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無垠的宇宙虛空中,一艘巨大古樸的金舟正似緩實疾穿梭航行。
金色的船身在星河的映照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是渡過無邊苦海的光明之筏。
金色巨舟之上,佛像莊嚴,梵音繚繞,每一尊佛像都顯得慈悲而安詳,仿佛能慰藉世人心靈深處的浮躁與不安。
在金舟船頭站立著一位身著道袍的年輕道人,當然也很可能只是容顏不老,實則已經是兩百多歲的老怪物了。
在修仙界,底層修士時常稱呼非本門老祖以外的元嬰修士為老怪,這其實是因為高境修士神思運轉如電,輕易不會與底層修士交游,他們的行事在底層修士看來,也顯得古怪離奇。
陸城目光如炬,手持道經,在金舟法力屏障的保護下,觀覽著這宇宙四方。
在極遠處,偶爾有流星劃過,留下一道道絢爛的銀白尾跡,能夠看到但是想要飛行過去不知道要多少年的時光。
金舟四周,虛空流轉,星河旋繞,無盡的星點如同點綴在黑色綢緞上的晶石,它們靜靜地閃爍著,與金舟之上的佛光交相輝映。
不時有奇異的宇宙現象在四周上演,虛空裂縫、星云變幻,但是這一切在金舟的佛光庇護下,似乎都變得平靜安寧。
相比多年以前,純粹依靠靈石儲備橫渡虛空,陸城現在有元嬰級數的法力催動,操控自如何止昔日十倍。
“這片星宇之間,存在無數資源恐怕也暗藏著無數的危險,以我這樣的法力橫渡虛空其實是較為危險的,若無高明的易算之道壓低風險,實在不該輕易為之。”
陸城長于斗劍斗法,在剛剛遠遠遙視那片流星雨時,陸城就感受到一股兇殺爭伐之意,雖然不知道那具體是什么,但必然代表著爭斗與廝殺。
以自身現在的法力修為,在這宇宙之間,太過脆弱。
想到這里,陸城轉身返回度厄金舟之內,開始參悟道書、修持法力。
時間便這樣一日復一日的渡過著,因為可以調教鬼嬰二子修煉劍術,可以與白衣樹妖煮酒、手談,論道,可以修行道法,所以時間漫漫卻也不覺得寂寞。
在這一日,道人盤膝端坐于幽深靜謐的修煉靜室內,青燈古佛旁,紫爐之內一縷縷煙香裊裊上升,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靜神香氣。
取出丹瓶,傾倒而出,手中的六階靈丹碧華清靈丹散發著淡淡的光澤,似珠玉又似金石。
修士服食靈丹修煉法力,效果遠遠超過辛苦打坐練氣的效率,可惜靈丹雖好,卻有丹毒,如果不加節制的服食靈丹,雖然一時得利長遠來看卻是有害。
但就算如此,可以用來增長法力的高階丹藥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陸城若非參與天南與北域的修士戰爭,也不可能在滄云島藏寶殿,兌換到如此靈物。
既然決定要返回通玄大世界,他在滄云島的善功積累自然是消耗一空的,而以他立下的功勛之重,兌換走的靈物自也不少。
碧華清靈丹有著不小的丹毒,但陸城服用靈丹增長法力極少,又修有先天真火,所以并不擔心這個。
丹藥入口,一股精純清澈的靈氣就如涓涓細流般匯入經脈,陸城能清晰感受到這股靈氣在體內流轉,每一條經絡都仿佛被洗滌,變得更加通暢。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悠長而深沉,隨著每一次吐納,外界的靈氣被牽引,形成一股微不可察的氣旋圍繞著他的身體。
修煉室內的溫度似乎也隨之波動,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其中孕育。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碧華清靈丹散溢的靈氣越來越強,陸城身上的氣息也愈發磅礴。
終于,在一段頗為漫長的積蓄時間后,陸城體內的法力運轉突破原有的藩籬,進入一個新的行功路線。
如若掌上觀紋,盡在心內。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陸城周身的場景,突然扭曲變幻起來,他突然從度厄金舟的修煉靜室中,驟然來到一片山林之間。
一位極為高挑英武過人的金袍女修,已經在那里負手等待。
“你果然還是選擇返回那個世界!”
“你應當是了解我的,我期待修證長生后那精彩的世界,只要能一直活下去,總會遇到有趣的事。但,長生二字不會是我的樊籠。”
陸城雙手下按平緩剛剛晉升入金丹六層的法力行功體系,抬起頭來,看向金靈,亦或者說:
金翅大鵬明王。
“你根本不知你要面對什么,一個區區修道兩百年的小修,也敢妄談長生,妄談樊籠?”
驟然回轉過身來,如雪嬌顏,原本漆黑的雙眸當中此刻卻透出兇殘的暗金,英氣逼人,劍眉如刀,挑起的是無盡的銳氣與英武。
“你又恢復了幾分,或者說你又被滅殺了幾個分身?”
那個道人突然這樣說了一句,猶如銀瓶乍破殺了金靈一個措手不及。
“……你在說什么?”
“十日裂神咒,你以前同我提起過一次,后來結合你的癥狀,我再查閱典籍便漸漸明白過來了。”
有一段時間,陸城與金靈的關系原本已經相處得頗為融洽,可是過了一段時間,陸城再找到金靈時,卻被其冷言冷語的打壓,雙方關系降到冰點。
陸城原本五行變法第三變想要融合金翅大鵬真血,因為雙方的關系驟降,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后來隨著陸城修得鬼嬰化身,交游元嬰修士,可以參看多派典籍,心中便隱隱有了一個猜想,如今一試,金靈的反應印證了陸城的心中所想。
“原來十日裂神咒,可以將受術者的元神肉身一分為十,將之打落一個大境界,分而擊破,如此道法,簡直不可思議!這便是妖神的手段?”
陸城收入九黎鼎之內的,原來只是十分之一個金靈,還是其中極為弱小的一個,所以兩人可以論劍、交游,甚至結下不淺的交情。
但隨著外界其它九大分身死亡,其它分身的記憶不斷涌入金靈的體內,伴隨著的還有極大的死亡恐懼。
于是陸城與金靈之間的關系驟降,因為相比之前金靈幾乎是換了一個人般。
“你不知道圣陽,五行他們的可怕,二十四妖神分割兩界,各據妖國,這片星域那么多的人族元神修士敬之畏之,你的通玄界不過是他們的一塊靈田而已,甚至不是其中最大的一塊……”
說完這番話,金靈猛地一揮手,陸城在一片金光當中,驟然消失不見,被她趕出了九黎鼎。
靜室之內,佛像之前。
道人緩緩睜開雙眼,輕聲言道:“我怎會不知,東陽帝君,五行道君,能以妖修之身,在這片天地宇宙中稱霸一方,無人敢犯,庇護一方妖國,尋常的元神境界恐怕都遠遠不能做到。”
言罷,陸城復又閉目打坐,調息身心。
日出之地,陽之極也,謂之東;普照萬民,光耀諸天,謂之陽!東陽二字,即為大日金烏。
齋準提菩薩產西方,道德根深妙莫量。
主荷葉有風塵色相,蓮花無雨立津梁。
知金弓銀戟非防患,寶杵魚腸另有方。
古漫道孔宣能變化,婆娑樹下號明王。
青、黃、赤、白、黑五色,又指五行,五行道君者,為先天五行孔雀。
二十四妖神當中有強有弱,但僅只是這兩位,無論根腳還是法力,都強得讓人頭皮發麻,有這兩位在,人族元神修士任誰也不敢輕易發動戰爭,以死上十幾位人族元神修士的代價奪回昔日的赤陽、青冥兩界,事實上就算死上十幾位元神修士,也未必就能得償所愿。
九域當中,人族占據鼎章,通天,烈火,玄空,句芒,玉清,陰陽七大世界,妖族占據昔日的赤陽、青冥兩域,時間在人族這邊,以七域之人口資源,終有一日可以積蓄出足夠的力量。
在這一日,陸城正在金舟當中打坐修煉,突然之間,就感到船身劇烈震動。
陸城的手掌一拍地面,整個人化為一道遁光,驟然飛出,落在甲板之上。
之前時候,鬼嬰二子正在甲板之上控舟,嬉戲,這個時候迅速匯聚到陸城的身邊。
“師尊,師尊,那群怪魚咬我們的船!”
鬼嬰二子當中,鬼嬰老大的拜師時間長一些,鬼嬰老二與陸城更加親近一些,但這孩子性子憊懶,練起劍來偷奸耍滑,劍術上反而是鬼嬰老大練的更好一些。
習劍之人,心中當有三分兇性戾氣。
鬼嬰老大身上有七分,鬼嬰老二身上卻有一些不足。
聽聞老二的話,陸城道人移目望去,只見漫漫宇內虛空當中,金舟四面出現許多類似魚頭,但是章魚身體的怪魚,它們居然可以在宇宙虛空當中自如的生存游動。
性子極為兇悍,此時此刻匯聚起來瘋狂撕咬度厄金舟。
這座金舟是天佛宗當年群僧與善信用于逃命用的,法禁頗為兇狠,道道金光一卷一壓間,大群大群的宇內怪魚便被碾成血沫,瞬間蒸發焚散。
但是這群怪魚似乎沒有靈智,不畏生死,更加瘋狂的沖擊匯聚過來,撕咬金舟。
“這里是,黑暗天域?”
陸城并沒有星圖,只是按照度厄金舟上的座標牽引橫渡虛空,也就是說他知道目標地點在那里,但所經之地,以及所經之地會遇到什么一概不知,他大多數的時間是在金舟靜室內修道。
對于繪制星圖,也無甚興趣,直到此時遇襲。
陸城之所以說這里是黑暗天域,是因為金舟四面一片如墨漆黑,就連一顆會散發光芒的大星也無。
度厄金舟此時其實已經距離一顆星球極近了,只是這顆星球死寂一片,甚至陸城遙遙觀之,心中生出一股不安之感。
“域外天魔的一種?”
道書當中,記載著域外天魔,千奇萬類,但大多嗜血殘忍,以攻擊毀滅一切為己任,似無靈智。
想到這里,陸城運用鬼嬰二子的法力,祭出六階中品魔寶幻魔幡,這件魔寶最適合眼下這種場景,兇魂厲魄驟然自幡內撲出,吞噬一切,滿足自性。
一時之間,只見金舟前方的虛空當中,浮現出一桿三尺長的旗幡,旗幡上放出一股股暗紅色的陰火魔焰,擴散開來,發出一聲聲鬼哭神嚎的慘叫,與萬千域外天魔相互撕咬、攻伐。
“哈哈,好好,師尊好手段,以魔制魔,若是將這些域外天魔盡數煉化了,說不得還能極大助漲幻魔寶幡的威力!”
鬼嬰二子撫掌大笑,便是鬼嬰老大眼中也現出欣喜之色,畢竟幻魔幡多數時候是他在使用。
但是兩人見師尊卻并沒有笑,而是側身注視向下方的那顆大星。
鬼嬰二子順著陸城的目光移目望去,只見下方的那顆大星內,驟然有一片幽暗之影在不斷的擴張,雖然并不明顯,但是以二子的法力還是能夠關注感應到的。
陸城眼中有火光隱現,已然運轉火瞳金睛法目。
只見在那顆大星的前方,驟然出現一道巨大似人而非人的幽影:
它大概是人形的,只是巨大無比,從陸城這里看去,幾乎與后面整顆大星相等,似是一個有著四條觸須手臂的強壯中年男人,胸膛、腹部肌肉強健,雙腿則是類似于章魚,從大腿到足裸處還算是正常,到足裸處后便不斷分裂開來。
沒有口鼻,但是有一雙隱泛紅光的雙眼,此時,正注視著陸城與他的金舟。
“氣機很強,幾乎更在衛書逸與明羽辰之上,元神境異魔?但壓迫感并沒有那么強,大概與任千秋給我的感覺類似,法力強而神通弱?”
就在這個時候,那道幽影突然晃臂探手一揮,一股遠比四周怪魚強出百倍的壓迫之感,傳遞而來。
陸城第一時間控制住鬼嬰化身,激發飛劍出鞘。
與此同時,一輪金光漩渦出現在金舟之外的虛空當中,白衣樹妖自中走出,這個境界的大妖短時間內在宇內虛空當中,無損無礙,行動自如。
她此時向著虛空探手一指,那條不知從何猛烈擊來,仿佛連天山岳飛擊一般的觸手,驟然自中分裂,更有甚者,各條觸手都像是被各自賦予了生命般,互不謙讓,互相拉扯,互相攻擊,極大削弱。
一指之后,白衣樹妖又向下方吐出一股青碧色的元氣。
這股元氣打入好似數量無盡的怪魚群當中,不斷若游龍一般的游走,吞噬這些怪魚的元氣。
它們迅速的干癟,枯萎,崩碎。
在極短的時間內,那股青碧色的元氣就迅速增殖為數股,而后復又被白衣樹妖,吞納回自己口鼻之內。
“陸道友,這些異魔殺之不僅不損道行,反而似乎有益功德,當殺多殺,當殺盡殺。”
“善。”
說完這句話后,白衣樹妖身旁的金色漩渦旋轉,她便重新走入回去,返回鼎內世界。
而陸城則是御使六階中品邪云飛劍,劍光盤旋,驟化為絲,給了那繼續擊打而下的觸手,一記狠的。
中了白衣樹妖全力一指的觸手,已經縮小到原本的十幾分之一,此時此刻在煉劍成絲之下,一劍便被斬落,被陸城的劍光一卷帶回。
“吼!”
虛空當中,并沒有聲音傳動的介質。
但是那異魔的一聲嘶吼,仍舊讓陸城與鬼嬰二子眼前一片異象紛飛,似乎世界末日,萬物毀滅。
度厄金舟一直是在向前面飛遁著的,那異魔蘇醒得還是太遲了一些,雙方僅僅只是交手一招,便被度厄金舟逐漸脫離了那大星的范圍,離開了黑暗天域。
看著那被斬落下來,卷入金舟當中的觸手,仍舊在甲板不斷扭動抽打,陸城迅速揮袖取出數張封鎮靈符一一按上,將之鎮壓。
而后取出一白玉瓷瓶,傾倒出一股靈光,將之收入進去,完成封鎮。
“天外虛空當中,居然有這種好事,明明有元神境的法力,但神通之弱不可思議,若是能把它獵殺回去,豈不是可以作為煉制七階法寶的主材?”
陸城在鼎章大世界這么多年,得到不少物品,剛剛的六階中品邪云飛劍、以及白玉法寶瓷瓶,分別是在冥空道人與韓素錦的乾坤袋中找到的法寶。
邪云飛劍同玄陰飛劍一樣,也適合鬼嬰化身御使使用,白玉法寶瓷瓶,則有封鎮凈化之力,原本是打算送予兩位道侶,現在卻是一時送不出去了。
“這是天外異魔的肢體,最好毀去。在九大世界以外,這片星域當中也有一些靈氣淺薄的世界,會意外誕生出生靈,世界不大,人口不多,發展百億人口左右就到極限了,再加上靈氣淺薄,我們與你們人族元神修士也不愿去管理。
但也有一些修士,會逃到那些世界,躲避仇敵,了此殘生。”
“這類隨生隨滅的世界中,有一些在原始文明階段會信仰邪神,不斷血祭,如果時間夠久,血祭數量足夠多,就會誕生出此類異魔,它們會將整個世界的生靈滅絕,甚至替代天道,但就像你所遇到的這頭一樣,因為文明發展不夠,智慧不足,哪怕已經本能修煉億萬歲月,也在你的劍下吃了虧去,枉費長生。”
九黎世界內,金靈看著自己面前那截被貼著數張符咒,仿佛干尸般的觸手,這樣言道。
她修煉萬載,天宇虛空皆不受其所限,所知自然很多。事實上,隨著十具分身越來越少,她的記憶就會越來越多,最后十合于一,變為昔日的金翅大鵬鳥,但是萬載積修的法力卻是十不存一了,這就是十日裂神咒的厲害之處。
“可以用它來煉制丹藥或者飛劍嗎?怎么說,也是七階妖魔。”陸城特意來尋金靈就是為了此事,不想白白浪費材料。
“我不是煉丹師也不是煉器師,但我認為最好不要,天外異魔有強有弱,比如它若是成功把你吞掉,就可以獲得你的一部分知識記憶,它們的共同點在于生命力都異常之強。
你若是在通玄大世界內將之煉入飛劍,飛劍威力也許會增強,但恐怕也會在它與那頭天外異魔間形成感應,你的劍術不弱,但通玄大世界沒有幾個人有你那般劍術吧?”
金靈今日的情緒較為穩定,似乎也是明白過來,自身之性命生死操之于對方之手,而自己并沒有阻止對方返回通玄大世界的能力。
金靈之前之所以那么反對,就是畏懼陸城死在通玄大世界,九黎鼎隨其入滅,甚至更差的結果,此寶落入二十四妖神的手中。現在返回通玄大世界已成定局,那在她而言就沒有必要再多做糾纏了。
金靈說得非常清楚,但是陸城看著那截異魔殘骸,想了想卻又將之收了起來。
“你是想,如果救不了通玄界,就將禍水東引,至少也讓他們心煩一下?”
“……再怎么說也是七階寶材,大不了多加一些封印防護,未來或有用處。”
在年復一年的飛遁當中,度厄金舟的飛遁之力每當積蓄到一定程度,便會穿梭于虛空,雖然沒有星圖,但是通過不斷的測算,陸城還是知道自己距離通玄界越來越近了。
就算是陸城,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些恐懼,恐懼赤神子老師、黃龍子師尊,八景觀觀主清玄真人,他們的聯手與謀劃失敗,通玄界已經被千秋大劫所毀滅。
從金靈的口中得知,所謂千秋大劫只是虛指,二十四妖神分裂經營著許多塊破碎的小世界,在“種子”成熟之時就會前往收割,早一點晚一點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而對于師尊他們而言,這些不可測定的變數,都是危險。
“若是此界已滅,陸某便立下血誓,此生不斬盡二十四妖,永不飛升。”
將心中的恐懼化為殺意,凝于三尺劍鋒,陸城控御著度厄金舟不斷加速,再一次遁入到虛空當中進行穿梭瞬移。
那艘巨大的金舟,不斷潛入到妖神的靈田福地。也許,對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來說,現在的某個陸姓道人就像蟲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