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氣,來的可是碣云山長老啊。
結合這位之前一巴掌放翻白術川的身手,師春幾人又將信將疑,跟著扭頭看向了城墻上頭,燈火明暗光線的影響下,看不清上面的情形,隱約確有不少人影居于陰暗中俯視下方。
被如此猖狂口氣砸來,鄔瀚東心頭略微一凜,也跟著看向了城頭。
哪怕是挨了一巴掌清醒過來的白術川,也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心頭漸有不安。
隨后而來的邊繼雄等人恰好聽到了南公子的狂言,自覺走到了師春等人那邊,對行禮的師春等人抬手虛扶了一下,然后低聲問邊惟英,“怎么回事?”
當人面,邊惟英也不好說什么,有些事情哪怕是闡述事實,也是會得罪人的,只能是背后說。
她對父親微微搖頭示意,邊繼雄等人會意,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這時,城頭一道人影落下,緊跟著是一群落地。
先落下的一身姜黃色紗衣,方正臉,三縷胡須,頭頂紗帽端正,面無表情,不是別人,正是生洲域主衛摩。
這些突兀跳下的人,一個個器宇不凡,師春等人是一個都不認識。
鄔瀚東和邊繼雄等人也是大多都不認識,但肯定是認識衛摩的,趕緊對衛摩拱手行禮,“域主!”
這回,鄔瀚東幾個是真有些緊張了,沒想到那落魄男所謂的“諸君”竟然包括生洲域主,也就是說,人家口出的很有可能并非是狂言。
域主?師春等人也是暗暗心驚,趕緊裝模作樣跟著拱手躬身拜見。
衛摩揮了下手示意免禮,沒理會其他人,徑直走到了南公子身邊,雙手抱在腹前,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笑意,“南公子,話說那么絕干嘛,又不是三歲小孩,一點小事,沒必要那么大火氣。”
他是生洲域主,碣云山是他麾下第一大派,退一步說,是他生洲人,他這個域主自然是要幫自己人的。
南公子?之前不認識的都在這一刻記住了這個稱呼,記住了南公子這個人。
有些之前聽過這個稱呼的,皆是暗暗一凜,敢情這就是王都大名鼎鼎的南公子?
譬如鄔瀚東,當場就有些牙疼,忍不住瞥了白術川等人一眼,不知這幾個家伙是怎么回事,剛出西極怎么就招惹上了這位?
南公子同樣面露微笑,“衛域主,我大話都說出口了,您的意思是,我要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被人吼就吼了,熊就熊了,老老實實自認倒霉?我從頭到尾都沒有主動招惹誰,都是被人主動欺負,我是一點臉面都沒了,換您,您怎么辦?”
“你呀。”衛摩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肩,一副你任性的樣子,回頭就對鄔瀚東道:“鄔長老,你就算不認識,以你的見識,王都南公子的大名應該也聽過吧。今天這個結不解開,以后碣云山弟子怕是都不敢來王都了,他朋友很多的。我都看到了,是你有錯在先,態度誠懇點,認個錯就過去了!”
“是。”鄔瀚東毫不猶豫地應下,轉而向南公子拱手躬身道:“老朽魯莽無知,不知沖撞的是南公子,還請南公子海涵,不要與老朽一般見識。”
“年紀一大把,火氣還真不小,行啦。”南公子埋怨著甩了下袖子,繼而又朝半邊臉腫的白術川抬了抬下巴,“他剛哪只胳膊動的我,斷掉哪只胳膊就行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啊?”白術川頓時慌了,知道惹上了牛人,可他真的不想變殘廢呀,忙向鄔瀚東求救,“大長老,我不知道,我真不是有心的,大長老救我!”
鄔瀚東皺了眉頭,這事令他頗感為難,當即將這份為難轉嫁給了衛摩,拱手拜求道:“域主,看在白術川在西極之地為生洲舍生忘死拼殺的份上,看在他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的份上,請域主恕他無知,再給他一次機會!”
衛摩只頓默了一個呼吸然后便徐徐道:“南公子,他無知,你也打掉了他兩顆牙,算是給了他教訓。給我個面子,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回頭生洲這邊有什么事,我能幫得上的,你直接來找我便可。”
南公子立馬一臉笑哈哈“好說,好說,衛域主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么,行,您說的算,您說過去就過去了,我絕不敢有二話。”
“謝域主高抬貴手。”
“謝南公子寬宏大量。”
白術川慌不迭表示感謝,就差感激涕零了。
鄔瀚東也對兩人再次拱手鞠躬,表示了感謝。
其實有些事,衛摩也不明白,既然已經露面了,干脆就直接問了,問白術川,“城里城外,我看你老是堵師春他們,怎么,有過結?”
師春聞言愣住,看向衛摩的眼神中滿是意外,這位域主竟然會知道我名字?
低頭聆聽的白術川眼中閃過一絲冷芒,自認,要不是因為邊惟英等人,自己也不會遭受如此奇恥大辱,既然域主已經當面問到了,加之邊惟英那邊不肯從了他,那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當即拱手稟報道:“回域主,本次大會,我碣云山一開始就拉起了一支人馬,他們無亢山也入了伙,我身為領隊,視無亢山如左膀右臂,甚是倚重。
哪想,無亢山上下貪生怕死,竟于半途拋棄我們逃跑,導致我們計劃大亂,措手不及之下遭遇了重大損失,導致不少生洲門派弟子喪命!
我等死傷無數撿了條命回來,他們倒是躲到了大會結束安然脫身,只可惜了那些枉死的生洲人馬,我…”
眼看對方夸大其詞,邊惟英聽的有些著急,正準備要接話辯解,誰知鄔瀚東第一個聽不下去了,直接出聲喝斥打斷,“閉嘴!”
看過之前鏡像的,都知道師春他們搞了好多蟲極晶,說他們貪生怕死,說他們躲到大會結束,這不是公然喪良心么,再讓說下去,鄔瀚東怕自己碣云山的嘴臉太難看。
“……”白術川略懵,怔怔看著這位大長老。
一伙人看向他的眼神則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南公子,覺得自己剛才那一巴掌打輕了。
衛摩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了圈,不愿再婆婆媽媽下去,直接問師春,“師春,伱們這次共弄了多少顆蟲極晶?”
這也是他,或者說是一群域主們跑來此地最關心的問題,鬼才關心那些婆婆媽媽沒屁用的破事,當我們閑得慌嗎?
師春略怔,又一個沒想到,沒想到域主會直接跳到他頭上對話,想了想道:“四萬多顆吧…”
零頭零腦的具體數字他沒記住,他只記得自己的是兩萬兩千零五顆。
多少?白術川瞪大了眼睛,想罵他是不是在放屁。
象藍兒試著補了句,“總計四萬四千八百三十九顆。”
這絕不可能,白術川不信,要不是剛才被大長老莫名其妙喝斥了閉嘴,他肯定要跳出來反駁。
南公子已是一臉的激動。
在場旁觀的不少域主為之動容。
衛摩緊跟著又問出一句,“登記在了哪一洲的頭上?”
“哪一洲?”師春有點懵,還需要登記到哪一洲的頭上嗎?
吳斤兩等人也有點搞不懂這是什么問題。
他們幾個這反應,當場把衛摩給搞緊張了,為什么猶猶豫豫不好開口,難道真的有變?
玄洲域主蚩讓眼睛微亮,目露期待。
不少域主也露出了萬一能撿個便宜的期待。
師春回想了一下登記經過,弱弱回道:“登記的時候,主事的甲士也沒說要登記到哪個洲,我們只登記在了自己的名下,敢問域主,有什么問題嗎?”
蚩讓立刻搶話道:“你確定你們沒有登記在玄洲那邊?”
這話說的師春幾個小汗一把,什么情況,好好的為什么提玄洲,這么快就暴露了嗎?
不過也沒什么,既然敢那樣做,也沒指望事后能瞞住,壓根不可能瞞住。
師春小心謹慎回道:“清點登記時,以我們手鏈的身份刻錄為準,我們手鏈上的標識是生洲無亢山弟子,再怎么偏差,我想那些負責登記的甲士也不可能歪曲到玄洲頭上去吧?”
此話一出,衛摩舒心了,心中的一顆石頭終于落地了,臉上展開了會心笑意。
南公子那叫一個笑瞇瞇,開心吶,很開心的笑,兩只胳膊都甩動了起來,像能飛翔的翅膀。
誰知鄔瀚東卻在這時發出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域主,聽說無亢山有人為了奪魁不擇手段,竟敢對生洲自己人下手,當著王庭人馬的面殺了五名落月谷弟子,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他看出了域主很高興,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掃域主的興,畢竟域主剛才還幫他開脫了。
可是沒辦法,他是碣云山的長老,他親自跑來這里坐鎮,不能只看熱鬧,遇到情況肯定要為碣云山爭取利益。
無亢山若奪魁,就沒了他碣云山什么事,所以他想借機生事,打掉無亢山奪魁的權利。
一群域主們頓起了看熱鬧的心。
南公子瞟向鄔瀚東的眼神明顯不滿。
邊繼雄等人的反應倒是不大,一開始就沒想過奪魁,所以并不在乎能不能奪魁。
換句話說,同在一個地面上混,不想跟生洲第一大派為敵。
德不配位的便宜一旦占了,可能就是禍事!
衛摩眉眼略冷,確實惱鄔瀚東的不開眼,但凡事都有規矩,他身為域主,最不希望遇事亂了規矩的其實是他自己,為此他還親自敲打了無亢山的柯長老。
如今有人當面提出來了,且證據確鑿,不可能不處理。
他淡淡道:“師春,殺落月谷五人,這事沒冤枉你吧,你怎么解釋?”
當著王庭人馬的面殺的,師春做的時候就沒打算抵賴,恭敬回道:“遭遇他們之前,我等連落月谷的名號都未曾聽過,也不想招惹他們,招惹他們也沒任何好處。
是他們欺人太甚,在路上埋伏我們,只因知道我們是無亢山的人,想搶我們手上的定身符。我等僥幸不死,反拿了他們,是他們先要殺我們,還請域主明察!”拱手拜請。
衛摩輕飄飄一句話道:“行了,我知道了,自有處置。”
眼神瞟向了鄔瀚東,在問,你還有什么意見?
鄔瀚東心中哀鳴,略垂首,不吭聲了。
“哼。”一聲冷哼的蚩讓甩袖騰空而去。
水落石出,一群域主也都沒了興趣,熱鬧也沒看成,紛紛閃身而去,自顧自家的事去了。
“不錯不錯。”衛摩對著師春微微點頭一二,滿眼不加掩飾的欣賞,笑著一展雙袖,飛天而去。
鎮場子的走了,鄔瀚東冷眼挑向了無亢山一伙,生洲第一大派的威壓也不是兒戲。
還不等他挑釁,南公子嗤了聲,走到師春跟前拍著他臂膀道:“春兄,在王都,只要你們自己不亂來,我保證,你們也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沒事,有我,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