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命運的力量，足以支撐世界存在的根基。”
“雖然這種行為更像是在抱薪救火，薪不盡，則火不滅，可我也不是真正的命運主宰，無法完全洞悉祂內部的根源。”
“而且從這個角度看……或許母樹的存在形式，也與此有幾分關聯嗎？”
心神閃動，萊恩不能肯定此事的真假，但站在他的角度，二者的確有幾分相似之處。
如果說自己是承載他人的‘罪’，背負他人的過去，進而沖抵源力的影響，那母樹或許就是主動的侵蝕和同化外部的一切，將他人變成自己的一部分，被迫分擔祂所面對的影響。
那些接受了祂力量的存在之所以會被扭曲意志，大概也有幾分類似的原因……再想想被自己創造的上古邪物·吞日者，萊恩心中升起些許明悟。
母樹本身不執掌命運，但祂大概就像自己一樣，也通過承載部分九界遺留的方式具備了命運領域的些許特質。
祂播撒自己的力量，猶如不要錢一般對所有向祂祈求幫助的存在慷慨解囊，本身更不是因為無知和愚蠢。
早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或許祂已在慢慢清洗自己身上的負累，為著某個未知的目標做著自己的準備。
至于究竟是什么目的……對這樣的存在而言，除了晉升更高遠的境界之外，還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祂在量的積累上早已圓滿，在這一點上，塔爾塔羅斯都未必能與祂比肩。
“呼——”
“血肉母樹……真是不可小視天下人。”
“就是不知對于一位已經擁有了創世特性的偉大者來說，祂所追求的晉升，又會是什么樣的層次。”
沒有答案，畢竟萊恩對此沒有什么經驗。
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前者不可能一躍而上，成為類似現世一樣的存在——在境界上，雙方或許有相似的可能。
但實際的力量上面，二者的差距往少了計算，也和最弱小的微弱神力與最強大的強大神力間的差距一樣遙遠。
何況就目前看，僅憑一些分離出來的上古邪物和太陽，母樹同化的生靈怕是還遠遠不夠充分。
祂還需要一個有足夠分量的存在，而不是單純數量的堆積。
不然僅憑當下的進度，祂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真是一場大戲，甚至都趕在了紀元的結尾，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
輕輕嘆息，不再多想，萊恩目前還不需要考慮這些。
而且此時此刻，隨著那些紛亂不堪的訊息將他的‘人格’沖散，其本身所代表的力量也和他合二為一。
在今日之前，萊恩神性對力量的掌控雖然隨著人性的分離變得更強了，可祂終究無法徹底擁抱源力的存在。
但現在，祂完成了零到一的跨越。
屏息凝神，萊恩靜待變化的發生。
他不知道這會造成什么改變，是力量的升華，還是本質的蛻變？
可等待良久，讓他感到很奇怪的是，貌似什么都沒有發生。
神性那邊隱約傳來的感應毫無變化，至少以他目前的感應察覺不出變化。
而作為人性的部分，萊恩的狀態更是與往常無異，甚至變得更加平凡了。
又等了一會，心中啞然。
輕輕搖頭，萊恩只覺得自己多半是想多了。
區區一絲源力，就算融合了又怎么樣，何況為了實驗，也為了保證安全，他此刻融合的還不是靈性的力量，而是充斥著終末，毀滅，敗亡的力量。
或許是數量的堆積還不夠明顯吧，又或是他選擇的方向錯了，作為靈性之主，他還是應當先行融合屬于自己的力量才行。
沒有在意，萊恩決定繼續自己的融合。
這一次，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很順利的承擔了第二絲本源的反噬。
和之前一樣，這次依然什么都沒有發生。
“……無妨。”
心態平穩，萊恩的動作不急不緩。
有結果是好事，沒變化也屬正常現象。
畢竟他融合的兩絲本源還是太少，或許數量多了就會有所不同。
所幸這方赫麥努碎片的生靈不少，底比斯也是埃及的大城。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異域的碎片或許還會相互融合，最終以一個更接近整體的方式匯入卡俄斯世界當中。
這么多的生靈，承載一份神級源力的反噬應該是足夠了。
到那個時候，它總該產生變化了吧……
“嗯……大概如此吧。”
不是很確定，可既然神性那邊沒有什么多余的反饋，萊恩便沒有太過在意。
現在執掌力量的終究是對方，祂沒有意見，那就是沒有問題。
就算有，想來也影響不到自己身上。
卡俄斯，人間。
神和人的觀念向來是不同的，正如在諸神眼中，在神王的本體徹底踏出阿斯加德之前，世間的局勢完全可以算是平穩。
雖然凡人如同麥子般倒下，數不清的生靈在大地上流血。
大海之上，延綿不休的天災永無中止，暗流與雷暴肆虐其間 但這些事情和他們無關，也影響不到他們的生活。
即使是少數奔波在戰場上的那些，他們也漸漸習慣了這種‘低烈度’的戰爭。
反正只要小心一些，那些人類中的強者也不會追著他們這些注定無法徹底殺死的神靈費力。
在閑暇之余，他們甚至將之當作笑談，拿戰場上死傷的數量做賭注，而非切實死去的生靈。
“……這沒什么不對的，你要知道，這世上從來不缺少人類。”
“哪怕一天死去一萬人，日夜不休的去死，他們也死不干凈。”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
某處軍營的上方，南風之神神情隨意。
他的身上，些許暗紅色的血跡斑駁混亂，在風干后變得干硬。
懶得進行清理，諾托斯感覺自己已經有些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在神庭當中，他是西風之神的下屬。
在人間的信仰里，他沒有獨立傳教的資格，只能跟隨仄費羅斯的教會，以屬神的方式獲得信仰。
可眼下，他就是這處戰線唯一的神，再沒有人能站在他的上面。
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這遠比過去要強太多了。
一時間，在諾托斯的心里，他甚至希望這場戰爭能持續的再久一點。
當然，想歸想，南風之神肯定不會把這種話說出來。
畢竟凡人的意見可以忽略，但神的卻不行。而像是他眼前的這一位，就明顯很討厭這場戰爭。
“諾托斯殿下，我對人類會不會死干凈不感興趣。”
“就算他們不會死絕，我也不喜歡這些血腥的場面。”
平靜的面容間夾雜著幾絲憂慮之色，阿格萊雅輕輕搖頭。
“你知道的，我是美惠女神，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兩個姐姐，我們都不喜歡戰爭。”
‘但你們的主神喜歡，至少是需要。’
暗自腹誹，南風之神對此不屑一顧。
雖然他也不記得美惠女神究竟是誰的屬神了，是赫拉還是阿芙洛狄忒，亦或者誰的命令都聽，畢竟她們的神像都曾以屬神的身份在那兩位主神的神殿中得到祭祀。
但不管是哪一個，她們都是這場戰爭的導火索之一。
如果沒有她們和雅典娜間的爭斗，又哪里會有后來的這么多事發生……擠出一個笑容，諾托斯無奈的攤了攤手。
“我也不想這樣，阿格萊雅殿下。但你知道的，這場戰爭的開始與結束都輪不到我說了算。”
“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我幫忙，那我盡量照辦。”
“可在這件事情上，恐怕也只有神王陛下，才有改變它的能力了。”
“……您說的對。”
心知對方說的沒錯，所以沉默片刻，阿格萊雅只是輕皺眉頭，隨即將此事暫且放下。
她沒覺得自己能改變此事，事實上，若非南風之神主動提起，美惠女神根本沒有談論的想法。
微微抬手，她取出了一件很常見的日用品。
“諾托斯殿下，如你所見，我們來談正事吧。”
“據您不久前傳回的消息看，您終于替天后陛下找到了赫柏殿下的蹤跡嗎？”
“沒錯，就是這樣。”
感應了一下那件日用品上環繞的氣息，南風之神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
“二者的氣息別無二致，只是赫柏殿下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對。”
“若非再次確認，單看那日的表現和舉止，我恐怕會認為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這不重要……她現在在哪？”
直入主題，阿格萊雅開口問道。
諾托斯沒有隱瞞，他在空中制造了一副幻影，上面大致標注出了前者所在的位置。
“應該是在這里……但阿格萊雅殿下，我只能說，她之前是在這里。”
“至于現在，我就不清楚了。”
心情有一瞬間的糟糕，但諾托斯沒有表現出來。
他沒有告訴阿格萊雅的是，之所以在發現赫柏的時候他沒有詳細確認對方的身份，是因為在哪怕區域，他感知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氣息。
力量之神阿特拉斯，對方或許曾經來過那里，又或許是有什么蘊含過對方力量的東西。
但不管怎么樣，這都讓諾托斯有些膽顫心驚。
雖然按理來說，撐天者是無法離開天之西極的……可他同赫柏又不熟，何必冒此無端的風險。
“這樣嗎……我知道了。”
不知有沒有看出南風之神的隱瞞，阿格萊雅點點頭。
消息已經收到，真假與否那是天后陛下需要判斷的事情。
正事忙完，美惠女神準備離開了。
在臨走之前，她的目光隨意的掃過腳下的大地，心中難免有些感懷。
站在這一的高度，地上的生靈就如同一個個螞蟻般渺小。
而對于神靈而言，他們也的確是的。
作為神族的一員，阿格萊雅也不可能為此做些什么。
說到底，她總不能把這些挑起戰爭的神靈都殺了吧。
她既沒有這個力量，也不該有這個立場，哪怕她是給世人帶來歡樂的女神，也依然如是……
“……嗯？”
心中思索間，阿格萊雅悚然一驚。
她剛才在想什么，她剛才要殺什么？
難以置信，作為給世人帶來歡慶與愉悅的神靈，她怎么可能有這種想法。
哪怕她對腳下的凡人產生了少許同情，也不該有這樣的反應才對。
精神繃緊，如果是尋常的念頭，阿格萊雅或許還不會在意。
可剛剛那一瞬，她很確定的是，自己絕對產生了一絲貨真價實的殺意。
豁然抬頭，阿格萊雅懷疑有神在暗中影響自己，南風之神可能也在其列……然而四目相對，她看到的是一張再正常不過的臉龐。
“……阿格萊雅殿下，你怎么了？”
“……沒什么。”
“多謝殿下相助，我這就告辭了。”
扯了扯嘴角，阿格萊雅隨口應付了過去。
她感覺自己最近真是太緊張了，頗有幾分風聲鶴唳的意思。
不過沒辦法，弱小的神靈想要活的好，謹慎是優秀的品質。
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像赫柏那樣，身為天后的女兒，照樣被人算計的險些長眠。
運用自身的權柄反復試探了一下，阿格萊雅最終沒有什么發現。
輕舒一口氣，女神微微欠身，隨即告辭離去。
而在她身后，南風之神也沒有多留，反而像是松了口氣。
習慣了在凡間唯我獨尊，他現在反而不想和其他神打交道了。
反正是為神王陛下表忠心嗎，哪怕是仄費羅斯，現在也不會來干擾他的行為。
身形炸開，化作無形的風，諾托斯拂過腳下連綿的軍營。
阿格萊雅走了，他現在該考慮下一仗出幾分力了。
五分，還是七分？
總之受點傷就好了。
畢竟連傷都不受，怎么證明他對神王陛下的忠誠……
“……大哥，三弟，五弟，你們都死了……”
“……神啊，這樣的日子，到底何時才是頭啊……”
“……嗯？”
似是聽到了遠方的聲音，無形的氣流微微停頓。
這一刻，諾托斯看向了不遠處的一處營房。
在那里，一個士兵正半跪在自己弟弟殘缺的尸體前，哀嘆著前路沒有光明。
附近的幾人神情也有些悲戚，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明天。
這樣的一幕在軍營里并不罕見，過去，南風之神也曾見過很多。
一般而言，面對這種情況，他大多一笑置之，感慨凡人的脆弱與無能。
神靈不死，凡人卻會消亡，這是何其可悲的事情。
反正他們最終的命運大抵都是死在這里，也無所謂前后了。若真有有人能百戰不死，自己還能看個稀奇。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此時此刻，看著眼前是這一幕，諾托斯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殺機。
“什么時候是個頭？”
“在我的統帥下，你們就這么感到厭煩嗎？”
“還是說在你們的眼里，那些僅僅流淌著神血的人類英雄，比諸神更加可信？”
眼眸瞇起，凝視著那個方向良久，諾托斯上前一步。
他緩緩抬手，在他們身上做了一個標記。
就這樣吧，下次開戰，自己用幾成力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有這幾人全都戰死了，他才允許那些凡人潰退。
“……什么時候是個頭？”
“當然有，可想要等到，你也得先有頭才行……”
冷笑一聲，諾托斯轉身離去。
果然，自己還是太仁慈了。
往后，他還要繼續努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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