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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浮云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劍道余燼

  “修成兩門神通,可以證道陽神。禪師修成了六門?”

  謝玄衣不敢置信:“六門神通大成……禪師如今是什么境界?”

  “玄衣兄為難我了,禪師的境界,貧僧很難以言語進行形容。”

  妙真搖了搖頭,溫和說道:“不過有一點,貧僧倒是可以指正。佛門的六門神通,與修行境界并不完全掛鉤,即便未能修成神通,依舊可以成就陽神之境……只不過絕大多數佛門先賢,都會在晉升途中有所感悟。所謂緣法相隨,不外如是。”

  “法厲是個很執著的人。”

  妙真頓了頓,道:“為了‘天眼通’,他已在紅山閉關十年。只可惜天資有限,十年苦修,依舊停留在陰神第五境,幾乎無法再向前進一步。佛門神通這四個字困住了他,讓他無法看清本心……今日這一遭,反而是件好事。”

  毀去肉眼。

  以心眼觀看世界。

  這種修行法,似乎也只有奉行“苦修”理念的佛門,才能想得出來。

  “時辰不早了……外面那些人應該等急了。”

  妙真抬起頭來,看著漸漸消弭的雨勢,柔聲道:“玄衣兄,是時候公布結果了。”

  “嗡嗡嗡!”

  顫鳴自虛空中響起。

  金光徐徐凝實。

  紅山長亭中的眾人,情不自禁繃緊了神經,他們都在等待金身塔一戰的結果,可隨著金光散去,兩道身影逐漸顯現,眾人神色紛紛變得微妙起來……誰都沒想到,謝真和妙真兩人,會以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

  佛國金光所凝聚的門戶很大,足夠讓兩人一同出來。

  但妙真卻主動為謝玄衣讓出一個身位。

  他伸出手,示意賓客先行。

  謝玄衣沒有客氣。

  他一步踏出,來到半山長廊,映入眼簾的,是在此等待的諸位有緣人。

  “恩人,您出來了?”

  “小山主!你沒事吧!”

  密云與段照同時開口。

  兩人對視一眼,而后各自撤去目光,凝視打量著謝玄衣。

  段照已經做好了隨時提劍跑路的準備。

  不過……從小山主的反應來看,似乎沒這個必要。

  謝玄衣此刻的神色十分松弛,仿佛去到金身塔,并沒有比試,而是喝了一盞茶,聽了一出戲。

  這,難道是打輸了么?

  “恭喜恩人,贏下金身塔比試。”

  便在此時,密云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沙彌恭恭敬敬再度行禮……覺醒因果大道之后,他的“目力”便可穿過事物表象,直指本質。

  僅僅一眼。

  密云便看出了這場金身塔比試的結果。

  此言一出。

  四周滿是嘩然!

  “謝真贏了!!”

  “一劍……破開了梵音寺佛子的金身?!”

  紅山四周的世家客卿,以及宗門天才,紛紛露出詫異之色。

  商儀,武岳,宇文重這幾位圣子,則是下意識對望,看出了彼此眼神深處的復雜……他們早在大月秘境就知曉了與謝真的差距,今日大普渡寺的劍氣之爭,更讓人感到絕望。北海陵破碎,氣運倒灌,大世來臨,他們信心滿滿離開宗門,想要入世參與這場角逐,結果卻發現身為一宗天驕的自己,到頭來只是一個配角。

  今日大普渡寺的佛國諸關,攔住了所有人。

  換而言之。

  他們連見到妙真的資格都沒有。

  “恭喜小謝山主,賀喜小謝山主……”

  一位大褚皇族修士,此刻連忙上前拍馬屁,朗聲開口:“小謝山主能夠拿下今日之局……著實護住了我大褚的威名!”

  梵音寺使團開壇講道七日。

  所有人都盼著有一位天才修士,能夠讓佛子吃虧。

  如今,謝真做到了!

  “不必說這些。”

  謝玄衣只是瞥了一眼,隱去眼中厭惡,淡淡說道:“只是一場尋常的切磋比試,即便贏了,也不算什么。”

  今日這一戰,妙真只守不攻。

  諸多手段,都未曾施展。

  自己一劍破開金身,只能說明劍氣殺力足夠,能與佛門金身一戰!

  倘若真打一架,謝玄衣并無十足把握。

  當然……

  之所以謝玄衣是這個態度,主要是因為對方的皇族客卿身份。

  謝玄衣并不喜歡大褚皇族豢養的那些幕僚,今日這些前來闖關破陣的洞天境客卿,年齡不小,本事不大。倘若沒有“自己”,也沒有“鈞山”,那么大離使團必定會壓住大褚風頭……這些年大褚皇族養的修士,純粹是一堆蠅營狗茍。

  這些所謂的客卿供奉,享受著最好的資源,卻沒什么本領。

  他素來瞧不起尸位素餐之輩。

  若非今日,放在路邊,也看上一眼都懶。

  這位皇城客卿出言奉承,卻沒討好,只能干巴巴訕笑兩聲。

  “謝兄。佩服。”

  宇文重神色復雜,緩緩開口:“比起大月國,你的劍道境界又有精進……”

  對于這位乾天宮圣子,謝玄衣印象不錯。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其實這一代的年輕人,修行境界,資質,都算得上極佳。

  只可惜遇到了“轉世重修”的自己。

  他沒辦法開口對宇文重說出真相,只能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對方肩頭,象征性安慰道:“宇文兄也有進境,這已經很不錯了。”

  能夠扛著因果金線,硬闖牽緣海。

  宇文重已經具備了和“道則”修士一戰的實力。

  說完這些,謝玄衣沒忘安慰另外兩人:“你們二人,也相當不錯。”

  商儀武岳只是苦笑一聲。

  簡單交談之后,謝玄衣來到了鄧白漪身旁,這場大雨已經停下,紙傘也被鄧白漪收起。

  “你沒受傷吧?”

  鄧白漪的關注點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她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謝真身上,從對方離開金光門戶的那一刻起,便沒有挪過地方……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謝真身上的氣息發生了些許改變,似乎與紅山分別之前不太一樣了。

  這是錯覺么?

  “未曾受傷。”

  謝玄衣搖了搖頭,笑著傳音道:“不必再看我了,我真沒事兒。身上氣息之所以會有所變化,因為金身塔凝聚的氣運太多,這一戰分出勝負,多多少少會引起氣運變動……”

  他出劍破妙真金身,助金身塔聚勢。

  這些氣運,已經無形之間與他有了關聯。

  “小山主……這老僧的眼,是你刺瞎的么?”

  段照連忙湊過來詢問。

  這也是在場眾人都十分好奇的一個問題。

  不等謝玄衣回答。

  “法厲!”

  一道輕聲低喝,在紅山長廊中響起。

  妙真邁開腳步,施展神足通,一步從金身塔頂離開。

  雖然輸掉了比試,但這位佛子神情平靜至極,仿佛勝負根本就不重要。

  妙真持握鳴沙寶杖,整個人宛如一座大山,自他踏入長廊的那一刻,一股無形威壓便向四面八方瀑散開來……在場眾人或多或少感受到了這股威勢,除卻鄧白漪,謝玄衣以劍意替她擋開了這部分渾厚威勢。

  “……睜眼。”

  妙真以寶杖頓地,聲音有如敕令。

  金光散開。

  枯坐狀態中的老僧,緩緩睜開雙眼,這道低喝,雖然極其洪亮,但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打斷他的頓悟。

  被劍氣刺瞎的雙眼,一片空洞。

  法厲抬起頭來。

  一線天光聚攏而來,落在他的額首,那空蕩雙眼中流淌而出的鮮血,逐漸被渲成一片金燦之色,原本慘淡凄苦的面相,此刻也被映出了三分神圣,七分莊嚴。

  結束了金光陣駐守任務的法嚴,此刻也來到了長廊。

  看到這一幕。

  法嚴忍不住低頌佛號,躬身行禮。

  圍在長廊四周的僧人,紛紛膜拜,以敬畏之情,觀看這場“佛國神跡”。

  金光垂落,梵音陣陣。

  處于頓悟之中的法厲,神色茫然,他的世界本來一片漆黑,但卻隨著金光灌輸,逐漸發生了改變。這些金光凝落額心之后,徐徐移動,猶如刀鑿斧刻,竟是緩緩刻出了一枚豎瞳。

  “禪師聽聞你駐守大普渡寺十年,苦修天眼通,不得要領。”

  妙真輕輕說道:“今日這場佛國機緣,便是禪師所贈……瞎目之后,可得天眼,算是印證你的劫緣。倘若心境至靜,這枚‘天眼’便可長久保持,若能將‘天眼’修至常駐,那么毀去的雙目,便也會迎來血肉復生的仙跡。”

  這般宏大之言,落在長廊之中,字字震蕩。

  “多謝禪師!多謝佛子!”

  雙目毀去的法厲,身軀顫抖,流淌熱淚,五體投地,深深跪拜而下。

  世上之人,大多畏懼失去。

  但其實他們真正所畏懼的,乃是失去之后,無法得到更好的替代之物。

  毀去雙眼,得到天眼通。

  對于佛門子弟而言,并非災難,而是造化,福緣。

  “諸位……梵音寺使團的開壇講道,今日便就此落幕。”

  “倘若諸位還有疑難,歡迎日后來大離境內交流。”

  西渡使團,畢竟是客,在大褚地界,還是要講究“禮節”的。

  大普渡寺第七日的風波著實不小。

  為了平息怨念,佛子妙真親自恭送諸位闖關者一同來到大普渡寺門口。

  金身塔頂的密謀結束之后,他便刻意保持與謝玄衣的關系,一路上兩人并未有任何言語交談,只是離去之時,十分隱晦地互相交換了一道目光。

  使團不久之后便會離開大褚。

  這幾日謝玄衣便要對離京的相關事宜,進行籌措。

  “咯噔……”

  謝玄衣上前一步,推開木門,微微皺了皺眉。

  大普渡寺門前人山人海。

  今日雨勢很大,卻攔不住大褚子民,在大普渡寺外等候的熱情,數不清的褚人都在金光陣外,等待著最終登塔一戰的結果。

  而這結果,眾人離開長廊前,便有人進行了通報。

  “囂張跋扈”的大離佛子,被謝真一劍破開了金身。

  眾望所歸。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謝真!”

  又有人高喝。

  “玄水新主!”

  之后聲浪便匯聚而來,化為浪潮,數之不清的高喝,聚集在一起,幾乎將整個大普渡寺淹沒。

  站在寺門之前。

  謝玄衣神色復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耳畔響起了妙真的傳音。

  “玄衣兄,這滋味如何?”

  看著這無數敬仰,艷羨,恭敬,維護的目光。

  謝玄衣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當年。

  回到了年少之時,奪得劍道魁首的那一日。

  但很快,這恍惚便被謝玄衣撣去。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撣了撣黑衫肩頭垂落的雨水,輕聲說道:“浮云。都是浮云罷了。”

  行將踏錯,又來一世。

  若有得選,他現在更愿意享受茶樓里的片刻清寧,而不是這沉若萬鈞的擁躉愛戴。

  “你說這些是浮云?你如今可是褚國的英雄……”

  妙真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他沒想到,謝玄衣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這個回答,可不像是意氣風發的劍修,反而像是看破塵緣的出家人。

  便在此時,一道清嘯從高空響起!

  山呼海嘯的呼喊聲音。

  被這道清嘯硬生生壓了過去。

  “報!”

  “——方圓坊新報!”

  黑鱗衛桑正,站在一只紫色鸞鳥寬闊背羽之上,手持金簡,以法器催動聲音,迅速下降身位。

  大普渡寺門前眾人紛紛向著四周讓開。

  這勢如浪潮的渾厚呼喊之聲,被妖鳥的嘯聲硬生生打斷。

  足足有四五丈高的紫色大鸞,就這么降落在大普渡寺門前。

  妖鳥收斂羽翼,低垂頭顱,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冷漠氣質散發出來,讓不少修士連連后退……這是一只洞天巔峰境的大妖,即便被皇族賜下“九死禁”徹底馴服,依舊有著不羈的氣勢。

  “……桑護衛?”

  段照看到了老熟人,忍不住擠眉弄眼。

  桑正握拳輕輕咳嗽一聲,算是回應,他的神色相當凝重。

  “諸位。”

  “今日乃是梵音寺使團講道的最后一日,此次西渡講道,影響甚大。”

  桑正沉聲開口:“黑鱗衛奉書樓之令,送來方圓坊的新報……”

  “方圓坊新報?!”

  “難道是天驕榜……要揭榜了?!”

  剛剛寂靜片刻的大普渡寺,頓時再度沸騰。

  所有人的眼光都變得炙熱起來。

  這幾日大褚街巷傳得紛紛揚揚……說是天驕榜的揭榜日期,就在近日。

  今日大普渡寺講道,大離佛子被謝真擊敗。

  如此關頭,黑鱗衛親呈金簡。

  不為天驕榜,還能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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