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私塾前院,趙都安一秒變臉,當他幽幽說出這句話,兩名同僚不約而同愣了下。
而站在對面,一副消極抵抗態度的女先生也心頭一沉。
“好言好語與你們說話,卻不領情。那本官也只好不留情面了。”
趙都安面色陰沉,臉上沒有半點笑意。
越過面面相覷的同事,慢條斯理,徑直朝主仆二人走去。
“這位大人,切莫動怒,我家小姐不是那個意思……”
頭發花白,名叫“福伯”的老仆忙上前,躬身堆笑,一個勁解釋。
對于大虞官吏的道德水平,絲毫不抱信心。
終于還是露出本來面目了嗎……薛暄心中嘆息一聲,并不意外。
昔年貴為官家小姐時,所見的官差都“眉目和善”,可這些年身處底層,她早見慣了真實。
何況還是詔衙的“閻王”……她壓下悲哀,努力做出謙卑模樣:
“官爺息怒,民女非是不說,實在不知各位想要什么,我父昔年犯案,早有定論……”
趙都安臉色再沉,好似即將有雷霆暴雨落下。
“先生!”
恰在這時,后頭的私塾中,顛顛奔來一個女童。
就那么一丁點大,扎著羊角辮。
身后的私塾窗口,探出一個個小孩子好奇的腦袋,朝這邊張望。
他們尚不知發生什么,只以為是“大人在說話”。
小女童沒理會趙都安三人,飛跑過來,一個急剎,仰起頭,眼巴巴看她。
薛暄臉色微變,努力和顏悅色:
“囡囡過來作什么?是不是要上茅房?”
小女童搖搖頭,不好意思地絞著手指:
“我……春卷太香了,我方才沒忍住,偷偷提前吃了兩個。”
說了一半,又忙擺手:
“不過,我吃的是自己的兩個,先生的一半沒動的!先生不要告訴娘親好不好……”
海棠驚訝地看著這小孩,覺得還挺可愛的。
張晗一如既往面癱。
薛暄面色急切,語氣催促:
“沒事的,先生不會說的,也不怪你,你先回去念書,別出來。”
“奧!”羊角辮女童開心地答應,就要往回跑。
“慢著!”
趙都安忽然開口,饒有興趣地看向女童,笑瞇瞇道:
“挺可愛的小孩嘛,過來,讓本官看看。”
女童愣愣地看著陌生的三人,然后怯生生后退了半步,有點害怕。
薛暄也心中咯噔一下,努力維持鎮定:
“這只是附近百姓的孩子……”
“是嗎?”趙都安卻搶先一步,將女童單臂抱了起來。
另一只手,捏了捏對方肥嘟嘟的臉蛋,嘴角揚起笑意,語氣卻不見半點溫度:
“嘖嘖,不怕生,不錯。你家在哪啊,家里都有什么人?”
看似只是尋常人逗弄孩童,但配上他此刻冰冷的眼神,卻令在場眾人心頭都跳了跳。
薛暄一陣心慌,想搶奪,又不敢,只好道:
“這位官爺,小孩子不懂事,若沖撞了您便不好了,還請……”
趙都安橫眉冷對,瞥了她一眼,不悅道:
“一口一個官爺,口口聲聲說配合,卻連我等是誰都不問,我看薛小姐嘴上說的好聽,心卻半點不誠啊。”
“不敢。”
薛暄忍氣吞聲,生怕學生激怒這官差:
“民女多有失禮,忘問官爺名諱。”
“我啊,你沒準聽過,”趙都安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自報家門:
“詔衙梨花堂緝司,趙都安。”
是他!?
“趙都安”這三個字一出,薛暄略顯紅潤的臉頰陡然白了,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底層百姓中,或許還有很多人,并不曾聽過這個名字。
但曾身為官家小姐的薛暄,眼界更為開闊,對這個人名當然不陌生。
傳言中的女帝面首,聲名狼藉的新晉紈绔。
近兩個月來,更是聲名鵲起。
因大肆打擊報復,又添了“睚眥必報”和“手段陰狠”的新標簽。
依仗圣人恩寵,橫行霸道,是詔衙新上位的“小閻王”。
竟然是他?
那種人物,為何會上門來?
薛暄心亂如麻。
“白馬監那位趙使君?”福伯也面露恐懼。
坊間傳聞,白馬趙氏窮兇極惡,但凡得罪他的人,無論身份高低,都會被其清算。
不是下獄,就是砍頭。
這位活閻王怎么來了?
自家小姐還似惹惱了對方?
“趙大人,小人……”
他結結巴巴,戰戰兢兢,生怕一句話說錯,引來殺身之禍。
“咦?你們這是什么表情,本官莫非很令人懼怕么?”
趙都安收斂笑容,瞇起眼睛,而后扭頭,手指又捏了捏女童臉頰,幽幽道:
“都不如個小孩子。”
女童怯生生看他,不敢吭聲。
她沒聽過趙都安這個名字,但本能想掙扎,卻逃不開。
“趙緝司……這些孩子……”
身后,海棠皺眉,忍不住開口。
趙都安打斷她,忽然笑了笑:
“海緝司提醒我了。”
他視線掃向學舍中那些好奇張望的稚嫩小臉,慢條斯理胡謅道:
“我若沒記錯,有一條情報是說,有逆黨疑似窩藏在這片眾坊街吧?
依我看,也不用費勁偵查,派人將這片街區的住戶都帶回去,好好審一審,想必這些孩子的父母會很配合的。”
說著,他再次看向落魄小姐,忽然笑了笑:
“薛小姐,伱說……是吧?”
這一刻,主仆二人的心臟如大石,猛地沉入湖底。
面對這毫不掩飾,毫不偽裝的威脅,他們哪里還聽不出話中含義?
薛暄臉色愈發蒼白,此刻在她眼中,趙都安那頗為俊朗的面容,卻無比的兇惡。
如同一只渾身滴血的惡狼,好似隨手便會將抱著的女童掐死。
聯想到傳聞中“小閻王”的名聲。
她絲毫不懷疑這點。
一群孩童,一群沒有任何背景的百姓……
以趙都安的身份,只需扣個“窩藏逆黨”的罪名,便可肆意揮砍屠刀。
“趙大人……”
落魄的官家小姐慌張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地說:
“民女若沖撞了大人,一應罪責民女一力承擔,與旁人無關……”
“你承擔的起嗎?”
趙都安面無表情道:
“薛小姐,我的耐心很不好,我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要么,乖乖配合,本官問什么,你就答什么。要么……你也不希望,因自己,連累這些老街坊吧。”
赤裸裸的威脅!
薛暄臉上終于再沒有半點血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謂的“虛與委蛇”,“消極抵抗”,在真正的兇人面前,多么可笑,不堪一擊。
這會,羊角辮女童忽然用軟綿綿的小拳頭錘打趙都安:
“壞人,不許欺負先生……不許欺負先生……”
學舍中的其他孩童也意識到不對勁,紛紛跑出來。
趙都安仿佛被激怒了,他面無表情拎起女童,忽然高高揚起,好似要摔下來的動作。
海棠頓時變了臉色,作勢要上前,卻突然被張晗拽住。
“我說!”
千鈞一發之際,薛暄發出一聲悲鳴,雙腿一軟,撲倒在地上,眼眶翻紅:
“別牽累孩子!”
趙都安揚起的手微微一頓,他臉上終于緩緩露出笑容。
將女童輕飄飄放在地上,丟給福伯。
輕輕撣了撣衣袖,瞥著跪伏在地的落魄小姐,笑容燦爛:
“薛小姐早這樣配合多好,何必鬧得不愉快?”
薛暄踉蹌起身,拱了拱手:
“請三位大人去后宅稍坐,民女安撫了這些孩童便至,以免他們吵鬧,令大人們不悅。”
趙都安沒再吭聲,只是轉回身,朝身后的兩名同僚遞了個眼神:
搞定。
俄頃。
福伯將三人領入后宅,一間不大的堂屋里,奉上茶水后,告辭去幫著照看孩童。
等人走了,憋了半天的海棠終于開口。
這位英姿颯爽,聰慧直率的女錦衣臉色不善,盯著趙都安:
“這就是你的手段?”
趙都安悠閑地捧起茶碗,喝了口,咂咂嘴。
心說不愧是“貧民區”的茶,滋味實在寡淡,勉強解渴。
聞言笑了笑:“你就說薛暄配不配合吧。”
這會,他臉上早沒了大反派的陰毒之色。
笑呵呵說著話,配合俊朗的容貌,令人絕對無法將其與方才形象聯系起來。
“……”海棠被噎了下,才夾槍帶棒道:
“不愧是小閻王,我終于有點明白,趙緝司為何能屢立大功了。”
說我能立功是靠沒下限唄?
這是戰術懂不懂……趙都安撇撇嘴。
當初詐內鬼時,他評價海棠有小聰明,缺大智慧。
如今仍舊維持原本看法。
恩,不過勉強能加一個標簽:善良。
也難怪死活屈居第三,做不成九堂第一……
“對付不同的人,要靈活采取不同手段。”
趙都安淡淡道:
“督公叫二位來幫我,未必沒有讓你們學下我的辦事方法的意思。”
算了吧,學不來……海棠并不認同。
以她的聰明,當然知道趙都安方才那副作態,有很大的表演成分,目的無非是拿捏軟肋,予以威脅。
但這種辦法,也不是什么人用起來都有效果的。
趙都安名聲太臭,所以薛暄毫不懷疑,他真的沒啥底線……
換一個名聲不夠兇狠的,同樣的套路,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這就是人設的力量。
“如果,”海棠沉默了下,忽然問:
“我是說如果,方才薛暄死咬著不開口,你真的會摔死那個孩子么?”
趙都安閉口不答。
旁邊,寡言少語的張晗忽然說道:
“他不會的。所以我才拽你。”
海棠就不服氣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會?”
張晗想了想,說:
“據我所知,他詐我們那一日,雖鬧得聲勢浩大,闖了那么多宅邸,但從沒有波及哪怕一個下人。所以……”
卷王扭頭看向趙都安,忽然認真道:
“我覺得趙使君是個好人。”
趙都安一愣,好似被這句話逗笑了,大聲肆意嘲笑道:
“老張你這句話說出去,半個京城的人都要笑掉大牙的,你這人不會吹捧奉承人,便不要硬捧……”
他忽然閉上嘴,扭頭看向堂外。
只見洗了把臉,已調整好情緒的落魄小姐走進來,先行一禮。
薛暄揚起沒有表情的面孔,直入正題:
“沒錯,我父的確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