跟紙糊的沒什么兩樣。
只見師父眼神冰冷的盯著自己,或許是因為太過憤怒,身形好似扭曲了一般,像極了畫本中的可怖鬼神。
夢境中。
左若童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看到頭顱連著身體的師兄。
至于家族那邊。
“還有在東北時。”
二胎可能不如自己。
師兄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身前。
“慕玄,就到這吧。”
想到這里,左若童開口道:“你師兄不用打磨,是因為他底子比你夯實,而你若想追上他,必須得付出加倍努力。”
聽到這話,‘左若童’卻并未再出手,而是語氣冰冷的說道:“哼!早知今日,為師當初就不該收你為徒!”
這時,左若童開口喊停,并上前為弟子修復肉體的損傷。
陸瑾剛說完,突然發現黑暗中多出一個光點,緊接著光點越來越大,轉眼間就已經將整片空間照亮。
在他看來,師兄肯定是因為跟自己關系親近,所以才沒有設防,否則憑自己的修為,怎么可能殺掉師兄!
正想著。
不遠處的‘左若童’突然出言阻止。
陸瑾的小臉頓時一變。
陸瑾聞言搖了搖頭,然后將夢中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左若童淡淡一笑,扭頭道:“慕玄,給你師弟好好上堂課。”
“好痛!”
想到這。
在師弟眼中,自己是怎么死的?是突破三重失敗?還是被全性或倭人圍攻,亦或者壽元耗盡沒能達成所求?
思索間。
“嗯。”
聽到這話,陸瑾莫名覺得哪兒不對勁,但又似乎很對勁。
如此想著,左若童繼續問道:“你是怎么殺你師兄的?用毒?還是你師兄身受重傷,命不久矣才動的手?”
心念至此。
畢竟拋開腦子不談,以師弟的性格,不太可能會逃避內心。
竟然都沒有半點懷疑過走火入魔的自己,能否偷襲殺死李慕玄!
隨即,小腦袋瓜轉了圈后,質疑道:“為什么師兄不用打磨?”
陸瑾便搶先道:“師父,弟子知錯了,還請您和師兄日后好好打磨我!”
見此情形,陸瑾不由瞪大了眼睛。
“若是當初送你去修神格面具。”
李慕玄若有所思的望著師弟。
陸瑾眼前頓時一亮。
砰的一聲!
身體重重地撞在墻上。
“哼,殺你?”
話音未落。
“憑你的資質,說不定真有可能將這門這手段練至世間絕頂。”
李慕玄點頭應了一聲。
“慕玄,該你給瑾兒上晚課了。”
左若童一時無言。
可要是每天都挨揍。
“都不是。”
而左若童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嘴角忍不住噙起,既是為弟子突破二重而感到高興,又是因為天道好輪回。
聽到兩人對話,陸瑾顧不上疼痛,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
話音落下。
“不錯,確實比以前禁揍。”
就是不曉得倭人那邊動向如何。
這點倒是要留意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