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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大虞儒林學子千萬,不敵趙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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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修文館學士的登場。

  更準確來說,是韓粥說出的這句話,以及表現,呈現在這群京中名流面前。

  原本因眾學士抵達,顯得有些騷亂的空氣,好似突兀被掐住了脖子,沒了聲音。

  “趙……趙學士?韓半山方才說了什么?”

  一名讀書人呆立當場,呢喃自語。

  “咦,那韓半山怎么沒有理會許翰林,而是朝那趙都安行禮?”

  遠處,一名不知哪個官員家眷貴婦詫異出聲。

  這一刻,許多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恩,或許,只是韓粥敬畏趙賊寵臣的身份,故而禮節性問好——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但接下來,雙方的對話無情擊碎了他們的幻想。

  “呵呵,倒并不難猜,你們比我預想中來的晚了些,”趙都安輕輕頷首,問道:

  “太師呢?”

  “在后頭。”韓粥回答。

  這時候,其余學士也都跟著走了過來。

  財政高手郭解元逢人便笑,此刻笑得卻格外真誠開懷,急匆匆上前,拱手道:

  “趙學士,多虧你前日教我的那個什么數術算法,才提早結束手頭的事,關于那數術之法,鄙人還有些疑惑,之后想找你討教。”

  趙都安笑著頷首:“好說,好說。”

  接著,是第三名學士拱手行禮,口稱:“趙學士。”

  然后是第四名。

  第五名……

  修文館第一期八名青年學士,最近在京中皆炙手可熱,無數讀書人踏破門檻,都無緣得見。

  高冷的一批。

  然而此刻,被京中無數文人絞盡腦汁,巴結討好的青年學士們,卻排成一串。

  進了齋園第一件事,都是過來向趙都安問好。

  哪怕是鼻孔朝天,最是傲氣的禮部尚書之子王猷,在瞥見周遭場景后,沉默片刻,也朝趙都安點了點頭。

  如同一幕荒誕的滑稽戲上演。

  滑稽戲的主角當然不是趙都安,而是方才那群蓄謀已久,群起而攻之的文人。

  方才趾高氣揚,扣帽子小能手許翰林僵立原地。

  拱手的姿勢都還未放下,可到場之人,卻無一個看他。

  可許翰林已沒心思生氣,他只是錯愕,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甚至懷疑,這群學士是有人偽裝的。

  否則,心高氣傲的第一才子,豈會對一個不學無術的酷吏如此客氣?

  那不是一般的,對權力的敬畏,而是一種……

  尊敬。

  是的,尊敬。

  可……

  怎么可能?

  旁邊,腐儒打扮,同為大學士的陳正儒的表情,同樣不比學生好多少。

  每一個學士的行禮,都好似一柄錘子,狠狠錘擊在他心頭。

  為什么?

  就因為權力嗎?

  只因姓趙的是陛下寵臣么?

  就令你們這些人卑躬屈膝?

  過于驚駭之下,這名腐儒甚至忽略了“趙學士”這個稱呼,胸口一團火騰起。

  他在嫉妒。

  嫉妒于,韓粥等人竟只與趙都安交談,卻對他視而不見。

  “太師來了!”

  忽然,有人喊道。

  陳正儒抬頭,果然看到,在眾學士后頭,帶著幾名親隨的耄耋老者,姍姍來遲。

  董玄依舊是一身緋紅學士袍服,白發白須,眸光銳利。

  雖已是年邁,行走間,卻自有一股虎步龍行氣勢。

  這會走過來,視線環視一圈,周圍皺眉。

  “見過掌院。”陳正儒上前開口,董玄執掌翰林院,二人是上下級關系。

  “陳正儒?你不在內院,在這做什么?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董太師眸光掃過眾人,儼然已察覺不對。

  視線忽地鎖定在董大身上,詫異:

  “你也在?”

  “孫兒見過祖父!”董書生這會躬身行禮,不敢有絲毫逾矩。

  行禮后,才想起三弟,視線掃過,窺見正鬼祟地朝外偷溜的紈绔身影,不禁怒氣上涌:

  “三弟!伱要去哪?還不過來見過祖父?”

  噗通……董三公子嚇得一哆嗦……

  又跪了。

  “掌院,是這樣的,這趙都安大放厥詞,竟要拔劍斬殺三公子……”陳正儒見縫插針,歪曲事實。

  董大這會膽氣足了,當即打斷,不悅道:

  “陳大學士,莫要聽信謠言。”

  接著,他看向祖父,以中立言辭,將事情經過描述了一番。

  末了羞愧道:

  “三弟有錯,孫兒身為兄長,未盡到管教之責,懇請祖父責罰。”

  董太師聽完經過,古井無波的臉上,眼睛緩緩瞇起,似乎明白了什么。

  許翰林微微變色,突然大聲道:

  “太師,哪怕此事確因三公子所起,但這趙都安竟欲要動武,更口稱您的姓名,毫無敬意,實在是……”

  趙都安便懶得聽,徑直看向董玄,平靜說道:

  “太師,看來您昨日猜的沒錯,近來輿論滔滔,確有人興風作浪。”

  董太師嘆息一聲。

  忽然看向尤金花母女,這位當朝重臣,文壇泰斗忽然拱了拱手,歉然道:

  “我董家教‘子’無方,令趙家主母,令愛受驚,實在慚愧,老夫且代他賠禮,稍后會令送薄禮去府上,聊表歉意。”

  尤金花和趙盼已經完全懵了。

  整個經歷,于她們而言,猶如坐過山車。

  方才本以為大禍臨頭,卻不想峰回路轉。

  當那飽負盛名的韓半山,對自家大郎如此客氣,尊敬有加時,母女倆大腦就宕機了。

  而此刻,當朝太師竟屈尊降貴,向她們兩個民女賠禮……

  這是母女倆做夢都不敢想的。

  “太……太師客氣……”

  尤金花結結巴巴,手足無措,求助地看向繼子。

  趙都安笑了笑,說道:

  “太師都這樣說,那此事便算了。”

  董太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繼而扭頭,冷漠地望向跪在地上,已經完全傻了的三公子,呵斥道:

  “還不滾回去?在這里繼續給老夫丟人么?”

  “啊……是……”三公子唯唯諾諾,哪里還有半點桀驁?

  “祖父……您與趙兄相識?方才韓學士稱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等弟弟屁滾尿流逃開,董大才緩緩回過神,問出了所有人心中最渴望的問題。

  究竟是為什么?

  坊間不是都在說,董太師最為厭惡這酷吏嗎?為何……會如此?

  董太師看見他,神色稍轉柔和,緩緩轉身,視線又掃過在場所有讀書人。

  那鋒利的視線掃過,無人敢與之對視,皆膽怯地垂頭。

  包括陳正儒,也已是大腦空白,說不出話來。

  “呵,”董太師低聲冷笑,情緒復雜地道:

  “好一番大陣仗。

  老夫這段日子,便聽到許多風言風語,本不欲理會,卻不曾想到,你們竟愈演愈烈,扛著老夫的大旗,在今日這等場合,用起手段。

  更算計到我董家子孫身上,很好,非常好。”

  他語氣平靜,然而這一番拋出,卻令方才參與發難的所有讀書人,汗流浹背,渾身涼透了。

  意識到,只怕今日之后,自己等人在士林,將再無立身之地。

  念及此,個別讀書人竟也破罐子破摔般抬起頭來,道:

  “太師何以對一不學無術的酷吏這般敬畏?”

  他們不明白!

  更憤憤不平,這里許多人,都是因董太師厭惡趙都安的傳聞,而加入聲討。

  如今,頓時有種被背刺的憋屈。

  董太師怒極反笑:

  “好一個為何,那老夫今日就告訴你等為何!

  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不學無術的酷吏,以外編學士的身份,全程參與了朝廷新政的制定,搭建了新政的骨骼,其余學士,所做之事,無非填充血肉罷了!

  甚或說,他一人所占的功勞,還要超出整個修文館!

  你們不是好奇,為何韓粥等人推崇他嗎?這就是原因!

  這就是你們口中的不學無術,這就是你們不恥鄙夷的武人官差!

  文人殺人不提刀,皆在口誅筆伐四字,如今你們倒要口誅筆伐我修文館的趙學士,你們來說,老夫該是何等態度!”

  頓了頓,這位當朝太師,耄耋老者忽然“呸”了一聲,失望搖頭:

  “一群諂媚逢迎之人。”

  他又扭頭,看向陳正儒和許翰林,哼了一聲:

  “一群蠅營狗茍之輩。”

  寂靜。

  這個外園,好似除了老太師的聲音,再沒有半點聲音。

  就連遠處,那些神龍寺負責接待客人的僧侶,也都面面相覷,雙手合十。

  歷年齋園法會,這應是近百年來,最有戲劇性的一場了。

  而這一切,都源于亭中,那名背負雙手,淡然佇立的青年。

  一名僧人低聲贊嘆:

  “今日之后,趙都安之名,只怕在大虞儒林,如雷貫耳。”

  大虞儒林學子千萬,今日,卻不敵趙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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