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遠在照搬了《賭神》原劇本以后，完全沒有想過要涉足賭博賽道。
直到昨晚葉志明一個電話打過來，旁敲側擊詢問他是否打算做賭船生意，方才令他意識到還有這樣一條財路。
秘密花園尚處于紅利期，但一個月兩百萬上下的盈收，已經逐漸支撐不起來翟遠越鋪越大的攤子。
1024、九一娛樂、元朗的VCD和光盤工廠，僅這幾處地方的人工水電，每個月開支便過百萬，還有工業研發的經費、西協巖男在東洋的打點……
林林總總算下來，翟遠已經開始動用起老婆本，否則還不夠支付招氏四間龍頭戲院的租金。
欠誰的錢也不能欠招六叔，畢竟得罪了他老人家，以后便不好從無線訓練班挖角。
為了賺波快錢回血，五月份1024三部咸片橫空出世，而現在因為《賭神》試映，突然出現一條比拍咸片更快更賺的財路，翟遠覺得自己不把握機會都對不起葉志明送上門的提醒。
我他媽與毒不共戴天！
“阿遠，賭船這件事沒你想得這么簡單……”
葉志明看了眼故作高深的翟遠，沒有因為他年紀小便生出小覷心思，生意場最不缺少年天才，自己當年十幾歲時便身價過千萬，就是擺在眼前的例子。
他躊躇斟酌著怎么開口。
打從心底里，葉志明對賭船這門生意充滿熱切，他經歷大起大落輸得起放得下，最中意進軍新賽道，也算是另類的賭徒。
但如果直接截胡，搶一個后生仔的生意，葉志明覺得傳出去面上無光。
何況未必搶得過。
《賭神》從立項到拍攝有很長周期，翟遠既然能創作出公海賭船的點子，一定已經做足準備。
葉志明在翟遠的引導下，思想逐漸迪化。
“葉先生，我知道輕重。”翟遠見他臉色糾結久久沒有出聲，知道戲做的差不多，主動開口問道：“老實講，現在我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河水多深尚未可知。你如果有興趣的話，大家一起合作搞這鋪生意？”
葉志明不由得挑起濃眉，重新打量面前的后生仔。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問翟遠想怎樣合作，而是盯著他問：“為什么？”
葡京隨便一間賭場的VIP廳，每天流水輕松過千萬，賭船如果經營的好，流水絕對只多不少。
這么大塊的蛋糕，翟遠舍得跟自己合作？
葉志明從他做電影生意就看出來，翟遠行事風格像匹獨狼。
其他電影公司如果開新戲，都要費盡心思去拉投資，圈內叫Call錢，即便新壹城的三位股東也要向大金主雷爵坤Call錢，決不會動用自己的本金。
但翟遠從出道至今卻未找過投資人。
按說《英雄本色》大賣以后，只要他肯開口，一定有大把人拿著錢上門，可這個后生仔卻像是篤定自己的戲絕對不可能賠錢似的，承擔全部風險的同時，將盤子里的米粒全部吃干抹凈。
“因為這次的蛋糕太大，我一個人吃不下。”
翟遠有自知之明，賭船這門生意憑自己現在的資本還進不了場。
買一艘郵輪幾百萬而已，但這只是最初級的入場券，不說其他，單單荷官和安保這兩樣就遠比郵輪更重要。
沒有高明的荷官，隨便來幾個老千就能殺莊。
沒有可靠的安保，海盜能端著機槍直接登船。
不過葉志明不用負責這些船上的工作。
翟遠邀請他加入的原因很簡單。
只有這位號稱十億身家的商界橋王、紅棉制衣廠及BangBang牛仔褲老板，親自給賭船站臺，方能吸引到起碼同樣階層的有錢佬上船落注。
沒有葉志明的信用聲望做背書，換做翟遠自己站臺，那群有錢佬恐怕連船都不敢上。
鬼知道你會把人家拉去哪里。
“所以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聯絡其他商界名流，希望共同合作這鋪賭船生意。”
翟遠語氣誠懇說道：“今晚我本來還約了觀塘區的麥兆鈞議員，但葉先生你的出現，讓我覺得沒必要再去見那位議員先生。”
用素未謀面的麥議員扯了張虎皮，翟遠說完便再不開口，情真意切的望著葉志明。
葉志明眼神略顯狐疑，問：“你老實交代，在我昨晚打電話給你之前，你究竟有沒有做賭船的想法？”
“呵葉先生應該聽過新記？我旗下的三和工作室就是新記背景，所以1024開業至今還沒有人敢上門收保護費。”
翟遠笑了下，神態自若道：“我在《賭神》開拍前就一早就預定了新記地下賭檔里最好的荷官，同時讓他們負責賭廳的工作，所以這次不是我們兩方合作，是我們和新記三方合作，一起吃下這塊蛋糕，你不會覺得是你昨晚一通電話，才啟發我臨時起意做這鋪生意吧？”
“也是，能想出把郵輪開進公海這種主意，你說你沒打算做賭船才更令人奇怪。”
葉志明搖頭笑笑，臉色正經起來：“攬客這件事你盡管放心，我當初做游艇租賃生意時就認識許多有錢佬，這幾年雖然錢沒賺到，朋友卻交了很多，其中不少人每個禮拜都要過海去馬交住三兩日，賭船一旦開業，我保證第一臺第一鋪大把人捧場。”
“俊哥，BangBang牛仔褲的葉志明聽過沒有？”
前腳送走了葉志明，翟遠后腳便讓陳蘭幫手約斧頭俊出來。
大富豪夜總會的包廂里，翟遠和黃俊對面而坐。
聽翟遠問及葉志明，黃俊點了下頭：“我知，那個橋王嘛！他跟我這間夜總會的老板很熟，之前還商量過合作把大富豪做成連鎖夜總會，后來好似沒有談攏，他轉頭去搞咩鬼度假區。”
翟遠覺得葉志明做夜總會，比他去開發橋咀島度假區靠譜的多。
有什么想不通的非要去開發一座離島？真有賺頭那些地產大亨早就進場，哪里輪得到一個外行摻和。
“這位橋王又想出新橋，他打算跟我合作搞一艘賭船。”
翟遠沒有隱瞞，將不久前與葉志明的賭船計劃和盤托出，告訴面前這位新記臨時龍頭。
黃俊尚未看過《賭神》這部電影，翟遠又跟他解釋了幾句賭船的運作方式，斧頭俊越聽眼睛越亮。
“勁啊！翟老板，你這艘賭船如果搞出來，豈不是海上拉斯維加斯？”
比起上次翟遠讓他做盜版錄像帶生意時，黃俊興致缺缺的模樣，這次的賭船明顯令他極度心動。
他撈偏門，比翟遠和葉志明加起來都清楚，這樣一艘光明正大的賭船究竟有多賺錢。
翟遠笑問道：“怎么樣俊哥，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同這位橋王一起玩玩？”
在葉志明面前提新記，在黃俊面前提葉志明。
翟遠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像段子里比爾蓋茨的女婿。
黃俊身體前傾，問：“需要我做什么？”
翟遠說：“葉志明提供客源，你負責船上的賭廳，我出郵輪和安保。”
黃俊一怔：“你做安保？”
翟遠點點頭：“冇錯。俊哥信不過我？”
黃俊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笑紋：“怎么會，我今晚就同班叔父們開會，挑一批最好的荷官出來。”
把翟遠送出大富豪。
黃俊站在門口沉吟片刻，掏出電話撥通超級元老林世俠的號碼。
“喂俠叔，現在有條船吃水很深，憑新記的實力可以一口吞下，但要得罪兩個生意人。其中一個是做服裝的葉志明，另一個是跟十少一家走得很近的1024老板，我暫時拿不準主意，想請你幫忙指點一下……”
翟遠就算聽不見黃俊打出的電話，也能猜到跟這種江湖人打交道沒這么簡單。
葉志明有頭有臉，還能按規矩合同做事。
斧頭俊這種人滿口江湖義氣，卻最信不過。
所以他才會主動提出，自己負責賭船的安保問題，絕不給新記插手的機會。
如果連兵權都控制不了，只會變成對方砧板上待宰的肥羊。
“又得請少林五祖出山了。”
少林五祖里現在除了上官勇敢還守著他那間破武館，其余四人已經搬出城寨，從童林傳的臆想中抽離，過上現代人的生活。
翟遠去年就給他們搞定了身份證、回鄉證，如今五人逢年過節還能回一趟內地。
不過要守住一艘賭船，只靠五祖顯然有些力不從心，所以翟遠打算借這次機會招兵買馬，鳥槍換炮，一次性解決掉所有安全隱患。
當天夜里，翟遠從圖書館借閱了一堆有關公海的資料書，其中不乏英文訊息，于是把周海玫拉進被窩讓她念給自己聽。
翟總很久沒有這么刻苦過。
他靠在床頭，把手伸進被子里潤了潤指頭。
翻開新的一頁，扭過臉問滿臉通紅的周海玫：“表妹，這段話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中午。
翟遠返回九一娛樂，徑直推開法務部辦公室的門扉。
辦公室里，沈威正伏案處理文書，聽到門響抬頭望了他一眼，目光詫異。
“老沈，聊兩句。”
翟遠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瞟了眼桌上材料，是一宗侵犯《英雄本色》演員肖像權的侵權官司。
這部電影爆火以后，市面上出現不少山寨品牌，印著萬子良、張國容、狄瀧他們的劇照，給原本還無所事事的沈威找了不少活干。
“咩事啊老板？”
沈威扔下鋼筆，推了下眼鏡笑道：“是不是吳語森在泰國的偽鈔案犯了？”
他不提這件事翟遠還真沒想起來，吳語森拉著《無雙》劇組除了去泰國拍攝，還身肩另一項宣傳任務。
“應該沒那么快，萬子剛回來參加了《賭神》試映，說那邊殺青還要一段時間。”
翟遠沖沈威眨眨眼：“不過現在公司打算派你去其他國家公費旅游，有沒有興趣？”
沈威看著他笑容可掬的模樣，心中生出不妙感覺：“我覺得留在香江就挺好的……”
翟遠說：“眼界開闊點，難道你不想接觸點海外業務嗎？”
沈威想說并不想，翟遠這口吻他太熟悉了，絕對沒有好事，但也知道被這家伙找上門肯定逃不掉。
他嘆口氣問：“去哪里？”
翟遠滿意點頭：“不遠，巴拿馬。”
沈威愣了下，搜腸刮肚想了半天，問：“那是哪里？”
國土總面積七萬平方公里的巴拿馬，在世界版圖上的確毫不起眼，不用說此時的沈威，就算后世的翟遠多數時候也只在新聞聯播里聽過這個國家的名字。
不過昨晚熬到半夜補習功課，讓他對這方面有了更多了解。
1958年聯合國海洋法《公海公約》規定，任何國家不得有效主張公海部分行使主權，簡單點說只要不觸犯海盜、奴隸買賣這種國際罪行，其他黃賭毒殺人放火都只有船只登記的國家才有管轄權。
而巴拿馬恰恰是最適合賭船登記的船只國。
去年這個國家剛剛發動政變，扛把子諾列加掌權后力圖擺脫美利堅的影響，轉而向蘇聯靠攏，美利堅又反手在他們那里扶持反對派，兩個派系雖然不再發動戰爭，高層卻都想著撈一筆趕緊跑路，因此腐敗成風，甚至成了哥倫比亞毒梟往北美輸送白面的重要港口。
賭船在巴拿馬登記，交點錢給對方，至少能穩定幾年時間。
翟遠大致跟他講了下巴拿馬的情況，語氣蠱惑道：“報紙上說，這個國家現在只要一百塊港幣，就能娶兩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你難道不心動嗎？”
沈威扯了下嘴角：“聽起來很亂啊老板……”
“我讓上官勇敢他們五個陪你一起過去，到了那邊你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翟遠頓了頓，說：“以公司的名義在巴拿馬注冊一間安保公司，可以持槍的那種。”
在香江注冊持槍的安保公司很麻煩，但港府卻承認國外的安保機構資質，因此此時香江除了英資銀行，其他像華資銀行、珠寶店、金鋪這些企業，大多是在印第安等大英殖民地注冊安保業務。
安保公司在香江本土，最多只能動用兩三條霰彈槍。
可一旦到了公海，掛上巴拿馬旗幟，便可以供奉南無加特林菩薩。
沈威一聽要動槍，錯愕道：“打仗啊？”
翟遠笑了笑說：“只是買一道保險。”
心中卻想著，但愿斧頭俊能守點規矩，否則我也略懂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