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避免遭拒入境，外出旅游宜備針紙，旅行社需勸喻顧客啟程前打針。’
‘港九新八間診所免費提供防疫注射，市民出現腹瀉嘔吐抽筋，應立即前往求醫。’
‘本港今日又有三男兩女疑患上霍亂病，已送往隔離病房觀察化驗……’
今年娛樂版所有的新聞加起來，熱度也比不上七月中這波霍亂。
過往香江全年霍亂病加起來有個三五宗，已經登上頭版，今年不知為何一發生病例就突破三十宗，牽動了不少人的心弦。
連內地的人日報紙第4版都專門開了個專欄，時刻關注香江同胞的安危。
翟遠剛回家。
就看到翟瑤正拿著張報紙，給趙美珍念誦上面內容。
“最有效預防霍亂的措施是注意個人、食物及環境衛生，特別留意公眾場所飲食，避免與感染者近距離接觸……”
趙美珍面色肅穆聽著，吩咐菲傭說：“瑪利亞，你有空去超市買點消毒水回來，晚飯記得多煮半個小時，生冷的東西不要擺上桌……算了算了，你不要進廚房，等會兒我自己來搞心里踏實些。”
翟遠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珍姐也是越來越惜命，曾幾何時住公屋的時候，餿掉的飯菜都舍不得扔，經常竄的懷疑人生，比開塞露還管用，現在越來越講究了。
挺好。
“不用下廚房，我從官記酒樓打包帶了海鮮回來，晚上一起食。”
翟遠走進客廳說了句，見趙美珍和翟瑤轉頭望向自己，晃了晃手里拎的餐盒。
翟瑤眼前一亮，蹭的站起來問：“有冇香煎鱈魚？”
“有，仲有陽澄湖的大閘蟹添。”
翟瑤聞言便嘿笑著想要去拆包，結果被趙美珍一把拉住。
趙美珍如臨大敵：“衰仔！怎么還從外面帶吃的回來？新聞上都說了不能去公眾場所飲食，快點扔出去！”
“上千塊喔。”
翟遠笑著說出手里食材的價格。
趙美珍面露猶豫，眼神掙扎，最后干脆側過臉不去看翟遠手里餐盒，擺手道：“扔扔扔！萬一有病毒就全家瀨嘢！”
翟遠還沒開口說話。
翟瑤眼珠轉了轉，拿著報紙湊過去：“不是啊阿媽，你看新聞上有寫，官記酒樓是衛生署指定的市民用餐地點。”
趙美珍一怔：“是咩？”
翟遠也愣了下，湊過去看妹妹手里的報紙。
入眼是一張蕭芳芳的照片，配文《許鞍嬅新片不日開機，金馬女配蕭芳芳加盟》。
翟瑤一字一句念道：“衛生署敬告各位市民，官記酒樓海鮮很安全。”
“你唬鬼呀？這兩個字長得一模一樣，怎么會有兩個讀音？”
“同音字，很正常，我在學校學過。”
趙美珍瞇眼望著蕭芳芳的照片：“但這個女人明明是八彩林亞珍，關衛生署咩事？”
翟瑤臉不紅心不跳，抬頭望向翟遠。
“啊！怪不得今天在官記酒樓撞見林亞珍，原來她幫衛生署站臺。”
翟遠若有所思說了句，立刻得到翟瑤‘小伙子你很懂事嘛’的眼神褒獎。
兄妹兩人一唱一和，把大字不識的老母親唬得一愣一愣。
晚飯總算得到和睦解決。
飯桌上。
翟遠問翟瑤：“今天沒有去學校？”
翟瑤啃著空運來的螃蟹，滿足笑道：“市政局的鬼佬來學校檢查食堂安全衛生，今日放一天假。”
趙美珍給翟遠夾了筷子菜，面色不虞：“學費收的那么貴，說放假就放假，我看就是在故意騙錢！”
翟遠樂了，附和道：“有道理！”
“是吧，阿媽我一眼就看出來問題，而且過兩日又要放暑假，這種私立學校真坑人！”
“說的沒錯！”
趙美珍被捧了兩句，臉上露出看穿本質的得意。
翟瑤撇撇嘴，覺得大佬是個馬屁精。
接著馬屁精大佬又主動對她說：“明天去學校，幫我要到你們學校校董會的電話，我有事問他們。”
翟瑤臉色微變：“我沒有逃課，學校今天真的放假，你不用打電話去問。”
“不是，內地有位朋友讓我幫手，安排他女兒來香江讀書……”
翟遠說到這里，抬頭看翟瑤滿臉緊張，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瞇了瞇眼繼續道：“順便我做大佬的，也要關心下你的學習問題。”
次日。
翟遠去公司的路上。
街面上行人少了許多，商鋪市場門口顯得有些冷清。
沿途還看到新寶院線的幾間戲院，已經撤下《僵尸家族》和《皇家師姐》的宣傳海報。
到了九一娛樂。
施楠生敲門進辦公室，匯報道：“香江現在被定性成疫埠，外面游客進不來，本土市民也不敢聚集，全港戲院上座率平均跌了六成，佳禾與新寶院線決定把新片延后，等宣布疫埠解除之后再重新上映。”
翟遠說：“來的路上看到了，他們撤檔我們也撤，否則怎么叫打對臺？拿幾部舊片頂上去。”
施楠生點點頭：“昨天已經和錢經理溝通過，我現在打個電話給他，發一封聲明給觀眾。”
“好啊，公司有楠姐你在我放心多了。”
“是翟先生給機會嘛”
施楠生跟翟遠商業互吹一波，不過也的確覺得來九一娛樂是選對了路。
前幾年她還先后在麥珰雄、黃柏明這些人手下做事，如今這兩人再看到自己也得賠笑臉叫一聲楠姐。
世事難預料。
“本來還想在趁著暑期檔追回之前的虧損，現在又碰上霍亂病，也不知什么時候解除。”
施楠生揉揉眉心說：“恐怕公司今年的財報不會太好看。”
“無所謂啊，大家都在停業，不就相當于沒人停業？”
翟遠笑著開句玩笑，沉吟片刻又問：“楠姐，《玉蒲團》你估計能有多少票房？”
“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如果疫埠能在一個月左右解除，觀眾期待值被拉高，這部戲票房或許會比暑期檔正常上映要更高，但考慮到這段時間上座率降低的成本虧損，總體來看或許還不如正常上映。”
施楠生斟酌開口道：“市場部經驗判斷，《玉蒲團》本土的票房成績應該不低于1600萬。”
翟遠皺眉說：“這樣算下來，這部戲還不如《擋不住的瘋情》。”
《瘋情》當時上映，成本不足200萬，但票房收回1300萬。
相較之下，《玉蒲團》500萬拍攝成本，雖然施楠生的估算有誤差，但還是不夠理想。
“今時不同往日啦老板。”
施楠生聽他拿過往的三級片舉例，說：“《瘋情》上映的時候還沒有分級制度，大家很少見到咸片進院線，況且你還跟電檢、影視處打了場官司造勢，可如今所有人都在拍三級片，我估算出《玉蒲團》的這個票房成績，完全是憑電影的質量和我們自家積累的口碑。”
翟遠點點頭，這樣看也不無道理。
畢竟香江的票倉擺在那里，目前為止，也只有九一與佳禾的三兩部現象級電影，有票房突破三千萬的記錄。
所以即便現在將《侏羅紀公園》搬上銀幕，票房也頂多在三千萬港幣左右浮動。
或許還沒那么高。
因為今年西片院線的數據差不多已經出爐，《龍拳虎威（洛奇）》《異形續集》《鐵膽威龍》包攬了外語片前三名，但每一部票房也只有一千三四百萬，排在第四名的《第一滴血》在香江票房連一千萬港幣都沒進。
翟遠想到這里，敲了敲桌子。
他抬頭對施楠生說：“那就趁著疫埠這段時間，提前把《玉蒲團》賣個更好的價錢吧。”
施楠生滿臉不解：“更好的價錢？怎么賣？”
翟遠略作思索，說：“把拷貝送去元朗的快播公司，讓他們將《玉蒲團》的光盤刻錄十萬張出來。”
施楠生驚詫的‘啊’了一聲：“賣光盤才十幾塊一張，提前放出去大家更不肯進戲院，這樣豈不是虧損更大？”
翟遠遞給她一個盡管去做的眼神：“放心，沒有人比我更懂疫情。”
當天下午。
翟遠回到家中。
一看翟瑤不在，問趙美珍人去哪里了。
趙美珍欣慰道：“吃過飯就回房間說要溫書，連電視都沒看，瑤瑤現在也懂事了。”
翟遠嗤笑一聲。
上樓，敲門，無人回應。
翟遠叩門道：“開門，我知道你在房間。”
屋里傳來翟瑤不耐煩的聲音：“煩死了！我在讀書，不要打擾我學習！”
“讓你拿校董會的電話給我，號碼呢？”
屋里沉默片刻，再次傳出理直氣壯的聲音。
“忘記了，我過兩日再拿給你。”
翟遠呵呵冷笑。
轉身下樓，給何子朗打了個電話。
“喂朗哥，兩件事。”
翟遠握著大哥電話，走到屋外花園點了支煙：“你明天去一趟衛生署，幫我問問這次疫埠持續時間大概多久。”
何子朗在電話里問：“明白翟先生，第二件事是什么？”
翟遠往樓上妹妹的房間掃了眼，嘿笑著開口：“幫我問一問拔萃女小學校董會的電話號碼，現在就去，我等著使。”
掛斷電話。
翟遠便靠在花園躺椅上，老神在在等回信。
不多時，何子朗就把電話回過來，給了他拔萃女小學一位獨立校董的私人電話。
翟遠撥通號碼，先亮明身份。
區議員和1024老板的雙重buff迭加，隔著聽筒都能感受到對面殷切的態度。
“是這樣的林校董，我公司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之前在內地讀書，現在與我們九一娛樂簽約要來香江拍戲工作。你知道我份人向來重視教育，拔萃女小學里老師的講課內容，也錄制成光盤義務發行，還給老師們提供一筆肖像版權費用，當然啦，這也是教育署許逾署長領導有方嘛。”
翟遠一上來先把教育署搬出來，接著說：“現在這個內地小姑娘來了香江，我很擔心小朋友因為拍戲耽誤學習進度，所以想請教一下，有冇可能讓她在九一拍戲的間隙，同時在我們香江最優秀的拔萃女小學里讀書？”
說的是去年在燕京城，曾答應文聯的周學軍，要把他女兒周萍弄來香江讀書的事。
如今內地剛剛改開，政策寬松許多。
但公務人員出行還是管的比較嚴格，除非正處級以上或者單位勞模，方才有資格去開介紹信坐飛機。
周學軍頂多算個勞模，憑著文聯工作者的特殊性，來過幾次香江，但想把女兒周萍安排進資本主義的學校念書，依舊比較麻煩。
不過這點事，在香江地頭蛇翟議員手里便算不了什么。
電話里那位姓林的校董了解完情況，滿口答應：“翟先生盡管讓她過來，我讓A班留一個插班生名額，保證安排的妥妥當當。”
聊完正事，翟遠仍未收線，繼續道：“還有件事林校董，我親妹妹翟瑤就在你們學校讀書，今年應該讀六年級……”
在電話里了解完翟瑤的情況。
翟遠掛斷電話，從躺椅上起身，一步三搖走進客廳。
“阿媽，你剛才說瑤瑤怎么了？”
“我說她現在懂事了很多，知道自己進房間學習。”
“唔……”
翟遠不置可否點點頭，拉著趙美珍在沙發上坐下，拿出電話撥通個號碼，將電話放在桌上。
趙美珍不解詢問：“做咩？”
電話很快接通，對面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我是拔萃女小學六年級A班的ClassTeacher張，邊位揾我？”
“Miss張你好，我是翟遠，剛剛從林校董那里拿到你的號碼。”
“翟議員你好你好，瑤瑤身體好點沒有？她昨天說自己肚子痛，我生怕得了霍亂病讓她回家休息，全班同學都很掛記她，好在今天瑤瑤有正常來學校……”
翟遠在電話里和Miss張對了一筆賬。
據不完全統計，本學期開學到現在，翟瑤同學請假12次，無故曠課7次。
“另外她之前還欺負過同班的小朋友，不過我們考慮到瑤瑤情況特殊，她雖然讀六年級但已經是成年人，而且又是翟議員的妹妹，所以有沖突盡量在學校解決，不給翟議員你添麻煩。”
“多謝Miss張，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不用擔心給我添麻煩，請務必打電話到我家里，電話號碼是8008208820。”
翟遠說完，雙臂枕著后腦勺，滿臉享受的往沙發墊上一靠。
再看一旁的趙美珍早就面沉似水，撐著膝蓋起身，邁步往樓上走去。
翟遠看熱鬧不嫌事大：“哦對了Miss張，瑤瑤在學校成績怎么樣？”
電話那頭張老師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個是我失職，瑤瑤現在成績不太理想。”
“怎么個不理想？”
“……班級倒數第一。”
“多謝Miss張，得閑飲茶。”
翟遠探身按下掛斷鍵，抬起臉望向駐足旁聽的趙美珍，語氣真誠道：“可以了阿媽，雞毛撣子在你左手邊的花瓶里，我房間還有剛買的皮帶，純牛皮絕對夠結實，不過瑤瑤成績倒數第一已經夠傻了，你不要打她的頭。”
這一晚，翟瑤的慘叫聲響徹深水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