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叫做,沒有那個金剛器,就別攬那個瓷器活。
  陸嚴河一直覺得,自己這些年,不說進步卓越,也算是進步顯著。
  怎么他想個要報復陳品河和張悅真的手段,想了這么久,總覺得結合了陳品河和張悅真的性格,又專門找到了買獎的動機,從人物心理狀態到行動邏輯,都夯實了,卻被陳梓妍一語戳中薄弱之地,發現不可行?
  陸嚴河倒并不覺得傷心,只是有點郁悶。
  他問陳梓妍:那你準備怎么利用這個內鬼?
  陳梓妍:和你一樣,用他來報信,但報的是不需要我們再多做任何實際動作的信,一旦需要我們這邊多做實際動作,漏洞就變大了,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彌補,做戲也是一樣,能讓我們坐山觀虎斗的戲,才是高明的。
  陸嚴河:呃,我聽明白了,但是我沒有想明白,要怎么做?
  陳梓妍:選項一,周平安。
  陸嚴河:這跟周平安有什么關系?
  陳梓妍:用一個周平安已經跟你私下和解并達成共識的消息,準備以周平安之口暴光你被星娛惡意打壓和封殺的過去,逼星娛站出來跟你道歉。偏偏這是陳品河最忌憚的地方,因為星娛當年的行為背后,跟他有關。而為了讓周平安閉嘴,他們一定會威逼利誘,周平安那種人,本來離開星娛就走得不愉快,我們再從中攪和,他也絕不會吃虧。選項周平安,其實就是挑撥離間,讓他們雙方斗起來,最好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最壞也能讓他們互相惹一身騷,無論誰吃虧,我們都開心。
  陸嚴河:選項二呢?
  陳梓妍:讓陳品河和張悅真斗起來。
  陸嚴河:比如?
  陳梓妍:比如陳品河私下已經聯系過你,想要認你,和解,而他把你這些年遭受的迫害都是張悅真私下指使,他并不知情,全部推到張悅真的頭上,你因此對陳品河有了原諒的跡象。
  陸嚴河明白了,幡然醒悟:這是離間陳品河和張悅真?
  陳梓妍:沒錯。
  陸嚴河:陳品河一定會否認。
  陳梓妍:當然,這一招的關鍵在于,張悅真會相信陳品河的否認嗎?還是心中埋下一根刺,對陳品河產生懷疑?你和陳品河的血緣關系,既是你希望斬斷的污點,同樣也是張悅真永遠無法釋懷也無法百分之百相信陳品河的一根刺,你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會跟陳品河和解,釋懷,但是,張悅真卻這輩子都會擔心,你和陳品河萬一冰釋前嫌。
  陸嚴河:攻心計啊。
  陳梓妍:沒錯。
  陸嚴河:還有別的嗎?
  陳梓妍:暫時就想到這么兩個。
  陸嚴河: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術業有專攻。
  陳梓妍:謝謝夸獎。
  陸嚴河:不客氣。
  陸嚴河躺在床上,思考了許久,到底應該選哪一種方式。
  前者呢,效果不明朗,不好把控,也許周平安不會跟陳品河和張悅真打起來,不可控因素太強。當然,按照陳梓妍的說法,他們就此打起來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因為陳品河和張悅真那邊當初跟星娛的“勾當”,對接人不是周平安。周平安現在離開了星娛之后,完全有動機跟陸嚴河聯手。那以陳品河和張悅真的尿性,他們習慣性躲在后面,不自己親自動手,那大概率還是會通過星娛去“搞定”周平安。
  而兩邊已經因為周平安的離開而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前提下,尤其是周平安還要捅出原來的“舊事”的前提下,星娛要“搞定”周平安,肯定不是“心平氣和”的方式。
  周平安也不是吃素的。
  到時候,只要陳梓妍這邊透點氣給周平安,讓他知道背后還有陳品河和張悅真的手筆,周平安不可能“坐以待斃”,讓自己被打還不還手。
  這不是周平安的風格。
  陳梓妍提出的第二種方式呢,更能直接有效地惡心陳品河和張悅真,而且,絕對會在張悅真的心中埋下一根拔不出來的刺,真正地離間兩人。
  只不過,張悅真也有可能繼續忍著。
  就算陳品河真的要跟陸嚴河冰釋前嫌,張悅真也并不一定會選擇跟陳品河鬧掰,而是繼續攪黃陳品河和陸嚴河之間的關系,這就意味著,她會出手段來對付陸嚴河。
  而且,陸嚴河也受不了去演一場自己樂意跟陳品河冰釋前嫌的戲。
  兩種方式,各有千秋。
  陸嚴河想這件事,想得失了眠。
  “你還好嗎?我看你今天狀態不對啊。”顏良來到陸嚴河的身邊,問,“頻頻打哈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又熬夜寫劇本了?”
  “沒有。”陸嚴河搖頭,“是別的事情。”
  顏良說:“失眠?”
  “嗯。”陸嚴河點頭。
  “不會是又因為某件事陷入了良心的掙扎吧?”
  “噢,不,沒有一點良心的掙扎,只有關于怎么做才更能實現我的目的的思考。”陸嚴河說完,問,“你媽媽最近情況都好嗎?”
  “嗯,就等著做手術了。”顏良點頭,“情況都很穩定,幸好她暈倒了,不然還不一定能這么快發現她乳腺癌的事情。”
  “阿姨暈倒不是因為乳腺癌嗎?”
  “不是,是低血糖,她為了減肥,吃得少。”顏良嘆了口氣,“她當時在找東西,蹲久了,一下站起來頭發暈,沒站穩,正好摔下的時候又砸了一下頭,就暈過去了。”
  陸嚴河震驚不已。
  他一直以為顏良媽媽暈倒是因為乳腺癌的事。
  “那……這其實還是意外之喜?”
  “對,算是。”顏良說,“得虧因為暈這一下,做了個全身檢查。”
  陸嚴河:“是啊,得虧。”
  顏良問:“你們自己也一定記得定期體檢,防患于未然。”
  “嗯。”陸嚴河點點頭。
  顏良問:“對了,《失戀33天》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定檔了?之前也沒有問你們。”
  “唉,李治百最近被狗仔盯上了,有人發現他談戀愛的事情了,所以,我就想著盡快讓《失戀33天》上映,否則這種愛情題材的電影,比較容易受主角情感狀態的影響。”
  “難怪。”顏良點頭,“我說李治百最近怎么突然老老實實的,每天晚上都回孜園橋了。”
  陸嚴河笑。
  顏良:“那《失戀33天》現在上映的籌備工作怎么樣了?”
  “緊鑼密鼓地干著呢。”陸嚴河嘆了口氣,“確實也是不容易,希望電影能夠有個好票房成績吧。”
  正說著,旁邊,汪彪忽然啊了一聲。
  陸嚴河和顏良都轉頭看去。
  汪彪舉著手機,說:“百哥上熱搜了,有人爆料,說他談戀愛了。”
  陸嚴河一愣。
  他那一下,頓時有些緊張。
  汪彪說:“但是,沒有拍到女方是誰,只拍到了兩個身影。”
  陸嚴河馬上拿著手機看了一下網上發布出來的東西。
  狗仔拍的東西有兩段,一段是李治百大晚上的進了一家酒店,一個人,沒有團隊在身邊,第二天才出來。然而,無論是他進去還是出來,身邊都沒有別人,狗仔也沒有拍到任何有嫌疑的女性。
  第二段,是透過房間窗戶和窗簾,因為沒有拉緊,所以有一個角度,可以清晰地拍到李治百坐在床邊的臉,而隔著紗簾,拍到一個女生的身影一晃而過,而且可以看到這個身影沒有穿外衣,下一秒,李治百就忽然發現了窗簾沒有拉緊,所以起身把窗簾又拉緊了。
  陸嚴河:“……”
  神秘女友。
  顏良:“幸好他們去的都是高級酒店,狗仔沒法兒潛入,只能夠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拍。”
  “但是,他們都這樣了,也沒有被拍到別的東西,進出的保密措施做得真好啊。”顏良又說。
  陸嚴河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真的,都已經在這個酒店拍到人了,卻硬生生沒有拍到江玉倩從酒店里出來的東西。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周圍的人都紛紛看到了消息,小聲議論了起來。
  尹新城第一個過來問他們倆,這是啥情況。
  陸嚴河和顏良都表示他們也不清楚。
  李治百惱火地跟林蘇洋說:“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我還是被拍到了。”
  林蘇洋說:“慶幸的是,幸好江玉倩沒有被拍到。”
  “嗯。”李治百點頭,“但是,他們這是等不下去了?就拍到我一個人,也要發?”
  “也夠了。”林蘇洋說,“估計之前是想要挖出來江玉倩的,實在挖不出來,他們也要吃飯,沒有那么多資金跟著你耗,只能先爆手頭上有的東西了。”
  李治百:“他們難道沒有來找我們買下這些東西嗎?”
  “沒。”林蘇洋搖頭,“很奇怪,一般來說,這種爆料,一開始都會聯系藝人團隊,賺撤稿的錢的,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收到任何聯系。”
  李治百:“你之前不是去聯系那個聯系了紀渺經紀人的狗子嗎?”
  “不是那個狗仔,他只是聽說紀渺喜歡你,所以想要詐一下紀渺的經紀人。”林蘇洋說,“他確實手里也有一些有些曖昧的照片和視頻,不過都是你跟紀渺在劇組片場的東西,沒有什么正兒八經的、能夠實錘的。”
  李治百:“靠。”
  林蘇洋說:“但是——”
  他忽然反應過來。
  “糟了,不好。”
  “啊?”李治百一愣。
  林蘇洋:“那些東西本來都沒有什么,不過,在現在這個爆料之后,如果那個狗仔再放出手上那些東西,大家就會自然而然地認為,這個人就是紀渺。”
  李治百的臉色頓時就難看了起來。
  林蘇洋馬上掛了電話,去處理這件事了。
  半個小時以后,林蘇洋惱火地打來電話,說:“那個人獅子大開口,要價一百萬,讓我們買下來。”
  李治百:“買他MMP,讓他發去。”
  林蘇洋:“你確定嗎?”
  李治百:“我跟紀渺八桿子都打不著的事情,隨他發。”
  林蘇洋:“行,但是那樣一來,輿論就會瘋狂發酵了,紀渺也會被卷進來。”
  “讓他發,發了我就否認。”李治百冷笑,“還怕他了?這一百萬真給了,顯得我真跟紀渺有一腿似的,反而被實錘了。”
  “確實,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林蘇洋說,“那就這樣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
  李治百已經直接掛在熱搜榜榜首,突然,就有另一個號突然發了李治百和紀渺在《假死都不行》片場一些有些曖昧的照片。
  兩個人之間的曖昧氣氛,有一說一,確實不是那么“清水”的合作關系能解釋的。
  紀渺果然被所有人都認為是那個在窗簾背后現出身影的女生。
  李治百直接自己發了微博:第一,不是紀渺,別污蔑人家女孩清白;第二,偷拍我的私生活,這應該違法了?我會請律師來處理;第三,無論你們拍到了什么,也無論你們將來拍到了什么,那都是我的私生活,你們可以發,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我不會回應,我也不會不計較。你們的行為如果合法合規,我無話可說,你們的行為一旦有可以追究的地方,也別怪我錙銖必較,反正我這個人心眼小,脾氣大,還有錢,能陪你們玩。
  拽得一比。
  然而,人人都覺得正常——
  這就是他們熟悉的李治百。
  評論區,有人說,脾氣這么大,做什么藝人?
  李治百懟:那你去做人大代表,建議出臺一個關于脾氣大就不能做藝人的政策法規好了。
  又有人說,你不對人家女孩負責嗎?
  李治百懟:開口就戴帽子,你是多沒素質?你對你的父母老師負責了嗎?令他們蒙羞知不知道啊?
  還有人說,你為什么不敢公開?
  李治百:你為什么不敢實名上網?怕你身邊的人發現你是個真正的傻比嗎?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李治百在網上跟人怒噴上百條。
  那叫一個……腥風血雨。
  鬧得熱搜不斷,營銷號全體下場蹭流量。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李治百談戀愛了,但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誰。
  李治百那些懟人的話,有人認同有人罵,李治百壓根不在意。
  他現在的心態就是,他又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怕個屁。
  而莫名其妙的,似乎因為他大戰評論區黑子和鍵盤俠的行為,他的粉絲們竟然都沒有震驚于他偷偷談戀愛、不是單身了,而是幫著他一起大戰網絡黑子與鍵盤俠。
  “《失戀33天》受影響了嗎?”
  “現在沒看出來,從數據上看,沒有什么影響。”
  李治百松了口氣。
  陸嚴河則說:“我現在忽然覺得,觀眾去看《失戀33天》,看到王小賤這個角色,估計不會覺得那是你演藝生涯的突破,而是會認為那是你本色出演了。”
  這嘴上的功夫,誰也不輸誰。
  李治百:“我演的時候,其實也有這樣的感覺,雖然我跟他的風格不一樣。”
  這么說起來……演王小賤的那個演員,私下里其實脾氣也挺大的。
  陸嚴河趕緊甩了甩頭。
  想什么呢,兩個人其實根本不一樣。
  陸嚴河問:“你跟玉倩姐怎么樣?有被最近的這些緋聞給影響到嗎?”
  李治百說:“怎么會,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是覺得好笑。”
  “玉倩姐現在本來就在為《失戀33天》跑宣傳,還要在宣傳的行程中總是被問到你和紀渺的緋聞,你說玉倩姐會真的覺得好笑嗎?”陸嚴河有些無語地說道。
  李治百一愣。
  陸嚴河:“她現在無論說什么,將來你和她的事情公開,都會顯得很尷尬。”
  李治百的表情就跟卡殼了似的,一下僵住了。
  “那……怎么辦?”
  陸嚴河:“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我是你,我就趕緊去跟玉倩姐道歉、認錯,不管怎么樣,這樣也能讓她心里面舒服點?”
  李治百仰天長嘯。
  陸嚴河:“你小點聲行嗎?這是我的休息室,你吼這么大聲,別人以為發神經的是我。”
  李治百惆悵地、哀怨地看著陸嚴河。
  陸嚴河抬起雙手,擋在自己身前。
  “你別這樣看著我,你自己不小心被拍到了,你自己的鍋自己背。”
  李治百:“我真的服了。”
  陸嚴河:“好歹你們都已經是身經百戰的老藝人了,承受能力還是有的,慶幸吧,不是在你們剛出道的時候發生這種事,而且,玉倩姐心理素質可都比我們要強大太多了。”
  江玉倩確實是身經百戰。
  面對媒體,她早已經有各種各樣的話術去面對各種各樣刁鉆的提問。
  而隨著她的江湖地位越來越高,媒體其實越來越少用刁鉆方式提問。
  也怕被她“懟”。
  江玉倩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討好媒體的流量了。
  只是,對于李治百的事情,她因為自己“心虛”,還真是有點自縛手腳,無法從容不迫。
  有的時候,江玉倩需要讓自己顯得“脾氣不爽,懶得回答”。
  “李治百的事情,你去問他啊,你問我干嘛。”
  有的時候,江玉倩又需要迂回。
  “每個人的私生活,還是尊重一下吧。”
  有的時候,江玉倩被直接問到了她的情感狀態。
  “這種事情,我當然不會說啊,你們問我,無論我是單身還是非單身,我都只會沉默。我不想欺騙你們,但我也不想把我的生活攤開,被人評頭論足,然后,被審視。沒有任何人經得住審視,我可不想毀了我的生活。”
  有的時候,江玉倩還被問及關于李治百的看法。
  “人挺好的啊,挺真實的一個人,他并不難搞,難搞的人是架子大,他不是架子大,他只是有點脾氣而已,事實上,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圈,你們朋友圈中,難搞的是那些有點脾氣的人嗎?還是那些看似脾氣不大、實際上事兒很多、架子大的人?”
  反正,關于李治百這件事,熱度持續了將近一個星期。
  直到《老友記》即將殺青,這部劇都開播播了兩集,熱度才慢慢下去。
  而林蘇洋那邊,動作并沒有停,該告的告。
  狗仔偷拍的行為,確確實實違法了。
  陸嚴河和顏良都松了口氣。
  因為等了這么久,江玉倩都沒有被曝出來,說明那些狗仔是真的沒有發現。
  殺青這天,陳梓妍來了。
  不止陳梓妍來了。
  “我是黃韻蘭,你們好。”
  眼前的女人,人如其名,就像一朵小蘭花,長相柔美,皮膚白皙。
  她是尹新城的未婚妻。
  “你好。”陸嚴河是第一個開口打招呼的。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審視——自以為掩飾,其實根本掩飾不住。
  不是因為別的,尹新城之前跟詹蕓在一起,他們都發自內心地認為,這兩個人修成正果,是《老友記》的自家人。
  而現在,尹新城身邊卻出現了另一個人。
  他們不能說抵觸,也絕對做不到馬上就很歡迎。
  尤其是詹蕓都還在場的情況下。
  面子上,大家都還是友好地跟黃韻蘭打了個招呼。
  黃韻蘭卻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大家態度里的“疏遠”,熱情開朗,說:“終于見到大家了,我一直跟新城說,想找機會跟你們認識,我好喜歡你們,我是《老友記》的忠實粉絲。”
  尹新城自己也有些尷尬。
  他當然清楚,他的這些伙伴們,在黃韻蘭面前沒有那么自在。
  “現在見到了。”尹新城說,“等這一季《老友記》播完以后,我們會宣布結婚的事情,到時候,大家有時間一定要來參加啊。”
  大家點點頭。
  黃韻蘭馬上跟著說:“歡迎大家帶家屬一起來喔。”
  她臉上的笑容很甜美。
  陸嚴河卻注意到,她的眼神最后是落在詹蕓的身上。
  這個時候,柏錦忽然啊了一聲。
  “怎么了?”
  柏錦說:“我突然想起來,我的劇本落在化妝間了,我得趕緊去拿一下。”
  她轉頭看向詹蕓。
  “小蕓,你陪我去吧。”
  詹蕓點點頭,說好。
  兩個女孩轉身走了。
  轉身之后,柏錦給了溫明蘭一個眼神。
  溫明蘭會意,馬上就對尹新城和黃韻蘭笑著說:“你們兩個人的進度好快,讓我們都沒反應過來。”
  黃韻蘭突然被打斷,愣了一下,才說:“我們……還不是尹新城,他認識我的時候,經常借酒澆愁,又恰好好幾次都被我碰到了。”
  溫明蘭無奈地搖搖頭,說:“難怪。”
  至于她是在“難怪”什么,就不知道了。
  陸嚴河和顏良對視一眼。
  這一刻的尷尬氣氛,他們都感覺到了。
  “總而言之,祝你們幸福。”溫明蘭渾然不覺,笑著說道。
  “我怎么感覺大家不是很喜歡我。”黃韻蘭拉著尹新城的手,小聲說。
  尹新城心中當然知道是為什么,但他不可能跟黃韻蘭明說——事實上,黃韻蘭心中肯定也有數。
  他說:“大家對你還不熟,不是不喜歡你。”
  也只能這樣說。
  黃韻蘭:“如果他們一直不喜歡我,怎么辦?”
  “跟他們一起拍戲的是我,又不是你。”尹新城說,“你以后也不用經常跟他們接觸。”
  “可是,他們算是你在演藝圈最熟悉的朋友了吧?”黃韻蘭說,“我怎么能夠跟他們不熟呢?”
  尹新城:“能熟起來當然很好,可要是熟不起來,那也沒有辦法,而且,就算熟不起來也沒有關系。”
  黃韻蘭:“才不要,我不想成為一個無法融入你生活的人,我們可是要結婚的。”
  “寶寶,這種事情也無法強求啊。”
  黃韻蘭不太開心地癟著嘴,“不會是有人故意拉攏了其他人排擠我吧?”
  尹新城:“啊?誰會這么做。”
  黃韻蘭:“你說還有誰?”
  尹新城疑惑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黃韻蘭說的是誰。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尹新城說,“詹蕓并不是這樣的人。”
  黃韻蘭卻突然臉色變了。
  “你是不是還喜歡她?”
  尹新城皺眉。
  “你怎么又來了?”
  黃韻蘭的眼睛馬上就紅了。
  “我就知道,你心里面還是喜歡她。”黃韻蘭的眼淚迅速掉落。
  尹新城的眉頭只能無可奈何地松開。
  他抱住她。
  “怎么會,我現在愛的人是你。”
  “我不喜歡她。”柏錦信誓旦旦地對詹蕓說,“我第一眼看見她就不喜歡她。”
  詹蕓臉上露出了感激之色,卻說:“不用這樣,我和尹新城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們仍然是朋友,是同事。”
  柏錦:“這跟尹新城沒有關系,雖然他也不是個好東西,我只是不喜歡那個女孩,她給我的感覺就不好,她沒有你坦率。”
  她忽然想到什么,問:“小蕓,你不會還喜歡尹新城吧?”
  詹蕓沒有說話。
  柏錦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詹蕓:“已經過去了。”
  柏錦嘆了口氣。
  “該死的宋不留春!”她罵。
  詹蕓一臉茫然,問:“宋不留春是誰?”
  柏錦搖頭,說:“一個編故事編忘了前面怎么寫的,直接拆了一對鴛鴦,還得想盡各種辦法打補丁的垃圾作者。”
  詹蕓:“也沒有辦法了,現在必須要接受分手的事實了。”
  柏錦:“不過,其實,小蕓,沒事,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很多,又不是只有尹新城他一個,剛跟你分手不久就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還這么快讓她懷孕,哼,渣男。”
  詹蕓:“當時我的粉絲都在罵他,他的壓力很大,我理解,他那段時間狀態很不好,幾乎每天都喝酒,很多次,他都給我打電話,是我沒有接。”
  “為什么?”柏錦疑惑地問,“既然你還喜歡他,為什么你們兩個人不能堅持一下呢?”
  “堅持也只是痛苦。”詹蕓搖搖頭,“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心志很堅定的人,他很善良,很熱心,可是,他不堅定,我知道他難受,他沒有辦法對那些羞辱、諷刺、攻擊視而不見,一開始我們都覺得愛和勇氣可以戰勝一切困難,然而……可能人就是沒有辦法永遠一往無前吧。”
  柏錦張開雙手,抱住了詹蕓。
  “嘿,小蕓,沒事,真的沒事。”她說,“既然你們沒有在一起,就說明你們有緣無份,你的真愛還在未來等你,你要堅定不移地相信這一點,我就是這么相信這件事的。”
  詹蕓笑了起來。
  王孟搖搖頭。
  “修羅場啊。”他笑,“我估計黃韻蘭今天是過來宣示主權的吧。”
  其他人也笑了。
  “不過,尹新城速度確實夠快的,這才跟詹蕓分手多久呢,就又找了一個。”
  “那個女孩長得還挺好看的,嬌滴滴的。”
  王孟:“算了,跟我們也沒有關系,他們這些大明星,就是找十個女朋友也跟我們沒關系,我們就是打工崽、賺點工資罷了。”
  “沒錯。”
  “今天殺青,接下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王孟說,“等會兒晚上要不要一塊兒去喝一杯?”
  “行啊。”其他人點頭。
  王孟說:“OK,我先去跟白導那兒看看,回頭我把地方發群里。”
  “行。”
  作為這部劇的三個副導演之一,王孟在這個劇組的存在感是很強的。
  而他在副導演之前,就已經參與了好幾季《老友記》的拍攝,在劇組已經是老人了。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你竟然跟陳品河——”一個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陳品河?
  王孟腳步一頓。
  在這里聽到陳品河三個字,挺稀奇。
  他馬上循聲找去,正好看到陳梓妍拉著陸嚴河往別的地方走去。
  王孟馬上跟上。
  在胡思維的制片人辦公室,白景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發出滿足的嘆氣聲。
  “這一季終于拍完了,謝天謝地,沒有再出岔子。”白景年說,“我這些天一直擔心顏良他媽那邊再出什么意外,又不能拍了。”
  胡思維:“顏良還是挺敬業的,后面一天假都沒有再請過了。”
  白景年搖搖頭,“這也就是陸嚴河幫他兜底,又說話管用,不然,就顏良那種搞法,天窗肯定要開。”
  胡思維:“陸嚴河對他確實沒得說。”
  “有陸嚴河這樣一個朋友,這輩子都值了。”白景年笑言,“缺什么給什么,需要什么幫什么。”
  胡思維:“確實,說起來,我們不也是沾了他的光嗎?”
  白景年:“是,不過,唉,這一次王孟的事,怪我,是我識人不清。”
  “人心隔肚皮,誰能想到呢,你也別太自責。”胡思維搖頭,“誰也不想發生王孟這種事,幸好沒有釀成太嚴重的后果,發現比較早。”
  白景年:“但為什么不第一時間把他給開掉?還要讓他留在劇組?”
  胡思維:“嚴河有別的打算吧,王孟背后,應該是有人指使的,不是單純地賣消息賺錢。”
  “人心不足蛇吞象,都已經做到副導演了,目光如此短淺。”白景年皺眉,儼然覺得王孟如此行為,過于短視,甚至是腦子不清白,“本來未來前途一片大好。”
  胡思維笑了笑。
  “人啊,哪能都那么聰明,聰明人,大多都是自作聰明。”
  “你跟陳品河和解?冰釋前嫌?你相信他?”
  “你怎么這么單純?嚴河,你忘記他們之前是怎么對你的了?你真的信陳品河跟你說的話?”
  “我說實話,你還不如信周平安跟你說的話呢,好歹他是真的跟星娛那邊鬧掰了,他跟馬忠全現在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從這方面來說,他跟你是確實有共同利益。”
  “陳品河說,事情都是張悅真做的,他不知情,你竟然就直接信了,你都入行這么久了,你怎么還這么容易相信別人說的話?”
  一句句,扎扎實實地打在王孟的心上。
  王孟聽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來,拿手機錄音。
  他蹲在窗下,一邊仔細聽著,一邊轉頭四顧,以免被人撞見。
  房間里面傳來的話,聽得他“心驚膽戰”。
  一直等陸嚴河忽然說了一句“梓妍姐,我愿意相信他一次”,然后,陳梓妍非常惱火地說“你會為你的盲目相信付出代價的,我把話放在這里,嚴河,我對你真的恨鐵不成鋼”,似乎,是有人出去了,響起沉重的、關門的聲響。
  沒有聲音了。
  王孟這才小心翼翼地挪了幾步,離開。
  王孟來到前面,正好看到幾個人一臉詫異地看著停車場那邊。
  “怎么了?”王孟問他們。
  “剛才陳梓妍氣沖沖地走了,不知道怎么了。”
  王孟:“是嗎?”
  他忽然問:“白導呢?”
  “不知道。”其他人搖頭。
  王孟便作狀,轉身去別的地方找去了。
  過了半個小時,陸嚴河才從自己的休息室出來。
  他去找顏良。
  顏良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你是直接去醫院嗎?”陸嚴河問。
  顏良點頭。
  “我這幾天在醫院陪一下我媽,她馬上就要做手術了。”
  “嗯。”陸嚴河說,“是大后天,對吧?”
  “對。”顏良問,“你是明天就要去美國了吧?”
  “嗯。”陸嚴河點頭,“《定風一號》那邊的公關宣傳,必須要去了,有好幾個工作在等著。”
  顏良拍拍陸嚴河的肩膀。
  “很抱歉,這一次不能去幫你站臺。”
  “阿姨的身體最重要,你還想著這事,真夠了。”陸嚴河搖搖頭,“終于殺青了,你也不用再兩頭顧了,對了,之前我讓汪彪去打聽了一下,孜園橋現在也還有幾套房子在出售,你回頭抽空記得去看看,你不是說想要買一套房子,方便你爸媽過來的時候住嗎?”
  “嗯。”顏良點頭,“好,汪彪已經跟寧駱說了。”
  “那就行。”陸嚴河笑了起來,“阿姨的手術會順利的,你就算心里面忍不住擔心,也不要在阿姨面前表現出來的,你的態度可是決定了她面對手術的心態,真的不是一個風險高的手術,心態非常重要。”
  “明白,我會演好的。”顏良說。
  兩個人就在劇組分別了。
  陸嚴河回孜園橋。
  陳思琦在等他。
  他到家的時候,太陽都還沒有落下。
  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排骨的香味。
  應該是燉湯。
  陸嚴河換了拖鞋,來到廚房門口。
  果然,陳思琦在廚房忙活——
  她在廚藝這方面雖然沒有什么天賦,卻似乎有著“勤能補拙”的決心,最近這一年一直在勤加練習,手藝還是有很大進步的。
  “你回來了!”陳思琦一轉身,看到陸嚴河,露出笑臉,“餓了嗎?”
  “還好,不餓,你做了什么?”陸嚴河走進廚房,看了一眼。
  陳思琦:“買了烤鴨和鹵菜,我就只燉了個湯,再炒一個百合蝦仁就好了。”
  陸嚴河:“要我幫忙嗎?”
  “你不要插手我的作品。”陳思琦說,“你出去。”
  陸嚴河笑。
  “對了,你今天和梓妍姐的戲演得怎么樣?順利嗎?沒笑場吧?”
  “笑場?瞧不起誰呢?專業的。”陸嚴河說。
  陳思琦:“那現在就坐等魚上鉤了?”
  “沒錯。”
  “行啊,那我也等著看戲了。”
  “嗯。”陸嚴河說,“那我先去換個衣服,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又要出發去紐約了。”
  “好。”陳思琦說,“東西我幫你收拾好了,清單放桌子上了,你看一下有沒有要加進去的。”
  陸嚴河驚喜不已。
  “好。”
  陳思琦的準備是很細致的。
  甚至還專門給他準備了一個藥包,以備不時之需。
  “嚴河,你是明天下午的飛機,對吧?”廚房里,陳思琦忽然問。
  “對。”陸嚴河問,“怎么了?”
  “我外公外婆明天上午來這邊,如果你時間方便,我們中午跟他們一起吃個飯,行嗎?”
  “好啊,當然行。”陸嚴河說,“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餐廳已經訂好了嗎?”
  “我已經訂好了。”陳思琦說,“他們是過來做檢查的,做完檢查就回去了,所以我沒專門跟你說。”
  陸嚴河突然有些歉疚。
  正常情況下,老人做檢查這種事情,他作為陳思琦的男朋友,是不是應該陪他們一起去比較好?
  陳思琦卻從來沒有提出過這樣的要求。
  雖然有客觀原因。
  陸嚴河問:“你明天陪外公外婆一起去嗎?”
  “嗯,我明天陪他們一起,我們中午直接在餐廳會合就行。”
  “我上午跟你一起去吧。”陸嚴河說,“我也沒有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