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更多的波折,在稍稍適應了嶄新的深淵領主印記之后,龍母十分干脆的更新了宙斯身上的領主印記。
尼伯龍根的界面加持之力掩蓋了物質世界的規則,只要宙斯之后不動用超過界面上限的力量,那塔爾塔羅斯的其他領主也很難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解決了后顧之憂,擺在神王化身面前的就只有兩個選擇了。
他要么繼續之前的打算,要么就直接返回人間。
后者沒什么不好的,畢竟雖然原本的準備一個都還沒有做到,但如果只是為了增強力量,那新到手的妙爾尼爾和其中蘊含的異域雷神之力也未嘗不能替代。
只是一旦離開,那下次進入的時候龍母的印記是不會留在上面的。沒有印記的遮蔽,他很難再在深淵里面自由行動。
而如果選擇前者,宙斯同樣也需要面對相應的風險。
因為一旦他失陷在這里,那損失的不再是一具蘊含了部分力量的化身,還包括了從那枚記憶碎片里得到的神器和知識。
甚至除此之外,宙斯至今也不敢確定,雖然那段記憶碎片已經力量耗盡而終,可‘奧丁之眼’如今又在哪里呢?
也許一起死了,但這個可能很小。
更大的可能是它依然以某種宙斯無法理解的方式存在于記憶里,只是這次是他的記憶……
想到這里,宙斯心中離意更深。
他不確定自己的化身如果死在這里到底會發生什么,可但凡有的選,他都更愿意將之交給本體來解決。
唯有與現世根源和命運關聯密切的神王之位才能抗衡這不知來歷的詭異存在……當然,不管怎么選,宙斯都肯定不會繼續留在尼伯龍根里面。
他和龍母談不上什么真正意義上的盟友,最多也就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而已。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送了。”
“赫瓦格密爾之泉剛剛復蘇,我準備封鎖尼伯龍根與外界的聯系。”
“克洛尼德斯閣下只管自己離去就是,只要你不做出引動深淵意志降臨的事情,就不必擔心我的印記失去效果。”
“這是通往86211雷池的路線,也是我從印記中找到的時空層面最深的界面……雖然中間還需要途徑數十個不同的深淵層面,但這已經是最快速的路徑了。”
“好,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盡管深入的想法有所動搖,可宙斯并未表現出來。他只是接過龍母送來的指引,然后在簡短的告辭后穿過了對方打開的時空門戶。
銀白色的漩渦一陣波動,隨即一點點的縮小。
而在新生的泉眼上目送宙斯離開,龍母右手輕擺,意念調動起了整個界面的神能。
原本因赫瓦格密爾之泉的恢復而放開的時空連接再次被鎖死了,作為一層深淵界面的主人,五色龍后有權限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種假借權柄做出的封鎖也無需消耗她自己的力量,要說唯一有些不太好的……那就是感受著深淵權柄的躍動,一股極端的意志漸漸涌上了龍母的心頭。
這不只是領主權柄的原因,也有剛剛才融入血脈中的深淵之力的作用。
好在紅龍的力量并不全部來自深淵,五色龍后的血脈神座也不單單由塔爾塔羅斯的力量鑄造,赫瓦格密爾之泉更是在接受深淵力量改造的同時保留了相當程度的獨立性,沒有徹底淪為混亂無序的魔泉。
所以輕松的將這種躁動壓下,龍母維持著一貫的理智。
打量了一番宛如新生的界面,她對自己的新家還是很滿意的。
作為五色邪龍的血脈源頭,這里注定會在她的影響下成為一個屬于龍血生命的世界……不過在完成這一目標之前,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奧林匹斯的神靈離開了,她也該去完成第二個任務了。
咔——
展露出雙頭雙尾的巨龍真身,龍母在尼伯龍根的高空上盤旋一周,然后一頭扎進虛空之中。
接下來,她要回到萬淵平原,以一位深淵領主的身份。
而這一次,作為正牌領主,龍母不再需要忌憚沿途的各位深淵魔神們了。
就算引起注意,大不了打上一架,她完全有足夠的余裕觀覽深淵不同層面的景致。
只是在穿越了兩層深淵之后,龍母從一條寬闊奔涌的河流旁飛過,她下意識的向那邊看了一眼。
剛剛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看她,可這種感覺又稍縱即逝,似乎只是一個錯覺。
沒有過多留意,震動龍翼,龍母的身影劃過天空。
所過之處,數不盡的惡魔在深淵領主的威壓下匍匐在地。這種源自本源的壓迫并不因混亂的意識而改變,只有少數存在能夠豁免這種威壓。
“……龍族,黑暗之主的手下嗎?”
嘩啦啦……
河水翻滾,當龍母的氣息徹底消失在這一層深淵當中,那條她之前留意了片刻的大河中心之處,河水開始微微旋轉。
少頃,河心的漩渦越來越大,一道由河水構成的臺階從漩渦的深處延伸上來。
身著黑衣的女士拾級而上,她的面容并不如何精致,但普通的臉頰下卻隱隱然給人一種莫名的敬畏感。
遙望著龍母遠去的方向,黑衣女士靜靜的思索片刻。
她不能肯定對方到底是為何而來的,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對方如今已經是深淵的一員了。
不過這證明不了什么,除了擁有神職的現世真神以外,塔爾塔羅斯對絕大多數的存在都來者不拒。
就像是她,雖然按理說也算是現世真神的一員,但因為自身神職的特殊性,她同樣沒有受到深淵力量的排斥。
這位存世最強大的原始神靈歡迎任何擁抱混亂的存在……當然,她并不打算擁抱混亂,而那位遠去的龍母也未必就有這個打算。
河水在腳下翻滾,黑衣女士不再關注龍母的事情。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正如自己打算作為一個使者來尋求某種合作那樣,對方同樣是一位使者。
只是她為自己而來,而龍母則是為背后的原始神靈而來。
“……突然打擾的不速之客已經走了,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不知道對我的困惑,閣下能不能為我解答呢?”
聲調沒有絲毫起伏,斯提克斯轉頭望向河岸的方向。
而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一尊八臂蛇魔也剛好收回了投向天邊的眼神,轉而看向女神手中的紙張。
“地獄契約……呵呵,怎么,既然你已經注意到了它,那難道你就沒有從其他方面得知它的消息嗎?”
“我問過。”
“但很可惜,愿意開口的人固然有,可他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至于有可能知道真相的那個……他給我的回應是‘既不知道,也不想說’。”
靜靜站立于冥河河水之上,深淵的力量與斯提克斯井水不犯河水般的分離兩側。
祂既沒有對抗,也不曾歡迎。
畢竟作為四大原始神力量交匯所生的界面,冥界的存在本就不曾徹底偏向某一方,所以在現世的神靈里,冥界諸神是受到深淵排斥最小的那一個。
至于斯提克斯,在冥界諸位神靈中,神職特殊的她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一個。
冥河憎恨的神權天然就與現世諸神的神力相斥,誓言的權柄又來自世界本身的放權。
所以人間也好,深淵也罷,卡俄斯的絕大多數地方都不會拒絕這位大洋神的長女,掌握冥界權柄的冥河之主。
只是與之對應的,斯提克斯也幾乎無法用其他任何方式增長自己的力量。哪怕是信仰誕生的神力,也只會被她自己的力量消磨殆盡。
真正能給她帶來增長的,也就唯有用誓言之力見證誓約的存在,再用憎恨來懲罰違背誓約的生靈。
一開始,這本沒有什么不好的。畢竟神靈永生不死,但絕大多數的神靈又有著天生的上限。
斯提克斯反而能憑此不停的增強自己的力量,不斷壯大自己神職的本源。
然而這一切都在信仰時代與異界本源的灌注下變了一個樣子,諸神本該停滯不前的神力不斷上漲,反而斯提克斯的力量許久不曾增加了。
冥河的力量還是太過霸道,以至于只有神靈才能以此作為誓約的見證者。
卡俄斯的神靈又少之又少,在宙斯統治下的眾神更是在刻意的引導下更愿意讓神王來見證誓約。
種種情況疊加在一起,更加導致了好像沒有了存在的意義。直到在一次心血來潮之下,斯提克斯發現了這足以讓尋常凡人使用的契約,以及它背后隱藏在深淵中的存在。
“你應該知道,神靈的權柄是不容侵犯的。誓言是世界給予我的權柄,而不是你們的。”
“所以呢,你打算用武力奪回你的神權嗎?”
“不。”
“一開始我確實是這么想的……可后來我才發現,這種地獄契約似乎不曾侵占我的領域,甚至恰恰相反,它好像還是一種補充。”
“因為盡管這種契約足夠巧妙,足夠繁多,可它還是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它的力量太弱小了,遠遠不足以束縛擁有神性的存在。”
沒有否認這一點,因為這是自然的。即使是作為魔鬼契約的源頭,諾達希爾真正的力量也從來不是什么誓言。
曾經無物不中的神槍雖然能夠見證誓約,但那更多是近似于‘因果’的能力。
它能讓任何對它發誓者的誓言實現,只是你的誓言越難以做到,起誓者冥冥中付出的代價也就越是嚴重罷了。
所以面對這位半道找上門來的冥河女神,大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那么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想和你們背后的存在簽訂一個契約,一個對我們都有利處的契約。”
“分散開來的誓言就只是兩個普普通通的神職權柄而已,但如果它能合為一體,那二者的缺點就都會被補全。”
“作為一個完整的神權,它可以被置于你的‘地獄’之下,增強你們界面整體的強度。但作為具體的使用者,它的行使者只能是我。”
“而身為一方界面的實質掌控者,你們應該也不會在意這些才對吧。”
為了今天所說的事情,斯提克斯早就已經在暗中調查很久了。
沒人知道,這位常年隱居在冥界的古神其實并沒有安靜的待在冥河的河道里,而是不斷往來深淵和人世,收集著種種消息。
克利俄斯,被囚禁在塔爾塔羅斯的囚徒,他如今似乎正是地獄中掌握大權的領主,這證明了地獄的統治者應該并不在意與他人分享權柄。
因此她才會提出這樣的意見,并最終在今天找上門來。
“……嘶……”
“聽起來似乎不錯,不過究竟可不可行,暫時還不能下定結論。”
“畢竟你到底還是冥界的冥河,誰也不清楚兩界的力量是否會發生沖突,又會不會引來別的問題。”
第一次被人找上門來做這樣的交易,大蛇有點意外。但斯提克斯說的沒錯,如果她能加入進地獄誓言的領域當中,那不僅諾達希爾的成長會加快,它所掌握的三層界面也會變得更強大。
相比之下,冥河女神是否維持獨立性反倒是次要的了。除非誓言的力量能達到偉大神力,不然到底是誰在掌控它對大蛇而言委實沒什么關系。
然而按照大蛇的估計,就算地獄和冥河的誓言領域合為一體,距離偉大神力也還有著差距,它們至少還少了一塊關鍵的拼圖。
甚至縱使那塊拼圖被補上,想要凝聚出獨立的象征也依然需要一個契機。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沒有過多的猶豫,大蛇便緩緩點頭道。
“不過你說得對,不管如何,你的想法確實值得考慮。”
“等我的事情做完,我會再來找你的。”
“提前做好準備吧,到時候我會帶你去見見這些契約的源頭,諾達希爾九獄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