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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林氏鹽業走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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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指揮這人善于見風使舵,為人處事滑不溜手,先前林大官人雖然可以與萬指揮合作,但不敢徹底信任。

  如今約定兩家婚姻后,便可以對萬指揮稍稍增加一點信任了。

  畢竟在這時代,婚姻還是個很嚴肅的事情,定下婚約往往就等于是兩家結盟,退婚悔婚也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比如那位反張居正奪情起家,挨廷杖后又把掉落皮肉制作成臘肉作為紀念的趙用賢,幾年后就因為女兒退婚問題,遭到攻訐。

  結果一個快入閣的大學士種子選手,就因為女兒退婚這點說不清的破事,被罷官了。

  這無厘頭的程度,堪比歷史上的申首輔辭官。

  東林黨領袖之一高攀龍,也是在趙用賢退婚這事上勇于發表意見,被貶后又辭官,回老家講學去了。

  不得不說,萬歷朝黨爭特點真的就是廟亂妖風大、水渾王八多。

  很多人都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莫名其妙的倒臺了。

  想到這里,林大官人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就算混官場,也不能放棄武力。

  萬指揮不知道林大官人思路有多么深遠,還在很積極的詢問說:“下一步怎么鬧事?控制在多大規模?嘩變還是兵變?”

  林大官人答道:“運司還沒有報復我呢,哪來的鬧事理由?我們不可妄興無名之師啊。

  等我再逼一逼運司,爭取讓他們早日開展報復。”

  萬指揮想了想說:“運司除了從鹽業動手,確實也沒有其他報復你的辦法了。”

  要玩武力大概率是打不過,上告估計也告不動,鹽務衙門想要報復林泰來,除了在權力范圍內的鹽業動手,還能怎么辦?

  送走了萬指揮,林大官人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等二哥林運來到了,然后加上陸君弼和萬指揮,林氏集團在揚州分部的組織架構差不多要成型了。

  一個“虛君”名義東主,一個“首相”大掌柜,一個鎮守邊關的“總兵”。

  三個人各有側重,各司其責,然后又能互相制衡。

  唯一比較難安排的就是吳氏夫妻了,主要是吳田氏的定位比較尷尬,林大官人目前也沒明確思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回了內院,進屋安歇。一夜無話,次日天亮后,林大官人高臥不起。

  有婢女站在臥室門外稟報說:“那位吳田氏到了院門,等著大官人起來。”

  白秘書一語雙關的問:“你們兩個之間有事?”

  林大官人翻身要下床,嘴里答道:“我們能有什么事,只是今天還要一起去運司衙門,繼續尋釁滋事!

  大概時間不早了,所以吳田氏等不及,我也該走了!”

  白秘書卻捏住了林大官人的把柄,“你昨天不是說,要在床上講講為什么朝廷肯順伱的意,共包含五大點和二十小點?

  昨晚你也沒顧得上說,現在不來教導教導奴家嗎?”

  林大官人一氣呵成的說:“第一,黃淮水利十分緊要,一旦出問題,運河這條生命線就斷了。

  所以這里天下河工最重要的地方,朝廷不敢不重視,有地方主動請求運糧賑災,朝廷當然樂見其成。

  第二,蘇州到淮安府交通便利,也不算太遠,從蘇州運糧到災區快捷方便。

  第三,朝廷決策有個原則,就是喜歡遵循舊例,參考成法,遇到拿不準的事情,就看有沒有先例作為依據。

  運糧到災區,然后換取鹽引,明顯是引用了開中法舊套路,朝廷那邊就沒道理反對了。

  第四,這兩萬石糧食明面上是吳縣濟農倉出的,并不是私人市恩,所以也不存在原則性問題。

  第五,最重要的是朝中有人好說話,所有的道義都有了,那順水推舟就很容易。”

  白秘書:“.”

  這里面還真有這么多條條道道?

  還有,難道她留人在床上,真是為了聽這長篇大論嗎?

  林大官人說完了后,就穿衣服出去了。

  到了外面,與吳田氏匯合,然后又聚集了八十名“家丁”,大搖大擺的前往鹽運司。

  到了地方,林大官人也不深入,就大馬金刀的坐在了鹽運司前堂。

  八十名手下就羅列在堂前,使棍弄棒練習身手。呼喝之聲不絕于耳,場面熱火朝天。

  本該在大門、前堂、前院值守的書吏、鹽丁,都盡忠職守的遠遠在邊上看著。

  有個胡姓年輕鹽商今天恰好到運司衙門來辦事,但是才進大門就嚇了一跳。

  恍恍惚惚間,他還以為到了綠林好漢的聚義廳。

  林大官人坐在檐下太師椅上,正百般無聊,看到有個遍體綾羅的年輕人進了大門探頭探腦,就招手道:“過來說話!”

  年輕人膽氣壯,就上前道:“這位官爺請了,在下徽州胡萬安,今日到運司來辦事。”

  林大官人隨口道:“這么巧?我也是來辦事的。”

  然后又抱怨說:“就是這運司衙門的服務越來越差了!我已經在這里坐了半個時辰,連個出面接待的人都沒有!”

  胡萬安還要在鹽業吃飯,哪敢接這話,只能尷尬的笑了笑作為回應。

  林大官人又問道:“你也是鹽商?有多少鹽引啊?”

  胡萬安答道:“小本經營而已,窩本二千引。”

  其實他們胡家有錢,但卻是木材行業的,父親決定準備進軍鹽業,他這個當兒子的先試試水。

  林大官人大手一揮,“運司做事這么差,我看鹽業以后肯定越發難做了!

  你們小鹽商何必還費這勁,不如把鹽引租給我們林氏鹽業,每年白拿個分紅豈不輕省?”

  胡萬安:“.”

  再見,不,最好再也不見。胡萬安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的逃離了鹽運司。

  如此這般,林大官人就堵在鹽運司前堂,遇到來辦事的鹽商,就直接請求租鹽引。

  看看坐在檐下的雄壯巨漢,再看看周圍八十個大漢,但凡是被林大官人問話的鹽商,沒有不被嚇跑的。

  這個時候,其實費運使已經不在鹽運司里了。他微服從后門出去,直奔巡鹽察院。

  之所以說七品巡鹽御史是從三品鹽運使的上級,從方方面面都能看出來。

  比如說,鹽運使按規定一般是由知府升上來的,而巡鹽御史則是都察院外放差遣。

  但凡對大明官場制度有所了解的,都能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別,而且是根本性的區別。

  簡單說,一個是從天上下來的,一個是從地上爬起來的。

  見了蔡御史后,費運使也不說別的,只問:“如何是好?”

  蔡御史反問道:“你覺得應當如何?”

  費運使答道:“不妨給林泰來一點賠償,就算不能息事寧人,也能堵上他的嘴,叫他找不到由頭繼續胡鬧。”

  蔡御史喝道:“哪有這么辦事的?鹽務衙門威信何存?以后鹽商還會把鹽務衙門放在眼里么?”

  費運使心里很明白,蔡御史希望他干點什么,但是他也害怕成為炮灰啊。

  所以費運使裝傻說:“那我也無計可施了,侍御身有言官之責,不妨上奏疏彈劾林泰來。”

  蔡御史答道:“就算要上彈章,也要有可彈劾之事啊。

  而且必須是那種證據確鑿的罪行,然后盡力往林泰來身上攀扯,不然沒用。

  鹽運司那么多分司、哨卡、批驗所、鹽場,用心去查查,一定能找到罪行。”

  費運使沉默了片刻后,無可奈何的說:“知道了。”

  遇到這種不愿意擔責、喜歡把風險和壓力下沉的上級,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臨走前,費運使忍不住又說:“如果真查到了什么問題,根據以往經驗,林泰來肯定會煽動鬧事,把水攪渾后渾水摸魚。”

  作為鹽運司主官,若想在鹽業里查誰的問題,那太簡單不過了。

  更別說他們鹽務衙門對林氏鹽業監控大半年了,甚至還幫著林氏鹽業二掌柜吳登大批量走私,線索就在手里。

  但最大的問題是,查出來問題來之后的問題。

  蔡御史說:“怕什么?被查出罪行了,還敢無理取鬧,那就多一條罪名,正好一起上奏朝廷!”

  費運使提醒說:“聽說林泰來是首輔門客出身。”

  蔡御史笑道:“朝中多有正義之士,首輔也不能一手遮天。”

  其實蔡御史還有些機密,沒有對費運使說——申首輔可能快要自顧不暇了,到了那時,申首輔還未必顧得上包庇林泰來。

  甚至相反,林泰來的事情沒準還能給首輔累加一條罪名。

  這樣的話,他蔡時鼎也算是立下一功,以后的前途不就越走越寬了嗎?

  如果不是當年申首輔作祟,他蔡時鼎早已當上六部郎中了,何至于蝸居在揚州遲遲不得升遷?

  費運使并不知道這些機密,他又舍不得鹽運使這個官職,便只能在蔡御史的強逼下,抱著僥幸心去做事。

  此后一連數日,林大官人天天到鹽運司坐鎮,直接導致鹽運司業務陷入了癱瘓狀態。

  在這日,蘇州衛副千戶、揚州水次倉備御營把總趙大武正在倉中巡視。

  目前正是春天漕運開始的季節,不能疏忽大意。

  剛在倉中轉完一圈,就看到有個親兵飛奔而來,叫道:“出事了!我們的鹽被泰州分司的鹽丁扣住了!”

  按說這件事很壞,足以讓任何一個鹽業從業人士心驚膽戰。

  但趙大武想了想背后靠山林大官人,很有底氣的說:“不要慌!給我細細說清楚了!”

  根據林大官人那收取人心的意圖,以及當初的約定,林氏鹽業的大部分鹽貨都是由蘇州衛漕軍承運。

  其他家鹽業集團的內部架構里,一般細分為場商、運商等環節。

  在鹽場負責收鹽支鹽的叫場商,從鹽場運鹽到引區批發的叫做運商。

  林氏鹽業內部,熟悉兩淮鹽場的二掌柜吳登就承擔著場商的角色。

  而林氏鹽業與其它鹽商卻有個不同之處,就是運商這個角色連帶這部分利潤,一起交給了蘇州衛漕軍,這是林氏鹽業的最大特色。

  不算還沒有發下來的五千新引窩,林氏鹽業目前租有一萬二千引窩本。

  按照目前官方規定,每年可以支運正鹽二百四十萬斤,以及同等數量余鹽,加損耗合計約五百萬斤左右。

  超過了這個數目的鹽貨,就是所謂的“走私”了。

  按照林大官人的計劃,在二到九月漕運季節,每月運鹽六十到八十萬斤。

  而常駐揚州水次倉的趙大武,除了保衛水次倉之外,還兼職著協調和分配漕軍運鹽的事務,算是替林大官人“干私活”。

  所以運鹽那邊出了問題,第一時間就向趙大武來稟報。

  那親兵便繼續說:“有我們蘇州衛兄弟連帶漕船,以及三十萬斤鹽貨一起被扣押了!”

  三十萬斤?趙大武聽到這個數目,稍稍疑惑了一下。

  運鹽計劃都是他制定的,這批應該是二十萬斤,怎么多出了十萬斤?

  隨即趙大武立刻反應過來了,破口大罵道:“吳登這個綠帽子的王八!”

  他已經想明白了,這多出來的十萬斤,一定是吳登自己的私貨!又搭著林氏鹽業的順風船走私!

  趙大武心里迅速做出了判斷,林氏鹽業那二十萬斤應該問題不大,都是有憑證的,無非就是增加的損耗可能多點。

  這次被扣押,肯定是吳登那十萬斤完全沒有任何憑證的私鹽出了問題。

  沒有任何依據的十萬斤私鹽,足以把所有關聯人員判個重罪了!從支鹽到運鹽的,都跑不掉!

  想到這里,趙大武忍不住長嘆一聲,憤憤的吟了一句詩:“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

  難道英明神武的林大官人,也要被紅顏禍水?

  早就聽說吳登不是個好東西,一年至少運了七八十萬斤私鹽。

  但林大官人偏偏肯就放任不管,任由吳登借著林氏鹽業的旗號走私,賺著私人的外快!

  如果不是為了吳田氏的美色,誰信林大官人能這么寬容優厚?

  趙大武一邊想著,一邊轉身就往外走,他要親自去揚州城拜訪林大官人!

  不,是進諫!要犯顏直諫!勸林大官人清醒過來,斬斷妖姬禍水,不要拿基業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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