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的改革如火如荼,而太行山的改革還在天京之上。
周鐵衣在太行山的時候,主要是提出改革方案,并且分化太行山三省的勢力,將皇親國戚,世家,豪強,兵家外援,墨家,公輸家,儒家,佛家分化,不讓其虬結在一起。
現在因為墨石案的事情,兵家暫時斬斷了和太行山世家的聯系,因為周鐵衣承諾的改革紅利和將功贖過,世家又將豪強賣了出來。
佛家在大智禪院上犯了大錯,以至于現在太行山的佛家寺院都夾著尾巴做人。
儒家有王明義和李劍湖參與兩地改革,現在自己已經分化成為保守天京派和改革地方派,本身就暗流涌動,無法形成合力。
寧王,墨家,公輸家又是周鐵衣的盟友。
這一來二去,太行山本來難以改革,百萬礦工衣食所系的墨石礦場制度就被周鐵衣從中間撕裂開來。
剩下負隅頑抗者不少,周鐵衣也不準備講大道理,所以離開之前,給阿大等親衛和師姐妙玉的任務就是殺!
改革到了一定階段,哪有不動刀子的道理,亂麻已經被搓散,不再鐵板一塊,剩下就是快刀落下。
周鐵衣離開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太行山省能夠上繳幾百萬兩現銀,阿大等親衛抄家滅族功不可沒,相比于現銀,其實收獲更多的是大量的土地,礦場。
按照以前的邏輯,這些土地和礦場本來應該被分配給存活下來的世家或者新扶持的世家,但是這一次周鐵衣提出了不同的改革方案,那就是建立地方公司。
諸如土地,全部都收歸到地方縣衙賬上,地方縣衙以此作為基礎,成立礦業,農業公司,剩下的世家參股,雇傭逃難來太行山的流民進行統一大規模耕種,并且承諾工作超過五年,給予戶籍和公司股份。
這是一套新的體系邏輯,在天京周鐵衣都只是提出了農業公司概念,想要實施還需要掠奪勞動力和收攏土地。
但在太行山這里,雖然能夠耕種的土地更少,但是能夠殺人獲取土地,所以改革更為積極。
不過這種激進的改革必然導致暴行。
白芷山礦區,雖然山銅府的世家準備給妙玉修建一座新的別院,但妙玉仍然堅持就住在之前周鐵衣待的那個小院之中。
只不過現在手握大權,甚至這中間斬殺過一位負隅頑抗的三品窯主的妙玉道人此時眉頭緊皺。
她此時對面坐著的是太乙觀一位‘云游’至此的長輩。
“師侄,這終究是有傷天和。”
這位長輩輕聲說道。
妙玉皺眉,她當然不會因為長輩一句話就對阿大等人進行約束,但阿大最近一個月做的事情確實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殺人可以快速完成任務,還能夠獲得利益,所以最近一個月以來,妙玉明顯感覺到阿大殺人的手段越發狠厲。
這一點阿大等親衛自己不覺得,但是每次見到阿大的時候,妙玉都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煞氣,殺氣和死氣在與日俱增。
所以這次長輩來告誡這個問題,她才沒有一口回絕。
不過現在妙玉也不是當年在山上清修的女道,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笑道,“師叔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不若先盤桓兩日。”
見妙玉已經端茶送客,這位太乙觀的師叔也只能尷尬笑了笑。
此時已經見得三品天象的妙玉今非昔比,自然不是她這個師叔能夠約束的,這次來也只是替人傳話。
環顧左右,這位師叔為了掩飾尷尬,對旁邊的下人說道,“帶我去靜室即可。”
不料妙玉打斷,“師叔,這小院廟小,不過只有一間書房,一間臥室,一間客廳,沒有山上修行用的靜室。”
妙玉說的是實情,這本來就是白芷山礦區一位管事值班用的小院,連居住的地方都不算,周鐵衣在這里也沒有住多久,自然沒有擴建。
這位師叔神色一愣,“那我住在哪?”
妙玉笑道,“既然有人請師叔下山云游,師叔還怕沒有住的地方嗎?”
這番說詞頓時讓這位太乙觀師叔面皮羞紅,掩面而走。
等這位太乙觀師叔離開之后,下人撤下茶盤的間隙,周圍的空間如同水波浮動,周鐵衣的神祇身出現,只不過掩蓋了周身異象,化作自身的容貌。
周鐵衣一出現,就讓這客廳內外封閉,改易空間,讓本來坐在椅子上的妙玉坐在了他的身上。
突然的空間變化并沒有讓妙玉吃驚,因為她和周鐵衣是一同參悟太極天象,早已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使遠隔陰陽,也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狀態,更何況這近在咫尺的變化手段。
“才月余不見,又在胡鬧。”
妙玉作勢欲要起身。
周鐵衣哪里不懂小別勝新婚的道理,手臂收攏,厚臉皮貼了上去,“師姐,一月不見,如隔三秋。”
妙玉推了周鐵衣一下,見推不動,自身就算施展神通,化作陰陽兩儀之中的太陰,少陰祖炁,恐怕反而會被周鐵衣更緊地吸引,只能夠任由他抱著。
和師姐貼貼之后,周鐵衣笑道,“剛剛那位是太乙觀的師叔?”
“嗯。”
妙玉微點螓首,“以前在山上的時候對我頗有照顧,這次沒想到她居然被請了下來。”
周鐵衣對此倒不意外,“天下熙攘,利益往來,哪有真正的清修之地啊。”
以前太乙觀能夠置身事外,是因為參與的利益糾葛不深,但現在不一樣,如果能夠說動一位四品就能夠對周鐵衣和妙玉的行為進行約束,那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就算是二品的高人也會心動不已,所以這位師叔下山也是身不由己。
妙玉思考了片刻,說道,“雖然這位師叔是有人請托,但阿大他們最近確實傷了天和,僅僅我知道的,他們最近一月殺了就至少三千人,暗中還有我不知道的。”
周鐵衣說到正事,收起眼中嬉笑,“兵者,兇厲也,出之不祥,此番殺人有傷天和,卻合人道。”
妙玉聽懂了周鐵衣的意思,阿大等人作為士兵和周鐵衣手中的武器,本身就是要用來震懾他人的存在,一旦出動,就必須要見血,這樣才能夠起到震懾的效果,不然如此懷柔的手段,周鐵衣為什么不交給其他人來做呢?
隨后周鐵衣繼續說道,“不過已經殺了一個月,都請托到太乙觀的門下,這山銅府確實應該歇一歇了。”
殺雞儆猴,這一個月加上自己之前監牢的,已經足夠威懾他人了,既然有人能夠請托到太乙觀,那就說明三品甚至二品的高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這個時候抽刀離開,對于雙方都是一件好事。
周鐵衣也需要調阿大等人離開,應對明年春季地方錢莊的問題,而太行山也需要進入一個休養生息的階段。
見周鐵衣最終同意了將阿大等人收刀入鞘,妙玉忍不住在心中松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來,“那我讓阿大等人進來,你親自吩咐?”
“不急。”
周鐵衣不讓妙玉離開,“這次我來,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和師姐商量。”
“什么事?”
“青帝趙氏欲要嫁女和我結成連理之好。”
妙玉柔和起來的表情先是一冰,然后說道,“那是你的事情,問我何干?”
周鐵衣趕忙陪笑道,“師姐怎么說糊涂話了,那趙氏就算嫁女給我,也只能夠是側室,沒有師姐這個正室壓著,我還擔心趙氏對我圖謀不軌呢!既然師姐不愿意,我將這樁婚事退了就是,大不了就和趙氏翻臉,左右他不過是五帝苗裔,又不是五帝親臨。”
妙玉剛剛只是情感上有些不虞,她又不是蠢貨,自然知道青帝和周鐵衣結成連理,對于周鐵衣的幫助有多大,嘆道,“又在說胡話。”
周鐵衣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師姐,名不正則言不順,我想要明年二月上太乙觀提親,迎娶師姐。”
不過出乎周鐵衣意料之外,妙玉沉吟片刻,說道,“還記得我們那夜雷雨夜后的誓言嗎?”
周鐵衣奇怪地看向妙玉,她口中雷雨夜就是當時一起參悟煉制車文遠留下的白玉棋盤,當時兩人立下誓言,順其自然,兩不相悔,免得陷入情劫,暗自神傷,損害道行。
但當時兩人連三品都不是,現在通過見得了太極天象,本來就是相得益彰,結為道侶更算是順應大道,妙玉更不應該拒絕才對。
“自然記得,順其自然……”
還沒有等周鐵衣說出下一句話,妙玉就伸出手掌,堵住周鐵衣的嘴,說道,“你記得此言就行,那我就同意你上太乙觀提親。”
周鐵衣覺得妙玉話里有話,只不過還沒有等他繼續追問,就聽到妙玉說道,“我有些累了,想要獨自靜一靜。”
這次妙玉很堅定地用手掌掰開周鐵衣環抱著的手臂,見妙玉這么堅決,剛剛又占了便宜,想要享齊人之福的周鐵衣覺得這可能是師姐雖然理智上同意了自己娶青帝族裔之女,情感上肯定還需要接受的時間,所以才用當初的誓言告誡自己。
于是訕笑道,“那師姐好好休息,明日一同返回天京。”
這次妙玉倒沒有拒絕,等周鐵衣離開之后,妙玉返回了書房,拿出腰間周鐵衣贈送的乾坤袋,從中取出兩卷經書。
其中一卷乃是周母贈予的魚龍天書,一共三百六十五個龍章,字字珠璣。
雖然稱之為魚龍書,但這本經書妙玉現在已經知道了緣由,乃是當年佛家借魚之肚所送天書!
所有人都以為這會是周母的立道之基,但沒想到周母將這卷書傳給了妙玉,她自己則借兒子周鐵衣渡過了情劫。
而第二卷經書雖然沒有魚龍書上的龍章多,只有四十九枚,這是妙玉的機緣,當年在太乙觀上修行,有一次大明宮主到訪,稱贊她乃是璞玉之姿,所以暗中相贈。
因此當初周鐵衣第一次拜訪大明宮主的時候,妙玉才說自己認得這位師祖,這位師祖對她很好,才有自信給周鐵衣引薦。
妙玉也一直勤加參悟大明宮主贈送的經書,并且從中領悟了太上忘情法門。
她兩次都想要為周鐵衣動用上面的‘萬全準備’,只不過周鐵衣都自己化難呈祥。
但萬事可一可二,唯獨忌憚第三!
此時兩卷經書在手,又入了三品,妙玉才真正領悟出其中高妙之言。
太上忘情是總綱,魚龍蛻變是法門。
這兩卷經書本來就是一卷,只不過被人拆成了兩卷,所以當初周母這位道門嫡傳拿著的時候,也只是以參悟為主,并沒有以魚龍書立道,反倒是她取的周魚龍這個名字,掩蓋了這卷天書真正的用途。
就在天下人面前,有人布了好大一局!
兩卷天書此時合在妙玉手中,妙玉輕聲說出了上面的法門,“蛻凡忘情魚龍變。”
這是一個人只能夠使用一次的法門,一旦施展,就會剝離七情六欲,化作天真赤子,同時短時間內獲得堪比一品實力的絕世法門。
乃是當初玄都山道門嫡傳李青華化死為生,擺脫神道布下殺局的絕世法門。
妙玉靜靜地看著兩卷天書,她知道這兩卷天書此時落在她手中,肯定是無數大人物苦心經營的一局,但短時間內獲得堪比一品的力量,同樣有機會破局而出。
而且即使當初那些布局的大人物們,肯定也想不到自己這個‘資質平平’的棋子有能力參悟太極。
所以妙玉準備留下這后手,想到這里,她的身體忽然散做純陰之氣,只不過這團純陰之氣兩分,一份化作象征太陰的妙玉,一份化作她手中環抱著象征少陰的女嬰。
兩者皆是妙玉自己,在蛻凡忘情魚龍變上妙玉自己領悟的法門變化,她寶相越發莊嚴,眼中情緒波動漸少,但懷中女嬰卻天真爛漫,一點點吸收她最美好的記憶和情感。
妙玉輕聲說道,“我已尋得萬全法,不負大道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