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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名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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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贊干布依舊坐在宅院內,看著手中的書卷,沉默不言。

  天地間很靜謐,駱賓王的個子高了許多,他有十三歲了。

  李義府問道:“再有四年你就可以去支教,等科舉及第了,你想要去朝中何處任職?”

  “御史臺!”駱賓王當即回道。

  李義府看著這個孩子,他善惡分明,也是疾惡如仇,像是一個天生的御史。

  長安城外,一駕驢車來到城前。

  驢車上坐著父子兩人,到了城前下車。

  見到來人穿著官服,當即有城門前的官兵上前詢問。

  王福畤行禮道:“雍州司戶參軍,受兵部調令,前來長安遞交文書。”

  官兵核實了文書,又道:“王司戶入城吧。”

  王福畤帶著兒子走向春明門。

  王福畤是前隋名士文中子,王通的兒子。

  門第顯赫,自貞觀時王福畤就在朝中任職至今。

  年幼只有十二歲的王勃抬頭看著又高又龐大的城墻,整面城墻幾乎蓋住了他的視野。

  跟著家父走入春明門,入眼是一條十分開闊的大街,這條大街上有數不清的人在走動,街道一直到了視野盡頭。

  大雪還在下著,忽聽一聲呼喚。

  “王勃!”

  聽到話語聲,他回頭看去,指著不遠處道:“父親,是楊炯。”

  楊炯與王勃同歲,是自小的朋友。

  兩人的父輩走入一處酒肆說著話,楊炯坐在邊上道:“叔父先前收到你們的書信,就知道你們今日會來長安。”

  王勃道:“這長安城的人好多啊。”

  楊炯道:“是呀,這里每天都有這么多人,老師說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來長安城,每天也會有很多人離開長安城,每年會有很多學子來長安城讀書,每年也會有很多學子離開長安,前往各地支教。”

  長安城就是一頭不斷吞吐人口的巨獸,并且這頭巨獸十分地貪婪。

  王勃回憶起當初與楊炯在寒山寺聽玄奘大師的教導,那時候還很懵懂,也聽不懂玄奘大師說了什么,甚至連一篇文章都沒有留下。

  能夠讓玄奘大師點化的孩子不論去哪里都會得到人們的疼愛。

  王勃問道:“聽聞玄奘大師也來了長安?”

  楊炯搖頭道:“他來過了,又走了。”

  “為何?”

  “這些事,我也是聽弘文館的老師所言,聽說是玄奘與皇帝有一個約定,當初玄奘會來寒山寺,也是因與皇帝的約定,之后玄奘回到了長安按照約定還俗,與皇帝履行了約定從此一去沒了消息。”

  楊炯回憶著,嘆息道:“玄奘大師還俗之后,聽說是又一路西行離開了中原,再也沒有回來過,也沒人知道他去了何處,可能就在哪個地方念誦經書吧。”

  王勃回憶著當初在寒山寺外的楓橋上,與玄奘大師分別時的場景,那時漫天的楓葉落下,那景色很美麗。

  直到離開寒山寺之后,王勃又聽說有一個叫上官儀的御史在那里殺了很多人。

  玄奘去看過御史殺過的人。

  再之后,王勃又聽父親說御史是朝堂最狠辣的人,殺人不眨眼。

  皇帝喜歡讓御史殺人,言語中父親對御史甚至也有幾分懼怕,以前的御史不是這樣的。

  現在,皇帝給了御史一把刀,那些御史就開始殺人了。

  王勃覺得殺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在靈隱寺外見到過御史砍下的人頭,至今難以忘卻,甚至最初見到人頭后的幾天,接連幾天夜里都有噩夢。

  楊炯帶著王勃走在長安城,他們來到了弘文館。

  “這是我的老師。”楊炯高興地介紹道。

  郝處俊打量著眼前的孩子道:“這就是你的好友?”

  楊炯點頭道:“這是學生記事起就認識的好友,他叫王勃。”

  王勃行禮道:“王勃見過先生,我乃晉中人氏。”

  弘文館很忙碌,來往的人不少,兩個孩子的到來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郝處俊問道:“聽楊炯說起過你,你的父親是王通的后人。”

  “正是。”

  郝處俊笑道:“若放在以前你一定會得到禮遇,現在不同了,朝中用人早已不看出身,想要拜在弘文館門下還要寫考卷,即便是你是名仕王通的后人,也要寫了書卷才能入此門。”

  楊炯帶著還有些愣神的王勃坐下。

  一張考卷在眼前倏地鋪開,王勃十分有禮儀地研墨,而后提筆書寫。

  別看人年紀很小,禮數很是周正,這個孩子自小就有著很不錯的教養。

  王勃寫完答完考卷,雙手遞交呈上。

  郝處俊接過考卷,看著卷上所寫,其實弘文館的入門考試比以往更簡單了。

  在弘文館的學子雖說比崇文館少,至少是比以前更多了。

  卷上所考校的內容便是識文解字,不愧是文中子的后人,不僅識文解字面面俱到,而且還能注釋幾段史書上的典故。

  如此年紀就有這等學識,當真是同齡人中的翹楚。

  郝處俊贊嘆道:“這長安城又多了一位才俊。”

  王勃還在思量著夫子話語中的意思。

  “好了。”郝處俊將考卷放在一旁歸檔,一邊道:“往后就落在弘文館進學。”

  “謝夫子。”

  在弘文館也有不少新的書卷,許多典籍都是與文學館,四方館,崇文館互相調用的。

  楊炯從中挑選了幾卷,遞給王勃。

  王勃雙手捧著書,掃了一眼在弘文館讀書的學子,其中幾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但他們的穿著并不好,看起來是貧寒子弟。

  “這長安似乎與家父所言不同。”

  楊炯站在梯子上還在為朋友挑選著書卷,問道;“有何不同?”

  王勃搖頭道:“家父說長安城的人應該是都想要入仕晉升的。”

  聞言,楊炯帶著笑意問道:“將來你也入仕,我們一起為官。”

  王勃眨了眨眼,稍稍頷首道:“嗯。”

  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其實心里也很迷茫,更沒有想過要不要入仕為官。

  王勃自覺自己沒有楊炯這般膽大,能夠主動與人講話。

  王勃也不能理解別人,只是覺得讀書是一件很好的事,別的事都不重要。

  在楊炯的帶領下,他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開始翻看書卷,只是乍一看,他原本擰巴的小臉更糾結了。

目光離開書卷,抬眼見到楊炯正在與幾個陌生的同齡人說著話,王勃再一次低下頭,看著書卷中的一句句話語  他痛苦地撓了撓頭,不自覺念出聲,“主之所以為功者,富強也。故國富兵強……”

  初看這一句,王勃還是知道這是管子的學說,只是讀到后面,又說起了墨家的學說。

  這么一讀就給了王勃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幼讀書識字頗多的他也很困惑,怎么所記錄的文章這般雜亂呢?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手拿墨家經卷的讀書人,口中喊著兼愛,卻揮動著法家的刀,提刀揮向愚昧的敵人,而在這個揮刀的人的身后,又是數不盡的財富與人口。

  這大抵就是王勃讀這卷書時,所想象出來的人。

  似乎也印證了為何家父會說御史拿了刀,幫皇帝砍人。

  難道現在長安城的文人也都是這樣的,一手拿著書滿口兼愛仁義,一手拿著刀砍人。

  王勃感覺自己認知中的那個小世界正在崩塌。

  隨后,他就神色痛苦地離開了弘文館。

  當天夜里,王勃住在長安城的驛館內,輾轉難眠,他反復想著今天看過的書,就比如說今天在書中看到,人有別與牲畜是因人知希望。

  這希望是什么?

  再者說人為何要有別于牲畜,真是令人費解。

  這些書中的內容,好似有魔力,不斷吸引著王勃,導致一夜未睡的王勃在天剛亮時,就蹲坐在弘文館門前,仰頭思量著。

  目光出現一個身影,是弘文館的主事郝處俊。

  “夫子,能否給學生解惑。”

  “講。”

  郝處俊一邊答話,打開了弘文館門前的大鎖。

  王勃追問道:“夫子,何為希望?”

  郝處俊道:“多看。”

  “多看?”

  郝處俊指了指長安城的人們,道:“多看看這里的人。”

  王勃是個很有學識的孩子,可對弘文館來說,哪怕這個孩童在年幼時得到的教導是最好的。

  他對弘文館來說還是一張空白的紙張。

  至少在他沒有對新學識有認知之前,在沒有被改變之前,這個孩子一干二凈,與同樣前來蒙學的孩子沒什么區別。

  這就是崇文館書籍的魅力,它的新認知與新學識能夠讓第一次接觸此類書籍的孩子,從頭開始學,讓更多人盡可能都在同一起跑線。

  其中也有異類,就如大器晚成的張柬之,早年前毫無成就,如今像是開竅了一般,學識突飛猛進,都能夠給崇文館的書卷做批注了。

  還有盧照鄰,裴炎他們的學習能力,簡直就不是人,學什么都很快。

  顯然王勃不是這一類人,這與他自小的環境有關,這孩子年幼時受到的學識太過古板了。

  王通是一個能博百家之長的名士,并且崇文館也引用了不少王通的篇章編入書中。

  只是郝處俊覺得王勃乃王通的后人,反倒對這個后人不覺得驚艷了。

  這也沒辦法,在如今的長安,驚艷世人的才俊實在是太多了,郝處俊是看習慣了。

  王勃在弘文館開始了苦讀,他不是一個很合群的孩子,時常一個人坐在角落,獨自看書,有時一看就是一整天,這孩子就像是個天生的癡人。

  直到王勃看了半月,依舊沒什么成果,對他來說長安城似乎與他去過的其他地方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郝處俊道:“多在長安城好好看看,這些書不是光靠讀就能明白其中深意的。”

  狄仁杰嘴里嚼著棗子,站到弘文館門前。

  郝處俊十分客氣上前詢問道;“狄書令,不知來崇文館可有要事?”

  狄仁杰使了使眼色,就有不良人提著一個籃子上前。

  籃子里放著一大坨連著骨頭的羊肉,還有些綢緞。

  “這是……”

  狄仁杰道:“陛下送的年關禮,過了除夕還會有。”

  不知不覺到了年關,郝處俊笑著行禮,“多謝。”

  乾慶九年,正值年關,臨近除夕,李承乾與英公聽著兵部與京兆府,崇文館三方的稟報。

  說的是安西四鎮的建設的進度。

  李承乾聽了良久,眾人都沒有提出有關節度使相關的言語或者是國策。

  還好,這個時候沒有人跳出來說,請陛下在西域設立四鎮節度使?

  好在,如今眾人所言國策都是較為樸素的,說的都是屯田之策,或者是加大教化的范圍,再者是增派兵力。

  也不知道,節度使這種軍,治,政達到高度一體化的封疆大吏級別的官職,是怎么想出來的?

  真是那時候的皇帝喝多了嗎?

  又或者是真是皇帝只想享樂了?

  李承乾神色憂慮地喝下一口茶水,首先作為一個皇帝,不能將權力完全下放。

  皇帝與臣子之間,若有著無以復加的信任關系,那就不是君臣了。

  人與人的信任關系其實是很容易破裂的,哪怕是些許利益矛盾。

  因此,寧可考驗臣子的忠心,皇帝也不要用自己的信任去交換臣子的忠心。

  除非不想活了……

  眾人議論了片刻,見陛下沒有開口,英公李績率先道:“既然兵部與京兆府都想要朝中往西域增派兵馬,可以將青海與河西走廊的兵馬調去西域。”

  李承乾道:“來年入夏,待糧草備齊,再行調動。”

  英公頷首,退到一旁。

  許敬宗道:“臣以為還要更多的崇文館夫子,西州一地的崇文館獨木難支。”

  李承乾反問道:“現在在西域的崇文館夫子有多少人?”

  于志寧站出來道:“陛下,該有六十余人。”

  殿中侍御史杜正倫,上前道:“光是西州就有五萬人口,更不要說庭州也有三萬人口。”

  人口多數集中在西州與庭州兩地,而安西四鎮的防備空虛,整個西域呈現出一種弱枝強干的形勢。

  這也是兩任安西都護的選擇,也是一種默契,只有絕大部分力量留在西州才能控制四鎮。

  就像如今的洛陽與長安,比各地有著龐大數倍的人口,也與貞觀時期的方略相同。

  而大唐如今依舊使用的府兵制,很適合這種弱枝強干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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