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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這什么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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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郭推官的表現,林大官人只能深藏功與名,其實郭推官的臺詞都是他寫的。

  雖然林大官人是天下第一武狀元,但他現在屬于武官序列。

  雖然郭推官只是個監生出身,但他是文官。

  文官之間互噴,那是“內訌”。

  但如果林大官人這個武官站在道德至高地上,上躥下跳的對一群文官進行政治攻擊,就有點犯忌。

  武官在政治上過于高調,容易節外生枝。

  如果讓朝廷諸公看到,蘇州一個千戶就敢當眾炮轟欽差、巡撫、知府,會作何想?

  那是一個小武官所應該做的事情嗎?還不如弄個兵變出來,沒準更能讓人接受。

  這也是林大官人不愛嘴上講道理,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的重要原因之一,這才符合別人的“刻板印象”。

  所以在今天這場面上,林大官人感覺自己不太適合出面,選擇了郭推官作為嘴替。

  郭推官開始做著最后的總結陳詞:“爾等三人現身蘇州以來,丑行頻現,嘴臉不堪,屢次激起民變,讓蘇州城動蕩不安,敗壞朝廷體面,擾亂朝廷錢糧重地!

  本官雖然官位低微,但會將這些狀況如實上奏朝廷!想必朝廷會給蘇州百姓一個公道!”

  在場官員都不敢想象,郭推官如果這樣奏報上去,朝廷會怎么看待?

  人群逐漸散去后,府衙大門這里主要人物只剩下了欽差大臣李世達、李巡撫、石知府。

  此外就是盡忠職守的林千戶,此時仍然盡職盡責的站在李世達身邊,虎視眈眈的做好護衛工作。

  李世達看了眼林千戶,有氣無力的說:“林千戶可以退下了,本院不用你護衛了。”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繼續把林泰來綁在身邊的意義已經不大。

  再說林泰來站在這里鷹顧狼視,他們三個人怎么說點不想讓外人知道的話?

  林千戶聞言便抱拳行禮道:“遵命!下官這就告辭了!”

  臨走前,林千戶又好心提醒說:“世事坎坷乃是常態,李欽差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最開始我擔心的是李巡撫,后來我又開始擔心石太守。而到了現在,最擔心卻是李欽差你了!”

  李世達:“.”

  聽在他的耳朵里,林泰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李欽差你不信邪,事情一步步級到了“欽差包庇知府”,那就只能請伱這個欽差“畏罪自盡”了。

  欽差大臣李世達隱隱然有些懊惱,自己是不是婦人之仁了?

  最開始應該是李巡撫畏罪自盡,他沒去勸李巡撫;后來應該是石知府畏罪自盡,他還是沒去勸石知府;而到了現在,輪到他畏罪自盡了,但已經沒有人阻止他了。

  沒有勇氣畏罪自盡也可以,那就沒人背黑鍋了,一起爛掉,并且連累整個勢力遭受重創。

  看著就要離去的林泰來,李欽差又不解的問道:“本院相信,你肯定有無數種更平穩的辦法解決問題!

  但為何手段如此狠絕酷烈,做事不留任何余地,陣仗也如此大?

  只為了我等,犯得上如此不惜代價的大張旗鼓么?你把我等斬盡殺絕,又能得利幾多?”

  這是李世達從下船開始,一直到現在都無法想明白的問題。

  如果用“規矩壞了”來解釋,也不能完全解釋通。

  正常人做事肯定都要算一下“性價比”的,但林泰來這次堪稱是鋪張浪費了。

  林大官人冷笑道:“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你們!如果只有你們,哪配得上這些大陣仗?”

  其他人都感到了深深惡意,與林泰來說話就是自找羞辱!

  從府衙離開后,林大官人直接去了位于城西北的申府。

  申二爺聽到林大官人駕到,急急忙忙的套上短褂就出來了。

  很明顯,剛才申二爺正在為了家族的人丁興旺大業而努力工作。

  “幸不辱命,全部麻煩都解決了!”林大官人非常確定以及肯定的說。

  申二爺對此深信不疑,在蘇州城,只要是林泰來說“已解決”,那就一定沒事了。

  但申二爺詳細了解后,還是很震驚。因為從林泰來回到蘇州城,至今不過五六日時間!

  五六日時間,就廢了一個二品欽差、一個三品巡撫、一個四品知府,這是什么效率?

  申二爺不禁熱淚盈眶,“沒想到你為了替我出口氣,竟然不惜代價的花費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

  林大官人毫不客氣的說:“你不要誤會,我并不是為了你!”

  申二爺不以為意的說:“仗義出手是美德,不要因為你我是兒女親家,你就不好意思承認!”

  林大官人受不了申二爺這種自我感動,“我是為了申相!”

  申二爺笑道:“如果只是為了家父,你只要對那幾個官兒略施薄懲即可,何必把他們都逼上絕路?

  尤其那李世達,官居正二品南京左都御史,年紀又不算太大,隨時可以調到京師擔任七卿級別的官職!

  家父也不需要你把這樣頂級的大臣逼上絕路,所以你不是為我出氣又是為何?”

  林大官人忽然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呵呵呵呵。”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屋中已經點上了火燭,燭光在林大官人的臉上,映射出了淡淡的陰影。

  這陰影搭配著林大官人的笑聲,讓申二爺忽然感到一絲絲詭異。

  林大官人又開口道:“作為兒女親家要問問你,二爺你也不想讓申相辭官吧?”

  “當然不想!”申二爺毫不猶豫的答道,跟林泰來真沒什么可隱瞞的。

  道理很簡單,只有父親在京城當首輔,才有他在蘇州城的逍遙。

  如果父親辭官回到蘇州,那他申二爺就不得不“屈居人下”了。

  林大官人意味深長的說:“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們不能讓申相辭官啊。”

  申二爺只要肯動腦子,還是很靈敏的,立刻反問道:“聽你這意思,難道家父真有辭官的想法?”

  他聽說父親在京師被攻訐后,就上了請辭奏疏,然后一直閉門謝客。

  但申二爺只以為,這只是一種“以退為進”的政治姿態而已,這種事在喜歡矯情的大明政治中很常見。

  林大官人說:“我不知道申相是否真的下決心辭官,但我敢肯定,申相確實有辭官的可能。”

  從去年秋冬開始,萬歷皇帝越來越“荒淫懈怠”,開始長時間不上朝,與此同時萬歷皇帝異常的執拗的想立皇三子為東宮。

  這都引起了外朝大臣堅決反對,屢屢上疏犯顏直諫,其中不乏態度激烈者。

  申時行身處皇帝和外朝大臣之間,作為負責居中調和的首輔,站在了雙方矛盾的風口浪尖上,也越來越難做了。

  他勸不住皇帝,也攔不住大臣。被皇帝逼著表態支持皇帝,又被大臣逼著勸諫皇帝,經常里外不是人。

  以申時行的性格和追求,他不愿意這樣勉強的當首輔了。

  在原本歷史上,申時行就是在這種心態下辭官的。

  不過鑒于申二爺是申時行的兒子,林大官人不可能當著兒子的面,去剖析對方父親的心理狀態。

  在講究孝道的觀念下,這樣做對申二爺是很不恭敬的行為。

  所以林大官人只是簡單說了一個結論,憑著林大官人的信譽,也能讓申二爺相信。

  申二爺瞪大了眼睛,神態極度復雜,看著林大官人像是看怪物。

  原來你林泰來大動干戈,掀起官場的血雨腥風,不惜同時把三個清流勢力的大員送上絕路,真正目的并不是報復,更不是出氣!

  而是為了逼自己老爹不能辭官,逼著自己老爹繼續當首輔!只因為你林泰來害怕自己老爹真的辭官!

  如此激烈的一下子整死了一堆敵對勢力骨干,自家老爹哪還敢辭官啊?

  逼迫首輔繼續當首輔,這是你一個五品武官所應該思考和操縱的事情嗎?這什么日本國風格的武官?

  林大官人誠懇的說:“我這是為了你們申家好,我還需要兩年時間完成科舉大滿貫。”

  申二爺還能說什么,當然是選擇相信親家了。

  只說了句:“我只嫁女還不夠,你最好早點生個女兒,從我這里選個女婿!”

  從申府出來,林大官人嘆道:“沒想到談的這么久,天色又晚了,城門已經”

  左右護法沒聽完,就立刻招呼著其他隨從們道:“走了走了!出發去孫十一家住宿!”

  在孫憐憐家里,林大官人洗完澡又活動了半個.一個時辰,進入短暫的圣賢狀態。

  慵懶的孫憐憐閑談說:“昨日府學崔教授來拜訪過,還留了話給你。”

  林大官人驚奇的說:“他居然來拜訪你?”

  孫憐憐繼續說:“他說大官人你還想不想進步了?新學季開始,府學生員要劃分等次了!”

  按照大明的學校制度,并不是每個生員秀才都有資格參加鄉試,六個等級里,只有一二等的才有鄉試資格,每年都根據考核情況升降。

  林大官人還是很驚奇,“我就奇怪,為什么崔教授沒去蘇州衛分署、更新書院、橫塘鎮大院、木瀆鎮山莊等更正式的地方傳話,卻偏偏到你這里留話?”

  孫憐憐吐槽說:“大概是因為大官人每每來奴家這里時,都是最閑的時候,然后才有可能去府學看看。

  所以崔教授通過奴家傳話,也相當于暗搓搓的埋怨,大官人你也太不重視府學工作了!”

  林泰來:“.”

  不愧是文人,真踏馬的含蓄。

  正好明日無事,林大官人決定去府學看幾眼。

  畢竟好幾個月沒去了,有點說不過去,也該去露個臉了。

  府學旁邊就是未來的林府,此時還在進行施工。

  但是林大官人今日路過林府工地而不入,大公無私的直接先去了府學。

  進了府學后,林大官人便看到,明倫堂前的庭院中,已經站了百八十人,都是身穿襕衫制服的生員。

  因為這幾天一直當欽差護衛的原因,林大官人是唯一穿勁裝皮甲的人。

  這場景讓林大官人有點意外,難道恰好今天有活動?

  到了這種場合,一般人的天性就是找熟人湊一起,顯得自己不那么孤單。就算不熟,只要是認識的也行。

  林大官人也不例外,所以又站在了小馮夢龍和王禹聲兩位同期身邊。

  “今天什么狀況?”林大官人問道。

  小馮夢龍興奮的答道:“今天是新生入學典禮!我們也有后輩了!”

  原來在林大官人遠征揚州的期間,新的提學官大宗師迅速按臨蘇州城。

  放了一次院試,錄了今年這期的秀才,同時還對在校生員進行了決定等次的考察。

  林大官人聽說了新生入學后,煞有介事的說:“難怪看到了幾個生面孔,原來是新來的后輩。”

  小馮夢龍:“.”

  摸著良心說,你林泰來才是府學的生面孔吧?你進學一年來,在府學出現過有三次么?

  這時候,府學崔教授站在月臺上,宣布了今日程序。

  第一項,新生入學;第二項,公布新學季的等次;第三項,請知府講話。

  林大官人恍然大悟,難怪崔教授特意傳話,今天活動確實比較重要。

  新生入學典禮主要在旁邊孔廟進行,老生作為氣氛組參與,完事后又回到明倫堂這里。

  繼續進行第二項,崔教授拿著名單,開始宣布生員的等次。

  共有六個等次,如果生員連續兩年第六等,就會被剝奪衣冠,發配到社學讀書。

  當然對于想進步的人來說,只有可以參加鄉試的一等和二等才是值得的。

  “.王禹聲,從三等升為二等。”崔教授念道。

  王禹聲松了口氣,不禁雀躍不已,只要能維持住二等,明年就能參加鄉試了!

  又忍不住給了學習不努力的林泰來一個挑釁的眼神,如果你林泰來今年升不上來,明年就更難了!

  等他王禹聲參加鄉試時,你林泰來就只能在家看著!

  隨即又聽到崔教授念道:“林泰來,從三等升為一等!”

  王禹聲:“.”

  他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向林泰來挑釁的眼神還沒來得及收回便凍結了。

  生員們聽到這個,也忍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我不服!”王禹聲高聲道。

  場面有點失控,即便崔教授連連喝止,效果也不大,畢竟這年頭教官的威信也就那樣。

  “府尊將要過來訓話!爾等全部肅靜!”崔教授情急之下,搬出了知府的名頭。

  此刻忽然有差役沖了過來,高聲道:“府尊不能來了!方才被發現,府尊在府衙后堂懸梁自盡了!”

  于是府學明倫堂前庭院中,真正肅靜下來了.

  只有一個人大聲嘀咕說:“怎么不是欽差?”

  崔教授咳嗽一聲,又說:“我看林泰來還能做個府學的學長,還有人不服否?”

  皮甲皮盔的林大官人連忙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別被人譏諷我是學霸,傳出去不好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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