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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云鎮三山承法印,劍蕩八荒護蒼生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仗劍獨行斬鬼神

  黃云山脈主峰高聳入云,云霞殿琉璃飛檐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殿內一千六百盞青銅古燈沿九宮陣勢排布,燈芯燃著蛟脂,青煙幻化的祥云如游龍蜿蜒。

  殿中央的寒玉案幾上,靈果珍饈陳列,一壺價值不菲的還真釀正由侍酒童子以法火溫著,酒香混著藥香彌漫整座大殿。

  “哈哈哈,趙師,這次黃云府鎮守使之位,非您老人家莫屬!”

  黃云府執法長老張傲風舉起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靈酒蕩漾。他生得劍眉星目,一襲玄色法袍上繡著銀色律紋,腰間懸著斬邪法劍,此刻卻笑得頗有幾分諂媚。

  主座上的黃袍老者趙德言撫須而笑,眼角皺紋里藏著幾分志得意滿。

  作為黃云府副鎮守使,參與執掌府務已有百余載,如今上任鎮守使宗門真傳修士令狐山積功上調,論資歷、論修為,這個位置本該水到渠成。

  這也是地方與宗門之間的默契,一任宗門委任,下一任往往就要由本地修士擔當。

  “唉,傲風你又酒后失言了,此事宗門尚未下詔,我等不可妄言。”趙德言故作謙遜地擺手,阻止這名弟子繼續說下去。

  通常而言,越是沒有底蘊的家庭,往往越在子女身上壓下過多的期待,從一個人的名字上就能看出幾分,比如張傲風。

  真正有底蘊的世家,反而是思謙、思遜、思退,講究遇事先讓三分。

  張傲風黃云府本地寒門之家出身,自幼在道館求道,連最基本的束脩都交不起,家中全無助力,只能憑自己苦修求道。

  而今修煉到元嬰境界,積功至執法長老,可以說是在刀山里滾出來的,但說話做事間仍舊有著幾分浮躁,太容易被人看出心中所想。

  坐在右下首的庶務長老謝景和輕笑一聲,手中折扇“唰”地展開。

  “趙師兄過謙了。”謝景和聲音溫潤如玉,眼中卻閃爍著精光:

  “日前我已收到山中傳出的消息,說玄真子師祖對黃云府近年的政績頗為滿意。更何況令狐鎮守使還當著我等的面親筆寫信,向上舉薦了您,此事多半已成定局。”

  這時,侍立在趙德言身后的親傳弟子卓雪蘭忍不住插話:

  “師尊為黃云府操勞百年,光是去年鎮壓煞脈地氣就折損了元氣壽數。若這樣都不能得到公正對待,我是第一個不服的!”

  趙德言早年是黃云府道師出身,張傲風、卓雪蘭等人都曾是他的座下弟子,黃云府上上下下也有許多這樣的修士,于情于理,趙德言似乎都應該再進一步了。

  而且以趙德言的年紀,也只有成為黃云府鎮守使并且立下一定功勛,才有可能得到宗門資源傾斜,更進一步。

  趙德言擔任道師多年,道論積累應當是夠的,他若能夠晉升化神修士,對于黃云府上下都有著好處。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有些急促的鶴唳聲。

  眾人聞聲,微微皺眉。

  片刻之后,一只羽翼泛著白光的傳訊仙鶴穿越大殿禁制,口中銜著一卷紫氣繚繞的法旨。

  趙德言臉色微微變化,似乎已然預感到什么。他強自鎮定地起身,朝仙鶴行了一禮然后接過法旨。

  隨著宗門法旨展開,趙德言的面色漸漸由紅轉白。

  “趙師,這是怎么了?”

  張傲風是知道自己這位老師的,極擅養氣功夫,若是沒有天大的事情,絕不會這般色變。

  “上宗有令…真傳弟子陸城,即日起接任黃云府鎮守使一職。”

  “怎會如此?!上宗沒有收到令狐鎮守使的薦書不成?”

  張傲風手中酒杯“啪”地炸裂,酒液濺在法袍上也渾然不覺。

  謝景和折扇猛地合攏,卓雪蘭更是直接踏前一步,眼中怒火幾乎就要涌出。

  “陸城?就是那個在南海撿便宜的下界飛升修士?”張傲風咬牙切齒,“他不過元嬰境界,憑什么”

  “傲風,慎言!”趙德言突然暴喝,元嬰后期的威壓瞬間籠罩大殿。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收起法旨,臉上竟擠出一絲笑容:“陸師侄乃玄真子師祖一脈真傳,年少有為。得此英才執掌黃云府,實乃宗門厚愛。”

  謝景和相對最先恢復鎮定,此時輕搖折扇笑道:“趙師兄胸懷當真令人敬佩。說起來我庶務殿中還有一些雜事需要處理,便先不陪各位繼續飲宴了。”

  庶務殿在黃云府體系中相對獨立,無論是趙德言得勢還是那位空降的陸真傳得勢,都離不開庶務殿的支持。

  今日這里發生的一切,日后只要那位陸真傳有心,是絲毫瞞不住的,因此與其現在繼續在這里耗著,不如直接亮明態度,雖然臉面上有些難看,但有些時候宗門站隊,容不得半點不清不楚。

  這一回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謝景和他選擇站在中間,因為他有那個資格站在這里。

  謝景和離去之后,他那一脈的道官也跟隨著離場許多。

  在場趙德言一脈的弟子雖然還有眾多修士,但這場宴會仍舊冷清下來。

  兩日之后黃云山脈,陰云密布。

  陸城道人立于云頭,俯瞰腳下三萬里山河。東接幽冥鬼窟,西連太清主脈,山間隱約可見一股灰白鬼氣如活物般蠕動。

  此地有幽冥鬼族,雙頭蠻族,八手族,水族,翼族等一眾異族,但因與玄陰魔澗鄰近,相對最強的還是幽冥鬼族一脈,其它異族不過疥癬之疾,難以真正威脅到此地人族的生存。

  “好一處陰陽交沖之地。”道人駕云俯觀,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宗門將這等要沖交予自己鎮守,打磨之意不言自明。

  若是明珠美玉,自然因此生輝,可要是磚石,便只有粉身碎骨一個下場。

  “玄真子師伯畢竟是劍修一脈……行事作風往往酷烈,于人如此,于己也是一般,他這樣的性情與宗門過往萬年的風氣沖突,也就難怪反對彈劾不絕了。”

  正思索間,前方云層間忽有三道遁光閃出。三名身著太清服飾的修士踏劍而來,為首者面容剛毅,腰間懸著黃云紋樣的玉牌。

  “可是陸鎮守當面?在下黃云府執事趙寒山,奉府主之命特來相迎。”

  陸城目光掃過三人,見其修為皆在金丹后期,氣度沉穩,顯然久經戰陣。他微微頷首:

  “有勞趙執事。”

  趙寒山側身引路,劍光轉向東方:“府主已在黃云殿設宴,各峰主事皆至,專候鎮守駕臨。”

  云霞流轉間,七座山峰漸顯輪廓。中央主峰上,一座道宮大殿巍然矗立,檐角懸掛的銅鈴隨風輕響,蕩開層層靈光。

  “黃云七峰,東峰掌刑罰,西峰司靈植,南峰主煉器,北峰統道兵,中三峰分別為府主居所、庶務殿所在,以及萬法殿。”

  陸城聞言眼中精光一閃:“道兵?”

  “正是。”趙寒山聞言面露難色:“只是前任鎮守調離時已然帶走了親信道兵,如今北峰只剩些老弱殘兵怕是不堪驅用…”

  像這樣的邊府,往往會派遣兩位化神修士坐鎮,一位是府主,一位則是鎮守使。

  府主通常是不理兵事的,同時也是一府之地最后的保障,手上往往有空間法寶,在事不可為時,可以帶著本地精華修士,轉進撤離避敵鋒芒。

  有些時候,宗門也會派遣元嬰境界真傳,攜帶宗門道兵鎮守邊府,以生死磨礪修士道性,以求突破。

  云霞漸散,陸城隨趙寒山按下遁光,黃云府的全貌逐漸展露眼前。

  七座山峰如北斗排列,中央主峰上的黃云殿金頂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黃云府萬里之地,那黑壓壓跪伏如蟻般的眾多人群。

  “這是…”陸城見此眉頭微皺。

  趙寒山則是恭敬答道:“回鎮守,這是黃云府或者說附近地域的傳統。歷任鎮守使皆要在此駐守數百年,保境安民,故而百姓自發跪迎。”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幾分接著道:“甚至今日府中修士也都在此列。”

  陸城目光掃過山道,跪在最前排的修士們法袍紋飾各異,但顯然都是身懷法力的修士。他們低垂著頭,姿態恭謹。

  后方凡人更是綿延數里,不少人額頭緊貼地面,不敢抬眼。

  “這般陣仗未免太大了些。”陸城這樣言說一句,然后繼而道:“有心了。”

  若是一個地域萬年以來的傳統,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強行去改變。這種形式,也可以讓每一任鎮守使,感到手中權責之重。

  他緩步走過跪拜的人群,道袍拂過石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直到他行至殿前廣場,才聽得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起身聲。

  “陸師侄來了?快快請進!”

  黃云殿大門洞開,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笑吟吟站在階上。他身著素白道袍,腰間懸著枚青玉令牌,正是黃云府主韓青云。

  陸城執禮甚恭:“晚輩陸城,拜見令狐府主。”

  “免禮免禮。”韓青云上前親切地挽住他手臂,繼而言道:“你初來乍到,今晚就當是接風洗塵,莫要拘束。”

  殿內早已擺開宴席。靈果珍饈陳列玉案,蛟脂燈映得滿室生輝。

  陸城被引至主賓位就座,余光掃過兩側。

  東首坐著位劍眉星目的玄袍修士,腰間法劍森然;西側則是位執扇的儒雅男子,正含笑打量他。

  “這位是執法長老張傲風,這位是庶務長老謝景和。”韓青云逐一的介紹:“其余各峰主事你也會慢慢認識。”

  “傳法長老趙德言前些年鎮壓地脈,傷勢未愈,過些日子,再介紹給你相識。”

  酒過三巡,氣氛漸熱。侍酒童子捧上一壇封泥老酒,韓青云親自拍開,頓時滿殿飄香。

  “這壇塵封了三百年的‘還真釀’,專為陸師侄準備的。”韓青云笑道,“此酒以黃云山特有的‘黃桃果’為引,佐以七種靈藥,最能滋養元嬰。”

  陸城舉杯輕嗅,果然靈氣逼人。

  那一日宴飲,賓主盡歡,席間執法長老張傲風還數次過來敬酒,給陸城的感覺是一位極為熱誠的人。

  “這位傲風真君,為我黃云府第三高手,生于黃云府轄下一座凡人小鎮,幼時家貧,父母皆為佃農。因根骨上佳,被收入外門道院,卻因無錢繳納束脩,只能甘當雜役半工半讀。十五歲時,娶了自己恩師之女,才得以精進道業。

  金丹大成后,主動請纓鎮守玄陰魔澗哨塔。某夜數千鬼卒涌出,同他駐守的七名修士皆欲棄塔而逃。張傲風以禁法封住退路,厲喝:“退者斬!”而后帶領眾修持劍守塔三日,待援軍趕到時,塔前尸鬼堆積如山,陰氣如墨,那時他左臂已被鬼將撕去,仍以齒咬劍柄釘殺一名鬼將。戰后在哨塔前立碑,刻‘怯戰者死’四字,自此黃云府修士聞其名而肅然。”

  酒宴當中,韓府主坐在陸城的上首處,閑談言語,聊起這位執法長老張傲風,言談之間多有欣賞。

  “蓬門陋巷非吾礙,曲直隨心道自成。出身寒微對于此等人物來說,不是恥辱。”

  陸城聽聞張傲風的事跡之后,也對其更添幾分欣賞之意,舉起酒杯,遙遙相敬,讓這位張真君起身回敬,神色激動。

  韓府主的邀請與那一夜酒宴,陸城都表現得非常隨和。

  但那夜酒宴之后,再有人來邀請陸城,就都被拒絕了,修士終究是以自身道業為先。

  作為黃云府鎮守使,在這三萬里山河內,陸城有著多處高階洞府,雖然是宗門財產,但在任職期間洞府產出的靈石、靈物也歸任職修士所有,算是作為部分供奉。

  黃云鎮守使洞府之內,七曜玄珠懸于穹頂,垂落星輝如紗。

  陸城盤膝坐于玉榻上,面前三寸處懸浮著一枚龍眼大小的“玄元滌塵丹”。

  陸城閉目吐納運功,體內雄渾法力如游龍運化,隱有風雷之聲。

  道人并指輕點法訣一引,那枚懸浮丹藥化作流光沒入他的口中。霎時間,磅礴藥力如江河決堤,在經脈間奔涌。

  陸城周身漸漸滲出縷縷黑灰煙氣,卻是三昧真火自丹田燃起,將丹中毒質煉作青煙。

  本體已經煉就元神,身外化身吞服丹藥加速積蓄法力,便是有些反噬,也可從容化解。

  洞府空中那枚玉授符印忽明忽暗,映得道人面容半明半晦。

  鎮岳神將如泥塑般立于陰影處,石甲片片泛起土行靈光,將地脈濁氣轉化為精純靈力反哺主人行功修煉。

  這鎮岳神將收伏的時候麻煩,但收伏之后的確忠厚老實忠心耿耿。

  如此過去漫漫歲月,陸城忽然睜眼。

  眸中金芒如電,在虛空射出三尺痕跡方散。

  “呼,還是太急了些終究差上一線…”

  輕嘆聲中,道人拂袖推開石門。

  洞外云海翻騰,恰是暮色四合時分。遠處凡人城池炊煙裊裊,與山間靈霧糾纏成青白二色的紗帳。

  ‘法力積蓄是漸進之事,一味苦修終是不成,出去走走換換心情吧。’

  心中出現這個念頭,下一刻陸城的身形便化為一道遁光向著遠處那座城池落去。

  長街市井,百姓如織,道人獨行其間,挽袖漫步。

  陸城心中清楚修道之事,急切不得,有些時候就算自身沒有問題,也要看看天地愿不愿意讓你突破。

  東來西逛,左右來去,當看夠人間煙火,準備返程時。

  “你…你是鎮守大人嗎?”突然,一旁有童音清脆響起。

  陸城聞言一怔,側身看向城內小巷一名衣衫襤褸的女孩。她約莫七八歲年紀,瘦小的身子裹在破舊的粗布衣裳里,背著一個竹筐,里面有著一些雜亂事物,一雙眼睛亮得出奇,像是暗夜里的星辰。

  陸城早就察覺到她的視線,但不在意,修士修道漫漫千載歲月,心本就會漸漸變得硬上一些。

  “你認識我?”陸城故意沉聲問道。

  既然對方主動結緣,自己也不介意一番小小因果。

  “兩年以前,我們跪拜鎮守大人的時候,阿婆低著頭不讓看,但我不怕,我抬頭看了,鎮守大人長得真是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陸城被引起興趣蹲下身形,與她平視。

  “我叫招娣!阿婆說要是招個弟弟來就能打妖怪了!”與這宛如仙人的男子如此相近的對視,原本膽大的小女孩有些怯生生地回答,然后卻又鼓起勇氣追問:

  “大人來了,以后就不會有妖怪來了吧?”

  陸城聞言微愣,沒有立即回答,他伸手輕輕拂去招娣發間的草屑,指尖觸及她瘦削的肩膀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單薄衣衫下凸起的骨頭。

  這具小小的身軀里,承載了太多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苦難與恐懼。

  “招娣的爹娘呢?”他輕聲問道。

  小女孩的眼神黯淡下來,低下頭用腳尖蹭著地面:“五年前被八手族的妖怪抓走了…我都還不記得他們的樣子。”

  陸城的手指在招娣肩頭微微一頓,五年之前,正是玄陰魔澗煞氣暴動之時。八手族趁亂劫掠邊境城鎮,黃云府上報的傷亡名錄里,當時分明寫著“全境無失”四字。

  但是轉念之間,陸城便想明白了此事前因后果,虛夸戰功與只報喜事,這些都是下級郡府全部會做的事。

  別說這點小事根本損傷不到此地主事之人,便是換作自己,這種事難道就完全不會做?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而已。

  “本來只是想給你一場富貴,就算結束了這場緣法,現在看來不能不把你帶在身邊了。

  陸某不是道德君子,但心中既有漣漪,便非念念無滯、明心見性。”

  陸城選擇把這個小招娣帶在身邊,淬煉自身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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