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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雪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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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無忌道:“殿下想錯了,房相以前的作風不是這樣的。”

  李承乾又道:“舅舅此來正好,中書省正好有一些不好決定,還能與舅舅商議。”

  目光看向一旁的奏章,長孫無忌道:“老夫來辦這些事就好。”

  “有勞舅舅了。”

  長孫無忌作揖道:“無妨。”

  帶著弟弟妹妹回到東宮收拾了一番,翌日的早晨,天光剛剛照亮天空。

  李承乾早起洗漱一番,今天特意讓寧兒準備較為樸素的衣裳,看來虞世南老先生穿得太華貴不合適。

  東陽去太液池看了她的小鹿,現在太液池有了五只小鹿,也像是兄弟姐妹一家。

  回到東宮,她準備好了自己的背包,帶上銀針與一些藥材,道:“皇兄,孫神醫正在陜州給水患后的鄉民治病。”

  李承乾穿好靴子,站起身道:“情況嚴重嗎?”

  “送來的消息說是風寒者眾多,倒也能治好。”

  注意到妹妹神色上有著些許擔憂,李承乾安慰道:“孫神醫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長久留在一個地方,身為他老人家的弟子,他希望你也能獨當一面。”

  東陽平時就文靜,她說話的聲音也并不大,回道:“妹妹明白孫神醫的良苦用心。”

  讓寧兒準備了三匹絲綢,便去看望虞世南老先生。

  虞世南老先生八十歲高齡,一輩子見到了隋朝的建立,又見到了隋朝的倒塌,他的人生看盡了王朝的興盛與衰退。

  到如今,看到了大唐王朝的建立。

  這是與舅爺同一輩的人,父皇很是看重。

  虞世南老先生的府邸并不算多么華貴,可畢竟是高門,前來看望的人不少。

  李承乾領著妹妹來的時候,也見到了舅爺。

  高士廉胡須花白,嘆息道:“原本想著老朽會先死,卻是伯施先走了。”

  歐陽詢道:“人終有這一天,許國公又何必著急。”

  高士廉懊惱道:“惜哉,痛哉。”

  兩位老先生說了好一會兒,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太子殿下與東陽公主。

  歐陽詢正色行禮。

  高士廉頷首道:“你父皇在冬獵,讓你前來看望的?”

  李承乾揣手道:“孫兒先去看看老先生。”

  高士廉讓開路,先讓這孫兒入屋內看望。

  李承乾領著東陽走入屋內,昏暗的屋內只有幾個女眷低著頭又站在榻邊。

  虞世南坐在一張椅子上,蒼老的手顫顫巍巍拿著一張紙。

  “老先生?”

  聽到話語,虞世南緩緩轉頭,就要行禮。

  李承乾連忙扶住他,道:“老先生不用行禮,孤的妹妹是孫神醫的弟子,可以幫老先生診脈。”

  虞世南虛弱地道:“謝殿下,其實他們都說過了,老朽到了古稀之年,并不奇怪。”

  東陽默不作聲地診脈,她看多了生死別離,神色平靜。

  良久,她低聲道:“老先生可有什么想吃的。”

  虞世南笑了笑,道:“想吃的都吃過了,老朽臨終前還想與外面兩個老不休地打牌。”

  李承乾爽朗一笑道:“好!那就打牌。”

  夜里,長安城又下起了雪,三個老人家臥在榻上安靜地打牌,李承乾與東陽就平靜地坐在一旁。

  隨著一聲鐘鳴,宣告著貞觀十一年結束了,貞觀十二年到了。

  虞世南與舅爺還有歐陽詢打著牌,依舊是很盡興。

  見高士廉又贏了,虞世南搖頭不已道:“老朽都要入土了,伱怎還要贏這么多。”

  高士廉道:“你都要入土了,還這般在乎一時成敗?”

  歐陽詢感慨道:“多半是要死不瞑目了。”

  李承乾聽著三個老人家的對話,忽然一笑,回頭看去,見到東陽伏在桌案上睡著了。

  拿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東陽身上,李承乾給三個老人家續上茶水。

  子時已過去了,也到了貞觀十二年,漫天的飛雪還在飄著,隱約可以見到屋外有人拿著燭臺走過,多半是老先生的家眷在準備后事了。

  老先生臨終之際,還在出著牌。

  一輪之后,高士廉出了牌,見到虞世南閉著眼,呼喚道:“老匹夫出牌了。”

  “嗯……”虞世南緩緩睜開眼,望著手中的牌顫顫巍巍打出一張,他低聲道:“老朽做了一個夢。”

  歐陽詢問道:“什么夢啊?”

  虞世南低聲道:“老朽夢見吶,這長安城沒有人在挨餓了,也沒有人入獄了。”

  其實老先生只是閉眼幾個呼吸間,卻已睡了一覺,又做了一個夢。

  牌局依舊在繼續,李承乾揣著手望著窗外晃動的燭火,燭火越來越多了,已有不少的議論聲傳入屋內。

  “老匹夫?老匹夫?”

  高士廉呼喚了幾聲,又搖了搖他的手臂。

  從虞世南手中掉出了一串牌,正是一副順子。

  看得高士廉瞪大的眼睛,道:“好你個老匹夫,入土前還要贏一把。”

  老先生終究是過世了,再也叫不醒了。

  不過他老人家的臉上帶著笑意。

  東陽也睡醒了,她取下皇兄的大氅,連忙上前診脈,探鼻息,緩緩點頭。

  李承乾打開屋門,感受著迎面而來的風雪道:“老先生走了。”

  去年的夏天溫彥博老先生過世了,今年伊始虞世南老先生也過世了。

  想起了在甘露殿的奏章,這位老先生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勸諫父皇,莫要學項羽,應當效仿漢高祖皇帝劉邦。

  李承乾與東陽站在屋檐下,讓老先生的家眷安排后事。

  歐陽詢道:“其實他老人家以前就在說,贏一局,讓他贏一局,你舅爺總是不肯讓他。”

  “當真?”

  “嗯。”歐陽詢雙手背負,立在風雪中,仰頭吐出一口熱氣道:“現在好了,他入土前終于贏了一局。”

  李承乾揣手道:“舅爺還不想老先生瞑目呢。”

  “現在瞑目了。”

  歐陽詢仰天長笑,便離開了這里。

  等舅爺走出來,李承乾道:“歐陽先生走了。”

  高士廉的表情并不愉快,一來舅爺還在抱怨為什么虞世南比他走得早,二來也是因虞世南終于在臨終前贏了一把。

  “這老匹夫在閉眼之前,拿到這么好的牌,心里一定是很高興的。”

  “好牌在手最高興,若是好牌打出去了,反而沒這么盡興了。”

  “正是如此。”高士廉迎著風雪而立,須發被吹得揚起,緩緩道:“你父皇還在驪山冬獵?”

  李承乾惆悵道:“也不知道父皇何時會回來,鄭公現在還勸諫父皇嗎?”

  高士廉搖頭,道:“鄭公現在更在意你這個儲君。”

  雪花不斷落下,短短片刻爺孫倆的肩膀上都留有一些積雪。

  東陽將皇兄與舅爺肩膀上的積雪拍去。

  安靜片刻,高士廉又道:“你父皇到底還當不當這個皇帝了?”

  李承乾不解道:“舅爺是何意思?”

  “聽說你還給陛下備足了糧草與兵馬?”

  “這不是孫兒應該做的嗎?”

  高士廉又是一笑道:“挺好,挺好的。”

  跟著舅爺的腳步走出虞世南老先生家的府邸,李承乾走在一旁,東陽跟在身后。

  侍衛護衛在兩側。

  本是宵禁時分,皇帝的旨意就來了,允許虞世南的家眷在子時準備喪事,并且稱頌虞世南為人的德行與忠直,博學與文詞,行書乃是當世五絕,陪入昭陵,謚號文懿,加賜禮部尚書。

  聽著高聲念誦的旨意,李承乾跟著舅爺越走越遠。

  從街巷走到朱雀大街上,高士廉拿出一卷書,輕描淡寫地道:“虞世南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這卷書送你。”

  李承乾拿過書,借著護衛所舉的火把,火光下看著書卷上的四個字,《北堂書鈔》

  “舅爺。”心中遲疑了片刻,李承乾悄聲問道:“該不是趁著老人家彌留之際……”

  高士廉搖頭道:“老朽怎會做這等事,是虞世南托付老朽贈予他人,想著也沒別人好送的,這長安城也就你這個太子能夠入老朽的眼。”

  “舅爺眼光獨到,孫兒佩服。”

  “這是虞世南用歷代前賢所得中領悟出來的,你若是不喜就還給老朽。”

  言罷,高士廉揮袖道:“罷了,這老匹夫都入土了,老朽看見他東西就煩。”

  李承乾收好這卷書,揣著手送著舅爺回家。

  寂靜的長安城只剩下了風聲,看著高林扶著舅爺回屋,李承乾也與妹妹一起回宮了。

  貞觀十二年的第一天還下著雪。

  回到東宮,李承乾草草睡了片刻,便坐在東宮門前看著風雪發呆,這個時候什么都不想去考慮,只想放空腦子。

  李治與李慎,還有明達三人正在拼著拼圖。

  父皇還是知道了興慶殿的事,不好責罰小兕子,只好責罰稚奴與李慎將拼圖復原。

  東陽又去照料她的小鹿了,李承乾喝著茶水,即便是坐在屋檐下,還是有不少的雪花落在身上。

  李道彥走到東宮門前,稟報道:“殿下,大雪封路了。”

  李承乾神色了然道:“哪里的路被封了?”

  “回殿下,是從驪山回長安的要道被大雪封堵,雪深有五尺,陛下與皇后還有五千兵馬都被困在驪山上。”

  不只是父皇與母后,還有幾個妹妹也在驪山上。

  李承乾放下了茶碗,站起身走入風雪中。

  寧兒看見這一幕急匆匆從殿內拿出一件大氅,追入雪中給太子殿下披上。

  盡管太子的身體比以往好了很多,也多年沒有再生病了,可還是要注意冷暖。

  讓寧兒披好了大氅,李承乾這才與李道彥腳步匆匆地走出承天門。

  一路上,詢問著驪山的情形。

  李道彥繼續道:“殿下,是否要派出兵馬馳援陛下。”

  李承乾腳步忽然停下,走向中書省道:“多半還會有消息接著送來,去請李績大將軍,再將秦瓊大將軍與程大將軍,都請來。”

  “喏。”

  風雪依舊很大,風吹在臉上,隱約有些睜不開眼。

  其實只要驪山的糧草足夠,再加上父皇這些天的打獵所得,更有尉遲大將軍與薛萬均護衛,還有房相在。

  說不定現在的父皇在驪山行宮過得很舒適,大雪封路車馬不能行,也不用考慮要不要回朝的事。

  說不定正泡在溫泉中喝著酒水,吃著肉好不快活。

  父皇正是這樣的人,一點小雪災,在父皇面前根本不足道哉。

  很快驪山又送來了消息,送消息的是個尉遲恭將軍身邊的裨將,他稟報道:“陛下有旨,陛下被大雪困在驪山,還請太子殿下繼續監理朝政,守備長安。”

  李承乾詢問道:“可有兵馬前去馳援驪山?”

  “回太子殿下,長樂公主制了滑板,可以在雪中滑行,陛下見長樂公主玩鬧,用命工部三百工匠就地取材,制造滑板,末將就是借用滑板下了驪山,陛下也很……”

  他猶豫了片刻,見后方一群大將軍正在朝著中書省走來,神色一凜道:“陛下也酷愛滑雪。”

  李承乾心中感慨,父皇不僅僅還在驪山休假,甚至還玩起了滑雪。

  早年前,帶著弟弟妹妹玩過滑雪,現在這個游戲傳到了驪山,不僅沒有因圍困有了苦惱,還玩了起來。

  李承乾道:“不愧是父皇。”

  不多時眾將領走入了中書省,紛紛行禮道:“太子殿下。”

  將領們的嗓音渾厚又敞亮,李承乾道:“秦大將軍身體如何了?”

  秦瓊道:“如今一切尚好,幸有東陽公主診治。”

  李承乾揣著手來回踱步,幾位大將軍對陛下是擔憂的,恨不得現在就開拔去驪山。

  望著漫天的大雪,吩咐道:“程大將軍。”

  “末將在!”

  “領左領軍一千兵馬清理驪山與渭南縣要道上的積雪,保證后續的糧草能夠供給到驪山,穩住驪山軍心。”

  “喏。”

  “李績大將軍,領三百人先去驪山,問詢父皇情形,積雪深厚沿途小心。”

  “喏。”

  “秦大將軍率一百人,在驪山五里等候,消息一到即刻送來長安。”

  “喏。”

  三道命令吩咐下去,三個大將軍快步離開。

  李承乾揣著手獨自站在中書省內,見李道彥還站在門口吩咐道:“將京兆府尹與京兆府少尹召來,孤有要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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