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后掌心傷口以極快速度完成了復原。
三四息后。
猩紅血液不再流淌,那枚手掌重新變回一枚潔白無瑕的璞玉。
以她的境界,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么。
秦祖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他知道開花枝干枯萎的原因了。
圣后以自身鮮血喂養不朽樹以圣后的境界,這自然是極好極好的補品。
于是被喂養的不朽樹枯枝,在短短時間內便開發芽。
而傷口自愈,鮮血耗盡。
這枝干便自然而然要重新枯萎。
“沒錯。”
圣后仰望著這參天巨木,悠悠說道:“哪怕不犧牲龍脈氣運,也能讓這‘不朽樹’復蘇。只要送去足夠的元力,足夠的鮮血足夠的養料。這株不朽樹便可以活過來。”
聽到這。
言辛神色變得難看起來。
“您什么意思”
他余光瞥了眼身后。
月隱洞天的傳送門戶,在二人踏入之后,便重新閉合。
這座洞天的掌控權在圣后手中。
這是請君入甕 “言先生乃是將畢生心血潑灑大褚江山的輔國棟梁。”
圣后輕輕伸手撫摸著枯木,一字一句認真問道:“如若這株不朽樹需要您的血肉,作為養料不知您是否愿意傾注道源,舍身奉獻”
這一句話,讓言辛毛骨悚然。
他想要后退離開這里。
但月隱洞天的門戶已然關閉。
轟一聲。
言辛氣機鼓蕩,大神翻飛,無數天命金線從袖袍之中掠出,向著洞天外沿掠去。
圣后并未出手阻攔,視若不見,放任言辛釋放“大道之力”探索這座洞天。
月隱洞天雖然荒蕪,但卻極其廣袤。
天命金線掠出數十里仍然不見盡頭。
言辛神色變得灰白起來。
自己雖然修到陽神山巔之境,但畢竟主修神魂,以及監天之術,戰斗并非強項。
與秦祖,圣后這種絕世狠人廝殺鏖戰,自己壓根沒有一丁點勝算。
倘若這趟月隱洞天相邀,是為了送自己上路。
那么他幾乎無法反抗。
如果事情這樣發展,未免太不合理!
監天者雖然不可窺探自己命數,但對那些即將應驗的大劫,感應極其敏銳。
言辛之所以愿意與秦祖同行,是因為他并沒有在秦祖身上感受到殺意……………
除此以外,渾圓儀也沒有就這次月隱界之行發出警告。
按理來說。
自己是安全的!
念頭剛剛落定,身旁便響起咚一聲震響。
身披黑布麻衫的秦祖,隨意遞出一拳,這一拳落在月隱界空之中,武道勁氣鼓蕩擴散,直接將虛空撕裂,震散。無數亂流在遠方匯聚,形成一扇巨大門戶。
圣后攏了攏衣袖,處變不驚地看著這一幕。
“言先生乃是當年太皇最為看重的智囊。”
秦祖風輕云淡說道:“監天者一人的鮮血,比千萬人都要珍貴。倘若圣后真要選一位陽神祭祀不朽樹,也不該是他。”
“哦”
圣后笑了笑。
“今日月隱洞天,是我請他來的。
秦祖瞥了眼言辛,平靜說道:“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秦老,您在說什么呢”
圣后笑著搖搖頭:“言先生乃是一國之師我怎會讓他受傷,讓他流血您說得沒錯,監天者的血液的確珍貴,如若真要選人祭樹,也不該是言先生。”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直白。
點到為止。
對所有人都好。
這場談話進行到這,雙方便將所有心思都擺在了臺面之上。
秦祖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那株不朽樹。
此刻他心中涌出失望。
他本以為,圣后當真締造出了奇跡。
如今來看……………
所謂的鐵樹開花,也不過是拆東墻,補西墻。
要以陽神之血,喂養不朽樹這是何等荒唐的想法大褚王朝風雨飄搖一千年,一共才誕生了多少陽神每一位陽神的誕生都需要大世氣運的參與,某種意義上來說,陽神便是行走的“地脈氣運”,修為境界越高,裹挾氣運 越大。像秦祖這樣修至陽神十重天的無敵存在,更是與大褚武道龍脈氣運死死綁定,二者幾乎融為一體。
“看來這‘不朽樹”,很難開花了。”
秦祖面無表情撂下一句話。
說罷,他便準備帶著言辛就此離去。
然而下一刻,這位大褚武運鎮守者抬起的腳步,便驟然停頓在半空之中。
秦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那扇被自己強行撕裂的虛空門戶。
言辛先前祭出天命金線試探無果,便說明月隱界已被圣后煉化,這座洞天被里里外外加固了好幾層大陣,只不過修到秦祖這一境界,世上所有寶器和大陣,都阻擋不了他的拳威。
只不過,此刻那扇門戶,隱隱約約有風雷之聲匯聚。
今日月隱界不止有他們兩位客人。
“秦老,既然來了,便多待一會別急著走啊。”
那扇門戶中響起一道低沉威嚴的招呼之聲。
一襲飄搖的寬大黑衫,橫渡虛空,跨越千里而來。
三尊巍峨法相,幾乎貫穿天地,令人望而生畏,就這么懸掛在這位黑衫大真人頭頂。
一氣化三清!
除此之外。
還有七道流光,繚繞在大真人衣袖之間。
這七道流光象征著道門七座齋山氣運只不過這七座齋山氣運之中,似乎有一座已經徹底黯淡。
“崇龕”
言辛神色陰沉,聲音隱隱帶上了憤怒之色。
到這一刻,他哪里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月隱界的這場邀約的確是請君入甕。
只不過圣后真正的狩獵目標,并不是自己而是鎮壓武道氣運的秦祖!
崇龕橫渡虛空而來,他施展一氣化三清演化而出的神靈法相,此刻所背負著的那七道流光,正是道門最為珍重的龍脈氣運!
很顯然。
圣后準備重啟“月隱”。
而最大,也最棘手的麻煩,便是鎮守武運的秦祖!
想要復蘇“不朽樹”,要么喂養陽神之血,要么集齊四條龍脈!
秦祖不死,武道龍脈便無法歸……………
秦祖若是死了。
這位絕巔武夫的鮮血會為不朽樹送去大量生機。
除此之外。
圣后還能重新掌握大褚積攢千年的武道氣運!
轟隆隆隆!
狂風呼嘯,月隱界涌起海潮轟鳴之聲。
地平線盡頭的確有潮汐涌起,這座干枯世界在十年來第一次迎接了如此之多的絕頂高手。
陽神十重天的圣后,秦祖。
以及陽神八重天的崇龕。
這三位當中的任何一位,都具備著“鎮國”的實力。
只不過…………………
真正絕巔的對決之中,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差距,也會被無限放大。
秦祖望向攔在虛空門戶之中的崇龕,又望向不遠處的圣后。
這位修行接近三百年的武夫,此刻眼中滿是失望。
秦祖自嘲地笑了笑,道:“你們喊我來這,是想殺我”
面對這質問,無人回應。
圣后選擇了沉默。
崇龕亦然。
但此刻月隱界如雷鳴般的潮汐聲便說明了一切。
殺局已起。
今日是有來無回。
“崇龕,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真讓我失望”
秦祖輕輕嘆了一聲。
“誰給你的膽量,敢攔在我身前!”
下一刻。
這位披著粗布麻衫的老者驟然抬頭望向天頂。
那雙渾濁眼瞳驟然變得清澈,陰云盡數蕩開,只剩鋒芒!
“轟!”
僅僅是目光對視。
崇拿大真人心湖便止不住要炸開,神魂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悚,這種恐懼,他只有面對師兄之時才曾感受體會過!
天頂那三尊法相都被懾住。
但地格法相反應速度最快,強行掙脫了神海威壓,驟然橫行一步,以抬臂格擋之勢,攔在大真人身前,自行“護主”。
下一刻,這尊法相直接轟然炸開!
數百丈的法相巨軀被秦祖一道目光抹殺!
這道看似稀松平常的“對視”,其實蘊滿了武道殺意修行到絕巔的陽神十重天武夫,想要殺人,根本無需動手。一個字,一句話,哪怕一道眼神,都足以完成抹殺!
天頂流云如瀑擴散,滾滾陰霾盡數蕩開!
崇拿大真人神色蒼白,唇角溢出鮮血,經此一擊,他控制不住身軀,連連向后退去………………
“拖著受傷之軀,也敢攔我”
秦祖看出了崇負傷,他冷哼一聲:“莫說是你,即便是你師兄,也不敢對我如此不敬!”
崇龕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沒想到自己與秦祖之間差距竟如此之大!
與玄芷一戰,打亂了今日計劃。
此刻的他,實力已非全盛期當然,即便沒有與玄芷一戰,剛剛那一下對攻的結局也不會有什么變化。
看樣子,即便自己背著道門氣運,施展一氣化三清,也無法阻攔秦祖的離去!
“走。”
秦祖伸手按住言辛肩頭,威嚴開口:“我送你離開月隱,看還有誰敢攔我!”
這句話是說給圣后聽的。
剛剛那一擊,其實也是做給圣后看的。
這十年來,秦祖與圣后鮮少往來。
十年來的動蕩他盡數看在眼里。
只不過朝政變化,時局起伏,已與他無關。
太皇逝去之后,他便只做一件事,死死鎮住大褚武脈!
秦祖已經幾乎斬斷了對這塵世間的凡俗依戀,甚至連秦家那些子弟的去留,他都不再過問。
但今日不朽樹之事,觸及了他的底線。
倘若圣后要取妖國大尊鮮血,來祭祀不朽樹,他絕無二話,甚至還會親自動手,去找妖國最強悍的那幾位大尊血拼!
可若要以言辛,要以自己開刀 那他便不得不破戒,讓這大褚朝堂重歸清明了!
下一刻。
兩人化為流光,就要離去。
便在此刻,沉默許久的圣后終是輕嘆一聲。
這一聲嘆,壓過了月隱界所有的雷鳴,所有的潮汐。
天幕變黯。
秦祖皺了皺眉,只見他親自撕出的那扇虛空門戶,忽而被挪移到了十數里外。
整座月隱界天地開始旋轉,顛倒。
“今日你,走不了。”
圣后仍然是背負著雙手,站在不朽樹前。
但話音落下,整座月隱界的輝光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天翻地覆。
言辛瞬間眼前一黑,他連忙收回掠散開來的那些天命金線一股無形的大道威壓在此方世界降臨。
圣后出手了。
她的道域籠罩覆蓋了整座月隱界。
只一句話,便將秦祖的武道威壓壓了下去。
被挪出十數里的崇龕,此刻忍受著天地顛倒的眩暈感,強打精神,坐直身子。
他花費大量元氣,重新塑出一尊“地格法相”,將七座齋山馱負而起。
崇龕如臨大敵。
他死死注視著秦祖的身影。
圣后道域籠罩之下,月隱界天地傾斜,但那黑袍武夫卻不受影響,兩位晉升至陽神圓滿的“偽天人”在這一刻針鋒相對,單單是身上溢出的氣機,便要將整座世界都點燃了。
轟隆隆隆。
那株枯萎的不朽樹在狂風之中不斷長出枝葉,不斷生出細芽。
“你要與我一戰么”
秦祖直來直往,望著圣后,也望著崇龕,平靜說道:“若真想殺我,便兩人一起上吧。
陽神十重天的對決,絕非兒戲。
修到這一步的大修士,已經超脫凡俗,等同于半個真仙,倘若傾盡全力廝殺,誰也不知會發生什么變數。
要開戰了么 崇龕額頭滲出冷汗。
他神色復雜地凝視著此刻天地間唯一的那道光源。
圣后依舊背負雙手,即便是面對秦祖,仍然氣定神閑 他為了今日這一戰,做了諸多準備。
七齋氣運。
一氣化三清。
雷池,符,大陣。
一應俱全。
圣后告訴自己,無需擔心,這一戰必定大捷。可此刻崇龕心中仍然有些猶疑,他總覺得面前那位武夫,隨時可能出破這座洞天,圣后此刻并不慌亂,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圣后在等什么 天地間短暫沉寂了片刻。
片刻后,穹頂忽然下起了慘白的大雪。
準確來說,那不是雪,而是紙屑。
秦祖皺眉望著穹頂,心頭罕見浮現出一縷不安。
大雪之中,有什么東西在下墜。
「很沉,很重,很快。
咚的一聲!
天頂上方,有一具干枯燃盡的尸骸軀殼,坐了下來,重重摔在紙雪鋪就的泥濘之中,摔在了秦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