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升的契機?趙都安愣住了,心臟在這一刻都抽動了下:“陛下說的是……晉升世間境界?”
這一路上,他無數個日夜,想著盡快晉級。
但世間萬物,皆暗含規律,所謂欲速則不達,在這方世界內,“世間”境,放在任何一方勢力中,都算絕對意義的“高手”。
說到底,明面上的天人也才區區四位。
故而,他雖卡在神章瓶頸,可想真切地跨過這最后一步,難度卻極大。
“是的,”農戶的廂房內,穿著簡單襦裙,梳著尋常女子發式的女帝在屋中興奮地徘徊踱步,眸光晶亮,對他解釋道:
“想要跨過大境界,往往有幾個法子,其一,乃是水磨工夫,日積月累的修行,所謂水到渠成,便是這個道理。”
不……我缺的就是時間,水磨工夫不適合我……趙都安皺眉。
徐貞觀繼續侃侃而談:
“第二條,便是生死絕境中,或可沖破。
辟如馬閻,當初便是在玄門政變中,身種數刀,瀕臨死境,才打破關卡……不過這法子失敗概率集極大,故而除了瘋子,幾乎無人使用。”
恩,換我也不用啊,這玩意成功率又不高,死了咋整……趙都安點頭。
“第三種,便是頓悟,引動天象。如你當初從凡胎跨入神章,海公公帶你用的,便是這法子,不過……此事講求機緣,卻是求不得。”
徐貞觀輕輕嘆了口氣,道:
“至于第四種,則是利用特殊的天材地寶,輔助突破。
然而此類珍寶,極為稀少。你描述的陰陽樹,便是其一,史書中曾出現數次,后遺失,不想卻落在那妖道手中!”
趙都安呼吸一緊:“陛下仔細說說!”
徐貞觀面帶笑意,說道:
“這陰陽樹,須栽種于泉水之畔,以地泉溫養,方可開花結果。
按你所描述的,葉片中流轉火紅,說明此物溫養多年,已積攢下許多‘藥力’,只要以身浸泡那泉水,吐納呼吸,便可借這奇物沖擊瓶頸……
不過,這樹上的火紅色澤,會不斷消耗,一旦消耗空了,便無法使用,須再繼續栽種至少十年,方可恢復少許……”
“如今看來,那蠱惑妖道將寶庫選擇在此處,卻更合理了。這百花村方圓,栽種各地花草,皆能成活,本就水土不凡,借此地泉水溫養,倒是恰當。”
趙都安聽得愈發激動:
“若這陰陽樹這樣神奇,陛下若去泉水中……”
徐貞觀苦笑一聲:“這等奇物,最多也只對跨入世間有效,對朕卻是毫無用處。”
這樣啊……是了,若這玩意能沖入天人,那老道士早就自己用了,不至于費勁藏起來……趙都安也不算失望:
“如此說來,臣可以借此破境?”
“恩!”徐貞觀精神振奮:“若你能破境,這回京之路,便穩妥太多!”
趙都安卻盯著眼前的女帝,眼神一眨不眨。
四目相對,橘黃色燭火搖曳,屋外傳來犬吠聲,靜謐安詳。
氣氛一下變得古怪起來!
因為君臣二人,都不約而同想起了,封禪前,二人打趣時曾提及的“備選方案”!
若封禪失敗,還有“雙修”,可以嘗試幫女帝再次沖擊天人。
原本,因趙都安陷入瓶頸,這個方案并無可行性,但陰陽樹的出現,卻令事情有了轉機!
朝廷不缺一個世間境,所以,趙都安能否突破,本身意義并不很大。
兩人境界同等,可利用“龍魄”雙修,才是戰略級的價值!
一旦雙修成功,女帝無須返回京城,就可重新恢復巔峰。
而這才是力挽狂瀾,穩住“八王之亂”糜爛局勢的最好方法。
“陛下……我……”趙都安下意識靠近了些,二人幾乎能嗅到彼此呼出的氣流。
徐貞觀臉頰驀然泛紅,目光躲閃。
就在這時候,趙都安突然耳廓一動,邁步走到門前,雙手猛地將房門拉開一條縫隙!
“啊呦!”
不知何時,悄悄蹲墻根,頭發梳成兩只啾啾,略帶嬰兒肥,天真可愛的“小百合”朝后摔了個屁股墩。
“百合?”趙都安愣愣地看著聽墻根的小丫頭,哭笑不得:
“你在做什么?”
人小鬼大的小姑娘賊兮兮地從門縫里往里瞅,兩只手各自伸出大拇指,一動一動地,在身前往一起湊,擠眉弄眼:
“我出來撒尿,看到哥哥和姐姐這樣……爹和娘親也這樣……”
“……”趙都安。
“……”徐貞觀。
差點忘了,倆人影子會映在窗紙上。
“百合?快回來!莫要去打擾客人休息!”
聽到動靜的柳王氏披著衣裳走出來,聽到這話,婦人和尾隨而出的漢子柳七都是老臉一紅,尷尬地腳趾摳地。
尷尬且不失禮貌地朝君臣二人笑笑,拽起小丫頭就往屋子里走。
小百合還不服:“哥哥姐姐沒有休息呀,他們要吃嘴子……嗚……嗚嗚……”
等柳家三口人關上門,趙都安才哭笑不得地轉回身,就見徐貞觀側著身子,坐在桌旁的圓凳上。
燈火下,膚色如桃花。
“夜深了,睡吧。”
“哦。”
收起桌上的戰利品,徐貞觀上床,趙都安打地鋪,后者以掌風打滅屋內蠟燭,一下陷入昏暗。
月光從窗紙照進來。
徐貞觀輕聲說:“陰陽樹雖不凡,但亦非一兩次就可幫你破境,接下來,我們得多在這里滯留些日子了。”
“這樣會拖慢陛下回京的行程。”趙都安遲疑開口。
徐貞觀沉默了下,道:“不妨事的。突破更為要緊。”
相比于多跑幾天的路,趙都安能否晉級,關乎王朝未來的走向,孰輕孰重,她想的清楚明白。
“好。”
“睡吧。”
“恩。”
蟲鳴犬吠,一夜無話。
次日,君臣起床后,找了個躲避兵災的理由,給了柳家一筆銀兩,表示想再多住幾日。
柳家人欣然應允,也愿意令小百合與兩位“大戶人家公子小姐”多接觸,學習。
于是,君臣二人暫時安頓下來,趙都安以“要出去打探下外頭情況”為由,白天出門,實則上山,鉆入寺廟內的泉眼,以陰陽樹輔助破境。
傍晚時回來,等夜晚夜深人靜,再悄然上山,日夜不休。
這陰陽樹也的確神奇,只要泡在泉水中,吐納時,便渾身如火燒。
那黑白小樹葉片間流竄的紅火,一次次灼燒趙都安的氣機與神魂,將其錘煉的愈發精純。
他能清晰察覺到,自己停滯的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提升,相信要不了幾天,就可以“水滿則溢”,沖破關卡。
與女帝說了后,這愈發堅定了君臣二人滯留,先破境,再逃難的決心。
徐貞觀留在村中,除了吞服蠱惑真人留下的丹藥養傷外,索性戴上草帽,拿起鋤頭,與柳家人一同去花田中鋤草捉蟲。
堂堂九五之尊,竟毫不避諱。
只用了一日,整個百花村的村民們,就都喜歡上了這個自帶貴氣,溫婉有禮,又對他們這些底層人毫無鄙夷的“大戶人家小姐”。
活潑好動,鬼精鬼精的黃毛丫頭“小百合”也整日纏在女帝身旁,愈發親昵。
第一日,女帝從柳家人處,學會了基本的種田養花的要領。
第二日,女帝在田間地頭,已能跟上村民們的工作不掉隊。
第三日,這些栽種農事,已是爛熟于心,做的比村子里最好的花農都更厲害。
第四日,全村人驚訝發現,這位“許姑娘”侍弄過的花卉,生長的格外滋潤艷麗,令人匪夷所思。
而就在君臣二人,好似融入了百花村這處世外桃源的時候。
百花村所在的轄區縣城內,卻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縣衙內。
披著兜帽,遮住臉上刺青的歐陽冶大馬金刀,坐在縣衙大堂的座椅上,頭頂上,是書寫“正大光明”四字的牌匾。
而在堂內左右,分別坐著身材凹凸婀娜,濃妝艷抹,臉上卻已多了些許皺紋的妖十娘。
以及滿頭凌亂白發,腰懸紅色骨笛的術士“白頭鷹”。
三人當日借助“傳送”,逃離海公公的毒手,撿回一條命,而后重整旗鼓,在王爺派來的援兵支援下,再次踏上追捕的路。
海公公武功雖強,但人手有限,且再強的修士,也經不住連軸轉。
雖竭力阻攔,但還是給這一支叛軍隊伍進入淮水,再次循著“氣味”追了上來。
“歐陽大人,本官的確不知那趙都安的行蹤,”本地縣令卑躬屈膝,諂媚堆笑,實則額頭滿是汗水。
他并非靖王手下,只是淮水道內新上任的縣令。
屁股還沒坐熱,就得知陛下封禪遇刺,下落不明,各路藩王起兵“勤王”。
這段時日,可謂是過的煎熬無比,做好了哪一路人馬先到,就投誠哪一路的準備。
這會忙道:“下官對靖王已是期盼多時,如今王府人馬既到,本縣自當竭力為王爺效勞……”
歐陽冶將雙腿擱在審案的公堂大桌上,瞥了他一眼,道:
“我接到密諜匯報,在你轄區內發現賊人蹤跡,你身為縣尊,毫無所知?”
“下官真的是不知啊……”縣令苦著臉解釋。
歐陽冶似笑非笑看著他,突然公堂內,一抹雪亮的刀光掠過!
“噗!”
刀鋒斷肉,堂內眾人驚愕看到,歐陽冶一刀切下縣令的人頭!
一顆頭顱滾落下來,瞳孔中帶著驚愕,繼而,穿著官袍的無頭尸體才噴出鮮血,朝后倒下!
“啊——”
堂內的典史、捕快等公人嚇得面如土色,肝膽俱裂!
想跑,卻給院中一整隊叛軍騎兵盯著,插翅難逃。
歐陽冶手腕一轉,抖落苗刀上的鮮血,在灰色的地上濺起一條紅線,他冷笑道:
“王爺可不是什么臭魚爛蝦都收,這等臨陣倒戈之人,王爺收下,還要擔憂背刺變節。”
這時候,堂外兩名密諜走了進來,其中一人道:
“大人,已審問完畢,趙賊疑似數日前入當地百花村,滯留躲藏。”
沒人提及“女帝”,在公開的宣傳口徑中,趙都安當日離奇失蹤,被定義為“勾結妖人,刺殺女帝”。
所以,歐陽冶等人打著的旗號,是抓捕“趙賊”。
“百花村?他沒離開?”歐陽冶眸子一亮,“這倒稀奇,是跑累了么?”
一旁的妖十娘忽然陰森森道:“只怕還是為了養傷。”
她上次燃燒壽命,催動燈神,對朝廷,對趙都安已是恨到極點。
“呵,不意外,不過哪偽帝傷勢恢復,也最多只有世間境,而我們這次準備充足,足以克制。”
歐陽冶冷笑,起身走出縣衙,望向院中列隊的叛軍精銳。
只見,一名名披甲士兵皆披著法器盔甲,手持法器長刀,腰懸禁魔弩箭,還有人腰懸著金黃色的網。
配合軍陣,正面足以對付世間武夫。
“動身,去百花村,捉拿那對奸夫淫婦!”歐陽冶眉目森寒。
院中,靖王府私軍整齊應聲:
“遵命!”
下午。
徐貞觀戴著一方頭巾,在花田中割草,天子事農桑,本就是古禮中的一部分。
除了令歷代帝王知曉耕作之外,以天子身份做這些事,冥冥中,也可起到一定程度的穩固龍氣作用。
太陽熾熱,徐貞觀自花叢中抬起頭,用手絹擦拭額頭的香汗,抬頭望向了村后的山峰。
她知道,趙都安就在山上廟宇中,數日過去,趙都安距離晉級只差最后一線,按她估算,或許再過一兩日,就能破境。
“時來天地皆同力,莫非我積攢的氣運,在此處奏效?才令他有此機緣?”
“等他踏入世間……”
徐貞觀腦子里,再次回想“雙修”的事,不由一陣失神,心亂如麻,一時間既盼望他突破,又害怕他突破。
而就在這時候,女帝晶瑩的耳廓動了動,她猛地回神,眺望遠處。
只見通往村子的泥土路上,遠遠的,一大批騎兵裹著殺氣,如怒濤席卷而來。
徐貞觀瞳孔驟然收窄!
騎兵?
雖說這些兵馬并未扛著旗幟,身份不明,但小小的百花村,何以能引來騎兵?
答案似乎只有一個。
徐貞觀一顆心猛地朝下沉去,這一刻,她想到的不是逃,而是這里的虞國子民只怕要遭到自己的牽連。
她四下望去,一望無際的花海中,一名名花農也都陸續直起腰,敬畏而好奇地望著那些騎兵。
渾然不知,自己等人即將遭受滅頂之災。
徐貞觀心頭一緊,她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趁亂逃走,沒有叛軍會猜到,堂堂女帝會扮做農婦,在田間勞作。
因此,她有一線趁亂逃走的機會。
可是……
徐貞觀抿了抿嘴唇,望向那些茫然不知情況的村民,又望向了后山一眼,忽然毅然決然地摘下頭巾,抬手在臉上一抹,剝落臉上的面具。
“朕為天子,豈可牽累子民陷入水火?”
徐貞觀衣裙飄舞,一縷縷氣機將周遭花叢扯碎,一時以她為中心,漫天各色花瓣飛舞。
“人在那!拿下!”
帶兵進村的歐陽冶人在馬上,注意到這一幕,眸光大亮,大聲喊道,繼而甩著鞭子,策馬悍然沖入花海!
騎兵以沖鋒陣型,殺向虞國女帝!
徐貞觀周身騰起清風,沒有對敵,而是御風朝著村外逃離!
朝著與趙都安修行的山頭相反的方向逃離!
她要盡可能將這群追兵引走!
就像……
當初,趙都安為她引走敵人一樣。
“啊——”
百花村的村民們看到這一幕,后知后覺發出驚呼聲。
某處花叢中酣睡的,頭發梳成兩個啾啾的小百花起身,茫然地望見了飛走了許姐姐,與踐踏花海的馬蹄。
山上,破廟中。
趙都安盤膝坐在泉水中,突然睜開雙眼,他皺緊眉頭:
“為什么還差了一點點?”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的修為,就如同上輩子迅雷下載資源的時候,卡在了最后的99,一動不動。
“到底還差什么?難道,是這陰陽樹剩余的力量,不足以幫我突破?還是差了別的?”
趙都安走出泉水,運轉氣機,蒸干身上的水,套上衣服,皺眉盯著因連日壓榨,已經即將黯淡無光的黑白雙樹。
當初燦爛火紅的小樹,如今只剩下幾片火紅的葉子。
“我有種預感,仿佛只要一個念頭,就能突破,就只差最后那么一絲絲。”
趙都安搖頭,看了眼天色,此刻夕陽西沉,他該下山回村了。
“等回去問問貞寶,她應該能為我解惑。”
趙都安加快腳步下山,然而他走出破廟后,就愣住了。
遠眺山村,此刻夕陽已經被他腳下的山峰擋住,百花村陷入一片陰影中。
而此刻,那些星羅棋布的房屋,竟被點燃,燃成了一團團火,如同一堆堆立在大地上的篝火。
“糟了……”
趙都安面色瞬間發白,他整個人拉出殘影,以恐怖的速度朝山下的村落接近。
此刻,寧靜祥和的百花村已被叛軍的鐵蹄踏破。
昏暗的天色中,一座座房屋被點燃,屋頂的稻草燃燒起熾烈的火焰。
而一隊靖王府叛軍正將村民們聚攏在村頭。
“別燒我家的房子!軍爺!求你們別燒啊……”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嫗哭喊著,被一名軍士從院子中單手拖曳了出來。
老嫗年歲已大,臥床已久,無法站立,卻給那名強壯軍士用單手拖著,輕飄飄的如同一條狗,回頭朝著燃燒的屋子流淚。
“放開我娘……”另一名被驅趕著行走的漢子眼眶通紅,發瘋一樣沖過來,卻被一名叛軍只用刀鞘狠狠一掄,就慘叫一聲撲到在地上。
王府砸重金,渾身法器的精銳私軍,豈是一群村民能對抗?
村頭,一群村民們被驅趕著聚集在一起,周圍是軍士們雪亮的刀鋒。
柳七一家人也在其中,此刻,名為柳七的漢子臉上、身上帶著淤青,似被毆打過,卻死死將妻女護在身后。
溫婉的柳王氏無聲哭泣,一手抓著丈夫,一手死死攥著小百花的手。
名叫百花的小丫頭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仿佛嚇傻了,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只知道,下午的時候許姐姐忽然飛走了,然后那群士兵也跟著追了出去。
再然后,那群士兵又回來了一部分,兇神惡煞地將村民們驅趕聚集,她隱約聽到一些叛軍交談時,零散的字句。
好像,是那位許姐姐,還有那位哥哥,是什么大人物,自己這些人因為收留了他們,要被抓走定罪。
那些人還不斷逼問那位哥哥的行蹤,村長被打的吐血。
“人都在這里了,看來趙賊已經逃走了,可惜,只能抓這些無關緊要的村民交差,好歹算一份功勞。”村口一名領頭的叛軍說道。
另外一名叛軍卻搖頭道:
“或許他逃了對我們未必是壞事,歐陽大人他們可不在這里,若遭遇那趙賊,我們還真未必能對付。”
前者笑道:“此人厲害又如何?還不是丟下主子望風而逃了?行了,我們也走吧,帶著這些累贅,回城得天黑了。”
叛軍們說笑著,正要驅趕村民離開,忽然眾人耳畔只聽到一記尖銳低沉的破空聲。
方才說笑的那名精銳軍士脖頸被一柄憑空掠來的飛刀切出一條血線,他捂著脖子,驚恐地栽倒下去。
其余軍士亦驚恐地望向燃燒成連綿一片的火海。
小百花愣住了,她大大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憤怒的火焰,而在火焰之中,一道熟悉的,卻格外冷漠的身影緩緩走出。
金烏飛刀裹著一抹暗金色的流光,被趙都安抓在手中。
“是他!是趙賊!”
“趙賊出現了!”
軍士們驚駭之下,呼喊著紛紛拔刀,更有人發射法器弩箭。
然而趙都安那陰沉的臉孔上,卻沒有任何畏懼的表情。
他邁出一步,突兀拉出殘影,出現在了柳家人身旁,溫熱的手掌緩緩覆上了小百花的眼皮:
“閉上眼睛。”
趙都安輕聲說著,神色異常平靜地望著從四面八方劈砍而來的法器軍刀,那無數軍刀的影子,在他繚繞著火焰的瞳孔中重疊。
“人世間……”
趙都安忽然明白了,自己欠缺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這座人間吶。”
他抬眸,望向無數根虛幻紅色絲線蔓延向天空,與凌空而立,穿著嫁衣,覆著金色面甲的裴念奴對視。
這一刻,趙都安踏入世間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