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小蕓?”
詹蕓的休息室里,依稀能聽到里面傳來哭泣的聲音。
柏錦有些無奈地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
“她現在可能也不想見到我們。”
陸嚴河點頭,說:“那我們先回去吧,明天休息,你們估計都有工作。”
“楊洲勁真他媽是個煞筆。”尹新城惱怒地罵道,“對女人動手,垃圾。”
“你小點聲。”溫明蘭制止他,“詹蕓聽見了,心里面未必好過。”
尹新城閉上了嘴,只是臉上仍然充滿怒色。
顏良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們走吧。”
三十分鐘之前發生的事情,令整個《老友記》劇組都始料不及。
以至于胡思維不得不第一時間跟各個部門再次強調保密紀律。
陸嚴河倒是第一時間去讓人確認,那一幕有沒有被人拍下來。
但是很不巧的是,劇組沒有一臺攝像機對著那個角度在拍攝。
而為了不泄露任何拍攝素材,在拍攝期間,現場都是不允許任何人拍照或者攝像的。
陸嚴河晚上和陳思琦一起吃飯。
碰面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
陸嚴河跟陳思琦說了剛才片場發生的這件事。
陳思琦很震驚。
“直接當眾打了詹蕓一耳光嗎?”
“對。”陸嚴河點頭,“但是,因為又隔我們隔得遠,誰都來不及阻止,主要還是發生得太突然了,誰都沒有想到,尹新城吼了楊勁州一句,想上去教訓楊勁州,被他助理攔下了。”
“楊勁州呢?”陳思琦問。
“他自己好像都懵了,沒想到自己會動手似的。”陸嚴河搖頭,“動了手以后,轉身就走了,本來我還想找找看,劇組有沒有人把那一幕拍下來,但是很可惜,誰都沒有拍。”
陳思琦:“楊勁州這人真沒品。”
“確實挺沒品的。”陸嚴河點頭,“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
陳思琦:“以后你們劇組得限制他,不能再讓他這么進來了。”
“當然,今天會放他進來,也是因為他之前以詹蕓的男朋友身份進來過一次,所以保安才放了。”陸嚴河說,“就是不知道詹蕓會怎么想了,不知道她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
陳思琦:“這還真不好說。”
一個耳光,在很多人眼中是天大的事,但在另一些人眼中,其實也不算什么。
社會新聞里,別說耳光,即使是一頓暴怒之下的毆打,也會偏執地相信對方的認錯和道歉,相信對方會改,這樣的故事不勝枚舉。
休息日,陸嚴河和劇集類凌云獎的評委們坐在一起開會。
這是他們第一次線下開會,見上了面。
大家非常認真地進行了一次討論。這一次沒有討論作品,而是討論大家去評價一部作品、一個獎項的標準。
陸嚴河認為這是很重要的。
雖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觀點,但是,并不是說,大家在一些原則性問題上無法達成統一。
陸嚴河作為第一屆評審團的主席,就是要做這件事。
好在在這一屆的評審團中,有劉特立和連備兩個熟人,陸嚴河稍微有一點底氣和放心,知道自己無論說什么,都不至于沒有人支持。
大家果然還是有分歧。
有的人就認為,應該盡可能將獎項給與那些還從未獲獎的人。
有人卻覺得,應該從質量本身出發,不要管提名者之前有沒有獲過獎。
爭論很激烈。
陸嚴河沒有著急叫停,而是讓大家爭論了一會兒,才說:“獎項應該從作品和質量出發,這其實是沒有爭議的事情,不過,我相信提名者肯定都有自己的優異之處,當競爭雙方旗鼓相當的時候,我認為在這個時候適時地向還沒有獲過主流獎項認可的提名者傾斜,也是應該的,獎項除了選出最好的作品,表彰最優異的從業者,其實還有一個功能,它應該促進整個行業的發展,那如果我們這個獎項,可以幫助一些有實力的人得到事業上的成長,這也是一種價值。”
“真有旗鼓相當這回事嗎?”
“如果沒有旗鼓相當這回事,那我們的工作就好做很多了。”陸嚴河聳聳肩膀,“最難的永遠是我們覺得他們都值得得獎,而我們只能從他們中選出其中一個來,不是嗎?我們現在只是要先厘清楚,面對這種兩難情況,我們按照什么樣的原則去做決定。”
“當然,這種事情肯定是具體情況具體討論,不可能一而概之,只是天平怎么傾斜,籌碼放哪兒,我們需要有幾個標準,是不是應該鼓勵那些有實力、應該得到表彰但因為種種原因還沒有獲得過主流獎項的提名者?”
大家沉默了片刻,點點頭,認同了陸嚴河的觀點。
雖然陸嚴河是第一次做評委,但大概是因為之前經常要參加類似于這種的討論會,他很快就適應了這個角色,這個工作。
做評委,尤其是做評審團主席,既要保持整個評審團的和諧氣氛,又要有態度,不能你好我好地和稀泥。
很多時候,這個位置都是找已經取得行業地位的大咖來坐,也是因為只有他們鎮得住場子。
陸嚴河雖然年輕,但是他的演藝經歷之豐富,身份之多重,取得成績之多,讓他身上唯一的短板也就是年輕了。
最重要的是,陸嚴河說的話,其實都是有道理的。他一直都在試圖用自己的觀念、對影視行業的理解,去提出自己的看法,在這個過程中,他又不斷地舉例子,以他看過的過去一年的電視劇作品舉例,很明顯就是做足了相關的功課來的。
這讓大家無論內心深處有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和觀念,都還是比較尊重他。
差不多下午五點左右的時間,他跟大家結束了討論。
明天因為要排練,所以,他就不跟大家一起參與看片了。
從今天開始,他們將在這里集中一段時間,看片,討論。
陸嚴河只能夠在休息日參加他們的行程。
好在大家工作的地方,就在《老友記》劇組酒店的旁邊,陸嚴河步行十分鐘就能到。
陸嚴河從會議室里出來,恰好看到走廊盡頭的窗口,一片昏暗陰影中的燦爛晚霞。
有著意外與剎那的懾人之美。
他試著用手機拍了一下,但是拍不出實際可見的那種帶著氤氳與乍破并存的畫面之美,遺憾地嘆了口氣。
“拍得不滿意嗎?”評審團里唯一的攝影師徐慧在他后面出來,見狀笑著問道。
陸嚴河搖搖頭:“每一次這個時候就會讓我感慨,術業有專攻。”
徐慧作為電影攝影師,而且是一個攝影大師,在業內名氣很大。
他幾乎每一部執掌的電影,都是大導作品,當然,他的電影畫面也是一流的。
以前拍攝《情書》的時候,王重就推薦過他,不過,因為徐慧已經接了別的項目,檔期沖突,所以無法合作。
兩個人就這么簡單聊了兩句,便道別了。
陸嚴河下了樓,回酒店。
因為只有十分鐘的步程,陸嚴河就沒有讓他們再安排車來接送,想自己走一會兒。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途徑一個咖啡館,隔著夕陽下的落地窗,陸嚴河看到了一個隱約有些眼熟的身影。
雖然這個身影戴著一頂帽子,還戴著一頂墨鏡,背朝店內,沉默地低頭發呆,但因為真的認識太久了,又近距離地在一起拍戲,陸嚴河一眼認出來,那是詹蕓。
陸嚴河猶豫了一下,走過去,隔著窗戶,在詹蕓面前揮了揮手。
詹蕓一抬頭,看到陸嚴河,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陸嚴河示意她等一下,轉身進店去找她。
鄒東、汪彪帶著于小燕也跟了進去,在旁邊找了個位子坐。
陸嚴河在詹蕓旁邊的座位坐下,笑著問:“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
詹蕓輕輕嘆了口氣,說:“今天不想見人,也不想在酒店待著,一直有人來安慰我。”
陸嚴河露出了哭笑不得之色。
“原來是這樣,那你還好嗎?”
“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呢?”詹蕓的狀態有些恍惚,只是她沒有摘墨鏡,陸嚴河也有些判斷不準。
陸嚴河:“你在這兒坐多久了?”
“不知道。”詹蕓搖頭。
“你和楊洲勁,后面聯系了嗎?”
“沒。”詹蕓接著搖頭,“他沒找我,我也不想找他。”
“那你們是分手了嗎?”
“不知道。”詹蕓想了想,“但我要跟他分手,我不會跟他在一起了。”
陸嚴河:“那你得告訴他,否則,他可能還以為你想繼續跟他在一起。”
詹蕓面無表情,“他不如去死。”
陸嚴河:“……”
女孩情緒上來的時候,似乎都很喜歡說這句話。
陸嚴河:“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沒什么好說的,眾目睽睽之下,他能對你動手,他人品也就這樣了。”
“我在想我之前到底看上了他什么。”詹蕓問,“你和陳思琦在一起的時候,是看上了他什么?”
“我——”陸嚴河搖頭,“說不清楚。”
不是時間太久遠了,記不清楚。
是真的不清楚。
模模糊糊地,就喜歡上了。
詹蕓:“我還以為他真的喜歡我。”
“為什么?”
“他追求我的時候,很執著。”
“他追求你之前,對你都不了解,再怎么執著,也都是假的。”陸嚴河直言,“那個時候他對你的喜歡,是真的喜歡嗎?還是他自己的假想?”
“也可能是因為我單身太久了,想談個戀愛。”詹蕓語氣淡淡,“正好他出現了。”
“你身邊應該有很多喜歡你的人才對。”
“但一直在猛烈追求我的只有他。”詹蕓的語氣聽上去都有些偏執了,她似乎一直很糾結于楊洲勁曾經很熱烈地追求過她這件事,“他真的是在騙我嗎?”
陸嚴河沒有說話。
他只是笑了笑,隨后問:“晚上如果沒有別的安排,我問問大家,誰現在已經回酒店了,我們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心情不好的時候,也許跟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別的,也能緩解一下心情。”
詹蕓搖搖頭,“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情。”
陸嚴河點頭,也不勉強。
“那我就先回去了。”陸嚴河說,“明天排練,你OK嗎?”
詹蕓點頭,“我會按時到的。”
陸嚴河點頭,起身,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你需要找我們聊一聊的話,你應該知道,我們隨時都愿意。”
“謝謝。”
“詹蕓這件事,最大的幸運是她跟楊洲勁談戀愛這件事沒有曝光出去,不然,如果這個時候還有外界的輿論影響,她要面臨的痛苦和麻煩,比現在多十倍還不止。”
陳梓妍在視頻電話里說。
“她這件事,你也少摻和。”她叮囑,“這天底下最麻煩的事情其實就是男女之間的事情,有的時候你摻和了,費力不討好,自己反而成了罪人。”
“放心吧,我還是比較注意著分寸的。”陸嚴河說,“私下的關心,也就是今天在咖啡館碰到了,公共場合,如果稍微私密一點的地方,我都會裝作沒有看見。”
“公共場合被人拍到了才麻煩,哪怕你覺得自己坦坦蕩蕩。”陳梓妍笑,“尤其是楊洲勁那種人,萬一他真的跟詹蕓鬧起來了,誰知道他往你身上潑什么臟水,他抽了詹蕓一耳光,真要鬧出來了,成了輿論,為了摘清自己,他最方便的公關方式就是給女方潑臟水,那最容易引起同情的臟水是什么——無非就是出軌與背叛。”
陸嚴河:“那就直接告他。”
陳梓妍:“人家最后給你說一句,他誤會了。”
陸嚴河:“……好操蛋啊。”
“別操蛋,我只是永遠會把最壞的情況告訴你,不一定會發生,不過咱們要未雨綢繆,想在前頭。”陳梓妍說,“這些事情,都要做好公關預案,你也別怕,你的公關是最好做的,因為你干凈,最難做的公關是拿著一坨屎非要說服別人這是屎味的巧克力,本質是甜的。”
陸嚴河馬上笑了,掏手機。
“你等我一下,這句話好,我要記下來,也許以后寫進劇本里。”
“寫了的話,記得給我支付稿費啊。”陳梓妍馬上笑,“還要署名,臺詞編劇。”
陸嚴河:“沒問題。”
“金球獎的頒獎典禮在1月15號,因為你、詹蕓、顏良都要去參加,所以,《老友記》會停拍四天。”陳梓妍說,“不過,到那個時候,《老友記》也基本上要拍完了,壓力不大,時間協調得過來。”
陸嚴河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我估計今年奧斯卡頒獎典禮會繼續邀請你擔任頒獎嘉賓,這是我從美國那邊聽到的消息,雖然現在名單還沒有定下來。”陳梓妍說,“今年你在好萊塢好幾個電影項目都引起了關注,達倫·威爾遜也在跟學院的人積極溝通這件事,爭取讓他們繼續把你列入頒獎嘉賓名單,幫助你繼續積累在好萊塢的名望資本。”
陸嚴河點頭,問:“對了,愛德華他現在最佳男配角的頒獎季表現怎么樣?”
“該拿的前哨獎提名都拿了,就看最后奧斯卡給不給提了。”陳梓妍說,“他現在位于第一梯隊,唯一可惜的就是他基本上沒有拿下任何一個前哨獎,所以不夠保險。”
陸嚴河:“達倫對他的期望也就是成功拿下奧斯卡提名就行。”
奧斯卡獎最牛逼的地方其實還不在于它在歐美的影響力,它牛逼的地方在于,它讓所有人都認為,這個獎項,即使是提名,含金量都很高,一個提名,都能夠讓一個演員事業騰飛。
陸嚴河覺得,這是值得其他獎項學習的地方。
說白了,就是獎項要學會自己給自己造勢,刷名望,同時,積累口碑。
陸嚴河也不禁開始思索,對劇集類凌云獎來說,它到底能給提名者帶來什么?
這個時候,凌云獎(電影類)頒獎了。
頒獎典禮在海陽舉行。
陸嚴河趕不過去。章若之在考試周,也無法出席,只有陳碧舸和剪輯師李豐雷代表劇組出席。
不過,很遺憾,《情書》在凌云獎上顆粒無收,大爆冷門。
媒體一片熱議。
網絡上也是如此。
《情書》備受觀眾喜歡,看哭了一眾觀眾,結果卻沒有拿任何獎項?
陳恒毅都遭到了記者們的圍攻。
“陸嚴河現在正在做劇集類評審團主席的工作,結果他的導演首作《情書》在電影類顆粒無收,你跟陸嚴河溝通過這件事嗎?”
陳恒毅很尷尬。
“在今天晚上結果出來之前,我也不知道評委們的最終結果。”陳恒毅說,“無論如何,這是評委們的決定,我無法干涉,但我相信這是評委們出于對電影的公正判斷商量出來的結果。”
“可是,《情書》在海外電影節上都表現很好,不是嗎?”有媒體問,“難道是這部電影不夠打動我們國內的評委嗎?”
陳恒毅說:“其實《情書》在這一屆凌云獎拿了這么多個提名,本身就說明,它肯定是打動我們評委的,提名就是實力,獲獎有時候需要講一點運氣,這不意味著沒獲獎的電影就不夠好,我個人非常喜歡《情書》這部電影,但這不意味著獲獎的電影就不好,你們說呢?”
陸嚴河知道這個結果之后,雖然有些訝異,不過回過神來,其實又在意料之中。
他早就知道,這部電影不是一部主流獎項熱衷的電影。
它在荷西電影節能獲獎,是因為荷西電影節是觀眾選擇獎,能提名金球獎,是因為陳碧舸本身在國際影壇刷了這么多年的影響力以及電影本身在世界各國都熱映、票房表現不錯,吸引了外國記者協會的注意。
真算起來,其實這部電影在獎項上的表現,就如陸嚴河一開始所預想的那樣,并不受傳統評獎導向的青睞。
陳恒毅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是透著歉意。
以陳恒毅對待劇集類凌云獎評審團的態度,陸嚴河相信,陳恒毅是真的把決定權交給了評審團,沒有做任何干涉。
所以,對于《情書》沒有獲獎的事情,他也不會怪到陳恒毅身上去。
“下次我再努力,看能不能拍出一部合評委口味的電影。”陸嚴河笑。
陳恒毅:“其實這一次評委們對《情書》也贊不絕口,只是在各個獎項上,他們都有更喜歡的選擇。”
陸嚴河:“沒有辦法,只能這樣了。”
就是比較可惜,陳碧舸和章若之沒有拿獎——雖然其實一開始也沒有抱過這樣的期待。
回到《老友記》的拍攝片場,顏良第一個笑著說:“這一次《情書》顆粒無收,傷不傷心?”
“傷心啊。”陸嚴河笑著說,一看就是比較釋然、不太放在心上的樣子。
顏良:“也該你傷心一下了,拿了那么多獎,讓別人傷心了那么多回。”
陸嚴河輕哼一聲,說:“《山巔》要是最后沒有幫你拿任何獎的話,我一定會開香檳慶祝的。”
兩個人一來一回地嗆了兩句,現場的氣氛就緩和了下來。
之前大家因為《情書》沒有拿獎的事情,都擔心陸嚴河會不會心情不好。
陸嚴河反而關心的是詹蕓的情緒。
詹蕓現在看上去已經恢復正常了。
大家誰都沒有提起那天的事情。
詹蕓自己也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誰也不知道她跟楊洲勁現在關系到底怎么樣了。
陸嚴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似乎經過這件事以后,詹蕓在表演上都更有層次感了。
以前她真的就是靠著性格、長相跟這個角色夠貼近,出乎本能地在演,現在多了一點更深的層次,不多,將將好可以體現出這個人物的一些轉變和成長。
陸嚴河由衷地覺得,演員,真的就是應該不斷地體驗,不斷地尋求讓自己摔碎再重生的經歷。不破不立。一個溫室里的花朵,只能演出一種驕矜。
真正的演員,大多精神狀況都比較敏感、脆弱,其實也是有道理的。
陸嚴河沒想到,自己在一個情景喜劇的片場,也會有這樣的感慨。
確確實實,雖然說作品、人物有著很多區別,但對演員來說,表演,人物塑造,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十八種人物,要有十八般武藝。在別人眼中,十八種人物有優劣之分,在自己這里,武藝卻是不分高低的。
當然,有的時候,對一個人來說是經歷情傷痛苦的低谷,對另一個人而言,卻是主動出擊、俘獲芳心的機會。
尹新城對詹蕓的示好,幾乎到了每個人都察覺的地步。
誰也不提,裝作沒看見。
至于詹蕓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在窗戶紙沒有捅破之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沉默著。
陸嚴河和顏良倒是私下問過尹新城,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尹新城則說,自己也沒有想什么。
顏良問:“你不打算跟詹蕓表白嗎?”
尹新城震驚地看著他們,“什么表白?”
顏良很無語,問:“你不會覺得我們都還沒有看出來吧?”
尹新城:“……看出來什么?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他的眼睛馬上往旁邊瞟。
幾乎什么都藏不住,還硬藏。
顏良:“我真的服了,別裝了行嗎?”
尹新城還死撐著,說:“我沒有裝,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柏錦說,她等會兒就去告訴詹蕓,你喜歡她。”陸嚴河說。
尹新城震驚地看著陸嚴河,“什么鬼?別瞎來啊!”
他馬上就要去找柏錦。
“如果你不喜歡詹蕓,你這么著急地去找柏錦干什么?”陸嚴河說,“到時候跟詹蕓說一句我們誤會了不就好了。”
尹新城說:“為什么要等她誤會了再說,不行,我現在就得去找柏錦。”
“我騙你的。”陸嚴河說。
尹新城:“……”
陸嚴河:“但是你剛才的反應已經出賣了你,顏良說得對,別裝了。”
尹新城沉默了。
“詹蕓最近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你要是真的喜歡她,說不定她這個時候是最能接受你的時候。”顏良說。
尹新城終于松了口。
“你們覺得她對我有好感嗎?”尹新城說完就馬上搖搖頭,“算了,她肯定不喜歡我這類型的,我有自知之明。”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了?你這個自知之明也是來得有意思。”顏良無語地吐槽了一句。
尹新城:“難道你們認為,如果我跟詹蕓表白,她會接受?”
“我們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但是你要是一直跟平時那樣默默地喜歡她,說不定等她找了下一個男朋友,都不知道你喜歡她。”陸嚴河直言。
一頓暴擊。
尹新城再度沉默了。
過了片刻,尹新城才說:“但是,她最近心情不好,我如果跟她說這些,是不是時機不對。”
“也沒有讓你直接跟她說,但是,你的表現可以再明顯一點,準確一點。”
顏良馬上開始積極地出謀劃策,興奮勁頭一下上來,讓陸嚴河都驚訝了一下,詫異地看了顏良一眼。
顏良沒有察覺到陸嚴河詫異的目光,目光仍然炯炯地看著尹新城。
“你看你平時,要說沒做什么,其實你做的,我們這些旁觀者都看出來了,但要說你做了什么,說實話,你做的太淺了,偶爾關心地問一句,幫她帶杯咖啡,時不時地關注她的狀態,一起聊天的時候,總是在她走神的時候,把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來,讓大家的話題照顧到她……”顏良說,“你做的這些,就算是出于一個同事的關心,也說得過去,即使詹蕓隱約有些察覺,但你這信號給得太微弱,就跟大晚上的給我們打手勢一樣,若隱若現,她又怎么能確定。”
陸嚴河震驚地看著顏良,心中所想的是,顏良觀察力,什么時候這么敏銳了?
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要問,顏良什么時候這么關注尹新城對詹蕓的態度了?
陸嚴河忽然覺得,顏良不會是單身太久了,又想談戀愛,不想單身,所以對這方面格外注意起來了?
之前顏良是絕對不會對這種個人的私事那么關心的。
更讓陸嚴河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尹新城竟然在認認真真地聽顏良支招。
支怎么樣讓詹蕓感受得更明顯、更明確的招。
陸嚴河很震驚。
誰知道,這天傍晚,楊洲勁突然又出現在了《老友記》的劇組外面。
這一次,劇組的保安沒有允許他進來。
結果,他在外面大發雷霆,帶著自己的保鏢就跟《老友記》劇組的保安干起來了,要強闖。
胡思維聽說這件事后,都懵了。
強闖劇組?
他干了這么多個項目,什么情況沒有碰到過?
但是眼下這種情況,還真是幾乎沒有碰到過。
胡思維專門帶著人趕了過去。
幸好,為了防止外面那些媒體狗仔偷溜進來,這個攝影棚的保安都身強力壯,專業素質很高。即使面對楊洲勁的那幾個保鏢,也一點不怵,該攔就攔,不跟他們廢話。
胡思維陪起笑臉,說:“楊少,咱們這是干什么呢?”
楊洲勁看到胡思維,馬上指著他,質問:“胡思維,你這是什么意思?找人攔著不讓我進去是吧?是不是忘了我是誰?”
“楊少,不敢忘,不過,這里是《老友記》劇組的拍攝現場,跟劇組無關的人員,我們確實也交代了,不能放進來。”胡思維嘆了口氣,似乎很有些無奈的樣子,又說:“請你也諒解,劇組的拍攝壓力很大,每天都在趕工。”
楊洲勁沒想到胡思維來了都還不肯買他的賬。
他震怒地瞪著胡思維。
“敢攔我的,你還是第一個!”楊洲勁指著胡思維的鼻子說。
胡思維微微一笑。
“楊少,請你諒解,《老友記》受到的關注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他對楊洲勁露出了一個“很無奈,請諒解”的表情,“要是我們因為拍攝問題,導致播出事故,那輿論可就大了。”
胡思維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別裝,你就是再有錢的公子哥,也別狂到我們《老友記》劇組來,我們《老友記》劇組是一點不在意,你想做什么,也掂量一下自己,掂量一下這部劇受關注的程度和影響力。
楊洲勁氣笑了。
“老子今天還非要進去了,我看你倒是能拿我怎么樣!”楊洲勁忽然就跟得了失心瘋一樣,大聲喊:“詹蕓,詹蕓!你給我出來,詹蕓!”
門口可是蹲著好幾個媒體和狗仔的。
楊洲勁這么一發瘋,馬上把這些人給吸引過來了。
胡思維見狀,青筋差點就從他額頭上暴凸出來了。
他板起臉,說:“楊少,如果你要繼續這么干擾我們的拍攝,我們就要報警了。”
楊洲勁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似的,一樂。
“報,有本事你報!”
半個小時以后,派出所的輔警過來了。
人家了解了情況以后,馬上就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了。
他去勸楊洲勁離開。
楊洲勁斜眼看他,仍然語氣輕蔑,“你一個破輔警,別多管閑事,不知道我是誰就去問問你領導,別到時候你丟了飯碗還不知道是因為誰。”
輔警的臉一瞬間紅了。
氣紅的。
胡思維冷笑,“這里這么多攝影機拍攝,你還敢當眾嘲諷威脅警察?!”
楊洲勁:“他算個屁的警察啊,輔警而已!”
他馬上回頭,指著旁邊那些在拍的媒體,說:“你們想拍就拍,等會兒拍完了,拿著你們拍的素材來找我,一人十萬買了,不過,你們要是誰敢發出去,或者給他——”
他指著胡思維。
“那你們接下來就誰也別想好過。”
楊洲勁這威脅人的勁,囂張得不可一世。
胡思維瞠目結舌。
來的輔警也露出難以置信之色,估計即使是他,也很少能見到張狂到這個程度的人。
但是,某一瞬間,胡思維又覺得,楊洲勁這種做法是有用的。
還好,雖然楊洲勁張狂,但是來的這個輔警還是很靠譜,看到楊洲勁根本不聽勸,還帶著自己的保鏢要張狂地往里面闖,甚至是要動手硬闖,他馬上決定把這幾個尋釁滋事的人帶回派出所。
整個過程都有執法記錄儀。
楊洲勁似乎根本沒有想到,人真的會動手抓他。
他氣得當場暴走。
他的那幾個保鏢見狀,立即把這個輔警給拉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警察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了。
還不僅是他,他還帶著另外兩個警察。
“都不許動手,動手屬于襲警!”趕來的這個警察,顯然資歷深多了,一開口就很威嚴。
胡思維松了口氣。
他就說,怎么會只安排一個輔警過來。
外面鬧成這樣,里面當然也知道。
詹蕓好幾次都想要起身,出去跟楊洲勁理論清楚。
但是,她每一次起身,都被溫明蘭和柏錦給攔下來。
“你別再過去了,他就是一個瘋子。”柏錦說,“你去干什么?跟他講道理嗎?他這么一個人能聽得進去道理嗎?那你去跟他發火,爭論,有什么意義呢?就等著胡監制帶人把他打發走就行了。”
溫明蘭說:“你助理跟你公司聯系了沒有?他現在糾纏你,你公司得多安排幾個保鏢來接送你啊,誰知道他又會做什么。”
詹蕓情緒似乎很崩潰。
她眼眶是紅的,帶著一點淚花,很委屈。
“我跟他們說了……但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沒事,別擔心。”柏錦說,“都會過去的,你只是碰到一個傻B男人而已。”
詹蕓:“對不起,耽誤大家拍攝了。”
尹新城說:“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跟我們道歉了。”
陸嚴河說:“這都是可以解決的,小事,詹蕓,你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別等思維哥把人趕走了,你的情緒卻還整理不好,到時候拍不了戲。”
他故意這么說。
詹蕓馬上抽噎地拿紙擦了擦自己眼睛。
“我不會的。”話音一落,突然她哇地一聲,哭得更大聲了。
眼淚直接流下來。
陸嚴河一看,知道,完了,自己這藥下猛了。
詹蕓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柏錦和溫明蘭一左一右地摟著她,安撫她的情緒。
尹新城原地打轉,看著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著急。
五分鐘以后,胡思維回來了。
“他被警察帶走了。”他說,“不過,也許他后面還是會過來,我已經安排了,等會兒就會有更多的保安過來,禁止他進入這片攝影基地,大家也多注意點,這段時間,提高一下防備心,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很難預測楊洲勁接下來會干什么事。”
陸嚴河點點頭,他轉頭看向大家,說:“雖然是一出鬧劇,但我特別感動,因為這件事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任何風聲在網上傳開,這是因為大家都在保護這個劇組,保護《老友記》,我向大家由衷地表示感謝。”
他向現場所有人鞠了一躬。
詹蕓也站了起來,向大家鞠躬。
“另外,我想說,很多事情,我們未知全貌,但是,有的東西,我們卻共同看到了,眼見為實。”陸嚴河神色很嚴肅,也很認真,“謝謝大家在關鍵的時候,能夠保護我們身邊的人,這讓我特別感動,這讓我覺得《老友記》這個故事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在我們大家身上具現化了。”
胡思維帶頭開始鼓掌。
大家也跟著鼓起掌來。
“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們就做好自己手上的事,無論是什么工種,我們都一定要堅信一件事。”白景年也說道,“只要我們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了,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算什么,專業是我們最大的底氣。”
“導演說得對!”有人大聲喊了一句。
陸嚴河馬上笑著說:“靠,我說了那么多句你們不響應我,導演就說了一句,你們就這么響應!我嫉妒了!”
哄堂大笑。
柏錦和溫明蘭仍然守在詹蕓的身邊。
她們很清楚,在《老友記》主創都是男性的情況下,他們不方便安撫詹蕓的,只有她們來出面。
陸嚴河說得很對,在《老友記》這個劇組,大家其實都在默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劇組這樣一個江湖,這點力所能及,其實就是最大的俠義。
詹蕓拍戲的狀態雖然受到了影響,不過,在大家的鼓勵和支持下,詹蕓還是盡快找回了狀態,重新投入了拍攝。
等這一天的戲拍完,陸嚴河專門走過去,跟她說:“詹蕓,你今天太牛了。”
詹蕓一愣。
“這才是真正的你嘛,就算發生了那樣的破事,也不影響你作為一個女演員在鏡頭前面發光。”陸嚴河由衷地贊嘆,“別為了楊洲勁那種人太傷神,你是女明星,現在不是封建時代了,你跟那種人內耗什么?你馬上就要代表中國演員出現在金球獎的舞臺上,他不過是一個不知道能繼承多少家產、腦子還有病的富二代,這個時代,你的腰桿比他硬,知道嗎?”
詹蕓笑了起來。
她笑得特別不好意思,有點歉疚。
“謝謝,嚴河。”她眼眶感動地泛紅,然后突如其來地抱了陸嚴河一下,只是抱了一下,馬上就松開了,“好了,別跟我說了,你再繼續跟我說下去,我就要喜歡上你了。”
陸嚴河笑著搖頭。
詹蕓:“你說得對,我要漂漂亮亮的,我要讓他知道,他在我這里什么都不是,我現在就去挑金球獎要穿什么衣服!我要閃瞎他的眼!”
陸嚴河:“……”
哈?挑衣服?
這就是你的反擊手段?
行吧。
陸嚴河笑著聳了聳肩,看到詹蕓終于打起精神來了,松了口氣。
“期待你閃瞎我們所有人的眼睛。”
很肥的一章。
自覺這一章寫得很有勁兒。
希望你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