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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天命所在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劍道余燼

  陸鈺真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道九盯著眼前的白發道士,他既感到恐懼,也感到了敬畏。

  作為一個活了千年的器靈。

  陸鈺真那番話,并不能完全打動道九。

  真正讓他內心感到沖動,想要放肆一把的……是白發道士擠出來的金色水滴。

  道九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如果有可能。

  他也想分一杯羹,哪怕那顆水滴已經擴散成了霧,哪怕他只能聞上一聞……

  只不過,心湖中泛起的不安之念,讓道九始終保持著冷靜。

  他盯著退后兩步的道士,神色有些不解。

  什么叫外面快結束了?

  為什么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謝玄衣站在黑暗中。

  他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死寂”。

  不知為何。

  謝玄衣從一開始便覺得,白澤留下的北海陵,和當年自己委身的那口棺,十分相似。

  現在他大概明白了原因。

  不僅僅是因為黑。

  北海陵的盡頭,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死寂之氣。

  這氣息,前前后后,已經見過了三次。

  玉珠鎮,鯉潮江,以及現在。

  每個修行者的身上,都有專屬自己的氣息——

  而這股熟悉的死氣。

  來自于陸鈺真。

  “嗤”的一聲,謝玄衣點燃金色元氣,而這一次,并沒有直接驅散黑暗,被無數陰翳籠罩的求道域,只是被照破一小片陰暗區域。

  謝玄衣看到了一尊高大,破損的雕像。

  那尊雕像的頭顱被人砍去,身軀也被破壞,到處都是殘碎的石屑。

  這座北海陵……有且只有一位供奉者。

  白澤。

  而雕像被斬切的原因,已是呼之欲出。

  按道九的話來看,漫長歲月中,大道筆一直被困鎖在求道域中,這件至道圣寶早就開啟了靈智,甚至早就修成了人形……

  被這般囚禁在北海陵中,失去自由。

  大道筆對白澤大圣,必定恨之入骨!

  于是它脫困之后,擊碎了這尊雕像,并且為這座北海陵,施加了新的規則。

  謝玄衣搖了搖頭。

  這段被北海掩于洪流之下的破碎歷史,他并不感興趣。

  他只想找回屬于自己的飛劍。

  “沉疴。”

  少年的聲音在求道域中回蕩。

  光火自謝玄衣指尖升起,化為一枚蝴蝶,緩緩掠向天頂之上。

  這遲到了十年的呼喊,與光火一同擴散,蕩開。

  微弱的火光,落在塵封的求道域中,謝玄衣徹底看清了這片禁忌之地的全貌……破碎雕像之前,立著一塊蒲團,這間巨大靜室之中懸掛著一塊塊支離破碎的牌匾,翻飛著一頁頁泛黃殘舊的書頁。

  以及數之不清的,殘次寶器。

  北海陵從蝕日大澤,一路南下,潛掠抵達鯉潮江。

  這一路該是怎樣的顛沛流離?

  被秘陵陣紋吸附,吞入“腹中”的寶器,有數百近千件。

  謝玄衣沉默地站在光火之下。

  他聽著聲音回蕩,余聲一遍一遍沖刷靜室。

  “沉疴……”

  “沉疴……”

  最終黑暗中響起一道微弱的回應。

  遙遠的黑暗盡頭,亮起一抹黯淡的劍芒。

  大道筆留下的書頁與牌匾,象征著北海陵至高無上的規則,此刻這些規則化成蛛網,化成塵埃,封鎖著求道域內的一切寶器。

  這也是它們黯淡失色的緣故。

  一旦被秘陵吞入。

  它們便會被大道筆的規則束縛,失去自由,從此成為秘陵遺藏的一部分。

  這些年。

  只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沉疴。

  劍芒亮起的那一刻,整座靜室的無數書卷也隨之亮了起來,這一圈圈大道陣紋形成漣漪,嘩啦啦鼓蕩,謝玄衣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他看到了那被困于無數道紋最中央的飛劍,也看到了一層層纏繞緊縛沉疴的金燦古文。

  最終。

  謝玄衣在沉疴之前停下了腳步。

  并不是因為他想停。

  而是因為不得不停。

  數以千計的大道陣紋,化成一條條金色綢緞,困縛著他。

  他的雙手,雙腿,都被絲線緊緊勒住。

  這些無形道紋,反而比有形絲線更加可怕。

  謝玄衣只是瞥了眼身上的道紋,便收回目光。

  他注視著不遠處的飛劍,認真開口:“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深陷大道蛛網之中的沉疴,發出一道高亢劍鳴!

  “好。”

  得到了沉疴的回應之后。

  謝玄衣輕聲笑了。

  他仰起頭,凝視著漆黑求道域的天頂,默默在心中計數。

  快了。

  陳鏡玄那邊,應該快了。

  轟的一聲!

  數百道雷霆劃過天頂,砸向被浪潮推至頂點的破虜號。

  葉清漣拖著姜奇虎蜷縮在角落。

  她仰首看著不遠處的“神仙打架”,眼中滿是復雜之色。

  她知道,陰神之境,亦有高低。

  可沒想到……

  自己與真正的陰神巔峰相比,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差距!

  先前輕松碾壓自己的游海王,此刻被唐鳳書壓制,落入下風,這場戰斗本該擴散波及到整片鯉潮江,但在唐鳳書強悍的壓制下,所有戰斗余波,都被壓制在了破虜號一船之中。

  而她,和姜奇虎,此刻徹底淪為看客。

  甚至她最為自傲的通天藤法相,也只能勉為其難,讓二人在雷法中自保。

  無數雷鳴之中。

  粘附在一起的兩道身影,在各自擊出一道剛猛無比的對掌之后,驟然分開。

  唐鳳書重新落回桅桿之上,她深吸一口氣,平復紊亂心湖。

  原先不染纖塵的青衫之上,沾染了些許鮮血……這其中大部分都是游海王的。

  另外一邊。

  游海王的模樣,則要顯得狼狽許多,對掌之后,他后退接近百丈,已然退出了破虜號所在范圍,退至那頭巨大的辟水麒麟法相額首位置,才堪堪止住身形。

  隨風飄搖的寬大蟒袍,被撕開了好幾道缺口。

  整個人披頭散發,面頰和衣衫缺口之處,多出十數道猩紅血痕。

  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楚麟實力很強。

  但唐鳳書這位道門天下齋的新任齋主,還是要更強一些。

  只不過。

  唐鳳書臉上并沒有絲毫喜悅。

  兩人交戰,雖有優劣,但很難分出生死。

  陰神境的大修行者,已然超脫凡俗。

  修行到楚麟這種級別的存在,如若一心想要自保,自己就算有天大神通,也很難將其當場格殺……

  “道門的雷法,果然不俗。”

  游海王伸出手背,擦拭唇角,輕聲笑了笑,道:“只是想要殺我,恐怕還不夠吧。”

  游海王身后。

  鯉潮城已經處于搖搖欲墜的最終一線。

  按照原定計劃,潮祭大陣早該將這座古城吞沒——

  楚麟也早該迎來屬于自己的陽神晉升儀式。

  可萬萬沒想到。

  那駐守在鯉潮城的若干陣紋師中,竟有一位“大才”,臨時鑄了一座威力剛猛的火陣。

  這座大陣想法極妙,順延長春陣拔地而起,將鯉潮江沿岸那些無力抵抗大潮的草木之靈,當做養料!

  自古水火不相容!

  水可以滅火,火亦可以焚江!

  這座突如其來的火陣,硬生生靠著焚燒北海之潮,將潮祭的時間,往后推移了一大截!

  只是,憑借這么一座火陣,就想與妖國的陽神祭祀之術相抗衡,還是太天真了些……

  該來的,始終還會到來。

  火光滔天,接近湮滅。

  麒麟法相掀起的大浪,已然抵臨鯉潮城。

  這一次。

  潮祭將會正式開始。

  楚麟看著身后的古城,悠悠吐出一口濁氣:“唐齋主,看來只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想要殺我,還遠不夠。”

  唐鳳書沉默不語。

  “如果至道書樓早就算到了這一幕。”

  游海王垂下眼簾,戲謔地笑了笑:“那么陳鏡玄應該和你一起來……想要殺我,至少需要兩個人。”

  “你說得沒錯。”

  唐鳳書輕嘆一聲,緊接著說道:“誰告訴你,陳鏡玄不在?”

  只一句話,便讓游海王臉上的笑意驟然凝固。

  唐鳳書抬起頭。

  她直視著陰云翻滾的天頂,面無表情說道:“姓陳的,你算出來了嗎?你要找的天命,到底在哪?”

  楚麟皺起眉頭。

  萬里之外的皇城。

  至道書樓內部,如今有億萬無形金絲密布。

  這里的每一根,都有名諱。

  而它們,都可以被稱為“天命”。

  一道瘦削身影,身處無數金線之中。

  短短數日,陳鏡玄的兩鬢又平添一抹斑白之色,他走走停停,最終停下腳步,來到那一根極其纖細的金線之前。

  “咦,終于找到‘伱’了。”

  陳鏡玄面色蒼白,但雙眼卻是熠熠生輝。

  此刻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拉住這根纖細金線。

  金線貫穿萬里。

  轟的一聲。

  無數雷霆翻滾密布的天頂,忽然響起一道如黃鐘大呂般的撞擊之音,一縷璀璨金芒落下,落在破虜號桅桿之上,落在唐鳳書的心湖之中。

  女子齋主不再猶豫。

  她伸出兩根手指,在拂塵須發中抹過,而后將其當做劍鋒一般斬切而下。

  一男一女,遙隔萬里,同時瞄準所謂的“天命”。

  楚麟下意識騎乘辟水麒麟暴退——

  但他發現,這氣息極其駭人的金光與銀芒疊加在一起之后,去勢落點卻根本就不是“自己”。

  而是鯉潮江。

  這是極其精準,精準到點的一擊。

  這一縷纖細天光,如垂落之劍,貫穿萬噸江水,擊中白澤秘陵,而后鑿碎層層陣紋。

  最終落在道爐大殿殿前。

  道九神色震撼,看著這不講道理的金芒擊碎天頂,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擊中白發道士……

  先前所站立的位置。

  “嘖,好險……”

  陸鈺真擺出一副擔心后怕的模樣,而后十分作死地伸出手掌,貼近觸碰這璀璨金芒。

  嗤嗤嗤!

  滾燙炙熱的“金光”瞬間將這枚手掌融化!

  道士疼得齜牙咧嘴,完全沒有先前的高人風范,他連忙抽回手掌,大袖之中無數雪白紙張翻飛。

  “道九兄。”

  他對著手掌一陣吹氣,片刻之后笑著抬頭:“這北海陵,很快就要沉了。你想好了嗎,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道九并沒有立刻給出回應。

  他目光盯著金芒落下的方向。

  北海陵的內部,是疊加的,是變換的,許多區域,并不在一個平面之上。

  但有一點并不會改變,那就是陣眼。

  北海陵的所有大陣運轉,都需要圍繞這枚陣眼!

  而此刻這道貫穿北海陵的金線……

  似乎擊中了一個什么東西。

  似乎,就是陣眼。

  劇烈的爆鳴之聲,在海底迸發!

  “轟——”

  道九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覺得這聲音像是某個生靈口中傳出的暴怒吼聲。

  “外面發生了什么?北海陵為什么會沉?”

  道九抬起頭來,問出最不解的那個問題。

  “一個不得了,也不要命的年輕人……擊碎了北海陵的陣眼。”

  陸鈺真仰頭看著金芒垂降的天頂,感慨道:“陣眼破碎,秘陵自然墜沉。接下來只要擊碎‘求道域’,整個北海大潮都會倒卷……這的確是破除‘潮祭’之術的好辦法,只是得耗去多少壽命,才能想到這么一出?”

  陣眼破碎,秘陵墜沉?

  道九急了:“那謝真呢,謝真怎么辦?”

  “你還真是關心他啊,看來我實在不該來這里。”

  陸鈺真聞言之后,擺出一副傷心難過的模樣,旋即笑著安慰道:“放心好了,他死不掉。這小子的命,比天下所有人都硬。”

  停頓一下。

  陸鈺真望著金線沒入的秘陵下方。

  他喃喃道:“姓謝的,正等著陳鏡玄的‘天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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