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校場上,鼓聲已停歇,千軍寂靜。
  因而,這鼓掌與喝彩聲顯得極為突兀刺耳。
  刷——
  一瞬間,周圍的隸屬于神機營的各級將領軍官,無一例外將視線投向表情認真,大聲贊美的兩名梨花堂官差。
  就連莫愁,都表情怪異。
  心想梨花堂的刺頭,什么時候給調教成了這般無恥諂媚之人。
  莫非是上行下效?
  “命中靶心,精彩絕倫。”
  這一句評語,若放在此前縱馬騎射的湯平身上,還算恰當。
  但……
  趙都安……
  一根箭矢,連靶子都沒上,最多勉強擦到邊緣。
  莫愁很想問一句:“你們是眼瞎了么?”
  究竟哪里中的靶心?
  又精彩在何處?
  就算你們是趙都安的嫡系,想為自家上司撐場面,挽回尊嚴……也不至于這般啊。
  然而侯人猛與錢可柔卻神態如常,仿佛壓根不曾在意這些怪異目光。
  “哈哈,不錯。”
  趙都安還垂首握著鐵胎弓,一身靛青色官袍襯的英武出眾。
  此刻臉上浮現笑容,竟坦然受了這稱贊。
  繼而笑吟吟地扭頭,望向石猛等一系神機營軍官,再一次問道:
  “你們呢?覺得我這一箭如何?”
  侯人猛與錢可柔放下手,靜靜地一齊望向眾人。
  空氣有了瞬間的安靜。
  部分將領臉上浮現困惑,不知如何作答,有敏銳之人,已品味出氣氛不對。
  默契地望向自家指揮使。
  身材魁梧如山,黝黑如沙場猛將卻心思如發的石猛眼皮微跳,能坐到這個位置,豈會沒有察言觀色的能力?
  此刻迎著趙都安似笑非笑的眼神,沒來由心中打了個突。
  心底掙扎片刻,終究還是擠出笑容,大笑道:
  “哈哈哈,趙僉事箭道如神,正如這兩位所說,正中靶心,精彩絕倫吶!”
  這話一出,余下之人臉色都變了變。
  趙都安滿意頷首,視線又挪向第二名軍官,后者沉默了下,抱拳道:
  “大人箭道非凡,屬下看的清楚,的確是正中靶心!”
  第三名軍官笑容燦爛,一臉敬佩:
  “趙將軍神勇,確為靶心!”
  第四名。
  第五名。
  隨著趙都安目光一個個掃過去,這群被冠以“將軍”之稱的高級將官,或違心開口,或神態自若,或諂媚逢迎,或沉默嘆息。
  卻都選擇了裝瞎,開口恭維。
  這個世界并沒有“指鹿為馬”這個成語,但卻上演了類似的一幕。
  而隨著一名名上司將領相繼墮落,以這種方式,向趙都安表達臣服。
  以“小公爺”湯平為首的一群年輕將官,臉色卻從茫然,錯愕,再到憤怒,不恥。
  尤其是湯平,英挺的面皮一點點發白,然后變得鐵青。
  那是憤怒所致。
  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
  從出生至今便一路順遂的國公之子,并未經歷過朝堂的齷齪洗禮,朝堂的陰險狡詐與骯臟,以往的二十幾年里,只存在于傳聞中。
  或者說,他以為只有文臣是那般,武將哪怕也有此種敗類,但斷然不至在京城腳下。
  然而這一刻,他過往的某些觀念崩塌了。
  意識到,這些朝夕相處,對他向來笑臉相迎的將領的另一副面孔。
  “石指揮……你們……你們……”
  湯平嘴唇發白,雙目圓瞪,雙拳一點點握緊。
  他很想大聲質問。
  你們武人的血氣去了哪里?
  武官的脊梁又何時被抽去?
  不過就是個寵臣罷了,何至諂媚至此?
  連一點面皮都不要?
  然而他終歸沒有開口。
  可趙都安卻不準備放過他。
  “湯平,你來說說,本將軍這一箭如何?是中了,還是沒中?”
  趙都安微笑看向他。
  白袍銀盔,腰桿如一桿長槍的湯平冷冷與他對視。
  “湯平……”石猛眼皮狂跳,輕聲開口。
  卻見這位在中低層青年將官中,極有威望的“小公爺”只是冷哼一聲,徑直轉身,大步離開校場。
  石猛臉色變了,就要開口,卻給趙都安輕描淡寫阻攔,平靜道:
  “本將軍上任,總不好耽擱底下人操練,何必阻攔?”
  而這時候,見湯平離開。
  方才那群簇擁在小公爺身后的年輕軍官里,當即也有數人義無反顧,追隨而去。
  又有數人面露遲疑,似略有躊躇。
  最終還是跟了上去,離開校場。
  趙都安從始至終,沒有阻攔,沒有發怒。
  臉上甚至還帶著和煦的笑容,似不以為忤。
  等這群人離開,石猛試圖打圓場,勉強笑道:
  “趙僉事莫怪,底下年輕人不懂事,我稍后會給你個交待。”
  言談中,卻仿佛忽略了,趙都安同樣是個年輕人的事實。
  “呵呵,石指揮使言重了,我又豈會計較?”
  趙都安笑了笑,不等其松一口氣,話鋒一轉,淡淡道:
  “對了,勞煩指揮使命人,將這幾個離開的人名字寫給我,呵呵,不必緊張,我只是欣賞這幫將官的膽氣,我大虞治軍,便該有這股膽氣才是。”
  石猛表情一僵。
  身旁其余軍官面面相覷,不知該做如何反應。
  心中卻一沉,意識到趙閻王只怕要給人穿小鞋了。
  石猛想說什么,但轉念一想,終歸只是掛職一段日子。
  且湯平畢竟是鎮國公之子……最多受些苦,想來也無大礙。
  便只好僵笑著附和幾句。
  經過這一番胡鬧,場中氣氛已是怪異至極。
  尤其場上那數千名軍卒,因離得遠,倒沒聽清這番“指鹿為馬”,但這會也是躁動不已。
  一個百步靶都不中的將領,難免令人輕視。
  再聯想到趙都安憑一張臉上位的經歷,一時間,現場亂哄哄一片。
  那數千道目光,也變得奚落輕視起來。
  “趙僉事,莫大姑娘,我們還是先去營房吧,呵呵,中午我等在營中擺宴……”
  石猛皮肉抖動,忍住當場呵斥的沖動,意圖帶人離開。
  “呵呵,也好。”
  趙都安從善如流,仍舊淡然。
  神機營眾將領見狀,心情復雜,既輕視鄙夷,又不禁“欽佩”
  ——在數千軍卒面前顏面掃地,竟還神態自若,光這份臉皮厚如城墻的功夫,起碼對標“天人境”強者。
  他們終歸是武人,哪怕畏懼趙都安權勢,違心屈從,心底那份輕視仍無法抹去。
  “走吧。”莫愁只覺渾身不自在。
  她嘆息一聲,心想這還不如認慫,壓根不演什么武。
  牽連的陛下名聲也會受損。
  然而就在眾人將要離開的時候,趙都安腳步忽然落后了兩步,似乎被吵鬧的有些煩躁。
  即將放下的鐵胎弓,忽然被他又提了起來。
  只是,那大半人高的弓,卻是單手反握的!
  右手張開,不知何時,以掌心扣住弓弦,單手用力,將弓弦朝弓臂按下。
  他竟以單手,反向“拉弓”!
  尋常人哪怕雙手拉扯,腰臂用力,也難以拉動的軍中重型破甲鐵胎弓。
  這一刻,卻好似在他手中輕如鴻毛。
  “嘎吱……嘎吱……”
  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鐵胎弓眨眼扭曲變形,仿佛因恐怖力道而掙扎嘶鳴。
  趙都安單臂將鐵弓舉起,周身氣機澎湃,緊繃的弓弦之上,指尖倏然竄出一股股純白電蛇,纏繞于弓弦上,發出電機爆炸般的轟鳴。
  眾將倏然扭頭。
  千軍詫異望去。
  趙都安神色平靜,單手松開。
  “嗡!”
  剎那間,一彎巨大的,丈許長,如一輪殘月般的“光刃”,繚繞電光,以恐怖的聲勢,呼嘯掠出。
  沿途所過,校場夯實的地面炸出焦黑坑洼。
  “轟!!!!!”
  光刃掠過,消散在校場盡頭,于墻體上,切出一道刀痕。
  煙塵散去,眼前的所有箭靶,已悉數粉碎如塵。
  石猛眼睛一瞇。
  莫愁眸子撐大。
  眾將官愣在原地。
  數千名騷動的軍卒,剎那無聲。
  “呵,走吧。”趙都安隨手丟下已廢掉的鐵胎弓,笑瞇瞇,招呼兩名嫡系親隨,邁步朝外走去。
  箭術?他的確不大會。
  但……誰說射靶子只能用箭?
  遠處,一座營房前。
  湯平面無表情,與身后一群追隨的低級將領忽然停步。
  同時扭頭朝已經被建筑遮擋的校場望去,隱約間煙塵四起。
  “發生了什么?這般動靜?”有人疑惑。
  湯平也皺起眉頭。
  從校場離開后,趙都安沒有理會后續影響。
  接下來對神機營各處營房的巡視,一切順利,再沒有波折。
  只是整個過程中,一群軍官看向他的眼神,總是怪怪的。
  校場中那一“箭”的威力,在他們這群武人看來,儼然已經有了神章境的威勢。
  當然,只是威勢。
  具體究竟底細如何,只憑借這個還看不出。
  修行者的真正實力,還是得真正交手才摸得清。
  不過……
  只趙都安隨手顯露的氣機之醇厚凝練,哪怕在石猛看來,也著實有些厚實的嚇人了。
  可……不是說他最多凡胎中品嗎?
  但,這般威勢,哪里是凡胎境能有的?
  一時間,神機營這群軍官驚疑不定,突然覺得這位新來的上司,有些神秘莫測起來了。
  巡視完營房,莫愁表示要離開回宮。
  趙都安送她,并表示要單獨交談,有話要說。
  “伱想做什么?”
  神機營大門外,馬車旁。
  莫愁警惕地看著他:
  “你莫要忘了,陛下這次要你過來,是為了揪出投靠靖王府的內鬼,你……”
  她總覺得,趙都安之前在校場的舉動,好像故意的。
  “放心吧,我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
  趙都安神態自若,將一張紙遞給她,說道:
  “你回宮,將這份名單呈送給陛下過目,就說請陛下遵守約定。”
  你和陛下有什么約定?
  莫愁驚疑不定,目光一掃,發現紙上是那群不給趙都安面子的軍官的名字。
  為首一個,赫然是“小公爺”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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