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館,正門是一座雖顯老舊卻有精美雕梁畫棟的八角樓,闊而大,歷經歲月洗禮,氣度猶存。
八角樓后又連著一片亭臺樓閣的三進庭院。
這處坐落在大致城繁華地帶的樓院,本該是聚財之地,實際上卻是一座頗有年頭的書坊,也是一處藏書閣,多有文人筆談的身影,或出口成章的調調,文氣怡人。
大致城內的文人墨客,喜愛文墨的良家淑女都喜歡來這里坐坐,環境好,氛圍也好。
書坊是館主東聞殊父輩攢歷代家藏興建的,書坊的名字就是朝夕讀書的意思。
從書房門樓的老舊氣象就能看出,不是什么賺錢的地方,十枚錢進來看書就能坐一天,還管茶水,十五枚錢還贈一份能當午飯的糕點,借書一本一天兩枚錢。
一檀金能換一百枚錢,試問這收入維持這么大地方的開銷,哪還能有什么賺頭。
一身青衣小廝打扮的師春,歪坐在角落里一般沒人坐的書桌旁,靠在桌上支棱著下巴,邊上倒也擺了本書,不過目光卻總會盯著一些大家閨秀的身影欣賞。
見到有人舉手擺動,他立馬就會起身去幾只爐火上提一只熱水壺,跑去斟茶倒水,或去添筆墨之類的。
等到關門散場后再將書籍收攏送上二樓,歸類之類的不用他操心,館主二女兒東良玉負責著樓上的藏書。
館主東聞殊有三女一兒。
做娘的去得早,大女兒東良儀不得不早兼母職,在后院操持一家人的吃喝用度。
三女兒就在書坊前臺做掌柜賬房之類的。
兒子東良澤是老末,允文允武,代表這個家干點女人不好干的事,外出拋頭露面之類的。
總之一家人的家教都還不錯,相對來說,反倒是身為父親的東聞殊顯得較為迂腐守舊,至少在師春眼里是這樣的,一家人守著這藏書樓能賺幾個錢?還不如租出去收租。
師春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跑藏書樓來當個打雜小廝。
而之所以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他之前覺得南公子的話說得對,又是天雨流星大會第一,又是神火盟約奪魁之類的,卷入利益之爭,死傷那么多人,又一下撈了個飽,再迎風面雨的肯定要出事,確實有必要蟄伏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這一避就是兩年。
兩年后,他在神火域吸收的那些魔氣也全部煉化完了,堪堪讓他過了臨門一腳那一關,修為跨入了高武大成境界。
他的功法跟別人的修行方式不一樣,沒了魔氣也就沒了修煉的必要,自然也就有了心思琢磨別的。
他最牽掛的是神火域搞的那堆法寶,不能當廢物放那,肯定要想辦修好,屆時不管有多大用處,起碼很值錢。
可童明山研究過那些損毀的法寶后,說基本上已經廢了基本上沒了修復的可能。
說若只是法寶的硬體壞了,那反倒好辦,可現在的問題,是法寶里的器靈全部安息了。
而這些法寶基本都是匹配著器靈去煉制的,也就是說,你換別的器靈也沒用,一換,法寶就徹底廢掉了。
除非能找到形態一樣、功能一樣或者生前修煉功法一致,還有生前修為也差不多的器靈,將其與法寶內的器靈做更換,才有可能修復。
這樣的條件,匹配齊全了很不容易,光這種級別法寶的器靈,生前實力就不簡單。
一個五品法寶,器靈生前的修為最少是地仙上成境界的,因被煉制成器靈后,畢竟比不了生前,器靈駕馭的境界有降級,大成的會降至上成,上成會降至小成,小成則會跌落另一個境界。
這還是煉制器靈的高手,才有可能只降一級,煉制技藝差的,降個好幾級都是有可能的。
當然,也有個貌似最簡單的修復辦法,那就是直接喚醒器靈。
說是要找一種叫“卻死香”的寶物,是一種香料,據說其香氣能喚醒死人,只要尸身完好,死亡不超過三個月的人,聞到此香便能活過來。
雖然童明山為此特意鉆研了一下,但師春還是有點擔心他的水準行不行,畢竟在神火盟約的比試中見過其尷尬的時候,至于童明山為何能奪魁,他后來也問過了,方知是頓悟。
為此,他又拿了件廢掉的法寶去找南公子,讓他幫忙找找修復的辦法。
結果南公子找人檢修后,給出的答復跟童明山是一樣的,法寶基本上已經廢了,可以放棄了。
放棄?對師春來說,怎么可能,他還指望這些寶物出人頭地呢,沒這機會也就罷了,有這機會如何能放棄?
然非要修復的話,也只有那兩個辦法,要么找一個類似的器靈進行更換,要么找到‘卻死香’喚醒沉睡的器靈。
第一個辦法基本不可能做到,那就只有第二個辦法,尋找‘卻死香’。
可這玩意在遠古的時候,還有點量,現在已經是極為罕見,有據可查的,天庭手上好像有,可天庭的藏品又豈是他師春能覬覦到手的。
而現代之所以罕見,蓋因這種香來自一種奇特的樹木,樹名‘反魂樹’,‘卻死香’便是從此樹中提煉而出。
可因為其神奇作用這種樹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砍伐 殆盡了。
關鍵這樹還無法種植,真正的天生地長之物,未成齡時,此樹類似于魂體狀態,是看不到的,只有長成了才會現形。
可只要一現形,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給砍掉。
只因此樹散發出的香氣,能飄散到百里之外,怎么留?與其等到別人弄走,還不如自己弄走。
這大概也就是此樹絕跡的原因所在。
按理說,面對這種條件,正常人應該知難而退了。
可師春的右眼不正常,一聽此樹處于魂體狀態時別人看不到,他立馬就來了精神,立馬就認為自己有別于他人的機會來了,天賜我也。
反正是在蟄伏狀態,在家蟄伏和在外蟄伏都一樣能蟄伏嘛。
于是他又拜請南公子幫他查一下‘反魂樹’的生長地。
大的區域倒是好查,一查就知道原產地在西賀的聚窟州,在一個叫神鳥山的地方,據說那山上到處是那種香飄百里的反魂樹,可這是古籍上找到的記載,但因太過久遠了,那標志性的樹早就砍光了,加之滄海桑田,地形都不知道變過幾茬。
問題是,現在的聚窟州也沒有叫‘神鳥山’的地名,那些傳說只存在于古籍中,是真是假都未必。
沒有具體位置,甚至連大致位置都沒有,那么大一個地面,讓師春怎么找?
當然,一時間查找不到的,不代表就不存在,也許還有人知道,南公子說是幫他慢慢找。
后來有一天,南公子突然告訴他,最近因為比較上心那事,跟一聚窟州那邊的朋友聊天,聊到了‘反魂樹’時,那朋友說起了數年前發生的一件事,說聚窟州一個叫大致城的地方,突然有一天從城外飄來一股異香,經久不散。
更詭異的是,城外一些墳冢出現了異變,一些尸體復活爬了出來,一時間城外徘徊了一些行尸走肉,怪惡心人的,導致不得不全部斬殺了重新安葬。
一開始,還以為是誰在施展什么邪術,后細查才發現一個共通點,那些復活的尸體都是死了不到三個月的,加之事發地又是在聚窟州,因此懷疑可能有人在煉制或在使用‘卻死香’。
師春也是因此才知道,原來‘卻死香’也不可能復活死了兩三個月的死人,兩三個月肉身都壞了,只是復活了尸體的靈魂之類的而已。
這個他不管,只要能復活法寶的器靈就行。
既然聚窟州的大致城出現過‘卻死香’的蹤跡,誰敢保證沒有留下過痕跡,也有可能是匆匆過客,但都不妨礙他過來搜尋可能的蛛絲馬跡,他還是比較相信事出必有因,燕過必留痕的。
還是那句話,反正在家也是蟄伏,跑到大致城蟄伏也一樣,順便查查看嘛,萬一被他找到了呢?
也就是因為這個,他才出現在了眼下的大致城‘朝月館’內打雜。
他來大致城后聽說這里有家很有名的藏書樓,他覺得自己是斯文人、是讀書人,自然是要常來看看的,閑暇時經常過來翻翻看,想從古籍中翻找一些地名答案,譬如‘神鳥山’,另外還有一個。
來時也很低調,雖然他現在很有錢,說有錢有勢也不為過,但穿的還是挺寒酸的,因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有錢,容易惹麻煩,有違蟄伏的初衷。
然就是這樣,卻被二樓藏書樓上坐鎮的東二小姐東良玉給看上了。
不是男女喜歡的那種看上,是發現這位很喜歡看書,每次一來都真心看好久,跟有些人不一樣。
東家有女,仨女個個如花似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許多來此的書友是何居心,東家兒女皆是心中有數。
東良玉發現師春跟那些另有企圖的男子不一樣,是真為看書而來的,頓有些另眼相看。
仔細觀察后,還發現師春有時在一樓也只是旁觀那些書友吟詩作對,眾人熱鬧,他在旁邊笑,只欣賞,不參與,有雅興卻不亂入,穿著雖樸素,卻很有修養,不愧是喜歡讀書的人。
其實師春也想過去跟大家吟詩作對的,但他憋了半天,實在是憋不出來,讓他筆談他的字又拿不出手,怎么辦?
不得已才在一旁做個恬靜斯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