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館本就是客棧,并未客滿,只要愿意花錢,自然有房間。
環境不錯,價錢也不便宜,換了平常,大石頭是舍不得輕易花這錢的,不過這回倒是花了個痛快,一點都不嫌貴,似乎還嫌便宜了,總之就是掏錢爽快。
師春挑了個靠邊角的僻靜房間。
屋內查看著轉了一圈,找吳斤兩要了那本山海提燈,放在了桌案上,有動物標領地的嫌疑。
旋即把大石頭支到了客棧外的門口等人,一旦發現那個岑福通來了,好立刻通告他。
他另有事情,出了房間,輕車熟路的,溜達到了邊惟康的房間門口咚咚敲門。
開門的正是邊惟康,守喪似的,腦袋上裹了條白布處理傷口。
見到門外穿戴整齊的師春,多少愣了一下,差點沒認出來,好在那黝黑膚色不難辨認,加上吳斤兩那大個子也晃了出來,當即呀了聲,“師兄…你怎么來了?二位快請,快請進。”
師春不急,斯文著解釋道:“朋友已經見過了,剛好也在這入住了,過來跟邊兄打個招呼,我房間就在客棧左邊的最角落那間。”說著朝屋里張望了一下,“方便嗎?不會打擾吧?”
一副畢竟有女眷的樣子。
說話間,里間的象藍兒已經挑開珠簾出來了,收拾起了那份狼狽,洗盡鉛華,千嬌百媚的俏佳人越添風華,看得人眼睛一亮。
“恩公來了,無妨的,請進。”
象藍兒走到了邊惟康側后,雙手收在腹前,神態恬靜,不卑不亢地行禮。
說話聲音也好聽,字正腔圓的調,明顯受過調教。
“啊哈,那我就不客氣了。”師春樂呵呵走了進來,吳斤兩隨后。
一番客套請坐后,象藍兒像個賢良一般,奉上了茶水待客。
很尋常的事情,可師春和吳斤兩卻是第一次享受到這種調調,感覺不錯,至于味道,兩人沒搞懂。
二人本想著來了這里后要大吃一頓的,可事情太趕巧了,連停下好好享受的時間都沒有,一直沒停,連大石頭他們說的請客都得暫緩,因眼下的事情師春覺得更要緊。
放下茶盞后,邊惟康主動問道:“師兄…前來,可是有什么吩咐?”
師春雙手捂著茶盞,微笑搖頭,“豈敢有什么吩咐,是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問,你倆身上好像沒了錢吧,若真如此,不如從我這里先拿一些解燃眉之急吧。”
原是來送溫暖的,頓又把邊惟康給感動的不知該說什么好。
于是象藍兒開口道:“幾天花銷的零碎錢還是有的。”
話雖這樣說,卻悄悄多瞟了對方兩眼,感覺這位恩公似乎有點熱情過頭了。
“那就好。”師春點頭放心了不少,但還是不無擔憂道:“不過,你們這樣下去,恐怕不是長久之計,有沒有什么別的打算,需要我幫忙的話,邊兄盡管開口。我對邊兄的為人十分欣賞,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說到打算,邊惟康有點猶豫道:“還在考慮中。”
師春則咦了聲,“之前在麗云樓外,我聽邊兄說,要帶象姑娘回無亢山,莫不是我聽錯了?”
邊惟康嘆氣,“我自是想帶她回去,只是,想必師兄…也聽說了,我是被逐出了宗門的,回去的話,也不知宗門那邊能不能接受,我怕白跑一趟。”
象藍兒聞聽此言,垂首黯然模樣。
師春斯文模樣地輕輕放下了茶盞,正色道:“邊兄此言,在下不敢茍同。都說男兒一諾千金,既然已經許諾了帶象姑娘回家,為何食言?恕我直言,若因擔憂,便不敢去嘗試,豈不有負象姑娘的美意,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更麻煩的是,此并非象姑娘久留之地。邊兄雖已為象姑娘贖身,可擋不住那呂太真覬覦象姑娘美色,權勢之下,邊兄可有把握保象姑娘萬無一失?一旦有失,便是人財兩失,悔之晚矣,當早做決斷。”
此話說的邊惟康驟然站起,說到呂太真覬覦,他確實有點坐不住了。
吳斤兩有些意外,不知春天這廝滿口拽詞費這心思干嘛,但知道這廝肯定沒安好心。
“可愿跟我回無亢山?”邊惟康抓住了象藍兒的柔荑問。
象藍兒溫柔頷首,“妾身心無二意,身不系二人,郎君在哪,妾身便在哪,萬死不悔!”
瞬間動情的邊惟康正想摟抱,卻不防邊上一向斯文的師春陡然拍案叫好,差點嚇一跳。
“好!”拍案而起的師春又在那拍胸,“好一個萬死不悔,不枉師某一片心意,你們放心,師某絕不會坐視你們有難,這一路,我兄弟二人定當全力護送,途中若有兇險,先拿我們的身體去蹚。”
吳斤兩心中瞬間冒出無數個疑問,幾個意思,這女人已經是到手的貨,有必要扯這么遠嗎?
他又不好問,心中也知道,春天既然這樣說了,必有緣由。
他明明不明白,還點頭著嗯了聲,“我第一個蹚!”
習慣性沖第一的毛病沒改。
邊惟康忙放開了象藍兒,拱手道:“師兄,豈敢有勞,不敢有勞,我二人自己能回。”
師春抬手打住,“邊兄不必多言,途中多一個人手多一份力量,何況你跟象姑娘的情況特殊,無亢山未必能順利接受你們,我們去了也好有個照應,有什么事大家可以一起想辦法。”
話雖這樣說,心里卻在嘀咕,最好不要逼我提借錢的事。
對方若非要拒絕護送的話,那他只好暗示一下,你們借了我錢,不讓跟著,人跑沒影了合適嗎?
象藍兒迅速瞥了他一眼,目中閃過一絲凌厲異樣,旋即又迅速低眉垂眼保持那副溫婉模樣。
好在一番話確實說到了邊惟康心里,到了無亢山確實未必能順利回歸,當即拱手道:“既如此,那就有勞師兄了,若能順利回歸無亢山,師兄大恩定當厚報!”
話畢又怔了一下,感覺自己喊“師兄”喊的越來越順口了。
師春淡淡一笑,“能得到邊兄的厚報,就說明邊兄已經成功重歸了宗門,那我還真期盼能有這厚報。”
“但愿吧。”邊惟康苦笑之后,又左右看了看身邊人,問:“何時出發?”
師春:“按理說,宜早不宜晚,只是…”指了指自己和吳斤兩,“我們從流放之地出來,一路奔波至此未歇,想休整一晚再走,明早如何?”
見象藍兒沒任何意見,邊惟康最終拍板道:“好,就明早。”
事情就這么定下后,兩位訪客也就告辭了。
回到自己屋內后,吳斤兩立刻關了門,轉身湊到了師春跟前,壓著嗓門低聲問,“搞什么?說的跟真的一樣,你不會真想送他們去無亢山吧?”
師春低聲回:“象藍兒才值幾個錢,值錢也只是干一票的買賣,不得長久,無亢山才是我們發財的寶地。無亢山,煉制定身符的地方,你忘了我怎么破的定身符?”
他指了指自己右眼,“混入無亢山才能找到機會,待我識破了定身符煉制的門道,你想想看,咱們自己能煉制定身符了,今后還愁沒錢花嗎?只要幫邊惟康撿回了少宗主的身份,再還咱們五萬十萬的應該沒問題,為了這筆錢也值得我們跑一趟。重要的是有他庇護,我們才能在無亢山放心久呆,慢慢達到咱們的目的。”
吳斤兩聽的兩眼放光,一只手忍不住在刀身上來回摸索,心癢癢很期待的樣子,嘿嘿個不止,旋即又不知想到什么,“那那個頭牌還賣不賣?”
“廢話,買家都快到了。”
“不是,春天,伱把那頭牌賣了,邊惟康豈能跟你罷休,能幫咱們進無亢山才怪?”
“傻呀,我能讓他知道么?”
“就算不知道,大活人不見了,他肯定急著找人,就他對那頭牌要死要活的樣,找不到人不會回無亢山的。”
師春椅子上一坐,蹺了二郎腿,不以為然道:“不見了肯定有原因,不是無緣無故消失的,是頭牌自己走的。頭牌覺得自己風塵女子的身份會耽誤無亢山重新接納情郎,為了情郎的前途著想,她毅然離去了。臨走前讓咱們托話給邊惟康,只要邊惟康回歸了宗門,她自會與之相見。”
吳斤兩好一通眨眼,最終嘿嘿輕笑,“大當家言之有理,就這么辦。”
說完還扶了個刀捂著嘴偷笑,笑畢又撫著胸口來回在屋里轉悠,一副何愁大業不成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