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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這波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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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算了張居正后,今天是萬歷皇帝第一次被全體朝臣抵制,心態就有點崩了。

  自成化朝以后,大明各項制度總體上穩定了下來,文官政治成為朝廷主旋律,基本框架就沒有再大變過。

  只是歷代皇帝性格不同,所采用的統治方式也不同。

  比如弘治皇帝是妥協式政治,直接在文官話語體系里偷懶躺平了;

  而正德皇帝選擇了以武入道,跳出文官話語體系,自己玩自己的。

  至于嘉靖皇帝的套路就比較花,則是扶持強力首輔鎮壓大臣,并逼著首輔充當皇帝的擋箭牌,同時又盡可能的孤立首輔,這種技術一般人玩不好。

  而現在的萬歷皇帝,根本就沒有什么成熟的理念體系。

  從清算張居正開始,萬歷皇帝就一直大肆鼓勵言官攻訐高級大臣,在朝廷中形成了“下克上”的風氣,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大概在年輕的萬歷皇帝心里,這就叫政治制衡,又能防止再次出現張居正式的權臣。

  清流勢力的成型,大體上也就是在這個階段,得益于皇帝對“言路暢通”的鼓勵。

  但是直到今天萬歷皇帝又深刻體會到,這幫清流勢力也不是自己人,今天跳出來強烈反對的就是清流勢力。

  對此萬歷皇帝不禁陷入了深思,為什么世宗爺爺搞大禮議,在不同階段,總能有一些大臣堅決支持?

  而自己想扶持皇三子上位,哪怕是想給皇三子他舅舅鄭國泰一個狀元,卻沒有任何大臣公開支持?

  這幫大臣名義上“既食君祿”,卻又為什么不聽自己的話?

  戶部尚書王司徒站在文臣班位的前排,靜靜的看著沈鯉等清流勢力“勸諫”天子,論證鄭國泰生病就是棄考,不配得狀元。

  越看下去,王司徒越體會到林泰來的落子的精妙之處。

  從人之常情的角度說,林泰來才是鄭國泰最大的競爭對手和反對者。

  如果林泰來搶奪武狀元,傾向于鄭國泰的天子肯定會不可避免的對林泰來產生厭惡、反感等負面情緒,小妹王十五當初也指出了這一點。

  但是現在情況變成了清流勢力拼命反對鄭國泰,本該由林泰來承擔的天子怒氣,全部轉嫁到了清流勢力身上。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天子對清流勢力積攢了怒氣,最大的受益者是誰?

  想到這個問題時,王司徒不由得又看向首輔申時行,這不會也在林泰來的算計中吧?

  這時候,沉默了一會兒的萬歷皇帝突然對申時行說:“方才先生說,可以因鄭國泰先前武試第二而加封鄭家?”

  聽到這句問話,申時行心里大喜,果然不出所料,皇帝要妥協了!

  也不枉自己剛才提出了能讓各方都下臺階的折中方案,只要皇帝有妥協想法,自然就會想到自己!

  于是申時行趕緊奏道:“若鄭國泰被視為殿試棄考而一無所獲,終究還是有些遺憾。

  所以用加封鄭家作為武試第二的補償,例如加鄭國泰之父鄭承憲為從一品都督同知,足以告慰皇親了。”

  就算把鄭國泰他爹加到一品,那也是沒有實權的帶俸官,鄭國泰本人得不到狀元,不能獲得實職就行。

  其實皇帝這個妥協速度,讓大多數大臣都感到有點意外,原本以為還要多拉扯幾個回合。

  只有申時行、王司徒等極個別人很明白,只要鄭國泰先前武試用了替考,皇帝到最后就一定會妥協。

  皇帝又不是傻子,如果把鄭國泰推到風口浪尖上,成為朝廷上下矚目的焦點,那么替考暴露的概率就會大大增加。

  以萬歷皇帝的性格,不會采取這么極端冒險的路線。

  不用說,皇帝這個心態肯定也在林泰來的算計之中。

  萬歷皇帝心里憋著氣,問道:“關于武科殿試,還有議論否?”

  沒有大臣說話,萬歷皇帝便對申時行說:“大概要提前賀喜先生了,門客為佳話也!”

  萬歷皇帝還記得林泰來這個名字,并記得是首輔申時行的門客。

  所以這話的意思就是,提前恭喜首輔你了,你這門客八成就是狀元了。

  申時行很無奈,皇帝什么時候能成熟點?這種話也隨便說?

  這個語氣,就像是當年萬歷皇帝在某次考試時對張居正說:“先生你的功勞無以酬答,就只好給伱兒子一個狀元了。”

  雖然說皇帝可能是剛在清流這邊碰了壁,所以存了拉攏自己這個首輔的意思。

  但那種話尤其是在考試前,合適公開說出來嗎?

  正當這時,忽然有個小御史從班位里躥了出來,奏道:

  “臣監察御史王象蒙奏事!雖與武科無關,但卻與武科之人有關!”

  隨即王象蒙掏出奏本,又將西城察院關于林泰來的審判結果呈給了皇帝。

  然后王御史繼續聲嘶力竭的進諫:“林泰來德行有虧,身背案件,不該有資格繼續參加殿試!

  叩請圣上明察!不能讓林泰來和鄭國泰一樣,得到不配有的功名!”

  聽起來在朝會上很常見的攻訐臺詞,卻讓萬歷皇帝勃然大怒。

  自己想推鄭國泰上位,一堆人跳出來死命反對;自己剛隨口說了下林泰來,立刻又有人跳出來反對!

  真踏馬的沒完沒了是吧?是不是自己隨便說什么,都要有人反對?

  本來萬歷皇帝心里憋的一口氣就急需發泄,這時候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朝著寶座下的王象蒙斥道:

  “剛才朕已經詢問過武科之事,為何不見你進言?

  此時議論已經結束,你卻又興風作浪,分明是居心叵測、挑釁生事!”

  王象蒙極力狡辯說:“陛下!臣只是秉持公心,直言而論,未曾過多考慮時機!

  豈能因為聽到逆耳忠言,就責怪臣下不會說話?

  既然鄭國泰棄考,那林泰來背負案件,一樣該視為棄考,怎能被提前施恩許諾?”

  王司徒愕然望著侄兒,仿佛不認識了一樣。

  林泰來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湯,讓你如此賣力氣的演出?

  瞅這架勢,準備連你王象蒙自身都可以犧牲了?如果為了個武狀元,讓王家賠上一個御史,那就虧大了。

  而申時行則集中精力察言觀色,萬一王象蒙玩砸了,他就要隨時準備補救。

  被激起了火氣的萬歷皇帝聽到王象蒙滿口大道理和上綱上線式的狡辯,也是越聽越火大,對右手邊的錦衣衛官大喝道:

  “將這無事生非之徒推出去,杖責二十!”

  王象蒙立刻不喊了,任由錦衣衛官校把他拖了出去。

  臥槽!王司徒覺得這波不虧了,這是王家第一個廷杖,就這樣被騙來了?

  混大明官場都知道,廷杖傷痕就是言官的勛章。

  還有,林泰來的武狀元徹底穩了。

  想來想去,武狀元劇情實在沒啥可寫了,準備結束換新階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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