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混亂的時空中,原本并沒有所謂‘門戶’,可當兩個世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它似乎也就跟著清晰可見了起來。
同源而生,又相互對立,排斥的背后又相互吸引。所以當地獄的‘大門’擺在面前,莫亞毫不猶豫的沖撞而去。
“咚——!”
沉悶的撞擊聲,帶來四濺的血液,但些微的疼痛反而激起了莫亞的某種‘兇性’。
很難說有沒有受到深淵混亂力量的影響,不過她似乎本來也算不上什么太過聰明的神靈,總之自看到自己現狀的那一刻起,惡魔之母的心中就掀起無邊的毀滅欲望。
她想要破壞點什么,無論這個破壞的對象是別人,還是她自己本身。
“咣——!!”
“咔嚓——”
不記得是第幾次撞擊直到某一刻,莫亞只感覺自己好像破碎了什么東西,穿過某種壁障,她來到了另一個所在。
九獄的力量開始壓制她,但正在全力與深淵抗衡世界并沒能抽出多少力量來,這更多的是在提醒莫亞,她已經進來了。
于是晃了晃身體,惡魔之母找回了點理智,她開始用那潛藏在不可名狀軀體下的細小瞳孔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也在感知著整個地獄的氣息。
站在天空上俯瞰,一片昏暗的世界內不停閃爍著千萬個旋生旋滅的‘光點’,給這個界面帶上了瑰麗的色彩。或是尖銳,或厚重的呼嘯聲無時無刻不在響起,就如同一支樂隊蹩腳的鳴奏,讓莫亞感到有些厭煩。
不過這都不是最關鍵的……惡魔之母的目光看向了更深層次的時空。
作為目前唯一有資格承載部分深淵力量的存在,莫亞臨時獲得了祂一點額外的眷顧。雖然因她無法成為深淵的‘王’而導致這種眷顧的使用條件苛刻而有限,它只在面對塔爾塔羅斯的敵人時才生效,但那依然讓她察覺了地獄中力量的分布。
除了正在對抗塔爾塔羅斯的世界本身外,就只有中間的位置有能與此刻的她匹敵的力量了……至于其他的地方,只有少數一兩個還算強大一點的存在。
但這沒有意義因為深淵的數量更多。于是很快,哪怕沒有什么太高的戰斗智慧,莫亞依舊很快判斷出最好的應對方式——由她糾纏住那個有威脅的存在,然后由其他魔神毀滅這個世界。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個世界真的能支撐她和那位陌生存在間的爭斗。于是不再遲疑,惡魔之母伸展起身體,發出一道悠長而刺耳的叫聲。
“啊~~……”
聲音回蕩在喧囂空隧之中,也傳到了這片界面之外,那是莫亞在呼喚隨她而生的魔神們。
這些理智缺乏的存在無法正常的溝通,所幸莫亞也不需要和他們廢話。
她的聲音中只有一個意識,毀滅面前的一切!
“砰——!”
下一刻,不等他們回應,莫亞再次合身一撞,向著世界的深層沖去。第一層世界沒有阻礙的被她擊穿,然而在九層界面的夾縫中,一道黑影赫然閃過。
沒有反應過來,剎那間,莫亞又重新被擊入喧囂空隧的大地之下。甚至這道力量還在持續,令她穿過地層,直至跌出了九獄之外,撞在了八臂三首的巨人身上。
血肉裂開又愈合,只是晃了晃身體,莫亞重新起身,在視線的盡頭,她看到了那個攻擊自己的對象。
從虛無中升起,在時空中爬行,蜿蜒盤踞不知其長的身軀上,有一顆巨大的蛇首于界面中探出。祂猩紅的雙目注視著惡魔們,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機。
然而看到這一刻,莫亞只是發出銳利的笑聲,絲毫沒有被攻擊的憤怒。
“好,很好——”
“既然你不想在里面和我戰斗,那就到外面來吧……雖然無論在哪,等待你的結果都沒有兩樣!”
在這里戰斗反而更有助于她力量的展現,至于會不會造成深淵中一些層面的破損什么的,無論是莫亞還是塔爾塔羅斯,其實都不是很在乎。
相比之下,那幾個魔神的意義都要更大一些,它們至少確實代表了深淵某個方面的權柄,如果它們出了什么問題,那才是件不小的事情。所以沒有花哨,惡魔之母也還不懂什么其他的手段,她只是像剛剛一樣,用最原始的方式向對方沖撞而去。
雖然這看起來有點蠢,但卻是最有效的辦法。她不需要做別的,從現在開始,莫亞只要讓對方無力他顧就夠了。
深淵與地獄的連接處,第一層地獄的入口。
和外面的動蕩不同,這里還顯得稍稍有點安靜。畢竟哪怕是穿過這里的魔神也沒有久留,而是順著冥冥中的感應往世界的深處而去。
所以現在,這里就只剩下一個本想蹲點,卻意外蹲到了個炸彈的家伙了。
“嘶……真是,讓我難以理解……”
身體輕微的抖動,背后灰色的羽翼都垂落下來。修普諾斯隱沒在界面入口處的身形仿佛受到了什么很強的沖擊,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因此他幾乎坐視了惡魔之母最先孕育的四位魔神從他面前先后進入喧囂空隧,而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應對。
“運氣真是有點不好啊……”
嘴角抖動了一下,睡神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評價才好。其實哪怕他是迎面撞上了一個自己打不過的對手,那多少也還能理解,但剛剛的遭遇著實讓他有點難以評價。
畢竟嚴格的說,他方才其實什么也沒做,只是懷著好奇的心態‘看’了一眼那突入九獄的巨大生命。然后現在,他對此感到萬分后悔。
一閃而過的巨物,強烈的精神沖擊,這并非是什么單純外表上的莫可名狀,而是一種概念上的定義。曾經在諸神的夢中,修普諾斯不止一次看到過奧林匹斯山上美神的身影,而阿芙洛狄忒也確實如她的神職那樣。無論是誰,無論男女,無論你是否討厭她,都會在其與生俱來的權柄影響下被她的美所吸引。
你可以厭惡她的品格,質疑她的能力,可你一定會承認,她是一個讓你人看到就感到賞心悅目的存在——就如同莫亞的反面那樣。這一刻,修普諾斯十分確定,這個惡魔之母大概率被深淵賦予了某種相反的力量,而且很可能還被加強了。
因為在她的身上,還疊加著秩序對混亂天然的厭惡。總之在種種影響下,對方的身影就如同具備了什么神秘學的效果,雖然沒有造成直接的傷害,但它遠比直接的要更可怕一點。
只是一瞬間的注視,睡神就感覺自己未來的一萬年都忘不掉她。他現在毫不懷疑,這個惡心的玩意要是在未來不想些什么遮掩自己的辦法,恐怕沒人會愿意和她進行交流。
嗯……此時的修普諾斯還不知道,他不是第一個受害者。萬目萬念的魔神在神生的第一個瞬間就看到了對方,然后直接毀去了自己的眼睛。可直到它又長了新的一批出來,也依然沒有什么意義。
作用在精神上的沖擊,理所當然不受肉體的影響,因此它本能的反應也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呼——來了。”
緩了一會,睡神終于把注意力放回了正經事情上。
已經放過去了四個,如果后面兩個也出問題,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無論如何,他現在都是個寄人籬下的‘打工人’,于是修普諾斯強打起了精神。在他的注視下,少頃,虛空再次微微抖動,暗藍色的霧氣從中滲透出來。
就和誕生的時候那樣,霧氣遮蔽了來者的身形,把魔神的本相掩藏起來,也讓別人難以看到它具體的位置。而那看似美麗的薄霧中其實蘊含著極其恐怖的毒性,足以讓任何接近者化為枯骨。
這是卡俄斯世界所沒有的力量,它來自寒霜之力的源頭,某個國度中最初的泉眼。
和烏爾德之泉與密米爾之泉齊名的最初泉水并沒有什么太多的功效,那可怕的毒性就是它最鮮明的特征。而現在這份特征顯然被承載了它力量的魔神所繼承了一部分,成為了繚繞在周身最好的屏障。
“但沒有意義……我本來也不打算靠近你。”
“沒有什么太多智慧的東西,再好對付不過了。”
伸手虛虛一握,深紫色的長笛便落入手中,這件伴生而來的神器并沒有因墜落地獄離他而去。修普諾斯把它湊到嘴邊,一陣悠揚的樂曲在颶風呼嘯的世界中旋即響起。
劇烈的風聲沒有影響它的效果,因為睡神的音樂本就不是給‘耳朵’去‘聽’的。他的力量毫無阻礙的順著曲調傳入霧中,而于此同時,灰色的羽毛也從雙翼上垂落,跨過虛空向對面飄去。
肉眼可見,原本移動的藍霧緩緩停止了下來,不過周身的霧氣反而越發濃郁了。
它似乎存在著某種本能,會在睡眠中通過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的安全,不過修普諾斯本也沒打算對它怎么樣。
他的力量在正面戰斗中并不占優,別看現在一招就把對方放倒了,可真要打起來,哪怕先手能夠重創對面,那結果也是不一定的。
相比于被地獄轉化過的本土生命,修普諾斯對深淵魔神的力量并不熱衷。與其想著是否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它,倒不如多控制一個來的更有意義一點。
“嗯……克利俄斯是吧,反正你也是不死的,多打兩個就多打兩個吧。”
“伱在地上的時候不就是如此,哪怕是在星空中,好像也一向是承擔沙包的角色。”
看著再次涌動的虛空后,一陣陰影從中摸出,修普諾斯默默的想到。
他從少許星神的夢里看到過那一幕,被遠古太陽神暴打的氣象泰坦——那可是不少星神的噩夢。畢竟他們至今還記得,有多少同類在那段時間毀滅,他們能夠活到今天,完全就是運氣。
因此可以想見,在這方面,克利俄斯是很有經驗的。
“陰影……沒什么區別。”
再次吹響長笛,輕車熟路的把最后一位魔神定在原地,修普諾斯放松下來,甚至有空觀察起這個與眾不同的家伙來。
不僅是外表上的不同,睡神在剛剛甚至感覺到,它的理智也比前幾個要多一些——當然,這沒有什么意義就是了。
聰明一點或傻一點,都不影響被他的力量所左右。而只要陷入沉睡中,那再想醒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好運的家伙。”
觀察了一會后修普諾斯不再多想。
哪怕落到地獄,睡神依然是那副少年人的模樣,以這樣的外表出現在這樣的環境中,難免有一點黑暗童話的感覺。
轉過身,他看向界面的更深處,在喧囂空隧的內部,戰斗同樣即將打響,畢竟進入的魔神們正在毫不客氣的破滅這個世界,而這里的主人顯然不能容忍這種行為。
雖然以它們的力量并不足以毀滅承載世界的時空本身,但它們也不是為此而來。當它們清除這個層面的生命,占據這個層面的中心,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侵染天空和大地后,這里就會被漸漸打上深淵的標記。
當這種標記被完成,塔爾塔羅斯也就能以此為錨點,將更多的力量精準的投送過來,而非一直于時空層面上和九獄玩起捉迷藏的游戲。
一點一點的蠶食,最終在大局將定的時候決定勝負,這才是地獄和深淵爭斗的流程。就像卡俄斯用漫長的時間消磨赫麥努世界的反抗那樣,世界間的碰撞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相互吞噬……”
“真是原始而美觀。”
坐在虛空中,背后的羽毛依舊在不斷的掉落又重生,修普諾斯淡淡的評價道。
雖然他人在這里,但天生邪神可談不上什么同理心。所以現在,他只是完成了自己最基本的任務,然后就等在這,看著這片充滿風的世界一點點燃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