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大道可以照現未來。
不過……未來并非一成不變。
因果所照現的乃是一種“可能”。
絕大多數情況下,這種“可能”不會改變。
可一旦未來改變,接下來再發生什么,就連密云也無法預測了。
“現在便動身吧。”
密云柔聲開口,望向窗外,寅時一過,天便要亮了。
遲則生變。
有些事情,他希望盡快迎來結果。
片刻后。
一列車隊匆匆忙忙駛向內城。
懸北關是一座巨城,論占地面積,相當于褚國四到五座城池總和,因為占地太大,為了方便管制,故而分為內外兩城。尋常百姓,商賈車隊,只能通過外城南門進入……想要去往內城,便要入城之后繼續往北。
相比于外城的燈火通明,內城入口顯得死寂無聲。
隔著數里,便能看到駐守甲士,身披重甲,手持大戟,立于道路兩側。
殺意彌漫,令人生寒。
這些甲士,乃是簡青丘麾下的“玄甲重騎營”。
韓厲能在崇州與陳翀對抗……自然少不了麾下精銳的功勞。這些玄甲重騎移動不便,但極其擅長陣地戰,短距沖殺,可以輕松以一當十。崇州懸北關乃是整條離國北線最為重要的主城池,太子如今能夠放開手腳在離國境內和九皇子搏殺,便是因為有這只“玄甲重騎”駐守懸北關,即便北邊不時傳來妖潮侵擾的消息,也不用太過理會。有這么一支重甲鐵騎軍隊坐鎮,即便懸北關半邊天塌了,簡青丘也能頂上片刻。
噠噠噠。
馬蹄踏地,踩出清脆聲響。
長眉以法器更改了容貌,佩戴了斗笠……密云還是老樣子,坐在車廂雜草中,抱著膝蓋,蜷縮身子。
通往內城的檢查,自然要更加嚴格。
然而這一次密云卻是未曾遭到任何攔截,任何檢查。
為了這一日。
佛門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
玄甲重騎常年駐扎內城,有崇州內務司專門撥給的糧草補給線,但因為陳翀駕臨之故,近日來兩位將軍矛盾激化……簡青丘在半年前增添了兩條私人運送的糧草路線,為懸北關內城運送糧草乃是一件頭等重要的大事,佛門為了滲透這條“私線”,付出了很大代價,最終取得了成功。
相比于福德羅漢,長眉羅漢行事更加謹慎。
這半年來,他一直生活在懸北關中,借著“運糧”任務,默默熟悉著內城路線。
未雨綢繆,等的便是今夜。
糧草車順利進入內城,夜巡更加森嚴。
不斷有甲士投來目光,但卻無人伸手攔截……恐怕誰都不會想到,梵音寺的年輕佛子會冒如此大險,親身進入陽神留駐的懸北關。
寅時過半,運糧車抵達邸閣,車隊開始卸貨。
長眉羅漢深吸一口氣。
真正的任務這才開始,從半年前他便開始為今夜做“準備”,每次卸貨之時,他都會帶著一份禮物,去邸閣門口拜訪負責看管駐守的“倉廩使”,一來二回,車隊所有人都習慣了“長眉”的消失。
這一次和以往一樣。
長眉背著重重布袋,攜著這份“禮物”前去拜訪倉廩使,但推門之后,便直接發動佛門秘術。
僅僅對視一剎。
陰神境的強大神念便席卷涌入倉廩使腦海。
“半柱香。”
長眉稍稍松了口氣,但眉宇間的緊張之色并未消散。
他壓低聲音說道:“佛子大人……我們只有半柱香的時間。”
“看來一切還是順利的。”
密云從布袋中爬了出來,他拍去身上灰塵,神色并沒有什么變化。
目前發生的一切,和因果道境照現的畫面沒有太大出入。
雖然少了福德。
但入城還是順利的。
其實……
只要運糧車隊抵達邸閣,接下來的事情,便和時間無關了。
“你在此地等我半柱香。”
密云垂眸,柔聲說道:“半柱香后,卸糧結束,若我沒有回來,你便獨自一人返回外城。再等半日,若仍不見我身影,便帶著福德離開懸北關吧……”
“佛子大人?!”
長眉怔了一下,心中一陣酸澀。
“師叔,不必擔心我的安危。”
密云微笑說道:“我乃是如今梵音寺的‘佛子’,未來繼承大統的新任領袖。即便談判失敗,那人也沒理由殺我。納蘭秋童駕臨懸北關,多半是要關門剿殺了,佛門這幾年死了很多大德……我希望你和福德能夠平安離開北地,返回婺州。”
長眉嘴唇有些顫抖。
他神色凝重,行了一禮。
密云單手立掌,回了一禮。
小沙彌輕輕抖了抖肩頭,那些雜草被風吹去,他從袖中取出了一枚金光熠熠的符箓,輕輕抖了抖,光火點燃,一道無形光華流轉開來,將其籠罩。符箓燃燒地很快,應該只能支撐數十息,不到百息,但在其燃燒的那一刻……長眉眼中的“密云”便就這么消失了。
即便是陰神境,近在咫尺,也感應不到一絲一毫的氣息。
密云回過頭來,望向遠方。
他輕輕屏住呼吸。
作為梵音寺千年以來最年輕的“佛子”,也是參悟道境最早的修行者,密云的情況相當特殊。他不是轉世者,卻勝似轉世者,曇鸞法師將全部的“功德”留在了佛骨之中,作為遺送后人的衣缽寶藏,只等未來的有緣人開啟。
密云熔煉了“佛骨”。
他得到了曇鸞的全部,卻不曾被曇鸞的“記憶”覆蓋。
某種意義上來說……
梵音寺的這道傳承,與妖國大修的傳承有些類似。
這是轉世者對后世有緣人的極盡偏愛。
曇鸞放棄了重活一世的機會,將點燃光火的希望,交付到了不確定的未來。
不過。
三百年后。
梵音寺沒有讓他失望。
如今的這位“佛子”,雖然年輕,但卻異常成熟,并且強大。
“呼……”
密云神色堅定,輕輕往前踏出一步。
風聲呼嘯。
長眉有些失神,其實先前符箓點燃之時,他便看不到佛子的身形了。
只是此刻他心中生出了一陣失落。
他知道,佛子走了。
這是佛門無數人參而不可得的“神足通”……
佛子僅僅用了一年,便掌握了這門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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