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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今晚無事,回家吃飯(大結局)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民俗:嬰兒開局,娘親脫下畫皮

  柳青衣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她卻并沒有什么喜悅。

  她知道自己的實力是怎么來的。

  有得必有所失。

  她得到了實力,甚至可以說是得到了活下去的資格,但失去的,卻是被她視為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她就這么直愣愣的盯著對面的鬼神。

  世界本源保留下來的柳白的遺言卻依舊在這片虛空響起,回蕩著。

  “娘,我知道我來到這是一場意外,這世界的遭遇,與你的相識,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夢。”

  “現在……或許是到了夢該醒的時候了。”

  柳白的聲音平淡,就像是平時在家中閑聊般,絮絮叨叨的說著。

  已然擁有肉體,也恢復了完全的柳青衣,看上去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眉如遠山,眼如秋水。

  一身青色曳地長裙震蕩鼓動,英氣勃然,目光掃過間,是一種渾不將世間放在眼里的霸氣。

  “你必死。”

  柳青衣看著眼前的鬼神,目光平靜的說道。

  一言落下,沒有等著鬼神回答,她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氣機鼓動,虛空寸寸碎裂。

  可饒是如此,依舊蓋不過柳白的言語。

  “娘,我是有在想你的,從年少時第一次出門,直到我說出這話的最后一刻,我都在想你。”

  “娘,對不起,小時候在家好像總是惹了你生氣,當然,這次也一樣。我知道你是寧愿自己死,都不愿我做出這個選擇的,但是……我又何嘗不是?想了想,我好像一直都是這么不聽話吧,娘,對不起。”

  “娘,其實我上輩子一直過的很不開心,幼時家貧仍不知上進這些話,就不說了,我一直以為全天下的不幸都降臨到了我身上,直到……遇見了你,自那之后我就會覺得,其實我上輩子所經歷的所有的不幸,都是為了在這輩子遇見你。”

  柳青衣聽著這話的同時,強行拆下了鬼神的右手。

  但付出的代價就是又被鬼神一拳打穿了小腹。

  “娘,我覺得我始終都是長不大的,因為不管我怎么長大,都有你在我身后,為我遮風擋雨,先前在家時候是如此,我遠游的時候是如此,哪怕我現在證道了……也是如此。”

  “起先我是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的,因為我覺得我總要長大,但直到我證道之后我才覺得……我為什么要不喜歡?別人想要這種感覺都沒有。”

  “所以原諒我吧,原諒孩兒走遍了這千山萬水,關內關外,但始終沒有什么長進,就好像始終是個剛認識娘親時候的那個小孩。”

  柳青衣心中始終平靜,但眼中卻又始終氤氳著淚光。

  “但孩兒也想長大,也想站在娘親面前,保護娘親一次,所以這次就當如愿了吧,娘,你不想看見孩兒死在你面前,但又有哪個孩兒愿意看見自己的娘親死在自己面前?所以這本就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既然如此,那就孩兒幫您選擇了吧。”

  “娘,感謝你給了我第二次的生命,感謝你讓我來到這世界,也感謝你愛我。”

  “娘,我也永遠愛你。”

  聲音越來越遠,到此也終于消歇。

  柳娘子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呆呆的停在了原地,她緩緩閉目,氤氳了許久的淚光,可真正等到落下的時候,卻是兩行……血淚。

  “可能是吧,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我打不過鬼神,要不是你愿意做這筆交易,我連把肉身還給我娘都做不到。”

  虛無的空間之中,柳白的靈魂神色自若,絲毫沒有什么氣急敗壞的模樣。

  畢竟就跟這世界本源說的那般,他早就知道這玩意……有鬼了。

  “也是,你說的也有道理。”

  等著這世界本源說完,柳白才問道:“其實我也挺好奇的,你到底要從我身上圖謀什么?現在連我肉體都還回去了,難不成,是要我的靈魂?”

  “聰明,不愧是柳青衣的子嗣。”

  世界本源那不分男女的聲音在這虛無空間當中響起,緊接著柳白就發現一道神光從天而降,飄飄灑灑,最后落在了他面前。

  神光之中誕生的,是一個平躺著的安睡的少年。

  身穿繡竹白袍,皮膚白皙,眉心點著一顆紅痣。

  看上去,就跟從年畫里邊走出來的似得。

  “你知道嗎?這域外有一種極為特殊的生命,祂們出生便擁有祖神的實力,而且不懼生死,能隨意闖蕩域外。”

  世界本源帶著一絲羨慕說道。

  柳白忍俊不禁,“別說這種存在就是你這種世界本源的化身。”

  “對,你猜對了。”

  世界本源很是坦然,也很是自豪。

  “只可惜,我們這種化身要想遠游域外,一來需要肉身,這倒是好辦,我們本就是一方世界,想要肉身不過是一念事,惟一所缺的,就是靈魂了。”

  世界本源幽幽嘆了口氣,“我這世界內部的靈魂,本就是誕生與我,這肯定是不行的,唯有來自域外的,別的世界的靈魂才行。”

  “當年我剛誕生的時候,雖是來了幾個域外的人,但祂們實力太強我打不過。加之我這世界本就偏僻,我本以為我會再沒機會了,但是還好……有你啊。”

  世界本源嘆氣之余,又有些感慨。

  就像是在感慨造化弄人,天意如此似得,臨了它興許想到自己就是此方世界的天,所以又有些發笑。

  “所以你熔煉了我的靈魂,然后入住我的靈魂在入住這肉體,你就有了不死之身,還是祖神境的不死之身。”

  “對。”

  世界本源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那既然如此,我當初剛飄到你們這世界外頭的時候,你怎么不動手?要是那個時候動了手,你恐怕就已經是能自由行走域外的祖神了吧?”

  柳白好奇問道。

  他這問題,也是讓世界本源沉默了好一會,然后才反問道:“你怎么知道當時的我,沒有動手?”

  說完世界本源自個就笑了。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終究還是落入到我手中了。”

  柳白看著眼前的肉體出現又消失,也就往前走了幾步。

  “那你是怎么斷定我會做出這個選擇的,你應當也是有你的后手吧?”

  “這自然是有的。”

  “比如說……我的元神?”

  柳白心念一動,其元神再度從起靈魂當中走出,看著這依舊閉目的元神,他都有些恍惚。

  世上果真是沒有免費的午餐。

  過去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嘖嘖,我都想說一句,聰明莫過于柳白了哈哈。”

  世界本源打了個哈哈,然后柳白的元神就不受控制的睜了眼,看向柳白的眼神,也是不帶絲毫感情。

  柳白也是見怪不怪了。

  “所以現如今的結果就是,你吃了我的靈魂,然后就成就祖神之位,到時外邊也打的差不多了,你再出去坐收漁翁之利,將他們一網打盡,對吧?”

  “對,就是這樣。”

  “不僅如此,我只能借著這機會殺了那幾個半神和證道,省得他們天天吸我的血。”

  柳白的元神雙手一攤,“你肯定在想我會不會殺你娘親是吧,她是什么性子……你也了解,不用說她也能知道,你之所以會選擇獻祭自己,是因為我告了秘。”

  “所以就算我不殺她,等她殺了鬼神之后,也會想盡辦法來殺我,所以我是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的確。”

  柳白不得不承認世界本源說的沒錯,因為娘親……本身就是這個性子。

  “那好像的確沒什么辦法了,所以我也只有認命,直至被你煉化。”

  “不啊,你也可以反抗的,雖然……沒什么用就是了。”

  柳白的元神微笑著說道。

  此刻,身處這世界本源內部,外加它還有自己的元神當做后手,自己又只剩下個靈魂之身……這還有什么反抗的?

  “那能不能讓我在臨死之前,再看一眼我娘親?”

  柳白輕聲問道。

  “不行。”世界本源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別想著耍什么花招了,安心的去吧。”

  “你想活……可我也想要自由啊,就當是一場技不如人的比斗,然后你輸掉了吧。”

  “也是,和天斗,能斗贏的,又有幾個?”

  柳白說著已然盤腿坐下,就差說出那一句,“你動手吧。”

  可臨了就在這時,這世界本源像是剛想起什么似得,出言笑問道:“其實有件事,你應當一直不知道。”

  “什么事?”

  直覺告訴柳白,這事應當也是和柳娘子有關。

  “你知道你娘為什么那么執著的要一個孩子嗎?”世界本源反問道。

  柳白聽了后,還很認真的思量了片刻,這才回道:

  “因為她在以前的家里,過的并不快樂,所以她想要自己組建一個新的家。”

  “只說對了一半吧,因為你并不知道,她在原先的家里,為什么會不快樂。”

  世界本源說完,不等柳白再問,他腦海里邊就出現了一段陌生的畫面。

  “她八字自帶十惡大敗,喪吊亡神,外加陰差陽錯天羅地網等等,諸多神煞,無一好事,這等人若是留在家中,勢必惹得我們柳家破敗啊。”

  “這等人,天生就是喪親之相,留在家中只會克雙親,克丈夫,克子女,一輩子都不得成家的。你沒看她剛出生,她爹娘就已經死了嗎。”

  “那就趕出去?這不行,我們柳家要是做出這事,會被其他八大家恥笑的。”

  “依我看,給她單獨劃開一個院子,讓她自個單獨住著就好了,誰也別搭理,就當我們柳家沒這號人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一個會客大廳里邊,幾個老人正在商討著,只是他們并不知道,就在這大廳外邊,還蹲著個穿著青色裙子的小女孩。

  她將所有話都聽到了,卻也沒哭,只是默默起身離開了。

  沒有驚擾到任何一人。

  只是臨了搬去那新院子后,她原本就孤僻的性子,變得愈發孤僻了,終日都是深居簡出,極少與外人說話。

  只是時常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個小女孩,就這么獨自一人,默默長成了少女。

  畫面和記憶都很短,柳白一個念頭就回憶完了,臨了他忽然想起來了一個人的名字……裴親。

  那個住在湖邊的癡情人,當時小算道長算出來了,他就是喪親之相。

  記得當時小草就有些異樣了,但是柳白卻沒多想。

  沒想過柳娘子,竟然也會是喪親之相。

  對于這種事,柳白是不信的,柳娘子要真是喪親之相,怎么會有我……我!

  柳白猛地站了起來,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柳娘子的爹娘早早的就死了,就在剛剛,唯一一個把她當親姐姐的柳文之,也為了救她死了。

  現如今,自己為了讓她活下去,也死了。

  從某個角度去想,這又何嘗不是印證了“喪親之相”這四個字?!

  那么從小就想改變這四個字的柳青衣,此時會做何想?

  柳白深呼吸一口,看著近在眼前的元神,或者說……是那世界本源。

  看娘親,它是不會讓自己看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有最后試試這不是辦法的辦法了……柳白再度盤腿坐下,輕聲道:“你來吧。”

  你來吧,我準備好送死了。

  “如此也好,省得到時候看著你娘離去,你又受不了。”

  柳白的元神,或者說世界本源緩緩走了過來,就這么緩緩絮叨著,然后……走進了他的身體。

  元神本就歸體,但這一刻,柳白的元神卻是實打實的來“吃”他的。

  外加還有這虛無的本源世界也在幫忙,對于柳白來說,這就是一條沒有任何希望的路。

  他看著元神回了自己的身體,緊接著就像是有無數藤蔓蔓延上來一般,層層疊疊的纏繞了他的靈魂。

  然后這些藤蔓就好像活物一般,像是……血吸蟲?

  吸盤牢牢的附著在柳白的靈魂上頭,在不斷的吸取著他的靈魂,他就像是一塊膏腴。

  柳白沒有反抗絲毫,只是沉沉閉目。

  內視己身。

  這一刻的他,終于是看清了他一直倚仗的“外掛”,那塊面板,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模樣。

  其本體竟是一枚玉簪,此刻這玉簪就這么盤旋在他靈魂深處,散發著盈盈白光。

  先前柳白也考慮過自己的這面板到底是何級別。

  但思來想去都沒個概念,可現在,這世界本源親自給柳白畫出了個界限。

  那就是這面板的來源,絕對要比這一方世界,或者說比這祖神要高階。

  因為眼前,這世界本源在面對柳白的面板,或者說那枚玉簪的時候,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這就讓柳白不禁想起了當時在走陰城的那件事……

  “你說,我是該喊你無笑道長,還是喊你老陰人,亦或是喊你……監正大人呢?”

  柳白倏忽開口,一時間,甚至讓他身后的那吸取靈魂的吸力都隨之停止了。

  “你,你怎么知道?”

  世界本源那道原本男女不分的聲音,此刻竟是變成了久違的無笑道長。

  但是下一瞬,這道聲音卻又是變成了張蒼的聲音。

  “現在我不得不承認,公子的確是公子,這事你是第一個看破的,連你娘還有人屠都沒有看出,老陰人和張蒼其實都是我的化身。”

  “哦不,其實老元帥之前懷疑過,因為老陰人一開始所證的大道和張蒼的分身之道,其實是有重合的,那個時候,老元帥就懷疑我張蒼和老陰人其實是同一個人了,但卻被我暗中牽引,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沒想到到頭來,竟然被小小年紀的柳公子發覺了,不得不說,你的確是有些本事。”

  “張蒼”的身影從柳白身后走出,走到了他面前。

  此時的張蒼不再是那副即至衰老的模樣,轉而恢復了原先的樣貌。

  看著這熟悉的“老友”,柳白也是嘆了口氣。

  他千不想萬不想,到頭來還要面對這慘事。

  身邊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也就罷了,僅存的這么一個,竟然還是敵人。

  可縱使他再不想,事實都擺在他面前。

  “可否說說,我是什么時候暴露的嗎?”張蒼好奇問道。

  “你能看出我有問題不意外,但是老陰人和無笑這兩個身份……我著實是想不到在哪里暴露了。”

  柳白沒說話了。

  張蒼便自顧說道:“張蒼這個身份,是我千年前就竊取的了,老陰人也差不多。無笑的話,是在你和他見面之后我才動的手。”

  “老陰人的話,可能是我在神隕之地太過明顯了,但是無笑我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什么時候暴露了。”

  張蒼說完,模樣也是變為了無笑道長。

  然后這個禿頭老道便是如往常一樣,朝著柳白很是認真的施了個道揖,“還請公子告知。”

  看著這個也算是陪自己走了一路的老道,柳白眼神有些復雜。

  他雖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說,此時的確是有一種被背刺的感覺。

  “我雖然也很想告訴你,這是我自己觀察出來的……但實際上不是,我不想騙你,這是有人告訴我的。”

  柳白長嘆了口氣。

  “有人告訴你的?”

  “誰?!”

  無笑道長雙目一瞇,禿頭自在反射著光亮,“還有誰發現了?”

  無笑道長雖在問,但是念頭早已掃過了整個世界,企圖在柳白走過的所有地方,察覺出那一絲蛛絲馬跡。

  因為這事情自始至終都在它的掌握之中,唯有柳白看穿它身份這事,超出了它的意料。

  這讓它有了一種事情脫離掌握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它有了一絲擔憂。

  見柳白沒說話,世界本源也就不追問了。

  它再度化作了柳白元神的模樣,沒入了他的體內。

  可也就在這一刻,柳白動了,他右手抬起,食指和大拇指輕輕一捻,便是握出了一枚玉簪。

  玉簪上邊還浮動著一塊虛無的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見的面板。

  也就是這玉簪出現的那一刻,世界本源顫抖著聲音說道:“這……這是從哪來的?”

  柳白依舊沒說話,只是捻著這玉簪,往自己的發梢插去。

  隨著他心念一起,他體內的那一絲元神,或者準確的說,是此方世界的那一絲權柄。

  以及附著在他身上,吞食著他靈魂的世界意識。

  都齊齊的被那股從玉簪里邊散發出來的恐怖吸力,拉扯進去。

  “不,不……”

  世界本源猶在瘋狂的吸取著柳白的靈魂,想要借著這最后的機會,反敗為勝。

  但可惜,當柳白拿出那枚玉簪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這一切都將于事無補。

  “這……這東西怎么會在你身上?!它不是當初被雷杰他們那伙人帶走了嗎!”

  柳白頭頂的玉簪里邊,傳來這世界本源不甘的吶喊聲。

  這也讓柳白稍稍一頓,所以這玉簪,或者說自己面板的來歷,其實是和雷杰他們有關?

  恍惚間,柳白就想到了當初從那些石碑上邊看到的一句話。

  雷杰說,這世界藏有一個大寶貝,說讓后來人可以好好找找,難不成,這玉簪,或者說這面板就是這世界的大寶貝?

  柳白不確定,對此也只能持懷疑的態度。

  但這玉簪能降服這世界本源這回事,確實是真的,如此看來……我是不會騙我的。

  頭頂玉簪之內,世界本源也從瘋狂的大喊大叫當中冷靜下來。

  到底是能化身張蒼這樣的人物,這點氣魄還是有的,它沉默片刻,像是接受了現實一般說道:“現在能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背后到底還站著誰?”

  “難道是他們那一批人回來了?”

  他們那一批人,指的自然就是雷杰他們了。

  柳白聽著這話,也沒回答,只是再度摘下了玉簪,右手朝前一拋。

  “前輩……喊你一聲前輩吧,前輩,你就安心的去吧。”

  “當個糊涂鬼其實要比明白鬼要好的,至于別的手段,也不必再嘗試了。”

  玉簪離手,飄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轉著。

  虛無的空間之中,無數密密麻麻的灰影都被這玉簪吸引過來,最后被其吞噬。

  而在那玉簪里邊,則是源源不斷的響起著世界本源的哀嚎。

  或嘶吼,或痛罵,或求饒……

  柳白原地安坐,紋絲不動。

  如此也不知過去多久,四周被吸引過來的灰影逐漸變少,玉簪里邊傳來的聲音也是逐漸變小。

  又過去了約莫半個時辰。

  直至再也沒有一個灰影出現,柳白才將這玉簪收回。

  這次,他沒再將玉簪插在頭頂,而是收入了靈魂深處。

  也即是這一刻,似是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籠罩了柳白本身,他稍加恍惚,而后灑然一笑。

  “造化弄人。”

  他回想著當初在走陰城所經歷的那一幕,最后心念一動,一具完好無損的肉體便是出現在了他面前。

  其模樣起先有些差異,但隨著柳白心念所至,這肉體也就成了他的樣貌。

  他一步踏入其間,也就昏昏沉沉的開始了從人,或者說從證道,一步跨入到祖神的適應過程。

  而他腦海里邊,確實始終在回憶著一件事情。

  那是他當初還在走陰城時,在禁忌還未開始東征之際,柳白如往常一樣回到了紅燭鋪子。

  旋即便是發現,想要從鬼影晉升穢物,等了不知多少年的石像鬼,竟然晉升成功了。

  而后經過一番詢問得知,是一個陌生人給了它晉升之物,它還留了畫像,結果臨了等著柳白回去之后,確實發現畫像之中空空如也。

  其實……畫像并非空空。

  柳白當初從那畫像里邊,看見了人影,是一個來自不知多少年后的……他,正在朝他微笑。

  未來的自己,逆走光陰長河,再度來到了自己面前。

  自然不會只是為了給石像鬼晉升,更多的,還是為了告知柳白一句話。

  “面板的來頭其實很大很大。”

  也正是因為如此,柳白才敢賭這一把,放心的讓世界本源帶自己進來。

  若是這面板,或者說這玉簪對付不了這世界本源。

  那如何有那無數年后的自己,順著光陰長河逆流而上?

  至于無笑幾人的身份,那是柳白了解了這世界本源之后看出來的。

  世界本源絕非是柳白先前所了解的那無能的性子,恰恰相反,它早已布局數千年。

  而自己作為它布局,或者說復生的關鍵,它自然得是想著時時刻刻看在眼里。

  隔空觀望怕被柳娘子察覺,那么貼身監視就是個好辦法了。

  所以一路走來的無笑,張蒼和老陰人,都極為可疑。

  柳白甚至都還懷疑過黑木。

  只是到底沒有說出來罷了。

  柳青衣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被拆的支離破碎的鬼神,終于長松了口氣。

  自己雖然也已經遍體鱗傷,但好在,要比這鬼神好上許多。

  即是說,祂快死了,但自己還活著。

  柳青衣緩緩起身,四周虛空早已不見喜神和人屠的身影。

  打那個兩尊祖神在這域外展開生死搏殺之后,祖神之下還敢靠近,那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先殺你,再絞殺這世界本源。”

  柳青衣冷冷一笑,正欲再度出手。

  但是這鬼神卻擺擺僅剩的一根手指,沒再反抗了。

  “你真以為咱倆殺成這樣,你還能殺得了這世界本源?你以為它為什么要讓你兒把肉體還給你?它真會這么無私?”

  “這重要嗎!”柳青衣絲毫沒有動搖,“若非是你,它就算是要搞些幺蛾子,也算計不到我身上來!”

  鬼神愣了愣,然后竟是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

  “這的確是,事情先后順序倒是沒錯。”

  “但我能提點你一句,它讓你兒獻出肉體,就是為了奪取他那域外靈魂,好借此機會破殼而出,等著它出來,它也是一尊祖神,還是以世界當做本尊,擁有不死之身的祖神。”

  鬼神受傷極重,說這幾句話都是停頓又停頓,說完后更是劇烈的咳嗽了一陣。

  柳青衣的臉色雖是變得更加蒼白,但意識卻是清醒的,而且還是瞬間就下了決斷。

  先殺鬼神!

  殺完后再遠走高飛,磨煉實力變強,尋求復活柳白的辦法,然后再回來尋仇!

  一念至此,柳青衣沒再猶豫,只是單手催動那青銅燭臺,再度沖殺上前,和這鬼神絞殺在了一塊。

  她想要在世界本源蘇醒之前,先殺了鬼神。

  一時間,周天星辰震顫,方圓百萬里的空間都被打成了虛無,空間在破碎中重組,卻又在重組后覆滅。

  時至此刻,這兩尊祖神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死一搏了。

  此時的世界屏障之內,僥幸存活下來的黑木,阿刀,以及剛剛得以穿過屏障的喜神等,都在仰視著這場獨屬于祖神的廝殺。

  只是唯獨不見了張蒼身影。

  阿刀也只是以為這受傷極重的老頭回去修養了。

  “你們覺得,柳青衣真的能贏嗎?”

  喜神喃喃,像是自語,又像是詢問。

  “能。”

  黑木一口咬定,“先前她還是真神,那的確沒什么贏的希望,但是現在都是祖神,而且柳青衣還恢復完全了……那么此刻的她就是無敵的。”

  喜神也想如此說,但到底還是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說的,那就直說吧。”黑木瞥了眼,平淡的說道。

  喜神依舊猶豫了片刻,這才輕聲說道:“但你們不知道這鬼神的手段到底有多少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祂已經活了快百萬年了……祂游歷過無數世界,躲避過無數次的追殺,依舊能活到現在,肯定是有保命手段的。”

  “但我們也打不過,現在除了相信柳神,也別無他法了,不是么?”

  阿刀雙手環抱胸前,看的很是淡然。

  “我和黑木就算再來個巔峰突破,卻也只是兩尊真神,你喜神和人屠還能跨個大境界,一具祖神?不可能的。”

  “這倒是。”

  喜神沉沉的應了聲,不說話了。

  如此過去不知多久,虛空深處的動亂和打斗才逐漸消歇……殘破的柳青衣看著眼前被徹底拆開,支離破碎的鬼神,卻并沒有多少輕松。

  因為她總覺得,這殺死一尊祖神的動靜,太小了。

  相比之下,殺死一尊證道來的動靜都要比這明顯。

  換句話說,即是她覺得,自己并未真正殺死鬼神,至少現在沒有。

  這想法有些荒謬,同時祖神,生死搏殺之下,近乎巔峰的柳青衣拼了大半條命,還沒殺死一個同階的重傷鬼神?

  但同樣的,這想法也讓人有些絕望。

  這要是真的……還有什么希望?

  再沒了。

  所以柳青衣血淋淋的站在原地,看著周遭虛空當中的一切碎骨,一言不發。

  可也就在這時,不過眨眼間,這萬千碎骨竟然瞬間合攏,再度化作了一具白骨。

  一具盤腿而坐的森然白骨。

  祂體內鬼火幽幽,聲音渺渺,“不得不說,我游歷這百萬年來,在我見過的人里邊,你柳青衣的天賦當入前三,興許要不了十萬年,你的實力就能強過我了。”

  “但可惜,你沒有下一個十萬年了。”

  果真恢復完全,果真完好無損的鬼神哪怕是坐著,都能俯視眼前的柳青衣。

  而后者微微仰頭看著這一幕,眼神當中頭一次的出現了……絕望。

  盡力了,這次是真的盡力了。

  拼完了所有人,甚至就連自己最心愛的孩子都拼出去了,可依舊換了個無解的結果。

  絕望之后換來的是深深的疲憊。

  永無止境的疲憊。

  從年少時,爹娘死后開始,柳青衣就開始一個人抗下了所有。

  喪親之相,更是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將她渾身上下割的再無一片好肉。

  柳青衣也曾無數次的問過自己,我想要個家,就那么難嗎?

  起先是難的,后來有了柳白,那就不難了。

  可是現在……她又覺得難了。

  或許,我真就是個喪親之相吧,我這樣的人,就不配成家。

  只是有些苦了他了,跟了這么個娘親……柳青衣苦笑出聲。

  自柳白死后,就一直掛在柳青衣身上的小草察覺出了她的情緒和狀態,連忙說道:

  “別啊娘娘,你還有小草。”

  “你還有一次機會,鬼神有,你也有的,小草愿意,小草……”

  小草雙手抱著柳青衣雪白的脖頸,止不住的流著淚。

  鬼神見狀也是攤攤手,“來,你是個人物,我也愿意給你這個機會,反正有了柳白的獻祭……這世界怕是拿不下來了,就當最后和你廝殺一場,扼殺一個天驕,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了。”

  “不了。”

  看開之后的柳青衣臉上露出個灑脫的笑容,既是回答了鬼神的問題,也是回答了小草的問題。

  她微微仰起頭,正想說話,卻忽地發現……鬼神的氣息在極具下滑,最為明顯的特征就是祂體內的鬼火也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著。

  就好像剛剛施展逆天手段,活過來的祂,又要死了。

  “誰……你?!”

  變故來的太快,似是連鬼神都沒有反應過來,柳青衣也是如此,可就當她想著一探究竟之際。

  卻發現自己面前站了一道身影。

  是一個并不高大,也并沒有長開的少年。

  他穿著一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白袍,那是柳青衣親手縫制的,他背對著自己,正對著鬼神。

  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他的大袖飄飛。

  一時間,柳青衣看的都有些失了神。

  她以為他回來了。

  但她又知道回來的不是……他。

  可饒是如此,柳青衣依舊抬起右手,這一刻的她帶著一絲母親最后的軟弱,用那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

  “你……能轉過身來,讓我再看看他嗎?”

  于是這個少年沒有絲毫猶豫的轉過身,看著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娘,我回來了……”

  少年說完側著腦袋想了想,又補充了兩句。

  “今晚無事,回家吃飯。”

  “明晚也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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