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見張之維一口答應。
陸瑾眼中閃過幾分狐疑,“大個子,你將來不會打算賴賬吧?”
“怎么可能?!”
張之維面色陡然一正,“你看貧道像那種厚顏無恥的人么?”
聽到這話,陸瑾認真地打量起對方,然后重重點頭道:“像,你連打我上丹這種事都干的出來,賴賬有啥?”
張之維頓時有些無語。
這小夯貨還挺記仇的,不太好糊弄。
旋即,他一臉認真道:“陸少爺,貧道的根底伱還不清楚么?”
“我可是堂堂天師的弟子,豈會干出賴賬這種事?再說了,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觀,你隨時可上山來找!”
“倒也是哈。”
聽到這話,陸瑾下意識地點點頭。
而且其實真要賴了也沒事。
自己不缺這點錢。
但日后卻可以用這個來惡心大個子,自己真是太機智了!
想到這,陸瑾從行囊里摸出一張錢莊票,“出來匆忙,沒帶什么大面額的,這三十大洋應該夠你用了吧?”
“陸少爺大氣!”
張之維滿臉堆笑的搶過錢票,塞進袖子,同時還不忘恭維道:
“一看您就是朋交滿天下。”
“日后要是有機會,還請多引薦幾個世家少爺給貧道認識認識,也讓貧道開開眼界,沾沾您這身富貴氣。”
“好說好說。”
聽到這話,陸瑾頓時滿面春風。
平常人夸夸就罷了。
但能讓這討人厭的大個子捧自己,這三十大洋花的可太值了!
與此同時,站在身邊的李慕玄,看到這逗小孩的一幕,并未說什么,轉目望向不遠處匆匆趕來的天師府弟子。
只見一個矮個子混在人群中。
正是張懷義。
而張懷義此時也注意到李慕玄,想起上次的比試,仍然心有余悸。
“這家伙剛挑完師父,應該不會挑我了吧?”張懷義心中如此想著,即便學習了雷法,但面對眼前這家伙,他也生不起半點挑戰的心思。
倒不是好勝心被磨平了。
而是很簡單的道理,比較是跟同層次或差不多層次的人物。
但像李慕玄和師兄張之維這種。
壓根一眼望不到頭。
他是好勝,又不是喜歡找虐!
思索間。
邊上傳來眾師兄弟們的聲音。
“之維師兄,您一直都在旁邊觀戰,快跟我們好好講講。”
“我茶葉都帶來了,是您最愛的鉛山河紅,您就別藏著掖著了,大家伙都挺好奇李道友和師父交手經過的。”
“對對對,您快講。”
眾人紛紛催促,皆想知道比試過程。
張懷義同樣十分好奇。
然而,就在這時。
張之維當著大伙的面,單手叉腰,一手指天的宣布道:
“比試的事暫且不急,為兄這有一個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家,我,張之維,從明天開始,要下山了!”
“啊?”
天師府眾人頓時大驚失色。
之維師兄要下山?
師父難不成被李道友打傷了腦殼?還是受了什么刺激?
怎么突然間就改變主意了呢?
此時,看著眾師兄弟這難以置信的模樣,張之維頓時神采飛揚,然后低頭望著張懷義,笑道:“懷義師弟,師父說讓你跟我一塊下山。”
“本來為兄想著,咱倆都窮光蛋,總得有點錢才好上路。”
“但師父跟我說你那還有些錢。”
“真的假的?”
話音落下,眾師兄弟目光皆匯聚在張懷義的身上。
這小子不老實啊。
還藏了東西?
此時,見數雙眼睛盯著自己,張懷義頓覺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內心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來,之維師兄這話什么意思?難道師父掀我老底了?還是說,之維師兄在試探我?
無數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張懷義表面上卻是慚愧的摸了摸頭。
“實不相瞞,師弟我確實存了些私房錢,不過您也知道山上清苦,再能攢也就那樣,所以路上要委屈師兄跟我一起吃餅、化緣了。”
聽到這話,張之維眼眸閃爍。
這大耳賊。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自己話都已經說的這么明白了。
你居然還想著糊弄我!
隨即,張之維從袖中取出陸瑾剛給的錢票,將它強塞進張懷義手里。
“之維師兄你這是?”
見狀,張懷義頓時有些不解,對方這是把全部身家托付給自己了?
那也不能夠啊。
這家伙哪來這么多錢?
張之維卻是笑道:“為兄就知道你沒錢,這是我剛才代你向陸少爺借的,為了這個我可是低三下四,說盡好話。”
“最后人家還是看在你是天師高徒的份上,這才肯借!”
說著。
他轉頭看向陸瑾。
“陸少爺,您放心,我天師府最講信譽,他要不還您找我。”
“我打斷他的腿!”
陸瑾:“.”
他此刻覺得自己有些小看這家伙。
簡直忒不要臉了!
而一邊的張懷義也懵了,他才剛來,怎么平白無故就負債了?
想到這。
他頓覺這錢票格外燙手,急忙便要上前還給陸瑾。
但卻被張之維的大手給摁住肩膀。
“對了,懷義師弟,為兄有件事差點忘了跟你說,咱這陸少爺借錢可有規矩,九出十三歸,差一個子都不行。”
“而且,你這該不會是想辜負為兄的一番好意吧?”
張之維面露和善笑意。
而此時,張懷義感受到肩膀上那沉甸甸的力道。
知道自己被師兄給惦記上了。
于是訕訕笑道。
“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錢太多,小弟我將來可能還不起。”
“沒事。”
張之維擺了擺手,咧嘴笑道:“你聽說過愚公移山的故事么?”
“你還不起,自有后來人呀。”
張懷義此刻突然很想罵人,這大高個簡直欺人太甚!
連自己的后人都算計上了!
而張之維眼瞅對方這模樣,嘴角微微噙起,這錢他原本是想著兩人一起出去,怕不夠花才問陸瑾借的。
至于還錢?
別問,問就是看情況。
誰知道懷義這貨簡直是爛泥扶不上墻,狗改不了吃屎。
兄弟帶你下山去玩。
你跟兄弟玩腦筋?
哼哼好得很!
而另一邊,就在幾人交談間,李慕玄已經找了處空地,打坐靜修起來。
像這種師兄弟間的打鬧,他沒怎么經歷過,畢竟自家師弟別的不說,就是乖,也從不會為錢財的事找自己。
所以真共情不了一點點。
翌日,寒風刺骨,宜出行。
天師府山門處。
在告別眾位師兄弟后,兩高兩矮四道身影走在山階上。
“之維師兄。”
“我還以為師父會來送咱們呢。”
張懷義開口。
他從昨日被坑了三十大洋后就沒見到師父,想告狀都告不了。
“或許是有什么事吧。”張之維一臉淡定的模樣,轉頭看向李慕玄,問道:“李道友,你們這是準備去哪?”
“諸葛八卦村。”李慕玄問道:“張道兄要一起么?”
“不必了。”張之維搖了搖頭,“我對奇門術法不怎么感興趣,而且上次陸家壽宴時,我已經去過浙地了。”
“這趟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一路向西,去湘西那地方轉轉。”
“湘西?”
李慕玄開口道:“聽說那地方蠱師、巫師,還有土夫子比較多。”
“土夫子?”
張之維面露疑惑之色。
他沒怎么下過山,江湖事全靠師兄弟們聚在一起聊天才知道幾樁。
見狀,李慕玄出言解釋:“就是盜墓賊,又稱摸金校尉。”
“原來如此。”
聽到這話,張之維點了點頭。
雖然他不曉得,為什么盜墓賊要取一個摸金校尉這樣的雅稱,
不過無所謂,這種應該算是江湖上的黑話、行話,等他到了湘西,接觸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其中門道。
旋即,張之維跟李慕玄寒暄了一會,請教了些闖蕩江湖的經驗。
當走到山下分別時。
他抱拳行禮道:“李道友,陸少爺,江湖路遠,一路保重。”
“兩位張道友,保重。”
李慕玄同樣抱拳。
隨后,他便帶著師弟陸瑾和小白,一路朝東邊的浙地走去。
而原地的張之維,則是回頭看了眼龍虎山,雖然這趟只出門一個多月,但他還是第一次,不跟師父一起下山。
“怎么了師兄,舍不得?”
張懷義有些好奇。
“有點。”
張之維說完后,深深的看了眼龍虎山,然后抬步朝西走去。
見狀,張懷義快步跟上,他跟之維師兄不同,他自幼在家里長大,雖然同樣把龍虎山當家,但終究沒那么深的羈絆。
當然,這也是他現在唯一的家。
而就在兩人走后。
天師張靜清從暗處走了出來,望著自家這兩名弟子的背影。
打歸打,罵歸罵,可畢竟是從小就養在身邊,一手帶大的,師徒感情自然深篤,現在放他們自行到外面闖蕩。
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
當然,他也明白,潛龍遲早會騰飛。
這趟出去。
似之維這樣的性子,鬧出的動靜恐怕不會比那李慕玄要小。
只希望懷義能從旁勸住他。
與此同時。
李慕玄朝著諸葛八卦村的方向走去。
龍虎山距離浙地倒是不遠。
即便慢悠悠的走,也就兩三天工夫不到,很快便能趕到。
而這諸葛八卦村,在修行界也算一方比較大的勢力,雖然肯定比不上天師府,但也比一些中流門派要強得多。
尤其是在術法和機關一道。
靠著祖上余蔭。
不論是武侯神機,還是武侯奇門,在修行界皆是赫赫有名。
不過跟大部分老牌勢力一樣,在家族手段的傳承上,諸葛家也有著自己的規矩,那就是奇門傳男,神機傳女。
至于為何如此。
據說乃是因為神機一脈出自武侯之妻,黃月英之手。
一陰一陽。
祖宗之法不可變。
所以也就這么一直傳下來了。
不過在對外方面,諸葛家倒是挺大方,哪怕不是本家人。
只要入贅或者嫁了諸葛家的人,得到族內長老同意,那便可以學習武侯派的手段,這也算是變相招收弟子。
正因如此。
對于想學習武侯派手段的人來說。
諸葛家的人就是香餑餑。
不說嫁,哪怕是想要入贅的都一大把,但據說諸葛家挑人賊嚴。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心性和德行。
這不必多說。
其次卻不是天賦資質,更不是背景、地位、財富。
乃是,長相。
對于這個說法,李慕玄還是從陸瑾口中得知,做為四大家族,又在浙地,陸家對諸葛家的事情自然了解頗多。
當然,這些都屬于路上閑話。
畢竟李慕玄去諸葛家,又不是奔著武侯奇門去的。
入贅也從不在他考慮范疇。
很快。
經過兩三日的長途跋涉。
在地頭蛇師弟陸瑾的帶路下,李慕玄一路來到諸葛八卦村。
站在道路上遠遠望去,跟大多數徽派建筑一樣,白墻黒瓦,地上鋪著厚厚的青石板,頗有一股江南水鄉的風調。
“師兄,前面就是諸葛八卦村了。”
陸瑾開口道。
“不過這村子可不好進,里面的格局乃是按奇門八卦布置。”
“若是不懂奇門,很容易便會迷路。”
“當然,師兄你在術士一道上能勝過術字門的人,想必應該難不倒你。”
看著自信的師弟,李慕玄有些無語。
他不是沒有解釋過。
自己就認識先、后天八卦、陰陽五行這些,奇門術法壓根不會。
但師弟卻是打死都不相信,認準了他精通奇門。
對此,李慕玄沒有多費口舌的意思,繼續朝諸葛八卦村走去,準備等會找村民打聽下‘諸葛明’家的住址。
就如此。
一行人很快來到村口。
只見一個看上去五六十歲的老頭,穿著棉衣,敲個二郎腿坐在大門處。
“老人家,請問諸葛明家怎么走?”
李慕玄上前詢問。
“你們是哪派的弟子?”老頭抬眼上下打量兩人。
“三一門。”
“大盈仙人的弟子?”
老頭微微有些驚訝,接著道:“你們找諸葛明干什么?”
“實不相瞞,是他邀請晚輩過來。”李慕玄沒有廢話,直言道:“若是不信,您可以把他喊過來見上一面就知道。”
“那倒不必。”
老頭擺了擺手,說道:“不過我諸葛家一直有個規矩。”
“必須要下棋贏過我才能進去。”
“嗯?”
李慕玄眼中露出古怪之色。
陸瑾則是上前說道:“老人家,我是陸家主之子陸瑾。”
“之前曾隨我父親來過諸葛家,當時似乎并沒有這條規矩,您可莫要欺負我師兄二人外來,故意設限刁難我們。”
話音落下。
老頭臉色微變,有些心虛道:“既然是陸家少爺。”
“身世清白,條件自然可以放寬。”
“這樣,只要你們跟老頭子我認真對弈一局,不論輸贏,我都放你們進去,而且還帶你們找到諸葛明家的門戶。”
“如何?”
聽到這話,李慕玄當即明了。
說什么規矩。
原來就是對方想找人下棋。
不過他也沒拒絕,畢竟輸贏都無所謂,那跟對方下一把也無妨。
隨即,他點頭答應道:“行,不過老人家您這么冷的天,就為了跟人下盤棋,一直坐在這等人上門,至于嗎?”
“不瞞你說。”
“老夫在村中已無對手。”
老頭笑著擺了擺手。
然而他剛說完。
不遠處就傳來一道氣憤的聲音。
“鷹長老,您好歹也是族內長輩,怎么又坐在村口騙外人跟您下棋?”
聽到這話,喚作諸葛鷹的老頭頓時面色狂變,趕忙上前一只手拽著李慕玄的胳膊:“小輩,你剛才可答應了的。”
“就算要走,也得把這局棋下完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