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伙齊聚,靠北金娘。
  當新入伙的侯永抵達現場,氣氛愈發熱鬧。
  “老侯!歡迎歡迎!”
  紀建鳴與曹玖平滿臉都是幸災樂禍。
  “聽說你來了,我們都可高興了。”
  “以后就可以攜手并進,深耕藝術,攀登......噗嗤”紀建鳴說著說著便噴了,“哈哈哈,抱歉,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又踏馬忽悠來一個倒霉蛋!”
  “別瞎說,什么倒霉蛋那叫同甘共苦!”曹平話音剛落地便立刻啐了一口,“啊呸,同酸共苦!”
  “不過老侯啊,你來了的確讓我們心里安慰許多。看到熟人一塊兒遭罪,別提多爽了。”
  拉著一臉苦瓜相的侯永便向老李老鮑二人熱情介紹。
  雖說作為同行都互相臉熟,但以后就是團伙了,要長相處了,必須得正兒八經的亮個相。
  “作品和能力什么的就不說了,一句話總結:侯永,北影78級攝影系!”
  北影恢復高考被認證為“20世紀電影史上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之一”,78級攝影系的含金量毋庸置疑。
  “老鮑,老李,以后你們倆就能輕松多咯。”
  擠眉弄眼,就差把“內卷競爭,惡性循環”寫在臉上。
  “不過最大的好處還不是這一點,而是以后咱們就可以不用再掰扯,到底誰踏馬才是大鐺了!”
  “因為.......老侯來了!”
  曹玖平抬高音量,
  “分別伺候過杰誠的師兄,杰誠的老師,以及杰誠老師的師兄。”
  “如今又來伺候杰誠!”
  “什么叫太監傳四代,駕崩鐺還在啊!吶,老侯就是!”
  “要是再給郭凡扛次攝影機,那可就是五代了!”
  “正宗大鐺!倍兒純!”
  “桀桀桀”
  辦公室里“桀”成一片。
  “什么事兒啊,笑的這么開心”甄杰誠推開房門,大步走進,“既然這樣,那我也不能破壞氣氛。干脆再給你們添把火好了,讓大家伙兒更開心!”
  “更開心怎么,你還忽悠了第二個倒霉蛋”曹平湊上前來,“誰啊快叫進來!”
  “別胡說,什么忽悠什么倒霉蛋”甄杰誠嚴詞反駁。
  “這叫為只爭朝夕而驕傲,因大有作為而自豪。在要噶的時候能夠這樣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藝術的芬芳而奮斗。”
  “多光榮啊!多高尚啊!多......”
  “拉倒吧,保爾柯察金那是熬自己,你呢熬我們!”紀建鳴打斷了甄杰誠的話,“可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hetui,惡心!”
  “就是!你快閉嘴吧,拿我們的陽壽當花肥,踏馬的藝術能不芬芳嗎”
  眾人怨聲載道,夾雜著各地方言甚至是外語。
  猶如潑婦罵街一般,令侯永目瞪口呆。
  待到眾人嚷的差不多了,為調節氛圍便主動開口道:
  “咳咳咳,杰誠,你不是說添把火讓大家伙兒更開心嗎說說唄。”
  “好的師兄!”甄杰誠點點頭,然后拉上窗簾,打開投影儀,“老話說了:勞動使人快樂!所以各位,準備快樂起來!”
  “淦!”
  “我頂你個肺!“
  “踏馬的,我就知道,狗嘴里邊永遠都吐不出象牙!”
  辦公室里再次嚷成一片。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當甄杰誠開始播放幻燈片,從菜市場秒變考場,驟然的靜謐讓侯永猝不及防!
  抬眼望去,一個個雖然坐姿很隨意,但神色卻是認真。
  就好像......古代行軍打仗,大戰來臨之前!
  等等,不是好像!
  這就是一場戰爭!
  思及此處,侯永只覺得內心深處涌起一股熱浪,興奮隨著血液流淌蔓延至全身。
  對咯!這才是搞影視藝術該有的樣子!
  每一次創作都是一次拼命,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容不得半點兒懈怠與疏忽!
  “劇本你們都看過了,現在我提幾點要求。”
  師弟的語調很是平淡,卻滿滿的都是不容質疑。
  對咯!這才是攝影系嫡系大導該有的樣子!
發號施令,霸凌片場,舍我其誰  “老曹,前期你的任務最重。”
  “取景的公寓快建好了,關于裝修方面,我需要你全程在場指導監工!”
  “沒問題。”曹玖平點點頭。
  “具體要求如下:首先,我需要房間里有許多的門框,相框,窗框等等各種框,將整個房間切成碎片。對應阿爾茲海默癥患者呈破碎狀,缺失斷續狀的記憶。”
  侯永望了眼投影,手繪的示意圖已經很復雜了。但侯永很清楚的知道,老友曹平的美術設計工作更復雜。
  如何配合打光,道具采用怎樣的色調;
  如何配合鏡頭,制造精確的構圖與分割線。
  這還只是前期準備工作,等到開機以后,片場的調整會更恐怖!
  眾所周知,嫡系北影大導全是點子王。拍攝過程中一會兒一個點子,從沒有按部就班一說!
  “關于色調。”
  “分別是暖色調公寓,冷色調公寓,藍色養老院。”
  “老紀,你帶著燈光組去配合老曹做設計。”
  “舉個例子,比如廚房。”
  甄杰誠按下鼠標,切換到下一張幻燈片。
  “客廳!”
  “餐廳!”
  “全是冷色與暖色的對比!”
  “用色調和道具來區分阿爾茲海默癥患者的幻想與現實。”
  “當然,以上場景全部遵循我提的第一條,即畫面被無處不在的框分割......”
  洋洋灑灑,滔滔不絕。
  侯永閉上眼,腦海中生出種種破碎錯亂的畫面......不,應該是錯而不亂!是用極其復雜的精巧,雕砌而成的凌亂。
  “怎么感覺兼具《寄生蟲》復雜的細節和《此去不回》精致的設計”
  “好家伙,兩間公寓一家養老院。這么小規模的取景,愣是玩出花兒來了”
  窺一斑而見全豹,見一葉而知深秋。
  不知不覺間,侯永已然和其他老頭兒表現出同樣的神態,仿佛被同化一般。
  興奮;
  躍躍欲試;
  面對高難度的挑戰,渾身上下充斥著干勁兒。
  唯一不同的是,侯永還比較矜持,不夠“禮貌”。
  “淦!不是說這次我輪休嗎為什么還要我勞動”投影結束后,李屏斌第一時間站起身,發出強烈抗議。
  “嗨,這不是怕你閑的無聊嘛,干脆過來掛個藝術指導的職位好了!”
“藝術指導你扯三小呢”李屏斌指了指鮑德熹的禿頭,唾液橫飛,“老鮑干的也是藝術指導,看看!瞅瞅!都踏馬快成非洲來的的野和尚了!莫非恬恬除了導演外還兼職了發型師給老鮑染了個時興的發色......mmm,頭  “你踏馬才非洲野和尚!”老鮑破口大罵,“老子這叫美黑,潮流懂嗎健康懂嗎你個灣灣土鱉!”
  “拉倒吧,趕緊回去修行鐵頭功吧,要不然你的禿頭都快趕不上嘴硬了。狗屁美黑,還不是給恬恬扛攝影機扛的!”
  “我樂意!我好歹是給自己徒弟扛,你呢給別人的學生扛!”
  兩個老東西吵成一團,吵著吵著又轉移火力,圍攻湊進去當裁判各種煽風點火的甄杰誠。
  “怎么樣,熱鬧吧”曹平拍了拍呆愣的侯永,笑道。
  “嗯,熱鬧!”侯永抽搐了下嘴角,又補了倆字,“非常熱鬧!”
  “沒事兒,待久了你就習慣了。”
  “來到咱們團伙,有的是牛嗶的項目,有的是高難度的挑戰。”
  “絕對會很爽,很刺激,但......也很累!”
  咂咂嘴,
  “杰誠用起老頭兒來,那是真熬啊!”
  “不過,有付出就有收獲!”
  “除了拍的過癮………………”
  “友情提示:老侯,記得把家里的展柜換了,訂制個大點兒的,否則會裝不下獎杯哦!”
  “老哥,老年癡呆癥觀察的怎么樣了”
  “什么你這倆月一直住在養老院,把有老年癡呆癥的房間住遍了”
  老趙的執行力讓甄杰誠大為震撼,直呼老一輩表演藝術家“藝德”拉滿。
  但甄杰誠不知道的是:
  “媳婦兒,我也想白天呆在這兒體驗生活,晚上回家睡覺。但......沒辦法啊!”老趙苦著臉,本就豬腰子的臉型愈發鞋拔子了,“你是不知道,杰誠的戲,拍起來太遭罪了。”
  “我熬我自己,總好過被杰誠熬。”
  “我寧愿在養老院多熬倆月,也不想在片場多呆一天!”
  “喂,馮老師,我甄杰誠啊。”
  “是這樣的,我的新項目里有一個角色,想邀請你來客串。”
  “不用過多準備,你有豐富的經驗去演繹好這個角色。”
  “什么經驗哈哈哈,抽嘴巴子的經驗啊!”
  馮遠錚打梅庭那可是熒幕上的經典畫面!
  而當年客串《天下無賊》時,馮遠錚被范韋的“結巴式”打劫給震到了,逼不得已豎起蘭花指,捏著娘娘腔,這才避免了被全面壓制。
  如今面對范韋的搭檔,小品之王!
  甄杰誠很期待他扇老趙的臉時,又會拿出怎樣的精彩演繹。
  幾個電話撥出去,所有配角便全部搞定。
  除了老趙和分飾兩角的江雯麗外,《困在時間里的父親》找共就剩下三個主要配角。
  極其簡單的陣容,極其褊狹的取景。
  卻成就前世2020年最為復雜的迷宮式電影,燒腦程度和《盜夢空間》齊名!
  這其中對導演能力的考驗,可見一斑。
  而甄杰誠的野心更大,除了細節方面的提升外,還對敘事手法,蒙太奇的運用等多個方面重新做了架構。
  色調的對比與處理;
  相框不能只是制造破碎,還要形成分割線以及本身作為元素填充到構圖中去;
  光線的處理,運鏡的設計…………………
  形成一張又一張方案,分鏡圖。落在紙面,丟進垃圾桶,如此反復。
  佛羅萊恩澤勒早年是編劇,執導舞臺劇等戲劇,《困在時間里的父親》是他正兒八經的銀幕處女作。
  如果不能在原版基礎上做的更好,那甄杰誠就可以收攤回家,和柳伊菲一樣躺平養膘了!
  忙碌中,時間總是顯得短暫。
  一晃眼,已是八月的暑氣蒸騰。
  在柏霖電影節宣布王墨鏡擔任2013年,即第63屆主競賽單元評審團zhu席后,甄杰誠第一時間發去致電,并熱情告知了自己讓學生帶著作品參賽的相關事宜。
  老趙已經來京了,但白天的多數時間還是呆在養老院,還是和阿爾茲海默癥患者嘮嗑兒扯淡。
  其余時間則是去中戲,與江雯麗研究劇本并對戲。
  取景公寓的裝修在曹平等人的監工下,經歷了各種修改后,終于暫時通過了甄杰誠的驗收。
  “踏馬的,可算完活兒了!”侯永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已然耳濡目染成“踏馬”的形狀。
  這段時間侯永才是最忙的,一方面陪著甄杰誠討論拍攝方案,一方面還要參與到美術設計及燈光布置中,從而更好更快的融入到團隊中。
  “杰誠,啥時候開機”
  “不急,再等一段時間。”甄杰誠擺擺手。
  “啥玩意兒還等照我說,早點兒干,早點兒散!等個屁啊等!”
  “嘿嘿嘿,老侯,不要心急嘛!等我犯個案,犯完立馬開機!”
  甄杰誠握緊手中的機票,心思已經飛往清島,飛向程好肚子里的盲盒。
  “不要帶把兒!”“
  “寶寶,給媽媽一個面子,咱們以后蹲著尿尿好不好”
  躺在醫院里的程好跟念經似的,就差敲個木魚了。
  “胡咧咧什么呢你”丈母娘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又舍不得下手扇,只能干瞪著眼,“帶把兒怎么了擱往年間,誰家要是有仨兒子,附近就沒人敢欺負。”
  “再說了,你不是還能繼續生嗎這一胎不是閨女,那就下一胎繼續!”
  “可是杰誠不想要了啊!”程好嘟著嘴,“連老三都是我爭取來的呢。”
  正聊著,程好突然捂住肚子。
  伴隨著醫生護士齊齊趕來,房門被關上。
  甄杰誠再次如同前兩次一樣,在醫院樓道里不停踱著步。
  直到“母子平安”從推開門的護士口中響起,這才踏實下來。
  一愣,
  “啥玩意兒母子”
  “對啊,母子平安!”
  “又是兒子”甄杰誠抽搐了下嘴角,“屮!我踏馬沒起兒子的名字啊!”
  病房里同時響起兩個哭聲。
  一個是嬰兒的啼哭,一個是程好的“哀嚎”。
  “啊啊啊老公,甄香沒了!一點兒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