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穿過玉珠鎮,并未多做停留。
  此行的終點,便是姜凰的“起點”。
  燼離山。
  時隔接近兩年,這座古火山變得更加活躍,馬車停在山腳,謝玄衣帶著姜凰向山頂走去,一大一小,留下兩行腳印。
  “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姜凰微微歪斜頭顱。
  如愿以償回到了“故鄉”,小家伙神色變得凝重了許多,她認真打量著漫山大雪,感應著山頂散發出來的,些微的熟悉氣息。
  這里的確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她在這感應到了凰火氣息。
  “這里……景色不錯。”
  姜凰停在了半山腰,回頭望去,大雪翻飛,人間一片銀白。
  “何止景色不錯。”
  謝玄衣輕聲道:“這里元氣也很濃郁。”
  北郡元氣凋零。
  但燼離山卻是一個例外。
  當年姜凰能夠逃出皇城……并不是一個意外。
  圣后刻意在亂局之中,將姜凰放了出去,恐怕一路逃離到燼離山,也是皇城司的安排,這座燼離山元氣相當充沛。
  越往山頂,元氣便越聚集。
  這當然是一件好事。
  但……
  元氣越是密集的地方,往往越是會吸引修行者。
  就好像在湖里灑一撥魚餌,會吸引很多游魚一樣。
  謝玄衣默默輕嘆一聲,抬起頭來,望向大雪飄墜的山頂位置,那邊被霧氣籠罩,有人布下了大陣。
  霧氣彌漫的深處,隱約可見一道披著大袍的高大身影緩緩出現。
  “何處宵小,膽敢打擾我家師尊清修?”
  大袍身影站在風雪中。
  遙隔百丈。
  他居高臨下,聲音穿透風雪,如擂鼓一般。
  “……走錯了?”
  姜凰怔了怔,下意識攥緊了謝玄衣衣袖。
  “放心,沒走錯……只是有人運氣不錯,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碰到了不該碰到的人。”
  謝玄衣笑了笑,壓低聲音安慰。
  他神念早就已經穿過大陣,清查了一遍。
  只見籠罩燼離山山頂的那座大陣之中,四處散落著招魂幡,鎖魂旗。
  命運倒還真是有趣。
  自己上一次踏足燼離山,就看到了這些物事,如今再來一遍,一模一樣的場景,便又再看了一遍。
  能動用這些法器的,除了陰山邪修,還能有誰?
  陰山主宗已被自己蕩平。
  但早些年驅逐的那些“邪宗弟子”倒是流落在外,難以清剿,這些被拋棄的邪修弟子,如今反而成為了陰山重燃的希望,在主宗覆滅之后,他們便替其傳承道統。
  “還不走?!”
  站在山頂,居高臨下的大袍身影,皺了皺眉,聲音已經透露出了不耐。
  他回頭瞥了眼身后。
  幸好師尊仍在閉關,并未察覺異樣。
  真讓人擾了清凈,自己可沒好果子吃——
  下一刻。
  這位邪修回過頭來,瞳孔驟然收縮,只不過一眨眼功夫,先前還在半山腰的黑衣年輕身影,便已然來到了自己面前。
  二者之間距離不過數尺。
  邪修心頭浮現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懼,他想要開口呼喊,卻發現自己傳不出聲音,也傳不出神念。
  背負著雙手的年輕黑衣男人,就這么穿過了大陣,閑庭信步,如入自家后院。
  符箓,陣光形同虛設。
  最恐怖的是……
  師尊坐在大陣之中,沉浸在閉關狀態之中。
  兩桿鎖魂旗,招魂幡,沒有發出一丁點異響。
  “我問,你答。”
  謝玄衣來到燼離山頂,平靜看著山口飛出的灰燼,背對高大邪修:“不用想著呼救……他聽不見,聽見了也救不了你。”
  心湖的窒息感驟然消散。
  “呃……”
  高大邪修神色蒼白,此刻他終于能夠擠出些許聲音。
  “你們何時到的?”
  謝玄衣輕聲問道。
  “一個月……一個月之前……”
  高大邪修此刻快要哭出來了。
  謝玄衣知道,這句話是真的。
  這些旗幡,剛剛扎到地上,這邪修師徒的確剛來沒多久,碰巧發現了燼離山,布陣開始吸收凰火。
  “陰山的?”
  謝玄衣繼續開口。
  “陰山?”
  高大邪修反應很快,先是裝傻充愣,而后擠出諂媚笑容:“大人,這世上哪還有陰山啊……不是都被殺完了么……”
  “我們就是不入流的山野散修!”
  謝玄衣笑了笑,這句話是假的。
  符合自己對陰山修士的一貫認知。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家伙應該要偷襲自己了。
  下一刻。
  風中果然響起爆鳴之聲!
  謝玄衣神色自若。
  他依舊保持著站在火山口向下觀望的姿勢,只不過微微向側挪了一步。
  暴起發難的高大邪修拔出利刃,沖殺出去,但眼前忽然一閃,那道始終背對自己的身影,仿佛有先知預兆一般,忽然讓出了空間——
  他爆沖出去,想要停步,卻來不及了。
  啪一聲。
  謝玄衣輕輕伸出手掌,在他后背拍了一下。
  于是他沖了出去。
  如鳥一般墜落。
  再墜落。
  最終墜入山口巖漿之中,濺出數百朵火星。
  謝玄衣看著這一幕,神色一片平靜。
  “放肆!”
  一道怒吼忽然響起——
  陰山修士,往往會簽訂魂契。
  高大邪修跌入巖漿之后,坐在大陣中央的那道身影感應到魂契破碎,忽然睜開了雙眼。
  他極為憤怒地站起身子,兩桿魂幡魂旗也隨之拔地而起。
  這身影有洞天境修為,放在陰山中,應當算是不錯的實力,有資格被三圣收為弟子。
  或許,這就是三圣曾經麾下的一位弟子。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可知我是何人!”
  這身影看到來者如此年輕,抑不住怒意,當即沉聲開口,就要自報名諱。
  聽到這,謝玄衣皺了一下眉頭。
  對他而言。
  這身影是誰,名誰,是誰的座下,并不重要。
  他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只需要確認是陰山的,便足夠了——
  于是謝玄衣揮斷了他。
  這里的打斷,不是聲音上的打斷。
  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打斷。
  “嗤嗤嗤!”
  無數劍氣從虛空之中噴薄而出,穿透鎖魂旗,招魂幡,穿透大雪,也穿透這身影的肌膚,筋骨,神海。
  僅僅一瞬。
  這位“地位尊貴”的洞天境邪修,就被滅之劍氣打成了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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