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審片員都能看出,這是一場有策劃的栽贓,影視處其他官員又豈會不明白?
但是沒有用,因為截至目前,香江的法律仍沿用著英美的海洋法系。
海洋法系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偏向判例化。
尤其在侵權法領域和侵權構成方面,判例對法典有大量補充。
究其原因,是此時香江還沿用著1956年大英的初版版權法,法典落后時代版本,判例就顯得尤為重要。
“老板你放心,這場官司贏定了。”
沈威在這段時間除了做老千,其他時候都泡在圖書館里,翻找各國有關侵權領域的判決案例。
主要還是集中在英美兩個國家。
因為這兩地在電影業務方面發展較快,已經有過大量侵權領域的案例,可以讓律師更輕松的向法官釋法、造法,根據前人的判例裁定眼前的官司。
這種有心算無心的優勢就在于,我的律師已經掌握大量判例,隨時準備開庭。
你連律師都沒找好,就算倉促找到一個,也沒時間研究判例。
當翟遠帶著影視處的人,拿著港府的搜查令闖進秀茂坪屋邨大廈時。
鄧澤成的錄像廳正在播放珍妮弗的復仇。
他一開始還很鎮定,主動拿出沈威提供的那份版權證明,展示給影視處的人看。
直到影視處的人把證明拿給翟遠,鄧澤成才知道這個年輕人才是今天的主角。
盡管已經暗斗過幾個回合。
但這是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面。
“這是澳洲制片公司提供的證明,我昨天才跟他們公司的人談過合作,所有手續合法合規。”
鄧澤成這時候還很有底氣,輕蔑的對翟遠說道。
“方不方便請問下,澳洲制片公司收了你多少錢,準許你放映這部電影?”翟遠問。
“冇,我們是合作關系。”鄧澤成回答的理直氣壯。
“但是我就不同,我買下這部電影在香江的獨家放映權,足足花了二十萬港幣,有港府蓋章承認的那種。”
花沒花錢不重要,關鍵是有港府蓋章。
翟遠笑著看了他一眼,扭頭沖門外叫道:“沈律師,你信不信澳洲的公司肯跑來香江做慈善,一分錢不收就讓人放映自己公司的電影?”
“當然不信。”
沈威從門外鉆進來,看也不看滿臉錯愕的鄧澤成。
他直接對一旁影視處的官員嚴肅道:“阿sir,我剛才已經記錄下來,對方編造謊言涉嫌觸犯盜竊罪條例第十六條,偽造虛假文書涉嫌違反刑事罪行條例第七十一條,將來全部會作為呈堂證供。”
到這時候,鄧澤成就算再蠢也看出問題。
澳洲莊先生變成了沈律師?
“我挑!小子,你砌(陷害)我!”
鄧澤成滿臉怒氣,作勢就要撲向翟遠。
翟遠連動都沒動一下,陳家樂就站出來擋在他面前,攔下惡狠狠地鄧澤成。
“試圖故意傷害,這個是侵害人身罪條例,不過我就不記了,麻煩幾位阿sir將來開庭時幫我向法官提一句。”
沈威很認真的對幾名影視處的官員說道。
流氓大狀,除了要流氓,更重要的是大狀兩個字。
各種條例信手拈來,規則之內誰碰上都要頭疼。
整個場面,完全變成了沈威的獨角秀,翟遠覺得自己的存在感很弱。
挺好,專業的事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鄧澤成被陳家樂攔住,只能將矛頭指向沈威。
他喝罵出聲:“撲街,就是你假扮澳洲的發行商騙我,各位阿sir別信他!”
沈威很淡定:“鄧先生,香江是講法律的,你有冇人證?”
鄧澤成:“我家姐也見過你,那份澳洲的公文就是你先交給她的,她可以幫我作證!”
“哦,你還有個家姐也參與進來。”
沈威了然點了點頭,然后在記錄本上邊寫邊說:“刑事罪行條例第一百五十九條,超過兩名及以上人士串謀詐騙,建議法官閣下嚴查。”
翟遠終于知道,為什么香江電視劇里經常會出現‘律師不在場我不會開口’這種場面。
因為你多說一句話,真的就可能把自己送進去。
三天后,本港第一樁涉及到國外版權侵權的案件,在南九龍裁判法院正式開庭。
翟遠將案件全權委托給律師沈威代理,自己并沒有出庭。
鄧澤成的錄像廳在三天前已經被查封。
至于他會不會坐監,要看接下來的審判結果。
但就算等他安然無恙的走出法庭,至少半年內也無法從事相關行業。
半年?
給我一個月時間把錄像廳重新開起來,伱還能蹦跶都算我手下留情。
翟遠自信滿滿的來到何文田佛光街。
進入房屋署的下轄機構,房屋委員會。
錄像廳生意經過這次折騰,已經沒辦法像之前那樣野蠻生長。
所以他這次要把全部手續補辦齊全,至少表面上不再給人留把柄。
加上之前的五間公屋,翟遠這次一共準備了十二間公屋的租賃文件,準備向委員會申請公屋經營資質。
“你這個手續不齊全,辦不了相關資質。”
窗口里坐著個四十歲左右的女辦事員,高顴骨薄嘴唇,面容看起來顯得有些刻薄。
尤其是說話時有氣無力的模樣,讓翟遠莫名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
怎么哪兒都有這副吊樣子的公務員?
翟遠笑容禮貌的問:“請問我缺了什么材料?”
辦事員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說:“你這個錄像廳是大眾娛樂,要先去娛樂事務科申請一份經營許可。”
“那請問娛樂事務科在哪里?”
“喏~”
中年辦事員從鼻孔里發出個音節,隨便抬手指了個方向,顯得有些不耐煩。
翟遠又轉了一圈,總算找到位置。
這邊的辦事員是個年輕姑娘,態度明顯比剛才的中年女人好了許多。
但說出的話卻讓翟遠直皺眉頭。
“先生,我們這里負責的是大型娛樂場館的管理,你的錄像廳不在這個范疇。”
“多謝。”
又跑回房屋委員會,翟遠臉色已經有點難看,但還是耐著性子,將剛才得到的回復跟中年辦事員重復一遍。
“是嗎?”女辦事員居然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又翻了翻翟遠提供的文件,她看了眼手表:“這樣吧,我這邊就快下班,你明天早點過來。”
翟遠十分想念沈威。
他壓著火氣問:“是不是明天早點過來就能辦理?”
女辦事員頭也不抬,已經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具體還要看你的相關材料,這個我沒辦法保證。”
“相關材料是什么你提前告訴我。”
“哎呀!你明天再來問吧,我要準備下班了!”
翟遠覺得自己的血壓有點高。
看著窗口里女辦事員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他深吸兩口氣試圖平復情緒。
結果以失敗告終。
“我丟你老味!你趕著收工去九龍塘馬欄做第二份工作呀!老蔥一根,仲以為自己是仙女咩?現在邊個是納稅人?邊個出糧給你?撲你個臭街!今日不同我搞定這十二間公屋的經營資質,你出得了這間大樓就算你阿爸我冇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