洽談區。
嚷嚷著要見大當家的黑痩漢子，解釋道：
“貿易大廳幫我組建農貿公司之后，我根據貿易大廳的委托，四處收購ADM投資的大豆油。”
“后來我感覺在商店收購的太少，就找貿易大廳的前臺咨詢了一番，得知ADM通過豐益國際的益海嘉里，在南河收購了大量煉油廠。”
“于是我雇傭老韓的運輸車隊，跑到南河，偽裝成豆油經銷商，直接從廠家提貨，并在那邊設置了臨時辦事處。”
“但過了沒多久，我發現南河的豆油廠生產了豆油，并不在本廠完成灌裝封裝，而是集中拉到另一個廠子，完成后續環節。”
“我思來想去，感覺這純屬浪費塑料桶啊。”
“所以，我把灌裝封裝廠的老板約出來，喝點小酒，套套近乎，打算收買對方和桶裝油銷售經理，然后三方合伙，我出錢，他們出貨，省下封裝費用，三方再平分。”
“然而封裝廠的老板喝多后，卻吐槽資金不夠，否則肯定會擴大生產線，拿下整個南河的金龍魚封裝業務。”
“我一聽，機會來了，讓人取來50萬現金，趁著酒勁說要入股。”
“估計那個老板看我人傻錢多，當場就同意了。”
“我成功入股后，又讓公司里的財務，找貿易大廳的金融服務主管，辦理了一筆200萬的臨時貸款，繼續入股，增持股份。”
“昨天我把那個老板關進狗籠子，實現了全面控股，就把罐車開了過來。”
“哪曾想，咱們采購部不收，我只能厚著臉皮來找您。”
“大當家，這些罐車從南河開過來，用了大半天時間，晚上之前我還得開回去，不然容易露餡。”
余陽聽明白了。
這年頭的豆油廠，大多只負責加工豆油。
然后把零散豆油裝進一米二高，八十厘米寬的圓柱形鐵皮桶，批發出去。
或者把散裝豆油裝進油罐，送到專門的灌裝廠，封裝后貼上市面上比較火爆的品牌商標，拿去賣。
至于為什么貼別人的標簽……
生產豆油和銷售豆油屬于兩個行業。
許多豆油廠為了省錢，也為了省事，更為了避稅，只辦理生產資質，不辦理銷售資質。
在這種情況下，哪個品牌好賣，我肯定貼哪個品牌。
而在這種背景下。
ADM通過豐益國際的益海嘉里，收購大量煉油廠。
并以此為基礎，去掉老舊的壓榨設備，打造浸出油生產線。
雖然提高了產油量，但各廠并沒有灌裝和封裝設備。
ADM為了加快出貨，來不及組建灌裝線和封裝線，也就把業務外包出去。
這就導致，黑痩漢子鉆了空子，‘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直接把油罐車開了過來。
既可以拿到省下的封裝費，又可以拿到三元農業給予的返點獎勵。
“好家伙，合著你發財啊！”
“跟大當家做事，發的財已經夠花，咱要為十里營做奉獻，爭取給兒女留下更多寶貴的精神財富。”
“看來沒少去夜校。”
“都是大當家教育的好。”
“少扯皮，卸了油，趕緊回去再往這運，我依舊給你市場上的采購價。”
“誒，謝謝大當家。”
“記得把人家老板從狗籠子里放出來，咱十里營人做事，怎能這么野蠻？”
“好的！”
余陽本打算讓對方去忙，忽然想起三元機械廠。
當初自家為了封裝200ml塑料油鼓和350ml玻璃油壺，找藤真要了PLC控制系統，又找大神們要了自動化設備圖紙。
后來借助鐵匠鋪搞定相關生產線，他把這些圖紙交給了三元機械廠。
三元機械廠從濮陽搬過來之后，借助鐵匠鋪獲得了許多模具和設備，后來跟三推達成戰略合作，生產工藝上升數個臺階。
雖然他們搞不出鐵匠鋪的精度，也拿不到倭版PLC控制系統。
但自產的灌裝封裝線也不差，而國內肯定有PLC控制系統。
如果讓三元機械廠推出了一系列國產的灌裝封裝設備，再把這些設備交給眼前的漢子，增資擴產……
怕不是還真可以拿下整個南河省的金龍魚封裝業務。
“等等，我這有一批設備，你先拿去用，爭取從ADM獲得更多業務。”
“灌裝封裝線？”
“對！”
黑痩漢子懂了，“大當家放心，他們有多少油，我就能運回來多少油！”
稍許。
等黑痩漢子離去。
采購部負責人開口道：“大當家，他這油，真的跟金龍魚不一樣。”
“那你有沒有想過，益海嘉里收購的煉油廠，采用的溶油劑不一樣，產出的豆油不一樣？或者各地的大豆不一樣，產出的豆油不一樣？更甚至，這些煉油廠本就有一些臨期或過期庫存，為了賺錢，暗中混入了ADM浸出油？”
“這倒有可能。”
“跟我起家的這些‘老面孔’，其實都很樸實，加上父母子女在十里營，背叛的概率很低，所以他們是貿易大廳第一批成立公司的人，而咱們對待他們，要寬松一些，否則如何在大鍋飯體系之后塑造一批有良心的民營企業，幫咱們打掩護。”
“是，大當家。”
余陽處理完這些瑣事，眼看前臺區域只剩五個亭亭玉立，臉頰精致的小姑娘，當即問道：
“都考上大學了嗎？”
“回余董，沒有”
“我考上了。”
“咱們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
余陽哼著小曲，離開辦公區。
磚窯停車場中，眾多油罐車來來往往。
這不是黑痩漢子從南河開過來的。
而自家運送油墨和顏料的罐車，準備跟隨對方前往南河豆油廠截取業務。
“不止南河，最好再拿下北河、江浙、北湖等地的封裝業務。”
余陽念及到此，聯系貿易大廳的負責人，讓那邊安排人手，進一步幫ADM加深‘金龍魚大賣特賣’的印象。
同時為了避免ADM派人到市場上做調研，其又讓黑痩漢子把金龍魚塑料桶運回來，當做買菜的贈品。
至于消費者要不要這個贈品……
白送啊！
拿回去裝水，或者積攢一些賣掉，總可以吧？
如此，市面上也就出現了大量‘金龍魚塑料桶’，剛好對應出貨量……
“但這么搞，總感覺在幫ADM打。”
余陽琢磨琢磨，感覺也沒其它好辦法。
隨后走出磚窯，沿著同樣修好的磚窯水泥路，來到十里營大街。
邁入8月下旬，大豆晾曬結束。
主干道和高速公路，全被打掃的干干凈凈。
所以在烈日的暴曬下，寬達220米的場地，熱浪騰騰，甚至扭曲了光線。
“貌似最近用不到Y8運輸機。”
余陽略微思索，聯系負責廠區運營的大哥趙前，“在十里營主干道兩側，支幾排個簡易棚子，咱們把燒烤搞起來，熱鬧熱鬧。”
“好的。”
下午。
三元機械廠送來眾多燒烤工具。
三元大食堂騰出一部分人手。
三元農家小院送到眾多調料。
三元塑料大棚送來眾多蔬菜瓜果。
谷飼牛肉養殖廠送來幾頭小黃牛。
萬頭豬養殖基地送來幾頭小土豬。
三大水產公司送到眾多魚蝦泥鰍……
磚窯手工作坊，送來面筋、豆干之類……
就連附近新成立的啤酒廠，聽聞大當家要吃燒烤，也送來上等原漿……
是夜。
余陽喊來諸多熟人，包括自家的幾十個熟面孔、市武部周校官、曾經的平東縣主管、市警負責人……
一起坐在灑了水的主干道上，一邊閑聊，一邊大塊朵頤。
稍許。
白班員工走出車間，忙活一天的壯漢們，看到這一幕，罵罵咧咧的直接加入。
“大當家越來越不地道了，吃好吃的，竟然不喊俺。”
“反了，反了！”
余陽連忙讓人送上好吃好喝的。
畢竟都是哥哥。
然后。
上萬個壯漢，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余陽無奈，只能讓塑料大棚、各個養殖廠、各個手工作坊，再次送來食材。
不曾想。
余家村的村民，看到這么熱鬧，一邊跟熟悉的技術員打招呼，一邊坐了下來。
緊接著。
隨著一聲聲招呼，越來越多的員工席地而坐，等著上菜。
很快。
長達700米的十里營路段，擠滿了烏泱泱的人。
前面還好，知道在吃燒烤。
后面就有點不明所以了。
“在這干啥呢？”
“不知道啊，可能有活動吧。”
“搞啥活動呢？”
“不知道啊，可能慶祝大豆豐收。”
“慶祝大豆豐收？”
黃鄉長收到消息，“那得跳起來啊！”
負責宣傳的招商辦主任，連忙讓人打開放置活動慶典用具的倉庫。
如今十里營有錢了，以前不舍得買，或者買的少的用具，現在全都準備的滿滿當當。
比如打秧歌的黃頭巾、黃衣服、黃彩帶，足足上萬套。
半個小時后。
“嘿哈！”
“吼哈！”
砰砰、咚……
余陽吃喝間，聽到越來越整齊的吼聲，還有振幅越來越明顯的踩踏聲，茫然站起。
然后便看到，滿大街都是黃巾軍……
“臥槽！”
另一邊。
跑十里營旅游的人們，包括留在十里營繪畫的藝術家們，聽到動靜紛紛跑到窗前查看。
“臥槽！”
高速上。
等待紅綠燈的司機們，聽到震天聲響，紛紛扭頭……
“臥槽！”
凌晨時分。
紛亂的場面，在巡字旗的維護下，逐漸有了秩序。
主干道兩側架起一排排嶄新的燒烤工具，更多的食材借助廠內軌道運送過來。
另有大量白酒、啤酒、果飲、桶裝汽水……
一時間，全廠大狂歡。
某些膽大的游客，嘗試跟街上的人們溝通，“燒烤花錢嗎？”
“吃就是了。”
“啤酒呢？”
“喝就是了。”
“哦耶！”
在各種吼叫聲中。
高速上的司機也丟下車輛加入其中。
次日。
狂歡繼續，根本沒有停息的意思。
甚至因為免費吃喝，吸引了東岳游客。
畢竟和諧號客運列車真的非常便捷。
第三日。
東方1臺的采訪車，抵達十里營。
記者瞅著高速上的十字路口，以及讀秒的紅綠燈，震撼到：“領導，這怎么報道？”
“你瞎啊！”
香江，ADM亞太總部。
“夫人，三元化工第六次催促我方下達00年第一季度訂單。”
“第四季度的訂單，還有多少沒有交付？”
“約70萬噸油墨，11萬噸顏料，預計10月初全部交付完畢。”
“拖不到10月初，甚至9月初，小家伙就會給我打電話。”
“夫人，到了這個時候，余三元肯定知道我們的意圖。”
“是啊，所以他會如何應對呢？”
史密斯夫人對余陽也算有些了解。
其并不相信三元農業會坐以待斃。
但ADM并未打探到余陽對三元化工的結構調整。
或者說，如果ADM斷掉訂單，幾乎建造完成的三元化工，真的有可能廢棄。
那可是亞太地區最大的煉化基地。
東方會允許它廢棄？
可惜三元化工董事長菲利普斯，傳來的消息也是余陽最近兩個月從未踏足三元化工，甚至將所有事務丟給了他，以至于沒時間再作畫。
史密斯夫人想到這，從辦公桌上拿起有關余陽的監視報告。
早上禪悟，上午練槍，中午吃藥，下午睡覺……
偶爾忙一忙工作，偶爾溜達溜達廠房。
相比史密斯夫人印象中，那個每天只睡4小時的余陽，這個就像假冒貨。
“夫人，認真想一想，其實不難理解余三元為什么變成這樣。”
“嗯？”
“試問，他有什么辦法可以扭轉局面？完全沒辦法啊，所以，既然無法改變，還不如享受。”
“有道理。”
史密斯夫人想通了。
就像豆油，ADM旗下的品牌，日出貨量高達6萬噸，三元農業最多日產萬噸。
雖然余陽搞了個‘袋裝’‘續杯’，令三一豆油成功進入中低端市場，但現在市場上有量大且便宜的金龍魚，誰不會屯上幾桶，甚至屯上十幾、幾十桶？
“可憐的小家伙。”
史密斯夫人放下有關余陽的監視報告，拿起冷凍肉戰略。
三一豆油上市，三一豆粕和三一飼料也悄悄上市。
只是供應給了十里營的產業，包括谷飼牛肉、萬頭豬養殖基地、平東湖三大水產公司。
而對這幾家公司，ADM也進行了打壓。
首先禁止對方出口，并斷掉香江水產進出口公司、香江進出口貿易公司（李昌年堂兄，李昌恒的公司）的所有外貿業務。
然后以豐益國際旗下，魔都益海嘉里的名義，進口冷凍肉食。
包括牛肉、豬肉、雞肉。
鋪滿東山市場，讓十里營的企業賣不出去任何東西。
再就是飼料。
ADM在東方的煉油廠，日產6萬噸大豆油，意味著每天將會產出同等數量，甚至更多的豆粕。
這些豆粕經過粉碎，加入工業香精、工業著色劑、微量元素添加劑等等，完全可以壓制三元農業的飼料廠。
總的來說。
雙方這場較量，唯有豆油沒有決出勝負。
“再次加大產能，我需要更多的豆油。”
“夫人，日產6萬噸，相當于年產2000萬噸，已經非常恐怖。”
“不，東方市場很大，至少現在就像海綿，我們生產多少，市場就會吞下多少。”
“市場飽和之后呢？”
“那個時候，我們已經拿下三元農業，也掌握了植物基油墨生產技術，這些煉油廠完全可以生產油墨。”
“夫人高見！”
三日后。
“夫人，三元農業向我方下達最后通牒，說再不支付第四季度42億美刀的尾款，以及下發00年第一季度訂單，他們將會停止供貨，并根據相關協議，分別向東山高法，以及紐約法院，起訴我們。”
“給他們訂單，但暫時不匯款，就說我方因為大豆降價，在期貨市場損失慘重，暫時拿不出原料預付款，也拿不出利潤分成……讓負責溝通的人員，放下身段，好好跟那邊談，必要的時候，可以許諾一些好處。”
“明白了夫人。”
十里營。
不知何時起，主干道變成了燒烤一條街。
不止職工們離開大食堂，在外胡吃海喝。
就連附近地市的人們，和泰市軍訓完的大學生們，也跑來湊熱鬧。
以至于燒烤一條街延伸到韓垓，由原本的700米，變成了1500米。
并且高速十字路口成了最貴的路段。
無它，坐的高，涼快。
“這肯定不合法，撤了！”
余陽收到消息，當即作了批示。
廠務秘書繼續匯報道：“ADM依舊沒有派發00年第一季度訂單。”
“預料之中，官司該打的打，宣傳該做的做，總之，要讓全世界的人們知道，不是我們的錯。”
“明白……再就是，ADM近期又收購了幾座大型煉油廠，包括南方的菜籽油壓榨廠、巴蜀的花生油壓榨廠。”
“無需關注這些，我們只需注重大豆油，最近我們三一豆油的市場的反映如何？”
“以地區為單位，部分地區的銷量穩步上升。”
余陽點點頭。
其實去掉散裝油，市場本就屬于桶裝油。
或者說，之前的食用油市場，糧食系統的福臨門一家獨大。
后來福臨門不愿參戰，賣掉外資，縮減市場占額，躲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ADM憑借海量資本，幾乎等于不戰而勝。
或者說，金龍魚還未進入東方，就已經拿下了整個東方的中低端食用油市場。
自家搞出‘袋裝’和‘續杯’，令三一豆油向下兼容，只是為了讓三一豆油在不降價的前提下，進入中低端市場，并籠絡一部分客戶群。
而這部分客戶群，品嘗到三一豆油的好，勢必會炫耀，或者夸贊，令喜歡散裝油，或者購買了金龍魚的消費者，耐不住好奇，也去嘗一嘗。
如此一來，涼拌用三一豆油，炒菜用金龍魚，油炸用金龍魚。
長久下去，涼拌用三一豆油，炒菜用三一豆油，油炸用金龍魚……
相當于一種潛移默化下的影響。
余陽翻看完文案，“即便ADM不派發訂單，咱們也要繼續收購金龍魚。”
“余董，咱們買回來沒用。”廠務秘書提醒道。
“沒用也要收購，我要讓金龍魚的產能，突破天際，讓史密斯夫人的顧問團作出戰略誤判……況且這豆油有用，畢竟那么便宜，可以做植物潤滑劑。”
“藤真給我供應自動化控制系統的時候，里面夾雜了一套生產潤滑油的控制設備。”
“也好，咱家那么多車輛，還有軌道車，確實需要大量潤滑油。”
“這、這個潤滑油，不是你想象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