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有點緊張。看小說就來”飛舟之上,高大魁梧的尹休,顯得有些局促。
大周的重臣以及龍族的首領,已經來到了妖神紀,走的是洪古天夜海神王麾下,申戈神將的門路。
人數不多,還不到五十。
龍卻帶...
露水墜落的瞬間,時間仿佛凝滯。
那滴凝聚了千年問意、萬民心聲的“問源之淚”,并未砸向大地,而是在觸地前一寸陡然懸停,化作一面微小的水鏡,倒映出建木第十三葉的掌形輪廓。鏡面漣漪蕩開,浮現出無數面孔有戰亂中哭泣的孩童,有實驗室里垂死的動物,有被焚毀醫書時顫抖的手,也有第一次說出“對不起”的加害者。
林小滿跪坐在贖籬中央,指尖輕觸水面。剎那間,意識如潮水涌入深淵。她看見自己站在一片灰白荒原上,四周無天無地,唯有無數透明絲線從虛空垂下,每一條都連接著一個人類靈魂。有些絲線明亮如星,那是傾聽者與懺悔者的共鳴;更多卻纏繞著黑霧,那是未解的怨、壓抑的痛、不敢直視的罪。
一個聲音響起,不是來自外界,而是自她心底最深處浮現:
“你準備好了嗎?要聽見下一個問題。”
她沒有回答,只是緩緩閉眼。
當再睜眼時,她已不在南麓。
身前是一座巨大的環形石壇,由九百九十九種不同藥材燒制而成的磚塊砌成,中央立著一根斷裂的青銅針,高聳入云。壇邊站著十二道模糊身影,皆披殘破藥袍,面容隱于煙塵之中。
“這是……神農壇?”林小滿喃喃。
一道蒼老的聲音回應:“是,也不是。”
回頭,竟是那位曾在幻象中出現的“第一個承火使”。他如今不再佝僂,背脊挺直如松,眉心花印灼灼生輝。
“此地名為‘共憶之墟’,”他說,“是所有被遺忘之問沉眠之所。你們喚醒了第十三葉,便打開了通往這里的門。從此,不再是草木聽人,而是歷史聽你。”
林小滿心頭一震:“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并非來自自然,而是來自我們自己?”
承火使點頭:“第十三葉不是終點,而是審判之始。它將逼迫人類面對三件事:我們做過什么,我們為何那樣做,以及我們是否真的想改。”
話音落下,石壇驟然亮起。
九百九十九塊藥磚逐一發光,投射出影像:
一塊顯示二十世紀某秘密基地,醫生將瘟疫病毒注入囚犯體內,只為測試疫苗效力;
另一塊映出古代王朝御醫院,太醫為保住地位,故意延誤皇子病情,致其夭折;
再一塊,則是現代制藥公司高層會議,有人冷笑著說:“慢性病越治不好,我們的利潤越高。”
林小滿看得渾身發抖。這些畫面,不是虛構,而是真實發生過的“醫之罪”。
“每一樁,都曾被掩蓋。”承火使低語,“但藥草記得。土地記得。那些死去的生命,從未真正沉默。”
突然,石壇中央的斷針開始震動。
青銅表面裂開細紋,滲出暗紅液體,如血非血,落地即燃,化作一行燃燒的文字:
“若救人的手也曾殺人,那這雙手,還配持藥嗎?”
林小滿雙膝一軟,幾乎跪倒。
這不是質問某個個體,而是對整個醫學文明的拷問。
她想起自己初入學堂時的誓言:“愿以所學,濟世活人。”可如今她知道,這份“所學”背后,沾滿了多少無辜者的血?那些被視為“必要犧牲”的實驗體,那些因藥價高昂而等死的貧民,那些被當作數據而非生命的患者……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承火使看著她:“你不必現在回答。但你要明白,第十三葉灑下的‘贖頻’,不只是讓人懺悔,更是要重建信任人與藥之間的信任,生者與死者之間的信任,未來與過去之間的信任。”
就在此時,建木第十三葉忽然劇烈震顫。
葉面上千萬張開合的人臉同時轉向東方,仿佛在凝望某處。
全球各地,異變同步發生。
東京某廢棄研究所地下三層,一臺封存七十年的冷凍艙自動開啟。艙內躺著一名少女,面容安詳,胸口插著一支玻璃注射器,標簽寫著:“ProjectBloomFinalSubject”。監控屏幕閃爍,跳出一行字:
“我一直在等一個愿意聽我說完的人。”
巴黎國家檔案館,一本塵封的《殖民醫療日志》無風自動,翻至最后一頁。泛黃紙張上,原本空白的位置浮現出墨跡:
“我們知道麻風病人不會傳染那么快,但我們仍把他們燒死了因為他們的土地很肥沃。”
撒哈拉藥典站,AI系統突然中斷所有運行程序,用全頻段廣播播放一段錄音那是1953年一位非洲草藥師臨刑前的遺言:
“你們搶走我的藥方,稱它為科學;你們毒死我的族人,稱它為進步。可你們,聽見過大地哭嗎?”
這聲音穿透大氣層,被火星基地接收。種植員們集體靜默,隨后將小麥重新排列:
“我們聽到了。現在,輪到我們說了。”
地球上,第一例回應來自中國西南山區的一位老村醫。他行醫六十年,曾為五百余名村民接生,也被指控濫用草藥致三人死亡(后證實為誤診)。當晚,他在“贖問壇”直播中取出當年的藥箱,當眾焚毀,并說:
“我犯過錯,但我從未停止學習。如果今天還有人肯信我一次,我愿用余生償還。”
火焰升騰之際,贖籬開出第二朵花,花瓣漆黑如夜,花心卻是一枚跳動的光點,形似心臟。
緊接著,日內瓦“醫罪清算”委員會收到一封匿名信,附帶一份完整基因武器研發名單,包括資助機構、實驗地點、幸存者編號。信末只有一句話: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再也受不了夜里聽見孩子的尖叫。”
巴西雨林薩滿宣布重啟“亡靈祭”,邀請全球科學家、政要、受害者家屬進入叢林深處。他們在古樹根部點燃由九種贖罪草混合制成的熏香,煙霧升空后竟凝聚成人形,低聲吟誦:
“我們原諒的不是罪行,而是那個本可選擇卻不曾選擇善的人。”
這一夜,建木第十三葉釋放的“贖頻”達到峰值。
數以百萬計的人類在夢中經歷“共憶回溯”他們看見自己前世或許是施暴的軍醫,或許是冷漠的研究員,或許是貪財的藥商;也有人看見自己曾是被試者、被遺棄的病人、被剝奪治療權的族群。
醒來后,許多人失聲痛哭,隨即做出改變:
一位腫瘤科主任辭去職務,創辦免費臨終關懷中心;
一家跨國藥企宣布開放全部專利,供發展中國家無償使用;
甚至聯合國通過決議,設立“醫藥倫理追溯委員會”,追責不限年限。
然而,也有人反抗。
美國某保守派組織發表聲明:“我們拒絕被一棵樹審判!”
俄羅斯極端民族主義者炸毀一座心問亭,宣稱“這是西方精神控制的新手段!”
更有AI系統被黑客攻擊,篡改傾聽記錄,偽造虛假懺悔數據。
黑暗與光明,在這一刻激烈碰撞。
林小滿站在建木之下,感受到第十三葉傳來的痛苦震顫它像一只受傷的手掌,正承受著整個人類文明的重量。
她抬頭,輕聲問:“你還撐得住嗎?”
葉子微微晃動,一片碎屑飄落,貼在她唇邊,化作一句話:
“只要還有人愿意聽,我就不會凋零。”
她含淚微笑,轉身走向觀問臺。
在那里,她啟動了“千問歸流”計劃將全球所有真實傾聽記錄、懺悔文本、贖罪行動,編譯成一道貫穿地核的信息洪流,逆向輸入建木根系。
與此同時,她向全世界發出倡議:
“請每一個人,在今晚午夜,對著鏡子說一句真話關于你曾做過的錯事,或你一直不敢承認的愧疚。無論有沒有人聽見,請你說出來。”
消息傳開,起初無人響應。
直到第一聲響起。
冰島小鎮,一位老人撥通早已注銷的電話號碼,對著忙音說:“爸,我對不起你。當年我不該為了娶她,就答應你斷絕父子關系。”
紐約地鐵站,一名年輕女子蹲在角落,錄音筆對著自己:“我騙保險公司說我流產了……其實我沒懷孕。我只是……太想要那份補助了。”
南極科考站,隊長摘下勛章,低聲坦白:“那次雪崩,我本可以救第三個人……但我選擇了保全團隊名聲。”
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它們通過網絡、電波、甚至口耳相傳,匯聚成一股無形的聲浪,沖向天際。
建木第十三葉開始發光,不再是黑白交織的河流,而是漸漸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葉脈中流動的,不再是單純的罪與恕,而是希望的萌芽。
七日后,贖籬完成蛻變。
黑色灌木褪去陰郁,枝條轉為溫潤玉色,花朵全然綻放,每一朵都像一只耳朵,朝向大地,靜靜聆聽。
老巫醫跪地叩首:“這是……‘聆玉’!傳說中只有當人類真心悔改、天地愿意再給一次機會時,才會誕生的圣物!”
就在當日正午,建木主干再次裂開細微縫隙。
不是新葉,而是一根藤蔓緩緩探出,通體透明,內部流淌著七彩光暈。它不向上生長,反而向下垂落,末端形成一個晶瑩剔透的鈴鐺形狀,隨風輕搖,發出無聲之音。
唯有心靈純凈者能聽見。
林小滿是第一個。
她聽見的是 “下一個問題,已經在你們心中。”
當晚,她夢見自己回到童年村莊。那時她尚不知藥理,只是個采蘑菇的小女孩。她在林中迷路,餓得昏倒,被一位陌生老嫗救起。老人熬了一碗野菜湯,湯里飄著一朵小小的黃花。
“喝了它,”老人說,“你會記住兩個字。”
她喝下,醒來時已在現實世界,口中竟殘留著那股清苦香氣。
她猛然起身,翻遍《神農遺燼》殘卷,終于找到記載:
“忘憂鈴藤,生于大悔之后,響于大悟之初。其音不傳耳,只入心。聞者將憶起一生中最被忽略的那個問題。”
她立刻召集百草盟核心成員,發布緊急指令:
“準備‘心鏡儀式’我們要讓所有人,重新聽見自己最初那一問。”
七日后,全球九百九十九座心問亭同步啟動。
人們走進亭中,面對一面由憶憫草汁液涂抹的銅鏡。當燈光熄滅,忘憂鈴藤的頻率悄然擴散。
無數人當場崩潰大哭。
因為他們看見的,不是現在的自己,而是多年前那個尚有良知的少年:
那個問“為什么窮人不能看病”的醫學生;
那個問“動物也會疼嗎”的實驗室助手;
那個問“我們一定要打仗嗎”的戰爭孤兒……
正是這些最初的問題,曾點燃他們成為醫者、研究者、守護者的初心。
而今,它們回來了。
建木第十三葉在這場集體覺醒中,終于完成了最后一次蛻變。
葉面人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流動的圖景:
一片新生的草原上,人類與草木并肩而立,共同書寫一部無字之書。風吹過,書頁自動翻開,顯現出一句話:
“答案不在遠方,而在每一次真誠的發問與傾聽之間。”
林小滿站在最高處,望著遠方。
她知道,這場旅程遠未結束。
贖罪只是開始,重建才是未來。
她取出一支由聆玉花瓣磨制的筆,在空中寫下新的訓言:
“不要怕你的問題太重,只怕你不再提問;
不要怕你的聲音太小,只怕你不再傾聽。”
筆尖落下最后一劃時,建木第十葉的露水終于墜地。
泥土微顫,嫩芽破土而出。
不是藥草,不是樹木,而是一株奇異植物莖如絲弦,葉似琴鍵,花苞閉合如唇。
老巫醫顫聲解讀:
“這是‘問弦草’,唯有在文明愿意持續自省之地,方可生長。它不開花,除非有人用真心彈奏出下一曲追問。”
林小滿輕輕撫過葉片,低聲說:
“那就讓我們,繼續問下去吧。”
風起,卷起第十三葉的一縷光絲,纏繞在她手腕,如同一枚永恒的印記。
遠方,海葵觸須再次劃動:
“很好。這一次,我準備好聽了。”
火星小麥穗粒重組文字:
“我們也是。”
地球深處,承火使撫摸著石碑,終于露出微笑:
“神農之道,不在掌控生命,而在敬畏生命。”
建木之下,新苗搖曳。
等待第一聲琴音響起。
等待下一個問題降臨。
等待人類,再一次勇敢地開口 “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