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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唐蕃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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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舉剿滅敵軍眼看是不可能了,就只能比拼雙方的耐心,但若比誰更得民心,或者是誰的后方更穩固,則是唐軍更有底氣。

  進入吐蕃腹地的唐軍可以隨時回到青海得到休息,得到糧草的補給。

  鴻臚寺內,許敬宗剝著茶葉蛋的蛋殼,聽著身邊這位鴻臚寺卿的講述。

  現在的陛下不像當年,還是太子時那般親力親為,許多事陛下不會親自參與。

  現在發生在吐蕃的事,也不過是當年在青海留下的問題,并且這個問題遲早要有解決的一天。

  誰讓唐軍一直占據著富饒的青海。

  郭正一接過許敬宗遞來的茶葉蛋,一邊吃著問道:“陛下會不會向青海增派兵馬?”

  許敬宗笑道:“可以增派也可以不增派,松州的兩萬兵馬還未動,河西走廊還有五萬大軍,隨時可以馳援。”

  郭正一又問道:“裴都護許久沒送消息來了。”

  許敬宗道:“他多半是在安頓蔥嶺,先前英公說起過,在蔥嶺有一座城叫作怛羅斯城,黑衣大食拿下了波斯,若還要東進勢必要進攻蔥嶺。”

  “黑衣大食?”

  許敬宗解釋道:“那是西域人的說法,說是大食人都穿著黑衣,眼下來看,大食人多半不會東進。”

  郭正一遲疑道:“下官任職鴻臚寺卿以來看過不少的西域傳說,從西域送來的消息,大食人十分的強大,他們平滅波斯之后,殺得波斯王都慘絕人寰。”

  說話間,祿東贊已走入了鴻臚寺內。

  許敬宗換上了一臉笑容,道:“吐蕃大相,許久不見了。”

  祿東贊低頭行禮。

  許敬宗將吐蕃送來的奏報遞上,又道:“我們的將軍已幾經勸說,奈何吐蕃的那群年輕人執意要開戰,說來也是年輕氣盛,陛下能理解的,會幫助贊普與大相教訓他們。”

  祿東贊道:“大唐的官兵已進入吐蕃地界了。”

  “嗯,唐軍進入吐蕃地界,吐蕃子民無不相迎。”

  “這是吐蕃的事,能否讓唐軍撤出吐蕃。”

  許敬宗思忖了片刻,負手而立,道:“恐怕不容易呀,戰事一開想要收回來就難了。”

  “我還聽說崇文館的人也進入了吐蕃的地界。”

  在祿東贊看來唐軍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崇文館,西域的崇文館是如今教化西域人的,他心里一直記得,并且尤為警惕。

  許敬宗安慰道:“大相無須擔憂,其實陛下對此事并不關心,陛下也沒有見大相,是也不是?”

  “嗯。”

  “若陛下開口,后果恐怕會更嚴重,說來這也是平亂,再者說吐蕃與大唐的恩怨都多少年了,也該有個了斷,正如陛下所言,兩國還要打多少年,再打三十年,一百年?”

  許敬宗接著道:“如今陛下愿與民休息,天下各地皆在休養生息,刀兵入庫之后,天下安寧,大相……有些事就罷了吧。”

  祿東贊忽然拜倒在地,道:“還請將外臣的話語說給天可汗聽。”

  許敬宗扶起祿東贊。

  現在的吐蕃已沒了與大唐談條件的余地,許敬宗還是愿意將這位大相扶起來,并且以禮相待。

  聽著祿東贊的講述,一旁還有官吏記錄著。

  待他說完,許敬宗也對祿東贊作出了承諾,兩國之交的又一次談話,結束了。

  只不過大唐與吐蕃的這一次兩國之交,沒有用和親的手段,也沒有交易,有的只有民意。

  祿東贊疲憊地走出鴻臚寺,他來到皇城的一角,一手扶著墻,竟掩面痛哭了起來。

  良久后,祿東贊擦去淚水,他抬首走出了皇城,出了長安城,買了一匹快馬,孤身一人在寒風中一路朝著西而去,快馬加鞭前往吐蕃。

  期間沒有唐人阻攔,也沒有官兵過問,放任了這位吐蕃大相離開。

  過了咸陽橋之后,天色已入夜了,祿東贊忽然拉住韁繩,看到了等在這里的贊普。

  松贊干布道:“現在回去已來不及了。”

  祿東贊道:“他是我的孩子。”

  松贊干布點頭道:“也是我親手將欽陵撫養長大的。”

  “贊普,當真要答應天可汗的條件嗎?”

  “只要他不濫殺無辜,天可汗答應,留他一條性命。”

  夜色下,吐蕃的贊普與吐蕃的大相在咸陽橋邊說著話,幾個不良人就站在暗處,盯著夜色中的幾個吐蕃人。

  “魏帥,我們真要拿了他們嗎?”

  魏昶手中拿著橫刀,低聲道:“太上皇有令,他們若真的敢離開咸陽橋,就地拿下,有些事……陛下還太仁慈,這是太上皇的意思。”

  “那陛下那邊該如何解釋?”

  魏昶不耐煩地回道:“別問!”

  埋伏在四周的眾人再一次噤聲。

  馬匹在夜色中打了一個響鼻,寒風中吐出一口熱氣。

  而后祿東贊扶著松贊干布坐上了馬背,牽著馬兒一路又走回了長安城。

  魏昶驚疑地眨了眨大眼,目光盯著夜色中的兩人,松贊干布與祿東贊就這么回去了?

  他從橋下走出來,還有些恍惚,道:“他們兩人是來散心的嗎?”

  一旁的不良人回道:“多半是的吧……”

  吐蕃是不是答應天可汗的條件,天可汗只問了一次。

  問了那一次之后,天可汗便再也沒有問過松贊干布了。

  而松贊干布也只拒絕了一次。

  之后的一切事,又一次回到了這位大唐皇帝的意志中。

  乾慶二年,正月十二的這天,趙國公府邸內,長孫無忌與英公坐在一起,看著松州送來的幾份奏報。

  崇文館不斷安排支教的夫子進入吐蕃地界內。

  大唐的官兵開始在吐蕃地界內建設官衙,

  “松贊干布是否答應陛下的條件,根本不重要,所以陛下只問了他一次。”

  聽長孫無忌的話語,李績道:“趙國公才想明白其中緣由嗎?”

  “現在,崇文館的主事是蘇亶,他一心只聽從陛下的旨意,崇文館行事從來不聽老夫的號令。”

  長孫無忌看著雪花又一次落入長安城,雙眼有些迷離地道:“臣為陛下輔政,已有一年了。”

  李績似乎聽出了一些怪味,也道:“其實早在泰山封禪之前,就問過某家能否執掌軍中機要,當時某家也猶豫過,是呀……那時候的陛下也只問了一次,沒問過第二次。”

  長孫無忌忽然一笑,道:“凡事只問一次,凡事只說一次,凡事說到做到,陛下還是如當年一樣。”

  李績又道:“今年,安西都護府又給朝中帶去了數萬貫的市稅,黑衣的大食人,白衣的粟特人往來西域。”

  “嗯,太富有了就會被人覬覦。”

  “有個叫安元壽的白衣胡商死在了安西都護府,殺死安元壽的人被天可汗赦免,那安元壽是粟特人,粟特人一系的昭武諸胡如今對唐人敵意很大,他們早已覬覦安西都護府許久。”

  長孫無忌道:“局勢很嚴峻嗎?”

  李績搖頭道:“橫掃天山的余威還在,只是昭武諸胡很復雜,裴行儉送來的消息,目前蔥嶺形勢不明。”

  “趙國公,吐蕃又送消息來了。”

  門外的話語聲打斷了兩位輔政大臣的話語。

  長孫無忌走到門外,伸手拿過卷宗,將其打開,上面寫著的是桑布扎的事,現在的桑布扎不再過問唐軍與吐蕃兵馬的事,他似乎是心灰意冷。

  這一次來信是吩咐長安的吐蕃使者,將他多年編寫的書籍送給吐蕃。

  其實在長安這么多年,桑布扎一直在做著他的事,他也一直在編寫吐蕃的書籍。

  在長安的數年間,桑布扎從未忘記過他的職責,他才是吐蕃的良臣,一個不忘職責所在的良臣。

  長孫無忌為他現在的遭遇感覺可惜,低聲道:“此人一直很想念藏布江畔吧。”

  聽趙國公忽然低語一句,李績對這莫名地傷感,感到無奈。

  長孫無忌是文人,文人就會這樣莫名地傷感。

  午時剛過,李績就離開了趙國公府邸。

  之后,輔政大臣趙國公上奏,請朝中安排文吏馳援安西都護府。

  李承乾當即就答應了舅舅的要求,派許圉師,趙仁本,高崇文前往安西都護府,協助安西都護裴行儉,治理西域。

  輔政大臣的上奏,這位年輕的皇帝就此答應了。

  朝野一片祥和,大唐君臣相宜,當今陛下仁義且孝順,人人皆稱頌之。

  年邁的來濟將近來發生的種種國事記錄在了史書中。

  乾慶元年夏,皇帝下旨為吐蕃贊普治病,醫治一月有余,松贊干布之病情好轉。

  乾慶元年冬,吐蕃贊普拒絕了皇帝治理吐蕃的條件。

  半月后,皇帝與吐蕃贊普相約在冬日看關中雪景,兩國之交相宜,和睦。

  不以吐蕃贊普拒絕條件而惱,反以寬容報之,相約冬日看雪景,臣民皆稱皇帝寬仁,豁達。

  乾慶二年初,吐蕃內亂,皇帝下旨為吐蕃平亂,吐蕃大相夜奔,松贊干布于當夜在咸陽橋攔下大相,兩人攜手回了長安,不再干預唐軍平亂。

  臣民皆稱松贊干布遵守約定,口耳相傳,此稱唐蕃君子之交。

  乾慶二年,正月十二,唐軍進入吐蕃地界,平定吐蕃各地,吐蕃臣民相迎,史稱正義之軍。

  又乾慶二年,正月十三,輔政大臣趙國公上奏治理西域,皇帝從之,朝野稱賢,皇帝與諸國仁義,與臣民休息,與長輩孝順,為人子標榜。

  乾慶二年,正月十五,王玄策率一千兵馬,兵臨邏些城。

  史書上沒寫的是,祿東贊去見了鴻臚寺之后,讓許敬宗將什么樣的話語轉述給了陛下。

  寫到此處,來濟終于擱下了手中的筆,他待國書上的墨跡晾干,便收攏起來,與郝處俊,孫處約,高智周交代了話語之后,獨自前往皇城中。

  承天門下,李承乾正在看著一群工匠修繕著宮門。

  來濟帶著國書而來,向著這年輕的背影行禮道:“陛下。”

  待來濟站定,鴻臚寺卿郭正一也快步而來,行禮道:“陛下。”

  李承乾揣著手看著工匠們運送著石料道:“一直覺得這承天門不夠寬大,朕就讓人修繕一番,改得更寬敞一些,朝中的官吏越來越多了,承天門應該更大才對。”

  來濟笑著道:“陛下圣明。”

  “還以為你們會反對,以前朕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覺得這承天門不夠大,按照祖制……朕不該動宮中建設規制的,想來大唐祖制也才三十余年,爺爺與父皇不計較,朕就這么吩咐了,還望朝中諸位莫再要與朕計較了。”

  來濟行禮道:“臣等又豈會與陛下計較。”

  言罷,他又遞上國書,道:“還請陛下過目。”

  李承乾伸手接過國書,打開看著去年一年記錄的史實,問道:“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是這般記錄的嗎?”

  來濟道:“不論是美名或是別的,都是要記錄,若不修史則無表率。”

  李承乾道:“嗯,朕倒成了表率了。”

  來濟道:“老臣自小便心向太史公。”

  聽這位老先生要說起司馬遷,李承乾道:“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如今想來重若千鈞吶。”

  言罷,又將國史交還給了來濟。

  眼前事了,郭正一稟報道:“陛下,吐蕃贊普請命,修建吐蕃的天可汗大道。”

  李承乾頷首道:“這是松贊干布說的?”

  郭正一作揖道:“臣今日去看望松贊干布,他親口所言。”

  來濟笑著道:“如此,老臣就又能在國史上記錄一筆。”

  李承乾本不在意史書上所言,當年在洛陽砍了上千顆人頭,早就寫在了貞觀一朝的史書上,洛陽城前流血漂杵,眼前這點美名真算不上什么。

  望著正在修繕的承天門,李承乾道:“在王玄策手中有一條直通邏些城的道路,就按照那條路修建吧。”

  “喏。”

  后世史書上的唐蕃古道以另一種面貌出現。

  李承乾心中思量那條,會在后世歷經千載的唐蕃古道,良久不語。

  郭正一得到話語,便作揖,他快步離開去安排事宜。

  接下來的時日,朝中有禮部,鴻臚寺,崇文館很忙碌,朝中各部休沐的時辰,這三處官衙走動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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