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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罵街的鹽商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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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在前面的話,本章里的詩詞,本時空還沒出現過,不用提醒我。)

  林大官人站在鄭家別院大門外,今天在他的身后,沒有昨天幾百人追隨那么可怕了,但也有幾十個鄉親站著。

  在遠處,不知多少吃瓜群眾在強力圍觀,已經把附近街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昨天打成了那樣,都沒有波及圍觀的路人,說明現場吃瓜還是比較安全的,危險系數不高。

  但真要說現場圍觀的角度,最佳位置其實不在街頭路邊,而是在鄭家別院大門里面。

  站在大門里向外看,不但距離林大官人最近,還能完整觀看到林大官人的正面。

  比如充滿了好奇心的汪員外,為了同鄉道義,今天就親自帶著三十個私家打手,幫助鄭家防守別院。

  此時汪員外就站在大門里,通過門縫偷偷向外觀看。知道對方人多勢眾,汪員外也怕挨打。

  然后就看到自己意中女婿“王禹聲”,踏著五彩祥云出現在大門外。

  他怎么出現在這里?還沒等汪員外反應過來,又看到那“王禹聲”對著大門揮了揮手,高聲叫道:

  “燕子!燕子!我又來看你了!今天帶來了我的和詩!”

  站在大門里的汪員外,此時整個人都麻了。

  經現場鑒定,這人根本不是什么“王禹聲”,而是那個和鄭家較勁的林解元!

  江湖經驗十分豐富的汪員外,也不知該如何出去面對這個高大的年輕男人。

  難怪這個年輕男人對自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是這個意思。

  林大官人當然不知道汪員外就在大門里,他喊了幾嗓子后,沒有吟詩寫詩,卻又朝向了人群說:

  “鄭家為富不仁,以在蘇州行鹽而致富,但卻不知感恩,對我蘇州百姓毫無敬畏之心,當街橫行施暴,我林泰來豈能坐視不理乎?

  昨日鄉親們呼吁抵制鄭氏鹽,我林泰來便應了鄉親們的呼吁,做一個帶頭人!

  歡迎揚州城里有志之士,前來與我洽談合作,共同發展!”

  人群里有人喊道:“鹽業內部自有默契,其他鹽商未必肯與你合作!”

  林大官人答道:“誰說沒有?先前那汪慶汪員外就與我談過合作事宜,并達成了初步意向!

  甚至連結親也不是沒可能,到了那時候,揚州父老也都是我的鄉親了!”

  聽到這里,人群里一片嘩然,今天果然又有勁爆的猛料,果然不虛此行!

  在這個時代,商業習慣并不是很純粹的市場競爭,同行之間往往保持著表面聯合關系。

  所以才會有各種行業公所產生,很大的作用就是防止同行之間互相拆臺。

  比如那些擅自降價的商家,很可能會被視為破壞規矩,被行業公所組織同行去打砸一頓,官府也不會管這種事。

  競爭不是沒有,但也要講究表面和氣,不能搞背棄同行的惡意競爭,除非你勢力大到可以不顧規則,官商、皇商之類的就是這種。

  在這樣的觀念下,眾人聽到另一個大鹽商汪慶居然私下里秘密和林泰來洽談,怎能不吃驚,更別說汪員外和鄭員外還是徽州同鄉!

  而且還聽到了“結親”兩個字,更是讓人想入非非。

  揚州城是因為鹽業而興盛的城市,各家大鹽商都是城里的名人,汪員外那點“后續無人”的家事也有很多人知道。

  甚至還有人私下里打賭,賭的就是汪員外最后是招一個上門女婿維持家業,還是過繼一個同宗后輩當養子。

  沒想到,今天從林解元嘴里聽到了“結親”兩個字。

  這下事情可就大了,汪員外雖然實力不如鄭員外,但也是很強的鹽商,不知道鄭員外能否經受得住來自同鄉同行的背后一刀。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消化著林解元的主動爆料時,鄭家別院大門打開了。

  然后就看到有位一身綢緞的富態員外,氣急敗壞的從大門里躥了出來。

  “是汪鹽商!”當即有人認出了是誰,下意識的叫出聲來。

  眾人又一次感到意外,當事人汪員外今天居然也在這里,難道是為了與林解元當眾“會師”?

  汪員外急忙對著人群叫道:“我不是,我沒有,他瞎說!”

  林大官人本來是背對著大門的,此刻被嚇了一跳,汪員外怎么出現了?

  他拿汪員外當說嘴,本意是為了攪混水和虛張聲勢,假裝鹽商內部已經有人支持自己。

  以此引誘那些不安于現狀,真正想打破現有鹽區格局的“野心家”上鉤,揚州城一百多家鹽商,總會有那么幾個人的。

  可沒想到,汪員外本人就在大門里面聽著,還跳了出來公然否認!

  面對這種完全沒意料到的突發狀況,林大官人心念急轉。

  無論如何,不能讓汪員外壞了自己的聲勢!

  拿定主意后,林大官人立刻走到汪員外身邊,用力拍了一巴掌,打斷了汪員外說話。

  然后大聲的說:“員外不要擔心,我答應過的事情,一定能做到!

  我一定會把蘇州名流張鳳翼請過來,協助伱開拓揚州城書畫市場,造福揚州本地士人!

  我一定在蘇州城掃除一切行鹽障礙,保證你的貨物暢通無阻!

  最重要的是,我一定會把南京城秦淮河二百年來第一名姬馬湘蘭請到揚州,給你當外室!”

  周圍的吃瓜群眾聽到這一條條如此詳細的合作內容,齊齊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汪員外。

  這么多詳細的計劃,不像是沒有準備現編現造的,要說先前沒有談過,那不可能啊。

  人群里也有其他來看熱鬧的鹽商,說實話,聽到林解元說的這些條件后,他們也感到動心啊!

  就連汪員外帶來的三十名自家打手,心里也十分驚詫。東家居然學會“背信棄義、陰謀不軌”了,這是要干大事的節奏啊!

  面對所有人的猜疑目光,汪員外真的急眼了,用盡力氣的喊道:“我,我,我沒有答應!”

  林泰來答話說:“我明白員外的意思了,全都是我的錯!

  是我年輕急躁了,我不該將這些機密事情隨意公開說出來!”

  汪員外已經氣得破口大罵:“王禹聲!你混賬!”

  林解元連連道歉:“員外莫生氣,莫生氣,我不說了!”

  汪員外氣得暴跳如雷,語言已經無法泄憤了,他只想打人!

  但他看了看林解元身后,打手比自己這邊三十人還多,于是更生氣了!

  林泰來對著汪員外繼續嚷嚷:“不說了,我不說了!我現在只吟詩給白姬聽,不說其他事了!”

  吃瓜眾人這才想起,林解元屢屢來到鄭家別院大門前,是因為對白花魁的一片深情。

  只是這兩天,這深情摻雜了太多利益糾葛,仿佛有點變味了。

  只見林解元朝向大門,叫道:“燕子!燕子!我現在就念詩給你聽!

  我這首詩的題目就叫《白燕》,拿去參加征詩,一定可以奪魁!”

  眾人有點無語,直接用白美人名字當題目,林解元可能是真用心了。

  但是鄭家別院并不小,起碼大三進的深度,而白美人肯定居住在最里面。

  你林解元不帶著人沖進去,在大門外面念詩,白美人怎么可能聽得見?

  這時候,又看到林解元對著數十名“鄉親”揮了揮手。

  于是那幾十個人整齊的列成了幾排,然后一起大聲朗誦:

  “故國飄零事已非,舊時王謝見應稀。

  月明漢水初無影,雪滿梁園尚未歸。

  柳絮池塘香入夢,梨花庭院冷侵衣。

  趙家姊妹多相忌,莫向昭陽殿里飛!”

  還有人站在前面,揮舞著手臂指揮,幾十人便按照手臂揮舞的節奏朗誦,以求聲音整整齊齊。

  一個人念詩,院子里的人可能聽不見,但幾十個人一起念,那就差不多了。

  就連汪員外的各種辯解聲音,也完全被蓋了下去。

  于是吃瓜群眾就明白了,林解元說的念詩是怎么個念法了。

  等詩詞念完,又有人在人群里開始發放詩稿,力求傳播效果拉滿。

  人群里有不少懂行的讀書人,聽完后再看看詩稿,就已經恍恍惚惚了。

  世界上所產生的詩詞,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平庸無聊之作。

  但總有那么一些詩,只要放在人們面前,就能顯得卓而不群。

  這首《白燕》仿佛是在擬物寫一種叫白燕的鳥類,又仿佛是在寫名叫白燕的美人。

  全詩通篇各種典故不停,濃厚的歷史文化氣息撲面而來,意境深遠。同時還化用了劉禹錫晏幾道的句子,但卻又用的非常圓融自然。

  詩中也沒有直接進行描寫,卻用柳絮、梨花等象征手法擬形寫神,既像是美麗的鳥又像是美人,形神兼備。

  最后一句“趙家姊妹多相忌,莫向昭陽殿里飛”,又仿佛是在一詠三嘆,不知是勸鳥還是勸人。

  其他主旨、思想等等方面都先不提,就純粹說這寫詩的技法,當今天下又有幾人能得!

  如果拿這首詩去參加評比,別人又怎么比的過?

  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這林解元到底是文解元還是武解元?

  蘇州城的人文底蘊如此之深嗎?這樣的人都只能去考武舉?

  正當讀書人們為了這首《白燕》震驚的時候,有幾個衙役從人群里擠過來,開口道:

  “林解元!本府吳太守有請!走一遭吧!”

  林大官人冷笑著問道:“府衙要捉拿我?”

  那衙役連忙說:“不,不要誤會,乃是請你去作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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