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面對著禪院真依的九十度鞠躬道歉,同時感受到了旁邊禪院真希投來的視線。
雖然真希的眼神十分平靜,一點為妹妹求情的意思都沒有,但伏黑惠還是無奈地撓了撓頭,十分光棍地嘆了口氣。
“我也沒受什么傷,這次就算了。”
“下次不要再隨便惡語傷人了,特別是虎杖,他不是怪物,而是我們的同學,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同伴,給我記住這一點。”
“我明白了,非常感謝。”
禪院真依直起身,眉眼低垂著,向伏黑惠道著歉。
她把姿態放得很低。
一開始時那種傲慢的感覺此刻已經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乖順。
緊跟著,真依轉過頭來,她并沒有看向真希。
而是看向了羅伊,像是在征詢他的想法。
“這樣可以了嗎?”
“算你合格。”
羅伊見伏黑惠并沒有算賬的意思,便也就不再盯著這事不放,點頭算是認可了真依的道歉。
“把那個大猩猩帶上離開吧,雖然都是高專,但東京校不歡迎無理取鬧的家伙,你把這句話傳達給所有京都校的學生。”
“我知道了。”
真依低著頭,低眉順眼地轉身離開了。
直到她離開之后,場中的氣氛才緩和下來,恢復了以往的和諧。
“真是討人厭的家伙。”
虎杖悠仁低聲,不滿地自言自語著。
他屁股被東堂葵踹了一腳,這一筆賬還沒有算清楚呢!
等明天交流會開始的時候,一定要把這個仇報回來!
“教學樓怎么辦?”
伏黑惠看向身后完全變成廢墟的大樓。
普通人這時候一定會非常高興,大樓塌了也就意味著在找到新的教室之前可以放幾天假。
但術師不會這樣想。
甚至反而會覺得非常苦逼。
室內教學樓沒了,也就意味著接下來全是室外課,每天都要操練到死!
還好接下來幾天是交流會時間,沒有課程,否則就慘了。
“告訴校長吧,會有施工隊來重建的,記得稟明事情原委,讓京都校的人付這筆錢,我們不能平白給別人墊這筆錢。”
“明白了。”
“就這樣,放學時間也到了,解散吧。”
“是!”
處理完剩下的事,羅伊轉身離開了教學樓。
不過在他離開之后,在走向自己宿舍的路上,真希從后方追了上來。
“羅伊老師!”
“真希啊,還有什么事嗎?”
“剛才的事,多謝老師了。”
真希來到羅伊身邊,神色鄭重地向羅伊道著謝。
羅伊眉頭一揚。
“你指什么?”
“老師愿意放過真依這件事。”
“這件事啊,反正她已經得到惠的諒解了不是嗎?”
“多虧了老師,才能變成這樣。”
真希搖了搖頭。
她并不覺得真依能安全離開時因為得到了惠的諒解。
從東堂葵就能看出來了,羅伊不僅是在訓練學生的時候像魔鬼一樣,下手懲罰學生的時候,同樣嚴厲得很。
東堂葵要對羅伊動手,不至于要把他打得半身不遂,估計就是斷幾根骨頭的程度,結果被他一拳打飛,幾乎約等于全身殘廢,雖然事后也幫忙治療了就是了。
真依掏槍的時候,可絲毫不比東堂葵來得心軟,雖然瞄準的是伏黑惠的腹部,但只要那一槍命中,在床上躺幾天是少不了的。
她能毫發無傷的離去,不僅僅是因為得到了伏黑惠的諒解。
最根本的原因是,羅伊看在她的面子上,給了真依一個臺階下。
他要是不愿意給這個面子,那真依今天少不得也得躺著回去。
歸根結底,那兩個人真是蠢透了,居然在交流會前一天就跑過來找虎杖他們的茬,跟虎杖他們大打出手不說,還好死不死地被羅伊當場撞見了。
完全不占理,還被人家的老師撞見,討得了好才怪。
真希明白,羅伊其實壓根沒必要給她面子。
但他還是這么做了,那她至少也得倒個謝才行。
“總之,還是非常感謝老師。”
“好吧,這份謝意我收下了。”
羅伊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
“伱們姐妹倆真是有夠別扭的。”
真希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不語。
這話說的沒錯。
她們姐妹倆的關系,的確只能用別扭來形容。
不過事到如今,這個關系也早已無法彌補了。
她能做的,就只是盡可能改變整個禪院家族,將骯臟糟粕的那部分徹底埋入歷史的垃圾堆。
這樣一來,禪院一族就會被打掃干凈——真依的周圍也會變成一片凈土。
僅此而已。
“……老師對于真依,是怎么看待的?”
真希沉默了一會兒,她臉上糾結了好一陣,內心像是充滿了猶豫一樣。
好一會兒后,她才終于下定決心,神色堅決地向羅伊詢問道。
“怎么看待真依?”
羅伊有些意外地看了真希一眼,沒有料到她會這么問他。
他思考了一會兒。
“很脆弱。”
“雖然乍看上去好像很傲慢、不可理喻,但本質上那只是她的一層偽裝色吧,在這層偽裝后面的本質,就像是玻璃一樣。”
“老師一眼就能看出這么多東西啊……”
“倒也算不上是一眼。”
見真希神情變得十分復雜,羅伊有些好奇起來。
“你問我這些,到底是想干嘛?”
“……其實關于真依,我對老師有個請求。”
“哦?請求?”
羅伊輕吟一陣,臉上蕩開若有深意的弧度。
“你想讓我賦予她力量?就跟你一樣?”
想讓他幫忙,把禪院真依也變成跟她一樣的天與暴君?
羅伊覺得這應該就是真希的請求。
且不論能不能做到,畢竟羅伊也沒有做過把擁有術式和咒力的術師變成完全0咒力的天與暴君的實驗,但若要問他愿不愿意幫忙,倒也并非不可以。
但這部分就屬于交易外的內容了。
他把真希變成完全版的天與暴君,是希望她能成為禪院一族的代言人,匯攏禪院一族,甚至是三大家族的力量,將來作為自己的屬下發揮作用。
對真依,他可沒有那種期待。
交易外的內容,就得要用交易外的利益來交換。
“老師連這種事也能辦到嗎?”
真希被羅伊的說法嚇了一跳,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那眼神,就像是完全沒有這么思考過一樣。
“要說能不能把她變成天與暴君,我心里也沒什么數,畢竟沒做過這種試驗,但如果只是賦予她力量的話,倒是非常簡單。”
羅伊十分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能力,隨便賦予真依一兩個強大的術式,足以讓她受用終生了。
“不過看你這模樣,似乎不像是想讓我幫她變強的樣子?”
看真希那模樣,顯然是被他的說法給驚到了。
她似乎并沒有思考過讓羅伊幫真依變強的可能性,不然可不會這么震驚。
“我當然沒這么想過。”
真希神情奇怪地看了羅伊一眼。
她禪院真希,雖然性格犟得像頭牛,決定了做什么事,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經常被熊貓說是壓力怪,被當成隊伍的壓力輸送擔當,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像“請羅伊幫忙強化真依”這種不要臉的請求,她是做不出來的。
“我的請求是另一件事——”
真希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堅定起來。
在羅伊的注視之下,她緩緩道出了自己真正的請求。
隔天,交流會當天。
早晨。
上課時間剛到,東京校一二年級總計七名學生,就已經穿戴整齊,在校門前的巨大鳥居之下等待了起來。
帶隊的老師,正是一年級班主任羅伊。
作為校長的夜蛾正道也久違地現身,依舊是一副特工一樣全身漆黑的打扮,臉上帶著墨鏡,擺著一張撲克臉,一如既往地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來了。”
沒有讓眾人等待多久。
就見一行總計八道身影從山腳下出現,沿著登山的臺階拾級而上。
那一行八人各個都散發著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氣勢,讓人一看就知道絕非尋常人,一出現就吸引了東京校眾人的注意力。
京都校二三年級的學生,總計六人。
其中二年級三人,其中一人就是昨天剛見過面的禪院真依,但是和昨天剛見面時給人的強烈傲慢感不同,今天她顯得格外老實,連舉止都變得淑女了不少。
另一人是一名有著水藍色長發的少女,和其他人穿著制服不同,她身上穿的是一整套黑色西裝,腰間掛著一把日本刀,小臉緊繃著,看起來非常嚴肅的樣子。
第三人則充滿了古怪。
初看過去,那人身形與普通人一般無二,只是膚色呈現著猶如枯木般的古怪深褐色,但仔細看去,那壓根不是人類,而是一臺全身都由金屬打造而成的機器人,只是巧妙地做成了和人類一般無二的外形。
“機器人!居然有機器人!”
虎杖悠仁抓著伏黑惠的袖子,滿臉興奮地指著那機器人。
活像看到高達出現在現實世界,被點燃了機魂的高達廚。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丟人?”
伏黑惠難掩嫌棄地瞪了虎杖悠仁一樣,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出來。
“那家伙自稱究極機械丸,雖然外表是那個樣子,但他可是貨真價實的準一級咒術師,實力不容小覷!”
“這么強?!”
虎杖悠仁頓時目光一凝。
京都校那邊最強的是作為一級術師的東堂葵,緊跟著就是準一級術師的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那個機器人?
波奇醬站在這群人里面,表情呆滯地看著天空。
一會兒要用什么理由臨陣脫逃呢?
“旁邊那個藍色頭發呢?”
“她叫三輪霞,也是二年級,倒是沒聽說有多強……”
東京校的幾名學生們聽得紛紛點頭。
換而言之,二年級里面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這個究極機械丸。
對上這家伙的時候,絕對不能大意!
而京都校的三年級這邊,其中一人是他們當中最強的東堂葵,已經不用介紹,剩下的兩人則是一男一女。
其中的少女,與其說是少女,反而更接近于幼女,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左右,體型嬌小可愛,一頭金發在腦袋兩側扎成了掃把似的兩個揪。
而且她手里還真的握著一把跟她人差不多高的掃帚,整個人就像是從電影里走出來中世紀女巫一樣,只差一頂帽子就能完美COS成女巫了。
“西宮桃,三年級學生,準二級咒術師。”
她是準二級。
那最后一個準一級,就是最后那個三年級的年輕人了?
眾人齊刷刷向最后一名少年看了過去。
那是一名相貌周正的少年,身上穿著十分傳統且正式的神官服,整個人打扮得像是神社里的神官一樣,一舉一動看起來相當的沉穩有度,只是瞇著眼睛的樣子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加茂憲紀,三年級學生,準一級咒術師,三大家族之中加茂一族的下一任家主,實力僅次于東堂葵!”
看著這個陣容,東京校每個人的臉色都異常的嚴肅。
京都校的六人當中,最差的也是三級術師,作為準一級的究極機械丸和加茂憲紀,不管哪個都能讓他們喝一壺的,更別說還有個更強的東堂葵。
在東京校的七人之中,只有真希,神色、氣度依舊十分沉穩,對自己的實力有充足的自信。
羅伊看著下方拾級而上的那幾人,臉上也不由浮現出帶著幾分玩味的笑容。
其他人暫且不論,加茂憲紀作為加茂家的下一任家主,倒是有幾分意思。
三大家族之中,加茂家一直都是保守派的中堅力量。
他們是三大家族之中,是最在乎咒術師傳統的一族,封建性足以和禪院家相提并論,甚至在某些方面還要更勝一籌!不時就會顯現出比禪院家還要執拗的一面。
相比之下,五條家幾乎是圍繞著五條悟一個人轉的家族,大多是被五條悟幫助過的術師匯聚起來的,在五條悟的影響下,哪怕再不愿意,也要和現代社會接軌,更容易接受現代人的價值觀,比另外兩大家族要人性化得多,沒有其他兩大家族那么讓人惡心。
但反過來說,因為是圍繞著五條悟一個人轉的家族,一旦五條悟人沒了,那五條家族也就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另一方面,如果作為中堅力量的加茂家出了什么事,保守派基本上也就完了。
站在那六名學生的前面,引領著他們走上來的,則是京都校的帶隊老師,庵歌姬。
那名老師旁邊的,就是與夜蛾正道相對應的,京都校的校長,
“嗯?”
“那是什么?”
“怎么有點……”
就在京都校眾人來到正門所在的空地下方不遠處之時。
東京校這邊的眾人,臉上齊刷刷浮現出困惑不解、驚疑不定的神色,嘴角、眼角齊刷刷扯動起來,一個個表情不約而同地變得古怪起來。
一副很想爆笑,卻又不敢,只能憋著,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現在畢竟是雙方碰面的正式場合,連雙方校長都來了,怎么都不能在這里笑出聲,不然接下來一整年說不定都會變成校長眼里的問題學生,要是被當成眼中釘就麻煩了。
“哈哈哈哈哈!東堂葵,你的臉是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
在眾人都忍得很辛苦的時候。
只見虎杖悠仁指著東堂葵,捧著肚子大笑出聲,完全不在乎什么禮儀,甚至連眼淚都從眼角飆了出來,笑得肚子都隱隱作痛。
這個瞬間,夜蛾正道,對面的京都校校長樂巖寺嘉伸,帶隊老師庵歌姬,以及其中幾名學生,臉色齊刷刷地沉了下來。
整個京都校團體身上,都散發著想殺人似的氣息。
東堂葵的臉色更是黑得嚇人,整個人更是像個炸藥一樣,隨便一點就炸似的。
只見他左半張臉上寫著“我是笨蛋”,右半張臉上“請笑我”的字樣。
不知道是用什么筆寫上去的,他臉上像是被砂紙摩擦過一樣變得通紅,連血印都快要從皮膚底下滲透出來了,想來應該是狠狠地擦過臉,但那字樣還是紋絲不動地嵌在他臉上,怎么都擦不掉。
甚至那字樣還散發著淡淡的熒光,哪怕在黑夜之下,估計也能看得很清楚吧。
“呵呵。”
羅伊看了這一幕,也一陣忍俊不禁。
“噗噗!”
“哈哈哈哈!”
“好遜啊東堂葵!”
在羅伊笑出聲之后。
后面的幾個人就像是得到了號令一樣,紛紛指著東堂葵大笑起來,連非常正經且不能多出聲的狗卷棘,都忍不住笑了兩聲。
老師都笑了,他們笑一笑也無妨。
校長要是有問題的話,就先找羅伊老師!
反正最先笑的不是他們!
夜蛾正道的臉色黑得像鍋底。
他無比少見地咬了咬牙,隔著墨鏡瞪了羅伊一眼。
虧你還是老師呢,給這幫學生當了個什么榜樣啊!
就連對面的京都校中,禪院真依也忍不住抽動起了嘴角,一副想要笑出聲的模樣。
但看到旁邊的同學們都是一副同仇敵愾,對東京校眾人不假辭色的模樣,她也只好努力壓制嘴角,把笑容從臉上壓下去。
京都校的眾人臉色都相當不好看。
在交流會開始之前,作為他們中間最強者的東堂葵,臉上被人寫上了那樣的字,簡直就像是當面打他們所有人的臉,更有種比賽還沒開始就被對手先下一城的挫敗感!
在東京校眾學生的嘲笑之下,東堂葵再也忍不住,一個健步從下方沖了上來。
就在虎杖等人還以為他氣不過要動手的時候,東堂葵卻并沒有看向他們,而是落在了羅伊老師的面前。
他閃電般從兜里掏出了一只小本本,翻開到第一頁,向羅伊展示起來。
“羅伊老師,請解開你在我身上下的術!”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十分潦草的這么一段話。
東京校眾人探頭探腦地,看到了小本上這些的這番話,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羅伊老師干的?
恐怕是對昨天東堂葵跑來找茬的報復吧!
干得漂亮!
東京校眾人紛紛贊嘆不已,覺得羅伊老師有夠護短,這樣的老師誰能不愛呢?
只有夜蛾正道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黑。
“你在說什么呢,你自己中的術式,為什么叫我解,又不是我種的。”
羅伊瞥了那小本本一眼,一攤手,滿臉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
東堂葵臉色微微漲紅。
他又掏出了一支筆,在小本上寫寫畫畫一陣。
“昨天真依看到了,就是在你打飛我之后,我臉上才出現的這些!”
“我已經讓你打了一拳,對你的無禮足夠抵消了,還在我臉上寫字,這不合理!”
“而且我的嗓子也沒法出聲了,這也是你干的對吧?”
東堂葵滿臉憤慨地瞪著羅伊。
哪怕他一副恨不得想殺人的表情,但臉上頂著“我是笨蛋請笑我”的字樣,也實在讓人感覺不到半點威懾力,只覺得想笑。
要是其他人敢這么搞他,他肯定早就一拳打過去了。
可惜對象是羅伊,他打不過。
“真依看到了呀?”
羅伊聞言,轉眸看了下方的禪院真依一眼。
真依陡然對上他投來的視線,臉上浮現出幾分肉眼可見的慌亂,連忙逃避似的轉過了頭。
她昨天找到躺在森林里的東堂葵的時候,他的臉上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字樣,一下子就猜到是羅伊干的。
東堂葵一醒過來就發現了臉上的字樣,她當時沒有多想,就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難道他很在意這件事?
在意到會因此而對她產生不滿的程度?
禪院真依心中一陣忐忑不安。
可以的話,她一點都不想和羅伊產生沖突。
她是帶著家族任務來的,應該第一時間跟羅伊打好關系才對,事態怎么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羅伊就這么在意他的學生嗎?
那么——
他會在意自己的家人嗎?
會像在意學生一樣,在意和他成為了家人的人嗎?
禪院真依心中亂糟糟的,一時間腦海中思緒不斷涌現,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連場中發生了什么都沒在聽。
“行了,我確實在你身上做了手腳,讓你不能說話,臉上的字樣也不會消失,不過也只會持續一周而已。”
羅伊只看了真依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你就等個一周時間吧,這是給你治療的代價,好好感受一下別人對你的嘲笑,可以好好磨煉一下你的心性,這可是為了你好啊!”
說這話的時候,羅伊忽然就體會到了大人們說這話的時候的快感。
充滿了居高臨下感的同時,還有一種指指點點的優越感。
誰要你為我好啊!
我不需要啊!
東堂葵很氣。
不過還沒等他把這番話寫出來。
“夠了!”
場中就已經有人怒喝出聲。
那是京都校的校長,
年齡接近八十歲的老人,他腦門上的頭發早已掉得精光,頭頂寸草不生,眉毛和胡須卻長得十分茂密,長長得留了下來,雪白的眉毛在兩側垂下,和下巴上的長髯隨風擺動著,猶如編了個三股辮的發型似的。
他狠狠一搗手中鐵拐,氣浪淺淺鋪開,茂密的老人紋緊緊夾著。
像是從陰間投來一樣,讓人不寒而栗的森冷視線落在了羅伊的身上。
“在臉上寫字這種舉動,簡直就像是小孩子吵架!這是特級應該做的事情嗎?幼稚!”
“將做這些事的精力花費在驅逐咒靈、保護非術師身上,才是術師理應踐行的道路,你看看你,你現在是在干什么?和小孩子慪氣嗎?”
他的話語充滿了憤怒和不滿,從一開始就在壓抑的心情到現在終于是忍無可忍。
“你說這是小孩子?”
羅伊歪著腦袋,指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東堂葵,滿臉難以理解地看著 “那我今年也才八歲,不是比他更像小孩子?你跟小孩子計較什么?”
不不不。
你怎么看都不像是八歲的樣子!
這話一說出來,哪怕是東京校的眾人也覺得汗顏無比。
夜蛾正道怔了一下,想起了當初跟羅伊初次見面時說過的年齡的問題,他當時就說過自己只有八歲,現在又舊事重提,難道他真的只有八歲……不,再怎么想,這都太天方夜譚了,就跟童話故事一樣充滿了荒誕感。
“哼,如果你認為自己是小孩子的話,就更應該聽老人的話!”
樂巖寺嘉伸冷哼了一聲,面上滿是不屑一顧的神色。
八歲?
你看看你這話說出來,有幾個人信你的?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羅伊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
他嘴角的笑容逐漸扯開,臉上的惡意以極快的速度擴大。
“我跟你搭個腔,你還跟我擺起譜來了?小心我殺了你哦!”
這個名字他一直沒忘。
當初他加入霓虹咒術界的時候,總監部的六名老中加上兩座高專校長的投票中,四人贊成四人反對。
其中兩座高專校長之中,夜蛾正道給他投了贊成票。
而樂巖寺嘉伸則投了反對票。
這老不死從一開始就反對羅伊加入霓虹咒術界,所以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他很不爽,話語之中更是不遺余力地否定他、斥責他。
而且,羅伊沒記錯的話,樂巖寺嘉伸就是總監部中保守派的領頭羊。
如果這家伙出了什么事的話,那保守派一下子就會群龍無首,屆時要瓦解想必會非常容易吧?
“還有,上次我的學生們被派到少年院去對付那頭特級咒靈,你這老不死的也出了不少力吧?”
說話間,羅伊的惡意毫不客氣地向樂巖寺嘉伸釋放了過去。
如果說普通人的惡意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插人心的話,那羅伊的惡意就像是滔天的海嘯,一個浪打過來,都足以把人拖入深淵。
這股惡意猶如冰河世紀的暴風化作實質出現在眼前,只是暴露出來的冰山一角,就讓樂巖寺嘉伸神色驟變,全身上下像是落入了冰窟,血液都仿佛要凍結一般。
一時間,就連場中的氣氛也仿佛隨之被凍結。
連雙方學生一時間都噤若寒蟬,一句話都不敢說。
“慢著,不如這樣如何?”
這個時候,夜蛾正道忽然插入了兩人中間。
“就以這次交流會的結果來決定吧,如果京都校贏了,就解開對東堂葵的術,如果東京校贏了,就按照羅伊老師說的來,如何?”
忽的,彌漫在場中的惡意如同雨后初雪般消融。
在夜蛾正道插入進來之后,羅伊倏然收起了身上的惡意。
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愉快的笑容來。
“好啊,那就按照夜蛾校長說的來吧!不用按照交流會結果來辦,就按照今天團體賽的結果來好了。”
“樂巖寺校長呢?”
“……可以。”
在夜蛾正道看過來之后,樂巖寺嘉伸深深吸了口氣,壓制住急速跳動的心臟,給出了回答的同時,他又滿臉忌憚地看了羅伊一眼。
剛才的那股猶如修羅化身般的惡意是怎么回事?
簡直就像是詛咒一樣!
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身上的惡意又是哪來的?
這種家伙加入霓虹咒術界,難不成有什么陰謀?
樂巖寺嘉伸心中思緒猶如雜草一樣瘋漲,對羅伊的忌憚和排斥心也控制不住地在心底蔓延開來。
得做點什么才行!
“呼……”
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下來,兩邊的學生們也隨之重重松了口氣。
不愧是特級,哪怕和校長對著干,也絲毫不畏縮!
也不愧是特級,生氣起來,簡直讓人恐懼!
哪怕是虎杖和真希幾人,也是第一次見識到羅伊被惹火的模樣,實在有夠嚇人,還以為墮進地獄里了,讓幾人暗暗驚詫不已。
“對同伴猶如春風般和煦,時而又如秋風般嚴厲,對敵人則如酷暑嚴寒般不留情面……羅伊老師,真是個矛盾的人。”
伏黑惠在心中如此低語著。
心中對羅伊的印象又有了嶄新的變化。
而羅伊,在看了樂巖寺嘉伸一眼之后,就默默地收回了視線。
這個老不死一定要解決掉。
如果現在不解決的話,等將來他成為霓虹咒術界的掌控者,這個老頭也必然會在暗中給他使絆子。
不過,這種事不應該由他來動手。
他要是動手的話,形象多少會受到影響,對之后的統治計劃不利。
但他更不可能就這么放過他。
自己不能動手的話,那就借刀殺人好了。
正好,眼下有一個好機會。
再還一章,還欠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