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世紀開埠初期,香江證券交易便開始形成市場。
其后股票經濟會和經濟協會合并,成立香江證券交易所,即如今赫赫有名的港交所,俗稱香江會。
六十年代經濟起飛的年代,香江又先后成立遠東會、金銀會和地主會三大交易所。
與港交所所謂的香江會,并成為四大會。
一個城市有四家交易所,放眼全球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每年監管都要調動銀監會全部人手,于是在港府促成下,最近幾年四大會開始合并,允許跨所買賣,統一更名為香江證券交易聯合,從港交所變為聯交所,進入香江股市的一個新時代。
翟遠今天約見的,就是聯交所的一位股票經紀。
在康樂大廈樓下,見到剛從牛頭角戲院出發趕來的沈威。
翟遠走上去拍了他一下:“等了很久呀?”
沈威笑著說:“冇!知道老板你業務繁忙,我在牛頭角戲院看完了《賭神2》才出發。”
翟遠無奈聳聳肩:“小姑娘太黏人,快點忙完正事,今晚還有一場電影要看。”
雙周約在白天,晚上還得應付葉雨卿,翟遠深感一天24小時不夠用。
沈威調侃一句老板好嘢,兩人勾肩搭背進了大樓,直奔聯交所的辦公樓層。
電梯里。
沈威向翟遠介紹這次要見面的股票經紀。
他說:“這次幫老板你約的這位經紀人姓杜,杜建成,花名鯊膽成。他在這一行出了名的膽子大,客戶給錢他做投資指導,他專門挑一些亮綠燈的偏門股買進,在聯交所也闖出些名氣。”
翟遠好奇問:“這種人還沒跳樓?”
沈威說:“所以說這個撲街運氣好,他買的偏門股十次里面起碼能中五次,80年九龍倉爭霸,包船王突然離開香江,所有人都以為鬼佬的置地集團穩贏買入股票,他就反其道而行,果然包船王不久后就返回香江,跟置地正面宣戰,動用22億現金直接打垮置地。82年英國人打贏阿根廷,士氣大漲,恒生指數跟著飆升,他又建倉沽空恒指,結果九月份鐵娘子去燕京碰了一鼻子灰,恒指果然大跌……”
沈威簡單講了幾件杜建成的光輝事跡。
翟遠聽罷輕輕皺眉,這不就是個純賭徒嗎?
在聯交所的一間獨立辦公室里。
翟遠見到了沈威口中的這位鯊膽成。
“杜經理,這位是我老板翟遠。”
沈威給雙方搭橋,翟遠和杜建成相互點頭打過招呼,打量了下面前這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年齡約莫四十歲左右,精神狀態跟當初的沈威差不多,頭發亂糟糟一團,襯衫上沾著分不清顏色的污漬,咬著香煙露出一口黃牙,如果不是坐在聯交所裝修豪華的獨立辦公室里,鯊膽成的形象跟外面街上的無業游民沒什么分別。
“將就下啦老板,他是有名有姓的經紀人里,收費最便宜的一位。”
沈威趁著杜建成給他們泡茶的間隙,抽空對翟遠說了句。
其時香江股票經紀人的傭金制度尚不清晰,規定最低傭金為0.25,但基本上有些名氣的經紀人,傭金都在1往上。
這跟后世股票經紀人內卷時,打出‘一世免傭’的情況不同。
此時的股票市場,沒有中央結算系統、沒有電腦操作登記,更遑論拿出個手機就能實時買進賣出。
每張股票都需要現貨實物登記,如果客戶家住在元朗,經紀人交易一次,便需要從中環交易所跑到元朗鄉下,拿出登記單給客戶當面過目。
這種情況下,股票經紀人的傭金自然水漲船高。
簡單來講,經紀人就是買家和賣家之間的橋梁,老板決定開倉哪個頭寸,經紀人就負責交易執行,偶爾提供點投資建議。
沒有經紀人就得自己盯著大盤,跟那些住在交易所的賭徒一樣。
翟遠哪有那么多閑工夫。
杜建成傭金收得的確便宜,只比最低傭金高了一倍,0.5左右。
“翟先生年少有為,我在新聞上還看到外界說你破產的消息,用腦想一下就知道冇可能啦!”
把兩杯茶水遞給沈威和翟遠,杜建成呲著黃牙沖翟遠笑道:“但我沒想到翟先生居然也是位賭桌豪客,抵押公司來股市搏富貴,有膽識!”
杜建成擺弄了一下桌上堆積如山的手寫筆記本,繼續道:“沈律師應該跟你講過我的傭金價格?其實我跟翟先生一樣,也中意賭,但是上賭船太低級,來金融市場有客戶免費提供籌碼,贏了不僅過癮還有錢拿,去哪里找這種完美的工作?”
翟遠笑著問:“那輸了呢?”
“愿賭服輸嘍。”杜建成嘿笑道:“我去年傭金賺了200萬,但是有幾單生意看走眼,賠了客戶180萬,上賭桌輸贏很正常,關鍵講一個信字,今年連翟先生你這種大撈家都找上門,明年或許李嘉城親自來請我呢?”
翟遠不置可否的笑笑:“有沒有好股票推薦?”
杜建成聞言眼前一亮,立刻開口道:“當然是藍籌股恒生嘍!97談妥以后恒指腰斬44,但是今年四大交易所合并,一定會拉高股指,未必大賺但一定穩定,我有不少客戶都在跟進。”
翟遠回頭望了眼身邊的沈威,九不搭八問了句:“鄭少秋最近有沒有新電視劇上映?”
沈威一愣,旋即想了想答道:“新聞上說,他年初剛跟沈殿瑕結婚,最近應該是蜜月期,沒有拍攝新劇集。”
翟遠哦了聲,重新望向杜建成:“那不買了。”
買恒生當然要等丁蟹這個風向標登場,這就跟咸酸菜一定要炒牛歡喜一樣,定律來的嘛!
否則跟盲人摸象有什么區別?
翟遠接著說:“我最近在東洋擴展了些電影業務,所以對日元比較感興趣,打算投資點外幣玩玩。”
杜建成頓時又興奮起來:“英雄所見略同!”
翟遠詫異看了他一眼:“杜經理對外幣也有了解?”
杜建成點頭道:“我觀察了很久國際形勢,這種內幕消息向來只給核心客戶透露,既然翟先生也有類似看法,只要把錢交給我,分分鐘讓你翻倍賺回來!”
翟遠心中感慨,高手在民間啊,這位鯊膽成成哥單憑分析形勢,居然也能看出門道。
他好奇多問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杜建成面色得意:“沽空日元!”
翟遠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杜建成仍自顧自分析道:“以目前東洋的經濟來看,絕對是不健康的發展狀況,我做過調查,他們現在不動產住屋的價格,已經相當于家庭年收入的40倍,日元對美金的匯率從1970年的360塊,上漲到目前240塊,可以說已經達到頂點,過剩的貨幣甚至讓企業發出‘去銀行化’的呼聲,一旦這些錢流入股市,要不了太長時間就會像吹氣球一樣越來越大,等東洋央行采取相應措施,這個氣球也會被戳破,到時候日元一定會迎來暴跌。”
翟遠撓撓頭沒開口。
單從他這一串分析上來看,說的挺像那么回事,東洋從六七十年代到現在,GDP就一路高歌猛進,夸張的嚇人。
但杜建成顯然低估了東洋一個國家,和香江一座城市能消化的經濟總量。
更何況美利堅的廣場協議一簽,東洋過剩的貨幣更是火上澆油般增長。
杜建成這副牌如果五年后再開肯定穩贏,現在就賭東洋泡沫會破裂,太早了些。
翟遠沉默片刻,看著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張張數據圖紙擺在面前,上面大多是東洋最近十年的平均家庭資產狀況、企業樂觀悲觀景氣指數、信托投資和通貨存款的占比等等。
數據很翔實,看得出費了不少功夫。
翟遠好奇問:“有沒有人聽取你的建議?”
杜建成聳下肩說:“一半一半嘍,其實在你之前,利孝和夫人也托人找過我,但她的選擇是做多日元,擺明把錢扔進水池。但也有幾個老板聽我建議,沽空日元,這群人今年一定發!”
翟遠似乎看到杜建成今年過去,被人追斬的畫面。
他默默嘆口氣說:“其實我跟利孝和夫人的投資方向一樣。”
杜建成皺眉望著他:“翟先生,我分析這么多你都聽不懂?你這次貸款進場,就算不碰日元,買恒生一樣賺,不要意氣用事呀!或者我再推薦幾支優質股給你?”
翟遠聽他語氣帶著勸解,心想這人還不錯,可惜賭性太重,又挑錯了路。
這種經紀人最好的下場,就是傾家蕩產賠客戶損失,差一點就得主動或者被動跳樓。
“我這次帶來上億港幣的資金,先放一百萬進去建倉,五倍杠桿做多日元。”
翟遠沒有再多跟他廢話,直截了當的說:“之后如果有人狙擊平我倉,我會繼續落注,沒有人我也會加倉,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年尾收市,期間需要你每天不間斷跟我的人對接,能不能做?”
“能做!有人買莊就有人買閑嘛!”
杜建成一看勸解無用,立刻回歸正常工作狀態:“那就是期貨嘍!五倍杠桿還敢玩的這么大的長線,全香江都找不出幾個,提前祝翟先生財運亨通”
翟遠語氣惋惜道:“如果不是資產評估不過關,我本來想加十倍杠桿。”
杠桿也是交易市場的一種常見模式,高風險高回報,翟遠一百萬扔進去就能控制五百萬的頭寸,無論輸還是贏,結果都會被成倍放大。
后世期貨市場的杠桿,已經飆升到500倍的夸張程度,但此時的香江這方面監管還很嚴格,十倍杠桿已經是到頂,還要先交7.5的保證金才有資格進場,所以通常五倍杠桿選擇的人更多,與印象中的市場仍有差別。
理論上來說,杠桿只適合玩短線,沒有人會想翟遠這樣玩長線杠桿。
但翟遠對美利堅有絕對信心,廣場協議一簽日元上漲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過還得考慮到這段時間爆倉平倉的風險,全部身家一次性扔進去跟自殺沒分別,建個100萬的倉慢慢玩長線,剩下東洋那邊的漲跌,交給鷹醬搞定就好。
開戶、建倉一條龍。
在杜建成的運作下,翟遠很快就拿到人生中的第一本期貨登記簿,上面印有四大聯行的logo。
“等交易所的電腦系統普及以后,這種手寫本很快就會進垃圾桶。”
翻了翻手里空白的登記簿,翟遠看著交易所大廳里,一群拿著紙筆寫寫畫畫的業務員,心中升起個念頭:“現在拿到海外的電腦訂單,來香江售賣也是條財路。”
只是自己現在的生意漸漸完備,馬上能整合出一個鏈條,這種費時費力的事只能想想作罷。
杜建成將兩人送出交易所,看著登上車門揚長而去的皮卡,嘖嘖感嘆一句:“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
“希望明年還能見到這位杜經理。”
翟遠坐在車里嘀咕一句,叮囑身邊的沈威:“記住找兩個財務每天跟他對賬,我怕這個撲街陽奉陰違。”
沈威點頭說聲了解:“翟先生很看好東洋市場?”
翟遠嗯了聲:“你中意的話就買兩手試試,不過不要像我一樣玩長線。”
這種事沒什么好隱瞞,單從東洋現在的經濟走勢來看,投資日元依舊很穩健,杜建成的眼光屬于是看的太遠,提前察覺到東洋市場的泡沫,卻估錯了時間。
沈威搖頭笑道:“戒賭好久了。”
說完又像是提醒翟遠,補充一句:“久賭無勝家。”
翟遠笑了下:“我是賭圣嘛!”
《賭神2》彩蛋里最后出現在簾布后面的背影不是旁人,正是由翟遠友情客串,重新找人配音完成。
而那個男人現在還在無線跑龍套。
今年賭片宇宙暫時告一段落,王金拍完五月份那套夏文汐主演的三級片就可以先休息。
電影時間線上的續集《賭圣》今年暫時沒有檔期,連續出賭片觀眾也會疲勞。
翟遠坐在車里,思忖接下來的行程。
“差不多該動身去內地,等拍完《僵尸先生》和《黃飛鴻》,正好工廠也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