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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花主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劍道余燼

  “也不知為何,懸北關的檢查越來越嚴格了……”

  “這么一小截路,恐怕還要半個時辰,咱們才能入城……”

  “噓,噤聲!來人了!”

  懸北關鐵壁之下,馬車拍成長隊,輪流接受戒嚴檢查。

  馬蹄聲由遠至近。

  原本就壓得極低的交談聲,被馬蹄踏碎。

  如今懸北關局勢緊張……

  誰都知道,陳翀和韓厲兩位將軍彼此之間存在“芥蒂”。本來這些矛盾,應該通力化解,但在諸多陣營的心機加持下,懸北關便成了一座角力場,日日戒嚴,諸多條理,朝令夕改,平民百姓苦不堪言。

  謝玄衣在隊伍之中,戴著一頂斗篷,壓低視線,默默等待著。

  他沒有放出神念。

  這懸北關……可是有陽神坐鎮的!

  陳翀就在城中。

  自己貿然放出神念,可能會引起注意。

  “這懸北關戒嚴,不像是無的放矢。”

  謝玄衣往前看去。

  近百輛馬車,應該是“排成”長隊,挨個接受檢查。

  甲士先校驗通關文牒,再翻查馬車車廂……謝玄衣觀察了半個時辰,這檢查手續雖然繁瑣,但也還算“太平”,至少沒看見有誰被甲士拒絕入關。

  剛剛生出此念。

  便聽前方不遠處,響起一道慘叫!

  “啊……”

  那是一個稚童的慘叫聲音。

  最前方即將入城的一輛馬車,被甲士攔住,為首巡差拔出腰間長劍,刺入車廂之中。那車廂之中滿滿都是糧草,但一劍刺入其中,卻是響起慘叫和哀嚎……緊接著一個身形枯瘦的稚嫩男童,就這么被揪了出來!

  鮮血拋灑,打濕糧草。

  稚童滿臉都是淚水,神色蒼白,看上去極其虛弱。

  他腰腹被劍洞穿,看樣子是很難活了。

  “大人!大人!”

  那馬夫當即跪了下來,哀求說道:“我們和佛門沒關系,小人是奉沅州永寧郡守之命,入關來送糧草的,這是我兒子……他生了重病,我聽說懸北關有醫師可以救命,所以才把他帶著的!大人,求求你高抬貴……”

  聲音未完。

  咔一聲脆響。

  那稚童的哀嚎聲戛然而止。

  為首巡查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擰斷了這孩子的脖頸,皺眉呵斥道:“真是無可救藥的蠢貨,染了瘟疫還想入城……嫌自己一個人死不夠,還要多拉幾個人墊背?”

  說罷,上前一步,拔劍出鞘!

  寒光一閃。

  那馬夫頭顱也應聲落地。

  鮮血潑灑。

  懸北關城門一片死寂,看到這一幕的眾人俱是一陣膽寒。

  “你,去把這兩人尸體埋了。埋遠些。”

  “你,把這些糧草送給簡大人。”

  巡查面無表情,派遣了兩位手下,處理這樁麻煩。

  他揮了揮手,示意檢查繼續。

  謝玄衣看到這一幕,神色不變,心湖卻是起了些許漣漪。

  剛剛那馬夫求饒,上來就與佛門撇清關系……

  所以這些巡查,其實是在檢查“佛門修士”?

  如今太子正在離國境內大肆滅佛,九州各郡的佛門修士,都往梵音寺主宗靠攏,即便還有散修,哪里敢踏入懸北關這種兵家重地?

  無論是韓厲,還是陳翀,都是“滅佛”的堅定擁躉。

  此刻入關,與自尋死路無異。

  “無關人等,迅速讓路!”

  正在思忖之中,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陣鼓點般急切的馬蹄聲,以及長鞭抽打的破空聲。

  人潮被沖散。

  三位披著大紅綢緞執法袍的鉤鉗師,騎駿馬開道。

  在其身后。

  乃是一輛相當華美,甚至有些艷麗,刺目的車廂,上面紋刻著一片妖艷如蓮的奇異花瓣。

  這當然不是蓮花。

  此花名為“玄微”……顧名思義,只在玄微島上盛開。

  “納蘭玄策的人到了。”

  謝玄衣神色一凝,下意識壓了壓斗笠,讓開道來。

  鮮紅馬車停在城門處。

  先前態度倨傲的那位巡查,此刻神情變得相當恭敬。因為從馬車之上下來了一位披著大紅袍的年輕女子,那女子戴著半張面具,遮掩面容,但謝玄衣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身份……

  這是納蘭玄策的親傳弟子,納蘭秋童。

  上次東游。

  二人便碰過照面。

  時隔年余,再次相見,謝玄衣發現這女子不愧是能登頂天驕榜的奇才……這才過去多久?納蘭秋童不僅成功凝聚道境,晉升陰神,而且還來到了陰神中境,凝聚出了法相。紅袍隨風搖曳,虛空之中隱隱散發著一股冷冽氣息,尋常修士無法覺察,但在謝玄衣眼中,納蘭秋童的腦后開出了一朵艷麗花苞。

  “納蘭秋童的法相……便是玄微花?”

  這一幕,倒是讓謝玄衣覺得有些有趣。

  修士法相,多半是與道境,與心性,與功法,與本命器有關。

  姜奇虎的法相乃是一頭猛虎。

  他主修刀法,進攻兇狠,有去無回。

  葉清漣的法相是通天藤。

  她的劍術便如這藤蔓,短暫爆發力量有限,但卻勝在綿長有力。

  玄微花被稱之為妖花。

  有人說,玄微花入藥,對修行有奇效。

  也有人說,這是穿腸毒藥,吃下之后,會失去本我,變得瘋癲。

  “嗯……還有一人……”

  謝玄衣目光凝了凝。

  此刻,雖然只從車廂中出來了一人,但他卻明顯感受到了一縷“危意”。

  在車廂之中,還坐著另外一人。

  那人不曾現身,不曾露面,只是坐在車中。

  但卻能讓謝玄衣感到不安。

  “陰神境……但距離陽神只差一丁點……”

  “大圓滿?”

  謝玄衣皺了皺眉。

  這世上哪來那么多的大圓滿?

  在氣運大潮來臨之前,褚國這邊的大圓滿,一共就只有三位。

  火主,周,唐鳳書。

  按理來說,離國武運稍弱,大圓滿人數應該要少上一些才對。

  可如今來看……

  陳翀,韓厲,再加上車廂中的“那位”,這離國境內的強者,倒是讓人出乎意料,不容小覷。

  “陳大人。”

  納蘭秋童現身之后,對為首巡查出示了一紙詔令,而后輕聲細語說道:“國師有令,這幾日的懸北關南門,便交由‘鉤鉗師’清查。”

  “……是。”

  那位巡查哪里敢生意見?

  懸北關內如今是意見不起……但無論是韓厲,還是陳翀,都要聽從太子和納蘭玄策的調遣。

  這張詔令亮出。

  巡查,甲士,便飛快離去。

  這懸北關城門權力交接,只花費了短短十數息。

  “懸北關被鉤鉗師接手了……”

  謝玄衣皺了皺眉。

  這是什么情況,納蘭玄策通過鐵幕捕捉到了什么異樣?

  接下來的檢查要變得更嚴格了么?

  他下意識捏了捏掌心這些通關文牒,不知道這場變故,會對自己入關產生什么影響。

  “諸位不必擔心。”

  “想要入城,無需多做停留,只需將文牒取出,懸于身側。”

  接手懸北關后。

  納蘭秋童背負雙手,站在城門前,身旁一位鉤鉗師取出法器,將其懸上,那是一枚金燦小鏡,高懸在城頭上方,散發著淡淡金光……出乎謝玄衣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這些鉤鉗師根本沒有檢查入城者的車廂,他們好像并不在乎這些入城者是否攜帶了“違禁品”,是否私藏了不該入關的閑雜人等。

  三位鉤鉗師,一左一右一中,立于城門入口處,好似石雕一般。

  馬車重新恢復了通行。

  這檢查速度……比先前要快了數倍!

  “可惜了。”

  謝玄衣聽見身旁有人輕嘆:“老馮若是再晚上些許……或許就不用死了……”

  他望向不遠處,被甲士拖走的無頭尸體。

  老馮?

  死去的那個馬夫,應該就是老馮了……按目前情況來看,這個可憐人的確是沒趕上好時候,納蘭秋童似乎并不在意入關者的身份,只是那枚鏡子卻引起了謝玄衣的注意。

  這不像是鉤鉗師的專門法器,也不像是玄微島煉出的寶器。

  這金燦鏡子……

  似乎散發著淡淡的佛性。

  臨近懸北關城門了,車隊通行速度很快,很快就輪到了謝玄衣。

  “等等。”

  便在此刻,納蘭秋童忽然開口。

  這是鉤鉗師接管懸北關城檢之后,她第一次開口,也是第一次叫停。

  三位鉤鉗師,頓時出手,一層無形氣機遞送而出,化為壁壘。

  自己被叫停了。

  謝玄衣微微皺了皺眉,他壓了壓斗笠,借機望向頭頂,確認了一下。

  這鏡子并沒有什么反應。

  難道是玄微術感應到了異樣?

  “你從南邊來?”

  納蘭秋童望向謝玄衣。

  火主為謝玄衣準備的“通關文牒”很簡單,這是一份常見的貿易文書。謝玄衣的身份,是一個籍籍無名的行腳商,此行一路北上,從西寧城到懸北關,車廂里裝了各種稀奇古玩,有上好茶葉,也有花期短暫的南方綠植,還有一些良莠不齊的字畫。

  之所以是這個身份。

  一方面,貿易文書最不容易引起懷疑。

  另外一方面,這類行腳商的東西極好準備,隨意傳一道訊令……遍布天下的方圓坊分坊,就可以快速準備一車“商品”。

  “……是,大人。”

  謝玄衣沒有抬頭,他選擇扮演一位戰戰兢兢的老實人,說話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沒有對視。

  斗笠遮掩了視線。

  納蘭秋童沉默片刻,面無表情說道:“抬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謝玄衣假裝猶豫,而后照做。

  他緩緩抬起頭,摘掉斗笠。

  一張還算年輕,還算清俊,但并不干凈的面孔出現在眾人眼前。

  年輕行腳商,風塵仆仆,理應如此。

  謝玄衣并沒有用眾生相捏造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或許是因為心中生出了警惕的緣故,他刻意捏了這么一張還算引人注意的好看面容。

  對視之后。

  納蘭秋童眼中的陰冷明顯消散了三分。

  “有兩三分‘姿色’,怪不得要戴斗笠。”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搭在謝玄衣下巴位置,捏了捏。

  眾生相是秦百煌煉制的頂級寶器。

  如今謝玄衣神念加持。

  即便陽神親至,不仔細看,也看不出端倪。

  這納蘭秋童……自然是沒本事看出異樣,再怎么捏,也不會有事。

  把玩片刻后,納蘭秋童收回手掌,輕聲笑了笑,戲謔說道:“你呀,倒是有點小聰明,是塊干買賣的好材料……”

  “大人說笑了……”

  謝玄衣訕訕笑了笑,討好地縮了縮肩膀。

  “這些花不錯。”

  納蘭秋童目光望向車廂,淡淡說道:“多少銀子,我都要了。”

  “大人……”

  謝玄衣連忙道:“您若喜歡,盡數拿去好了,小人哪里敢收您的錢?”

  “呵呵……”

  納蘭秋童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枚金錠,丟給了謝玄衣。

  “去。”

  她使了個眼色。

  一位鉤鉗師立刻上前,取出百寶袋,將車廂中的那些奇珍異玩,盡數裝去。

  “多謝大人賞賜!”

  謝玄衣雙手接過金錠,滿臉都是欣喜。

  “去吧。”

  納蘭秋童點了點頭,示意謝玄衣可以離開了。

  謝玄衣重新戴回斗笠,心情復雜。

  有這么巧么?

  這納蘭秋童專門攔下自己,僅僅是因為看中了自己車廂中的那些花?

  “等一下……”

  納蘭秋童猶豫了一下,吩咐道:“庚九,你去送送他。”

  “是!”

  車廂中的那位鉤鉗師立刻應聲,原本是彎腰躬身,準備離開的姿態,聽到這番命令之后,他竟是筆直坐了下來,似乎“檢查城門”的任務都不再重要了,與他無關了,這位鉤鉗師老僧入定,如一枚石雕般,就這么不動了。

  這家伙全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便是納蘭秋童口中的送送?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謝玄衣神色古怪,但依舊滿口感謝,他驅車向著懸北關駛去,進入城門的那一刻,微微挪首。

  謝玄衣望向納蘭秋童橫在城前的那節車廂。

  微風吹過。

  車簾翻飛。

  一位披著大紅袍,肌膚如雪般潔白的女子,坐在車廂中,如出嫁新娘一般,正望著他。

  擦肩而過的剎那,二者目光交錯。

  謝玄衣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那女子佩戴著一枚綻滿血紅花瓣紋路的艷麗假面,雖然其真實五官被假面覆蓋,但卻依舊讓人生出“驚艷”之感……這是一種讓人心悸的美艷,謝玄衣沒有動用神念探查,但他可以肯定,這面具下必定生長著一張極美極美的面容。

  在這一刻,他明白了納蘭秋童車中之人的身份。

  方圓坊四位小坊主,都是實力頂級的陰神境強者。

  雪主,火主,木主……

  還有一位,自己從未遇過。

  這第四位小坊主,名為“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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