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長,您還在。”
劉斌敲開辦公室門,見李學武正在同上官琪談話,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這不是嘛,想走沒走了。”李學武笑了笑,招呼他進來,嘴里問道:“有事啊?”
“李主任讓我提醒您,別忘了今晚的聚會。”劉斌走到辦公桌旁匯報道:“沁園春333房間。”
“好,我知道了。”李學武點了點頭,給滿眼疑惑的上官琪解釋道:“訪問團汽車工業單位組織的聚會,打算聊一聊汽車零部件產業發展的事。”
他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問道:“你晚上有事嗎?要是沒事可以跟我一起去。雖然你負責無人機項目,但兼聽則明嘛。”
“這——合適嗎?”
上官琪也不是傻姑娘,自然能聽得出領導話里的提攜之意,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談。
“有什么不合適的,過去聊聊唄。”李學武笑著放下茶杯,道:“你是科研工作者,唬他們還不是一愣一愣的?”
“那我就幫官所安排上。”
劉斌聽明白領導的意思了,這會兒見李學武看向他,點頭應道:“晚上直接過去就行了。”
“謝謝劉副主任,我一定準時到。”聽劉斌的稱呼,上官琪不敢拿大,很客氣地做了回應。
劉斌卻沒在意這個,同她點頭過后,又請示了李學武,這便轉身離開了。
“這是……”
上官琪看著他離開,再回頭準備告辭的時候,卻見秘書長推過來一方小盒子。
她有些意外,內心又忍不住的雀躍,不敢胡亂猜測,試著問道:“這是給我的?”
“喊你去德國,落地沒幾個小時又把你送走了,還差點出危險,你沒埋怨我吧?”
李學武笑著伸手點了點那禮盒,道:“送給你的,算作補償吧,東德的特產。”
“啊——我沒有——”上官琪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連連擺手,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您誤會了。”
“收著吧,是專門給你買的。”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本來按計劃不會這么匆忙的,訪問團給我們準備了購物資金,集團也給參與此次行動的同志準備了禮物。”
他看著上官琪解釋道:“唯獨你沒時間享受這份待遇,這就算我補給你的,別留下遺憾。”
“怎么會呢——”上官琪想打開盒子看看,卻又忍不住地客氣著。
李學武站起身說道:“上午辦公室幫我擋了十幾個電話,這兒我是不能待了,得避避風頭。”
他的辦公室很大,走到門口的衣架前摘了外套,回頭對跟過來的上官琪講道:“晚上我就不去接你了,你可以從所里安排車過去,我會送你。”
“不麻煩的,秘書長。”
上官琪連聲應道:“我讓我二哥送我過去就行了,吃完飯再給他打電話來接我。”
“你看著安排,都可以。”
李學武微笑著點了點頭,穿上呢子大衣示意道:“我歇半天班,回家看看老人,你忙你的。”
“秘書長,這——”
上官琪追了兩步,示意了手里的盒子,還想再客氣,卻見李學武擺了擺手,往電梯方向走去。
辦公室門還沒鎖,也真是信任她,這么想著內心更是感動。
再看看手里灰色絨布包裹著的禮盒,好像捧著一份無價之寶一般。
她強忍著內心的渴望,回到辦公室收拾好了衛生,這才關上門離開。
是在電梯里,只有她一個人在,這才打開了盒子,卻是一只精致的鉆石女表,小巧貴氣,鉆石反射頭頂電梯照明的燈光,璀璨奪目。
后世都說瑞士的手表聞名世界,其實德國的手表才是匠心典范,德國人刻在骨子里的固執讓時間計數工具得到了最優秀的展現。
當然了,這里說的是此時的德國技術,后世電商打出所謂的德國工藝,或者德國品質,看見了就離遠點,沒有一點正經話。
上官琪去德國沒想過要買什么,但她知道有這個機會,是打算要逛一逛的。
只是沒想到時間那么緊,她甚至都沒來得及睡一晚,人就已經上了飛機。
看著手里的鉆石女表,內心怎般滋味不用說,目光迷離,似乎想到了很遙遠的事。
“啥時候回來的?”
劉茵足足擔心了一周,直到看見兒子好好地出現在她面前,這才算松了一口氣。
在她的心里,或者說在老百姓的心中,對國際關系的普遍認知只有一個,那就是除了中國人就是外國人,不分哪一國的人,也沒指望跟誰拉關系。
而對外國人的普遍認知是大多數外國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劉茵甚至擔心她兒子會餓著。
“昨天夜里到的家,躺下凌晨兩點鐘了。”
李學武笑著拉了母親的手,解釋道:“太晚了,就沒告訴您,想著今天過來的。”
“我就是惦記你,知道你安全回來就行了。”
劉茵拍了拍兒子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笑著再一次仔細打量了兒子,滿眼的欣慰和滿足。
“這一趟出去挺順利的吧?”
“挺好的,沒啥事兒。”
李學武同母親一起進屋,跟老太太問了好,這才逗起了最小的李悅。
奶娃娃一個,連翻身都沒學會呢,見著他做鬼臉嚇得哭了起來,惹的劉茵又氣又笑,拍了他。
“咋了閨女?二叔惹你了?”
趙雅芳從外面回來,笑著抱起李悅哄了哄,指了笑呵呵的李學武介紹道:“這是二叔,二叔回來了。”
“聽見你說話的動靜了,我還跟于麗說呢,你回來了,她還不信。”
把孩子哄好了放在腿上,趙雅芳坐在炕沿邊打量著李學武問道:“東德是啥樣,好玩嗎?”
“我又不是去玩的,哪里知道好玩不好玩。”
李學武好笑地用手指扒拉了小侄女的小手,道:“光顧著忙了,都沒來得及看風景。”
“那不是虧了嘛——”
趙雅芳笑著說道:“平常人一輩子都不敢想能出國,你出去了也沒想著好好看看。”
“連軸轉,一刻都不得閑。”
李學武回頭看了看老太太,道:“其實也沒啥好看的,跟京城沒兩樣,都是社會主義國家。”
“那是比咱們富啊還是比咱們窮啊?”老太太看問題最實在,聊這個跟聊家常一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李學武說的是隔壁二嬸子,比一比誰家日子過得好呢。
“都差不多,也分農民和工人。”李學武沒解釋的很詳細,只是當樂呵說了,“只不過他們國土面積太小了,都沒冀省大呢。”
“那也太小了——”
說德國老太太或許沒什么印象,但說冀省她就知道個大概了。
都沒一個冀省大,那有什么好稀奇的。
“東德的大學比咱們這好吧?”趙雅芳好奇地問道:“你去他們那大學轉轉了嗎?”
“沒有,沒時間,大領導去了。”李學武解釋道:“還在那邊做了演講。”
“報紙上看到了,李副主任是吧。”趙雅芳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們也看到你了。”
“挺上像的。”劉茵攥著手笑了,道:“你嫂子拿給我看的,說你在什么宴會上講的話。”
“這幾天應該還有我的照片登報。”也就是在家里老人面前,否則李學武不會這么炫耀。
在老一輩的觀念里,能上報紙就算出息了。
當然了,不是上法制報。
“是啊——”劉茵欣喜地看著兒子,問道:“是干啥照的像啊?”
“昨天晚上下飛機時的照片。”
李學武給母親解釋他在東德的工作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認可,給了他這一次亮相的機會。
劉茵同老太太俱是聽得入神,甚至到關鍵處還嘖嘖感慨,與有榮焉。
“聽你這么說,往后還有機會去東德?”
趙雅芳卻是挺好奇國外的世界,一邊哄著閨女,一邊問道:“是要長期合作嗎?”
“有這個打算,還得一步一步來。”李學武笑著看了她問道:“怎么?你也想去德國看看?”
“如果有機會,誰會不愿意長見識呢。”趙雅芳很坦然地講道:“如果讓我去,我指定去。”
“我都怕你去了不回來。”
李學武看著她玩笑道:“再讓我大哥打光棍,這輩子都找不著媳婦了。”
“你大哥樂不得的呢。”
趙雅芳好笑地解釋道:“我讓他看孩子,我說出去買點東西,就跟讓他上刑場似的。”
“老大那時候還好,就是這個小的。”
劉茵笑著點了點李悅的小手幫腔道:“一見著她爸準要磨一會兒,不是哭就是鬧的。”
“挺好,我大哥就得有個人來治一治他的慢性子。”李學武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奶娃娃,笑著講道:“李唐小時候他就說鬧騰,這回來個更鬧騰的,治一治他。”
“呀——”李悅也不知道聽到什么了,看著大家笑,她也笑了起來,小腿兒使勁兒蹬著,好像著急長大個一般。
家里人說說笑笑,緩解了李學武出差的思念,也彌補了親人久未團聚的時光。
李學武是從單位直接回來的家里,直在這邊待到下午四點多,這才在母親的催促聲中起身回家去接孩子們,老太太和劉茵也是想孩子了。
從去年開始,他去遼東工作,家里沒人接送孩子,顧寧又是忙,李姝和李寧來奶奶家的次數就少了,要么是等他回來一起,要么是劉茵過來接。
李唐睡了一下午,起來見二叔在,說啥都要跟著去,奶奶哄他說二叔一會就回來都不依。
結果李學武開著回收站的汽車,帶著個小跟屁蟲去接的李姝放學。
“李姝——”
“叫姐姐——”李姝真不慣著弟弟,聽見李唐喊她名字,一巴掌扇在了李唐的臉上。
李唐被打的一愣,隨即委屈巴巴地喊了聲姐姐,再沒了坐汽車的興奮和張揚。
等回到家,看見正騎在沙發上作妖的二弟規規矩矩地滾下來在姐姐面前站好聽訓,他這才恢復了精氣神,敢情不是他一個人受李姝的壓迫啊!
再看向二弟的眼神里便帶了點幸災樂禍,因為他多了說每個月也就受一天罪,可李寧天天得受著。
小哥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么,穿衣服去!”
李姝小大人一般,學著她媽媽說話的語氣指示弟弟自己穿衣服,很有當姐姐的樣。
當然了,李寧要是沒穿好,或者沒穿對,她也會學著二姨幫忙整理好,只是李寧少不得再挨一巴掌。
別說,李姝的手就是狠,在幼兒園不受欺負,在家就更要稱王稱霸了。
李寧將要三歲,沒有爹媽管著,徹底撒開了歡兒的淘氣,二丫舍不得說他,趙雅萍忙著學習,當初李姝沒淘的氣都叫他嘗試了一個遍。
結果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李姝放學之前,李寧保準記得把自己的玩具收拾好,等在門口立規矩。
大魔王姐姐不回來,這個家他是老大,大魔王李姝回來了,這個家里姐姐是老大。
所以當爸爸說晚上要去奶奶家吃飯時,李寧歡快地蹦跶著鼓掌,終于不用一個人面對大魔王了。
“我要嗤烤南瓜餅。”
穿鞋的時候,李寧依舊大舌頭浪唧地說著自己去奶奶家想要吃什么,還跟哥哥李唐討論怎么吃。
李姝在兩個弟弟面前好像大姑娘一般自己整理著頭發上的蝴蝶發卡,直到自己看起來美美噠。
“去接媽媽——”
在上車前,李姝還在跟爸爸確定接下來的行程,很貼心地想著要去接媽媽。
不像已經爬上車嘰嘰喳喳只討論晚上吃什么的兩個小小子,她上幼兒園以后真的變了許多。
就隔著一條街,李學武把車開進了醫院大院,帶著孩子們上樓接顧寧。
“哎呦,看看這是誰來了。”
顧寧科室劉主任一見著他們上樓便迎了過來,伸手便將李寧抱在了懷里逗弄著。
李姝拉著爸爸的手,主動問了劉阿姨好。
“真乖,李姝大姑娘了。”
劉主任自然認得李學武,當初李學武跟顧寧搞對象的時候她還是副主任,眼看著他們成家的。
“來接顧寧的?她去查房了,馬上回來。”
“不著急,打算晚上一起去看看老人。”李學武微笑著解釋道:“是孩子們等不及了。”
“這是誰家的?”劉主任放下李寧,打量著站在李學武身邊的小家伙,“看著像雙胞胎。”
“我大哥家的,李唐,叫阿姨。”李學武摸了摸侄子的小腦袋瓜,教他打招呼。
李唐有個趙雅芳那樣八面玲瓏的母親,又怎么會在外面露怯,很大方地學著姐姐叫了劉阿姨。
“要是不問,真以為是雙胞胎呢。”
劉主任仔細打量著小哥倆,笑著說道:“長得真好,年歲看起來相當?”
“差不到一個月。”李學武點了點頭,問道:“現在科室忙嗎?”
“顧寧回家沒跟你說啊?”
劉主任就站在大辦公室門口陪著他,聽他這么問,輕聲解釋道:“哪哪都缺人手,互相搶人了都。”
她瞅了一眼走廊另一端,撇嘴道:“要不是我盯得緊,你家顧寧就叫急診室搶走了。”
“我就知道她這兩年學習壓力挺大,家里一點事都不敢辛苦她。”
李學武可不管醫院里這點事,他只關心顧寧辛不辛苦,在劉主任面前自然要給媳婦表表功。
“哎呀,要是我們的家屬都像你這樣能理解我們就好了,咱科室誰不羨慕顧寧啊?”
劉主任更是能說會道,看著李學武講道:“別人不說,就是我們家老許,哎呦——”
她的這一聲哎呦,再配合沒眼看的表情,李學武瞬間秒懂,這是給他戴高帽了。
“媽媽——”
一直乖巧地聽著爸爸和劉阿姨談話的李姝在見到媽媽走過來的時候,欣喜地喊了出來。
顧寧也很意外李學武和孩子們的出現,“你們怎么來了?”
“晚上有安排不早點說。”
劉主任多通透,笑著接過顧寧手里的病歷本催促道:“趕緊的去換衣服,別讓李秘書長等急了。”
如果論職級,李學武是要比劉主任高,可兩人不在一個單位,更不在一個系統,沒什么可比性。
再說了,劉主任是顧寧的領導,李學武再怎么著都得給面子,她這么和氣與顧寧的背景不無關系。
不過要說起李學武,劉主任也是上趕著,紅星鋼鐵集團在東城造了一座工業衛星城市,誰能不眼紅。
而李學武是紅鋼的領導班子成員,備不住以后就有借上力的時候,你說她客氣不客氣。
“我這還沒忙完呢——”
“行了,啊,早點回去。”
劉主任也不等顧寧再說,拍了拍她的胳膊講道:“下次李秘書長回來你就跟我說,放你假。”
“也是辛苦,大家互相理解唄。”
這也算是對李學武剛剛那句道辛苦的回應,不給李學武再往下說的機會。
李學武其實也沒想往下說,他帶著孩子們來科室接人的舉動就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顧寧不僅僅是醫院的醫生,也是母親和妻子的角色,總得給人生活的時間吧。
他倒是沒想著影響顧寧的工作,更沒想著在領導那里給顧寧添亂,就是作為家人的一種關心。
顧寧最初還有些錯愕,直到換了衣服出來,聽著主任的關心,這才明白他的用意。
有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說話也好,做事也罷,剛開始不明白,聽不懂,可總有明白和理解的時候。
“媽媽,我想吃烤南瓜餅。”
李學武一手抱著李唐,一手抱著李姝,李寧則是在顧寧的懷里,下樓的時候小家伙們都不閑著。
“晚上單位有個應酬,媽說早點吃飯。”李學武給顧寧解釋道:“你們多待一會,我盡量早點去接你們。”
“單位的應酬?”顧寧抱著孩子上了汽車,問道:“怎么安排在今天了?”
“是一起去德國的那些人,都是汽車工業企業的負責人,想要聊聊零部件產業。”
李學武將兩個小家伙放在了后座,自己則上了駕駛位,開著車往外走,嘴里解釋著。
顧寧聽了也就聽了,她是不太了解李學武的工作,尤其是他擔任秘書長以后,工作很復雜。
以前在保衛處的時候,他的工作基本上就那些,兩口子聊起來也都說得明白。
現在李學武久不在京城,又去了趟德國,顧寧都覺得心累。
“劉主任跟你說什么了?”
顧寧哄著李寧坐好,扭頭問道:“或者說你跟她說什么了?怎么態度都變了?”
“我是代表家屬去表態的,她能不改變態度嗎?”李學武笑了笑,看了顧寧一眼,解釋道:“別太累了,地球離了誰都照常轉,可孩子們沒有媽媽的陪伴,童年就是缺失和遺憾。”
顧寧想著他的話,低頭看了看兒子,沒再說什么。
李學武是將娘幾個送回了四合院,趕著飯桌子吃了兩口,算是一頓團圓飯。
李雪笑話他,說他出國一趟就是不一樣,連飯都吃不消停了。
李學武也是無奈,今天要是不帶顧寧和孩子們回家團圓,那下一次就得等他從鋼城回來了。
今天是老李發善心,這才給了他半天假期,明天上午主持代表大會,下午的飛機回鋼城。
地球是離了誰都轉,可年底鋼城有些工作必須做個收尾,否則明年的工作沒法干了。
不過也快熬到頭了,遼東工業梳理的差不多之后,便要整合資源,重點開發。
在這個過程中勢必要與集團往來頻繁,他回京城的時間也就多了。
再一個,正式集團化的文件就快要下來了,眼看著也起風了,他不能在這個時間點缺席。
所以,他也是不得不忙。
“秘書長,可就等您了。”
秦淮茹一見他下車,趕緊迎了出來,提醒道:“李主任問了你兩回了。”
“送顧寧和孩子們回大院了。”李學武簡單地解釋了一句,從車后面臨了一箱白酒下來,道:“一會記得送熱水上來。”
“這酒勁大不大?”秦淮茹彎腰看了一眼,訝然道:“58度的還要溫著喝啊?”
“今天來的都是酒蒙子,勁不夠沒意思。”
李學武一邊解釋著,一邊進了飯店的大廳,見客人不少,回頭問道:“效益挺好啊?”
“咱不就指著服務和口碑嘛——”秦淮茹陪著他一起上樓,解釋道:“白天我忙招待所的事,晚上不放心還得過來盯一會兒,就差連軸轉了。”
“趕緊培養幫手啊,這哪忙得過來。”李學武從二樓看了一眼,人同樣不少,可見此時的京城是多么缺少服務好、口味好的飯館子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就是一般人去不了,也享受不起。
沁園春就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不過這里的氛圍好,營業時間能到晚上十一點,所以晚飯都是干部們來的多。
浪淘沙老百姓多,要說傳統火鍋自然是東來順,可要說正宗川菜館子、川菜鍋子,浪淘沙算是在京城打開了新局面。
市面上也都知道這三個品牌的根底,紅鋼集團的產業,老李好吃的名聲在外,信譽度相當高。
這個年代不注重營銷,領導也不喜歡拋頭露面,不然老李一定站在鏡頭前來個“嚴選”直播。
“哎呦!大忙人可算來了!”
金陵汽車的副廠長劉洋一見他露面,笑著招呼道:“我們還以為你不來呢。”
“怕酒不夠喝,我特意繞道去取的。”
李學武示意了手里的白酒箱子,道:“從關外帶回來的,度數高,今天都喝了了啊。”
“啥酒當寶貝似的,比西鳳還好喝啊?”川汽湯榮軒抽著煙,玩笑道:“我出川以后就覺得西鳳和汾酒還行,別的都一般。”
“那是你沒喝過好的。”
李學武從箱子里拎了兩瓶出來,直接交給了秦淮茹,由著她去燙酒。
“這酒啊,不能直接喝,燙過之后味道更醇,都別著急啊,一會兒咱們一人一瓶。”
“怎么樣?看出紅鋼集團的實力了吧?”
王顯聲打趣眾人道:“喝白酒都是論箱喝,看來咱們今天兇多吉少了啊。”
“哈哈哈——我來者不拒啊!”
董喬木大手一揮,道:“我自領一瓶,給你們打個樣兒。”
“老董這不算啊,他就是關外的。”
王顯聲指了指他,笑著講道:“他應該喝兩瓶。”
“58度,好么——”已經喝了幾杯酒的楊愛棟瞅了瞅箱子上的圖標,感慨道:“再濃一點都能當酒精了。”
“今天有女同志在呢啊,咱們得喝文明酒。”
李懷德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了坐在一起的上官琪,以及被他拉著上了桌的秦淮茹,給今天的聚會定了調子。
他是為了養生,早就打算把酒戒了,只是在德國的時候破了戒,這一次說啥都得喝一點。
有李學武在,確實不用他展現實力,不過喝多了他也沒面子。
所以順著李學武的安排,叫了秦淮茹一起,也就給今天的酒桌定了最高的量。
就像李學武剛剛說的,一人一瓶酒。
一人一瓶酒還少了?
對于普通人來說,一瓶酒是有點多,但對于他們這些起步一斤量的人來說不算什么。
酒量是天生的還是后天培養的?
這個問題新手問的最多,老手說什么的都有,但真實情況只有一個,酒量等于肚量。
肚子有多大就能喝多少,沒什么先天后天的。
人人都一樣,拼了命誰都是海量,喝多了也就習慣了,沒有了那份膽怯。
“我和秦所也一人一瓶啊?”
上官琪主動開了個玩笑,卻也是借著李學武的話,不經意間露出了腕上的手表。
李學武好笑地將酒瓶遞給她,道:“行啊,巾幗不讓須眉,咱們紅鋼的女同志也能頂半邊天。”
“你快別聽秘書長的。”
秦淮茹端了服務員燙好的白酒過來,給上官琪解圍道:“這酒不喝聞著都要醉了。”
“來的時候外面下雪了,這酒暖胃。”李學武笑著接過酒壺給眾人一一滿了,又端起自己的酒杯招呼道:“今天桌上沒有外人啊,為了團結和友誼,咱們走一個。”
“這話說的好,沒有團結哪有友誼——”董喬木笑著率先干了杯中酒,嘶呵一聲道了聲地道。
滋——
這白酒常溫喝,和溫酒之后喝是兩種感覺,溫酒擴散的快,東北一般都是早晨喝,暖身子。
這個可不是瞎掰啊,大雪封天農村也有活忙,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要是沒有力氣那不完蛋了嘛。
可此時東北的冷和后世的東北是兩碼事,零下三四十度是常有的事,后世零下二十度的天都少見了,少有人能體會到這種冷。
李學武在鋼城,穿著一條秋褲、一條毛褲、一條棉褲,外面還有條面上穿的褲子,夜里出門不到半分鐘,寒氣就能打到皮膚上,零下三十九度。
不喝酒根本頂不住,血液都要冷的凝固了。
也是回味到了關外酒的滋味,董喬木的表情是他們理解不到的,喝著就像刀子一般。
尤其是川省來的湯榮軒,老哥喝慣了川省的白酒,綿柔才是常態,這種刀子一般的烈酒還是有點不習慣。
“沒事,多喝點。”李學武笑著給他滿了一杯酒,玩笑道:“喝完這一瓶,你光膀子去大雪地里咋耍都不會凍著。”
“我也是精神不好,大雪天非得光膀子去外面耍?”湯榮軒好笑地看著眼前的白酒,道:“你這是將我們一軍啊。”
桌上有一個算一個,除了氣氛組秦淮茹和上官琪,哪個不是老狐貍。
李學武請他們品嘗東北的烈酒,意味不要太明顯,喝一杯已經品出來了。
“哪里——”李學武哈哈笑著,解釋道:“我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沒去東北之前也沒覺得酒還能這么烈,今天就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這份驚喜。”
“是夠驚喜的——”王顯聲是魯省人,酒量不錯,可這會腦門上也見了細汗。
他抹了一把腦門,笑呵呵地講道:“剛剛李主任還在講,說你在遼東搞的有聲有色,看來所言非虛啊。”
這話聽著是不是味道不對?
依著他的意思,李學武的有聲有色豈不是用在酒上了?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李學武端起酒杯敬了幾人道:“我是年輕人,不比諸位見多識廣,還是以閱歷為主。”
他一口悶了杯中酒,笑著亮了杯底,道:“要是沒有遼東的工作經歷,我能見識到這樣的好酒?”
“要是沒有東德之行,我能認識諸位好友?”
他揮手示意秦淮茹給眾人倒酒,嘴里則繼續忽悠道:“今天好酒和好友都有,我和李主任作為東道主,那是一定要讓好友喝好了好酒的。”
“哈哈哈——”
等李學武連干三杯酒,勸著眾人也跟著喝了三杯,李懷德這才接過主動權,放緩了節奏。
“其實早在德國我就說了,回來以后大家都別著急走,咱們好好聚一聚,挺難得的機會。”
他示意眾人吃菜,嘴里介紹道:“這也不是外面的館子,是咱們集團自己的產業,大家放心吃,味道絕對正宗。”
“我是沒著急回去。”王顯聲吃了一口菜,擦了擦嘴巴笑著講道:“我給我們廠主任打電話,說認識了紅鋼集團的李懷德和李學武,他讓我務必要交個朋友,也歡迎紅鋼集團的朋友去濟汽做客啊。”
“你看看,我就說老王雞賊吧。”
湯榮軒笑著指了他,給董喬木等人解釋道:“他這叫欲擒故縱,等著李主任邀請他多住幾天呢。”
“歡迎,誰多留幾天我都歡迎。”
李懷德大手一揮,豪爽地講道:“食宿我們都負責,只要朋友別嫌棄我們就行。”
“嘿,這話說的,誰敢嫌棄紅鋼集團啊。”
楊愛棟笑著講道:“我可是想著先回廠里報個到,然后再來找你們取取經呢。”
他看向了李學武,道:“不知道李秘書長什么時候回鋼城,我真想去鋼汽看一看。”
“你看,想一塊去了不是。”
董喬木端起酒杯敬了李學武說道:“我是打算回去路過鋼城站一站,看看鋼汽到底啥樣。”
“都太客氣了,歡迎歡迎啊。”
李學武笑著應道:“諸位想來鋼汽做客不用著急趕時間,多在京城轉一轉,想到鋼汽隨時都可以。”
“學武同志明天下午的飛機。”
李懷德介紹道:“他不放心鋼城的工作,著急趕回去,你們不用著急,多住幾天看看我們的亮馬河工業區。”
“要我說,組個局吧。”
王顯聲笑著講道:“聽說紅鋼的工業核心都在亮馬河工業區,與京城的汽車工業企業合作也很密切,由你李主任牽頭,咱們也好交流交流。”
“交流沒問題,我們跟二汽有合作。”李懷德笑著講道:“除了京城汽車我請不來,其他單位都沒有問題。”
“哈哈哈——”眾人聽著他的調侃,忍不住笑出了聲。
“從東德回來,我就沒再見著王友寒了啊。”王顯聲笑著挑眉講道:“那時候咱們還一起喝酒來著,落地以后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走了,嘖嘖。”
“誰讓你跟紅鋼扯上關系了嗯。”
湯榮軒故作調侃地講道:“你不怕影響,人家王副廠長不怕影響啊?”
“是啊,回去以后還得解釋跟紅鋼的關系。”
楊愛棟也是喜歡看熱鬧的,這會兒連著京城汽車一鍋燴,也逗了李懷德。
“哎,這道選擇題怎么做?”
王顯聲攤開手,看著幾人講道:“他說要拉著咱們跟一汽組建汽車零部件供應系統,反過來呢,得實施他們定的那套工藝和流程。”
“李主任,你說我們怎么選?”
他看向李懷德講道:“紅鋼現在也給我們出了一道選項,您說我們該怎么選。”
“我說一句啊,不是站在我們紅鋼的角度說這句話,是實實在在的。”李學武接過話茬講道:“無論諸位選哪邊,都不影響咱們往后的關系和合作。”
“就是你們選了京汽和一七廠,共同組建零部件供應鏈,再來找我們合作設備和工藝,我們都愿意提供,不會進行技術封鎖。”
他擺了擺手道:“京汽和一七廠玩的那一套我們看不上,也不愿意跟他們打擂臺,沒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李懷德點了點頭,道:“紅鋼的供應鏈體系是開放的,就算是鄉鎮企業要造車,我們也接訂單,也是一視同仁。”
他看向幾人講道:“我們不知道全國的鄉鎮企業里會不會在未來成為濟汽、哈汽甚至是川汽。”
“我們做供應鏈,做汽車工業,是為了促進汽車工業的發展,也是本著為人民服務的理念。”
李懷德抬起手理了理即將不存在的頭發,坦然地講道:“我這次去東德才知道,人家喊出的口號是給每個成年人一臺汽車。”
“甭管人家的政策落實的如何,但有這個福利就說明人家有這個實力。”
他手指敲了敲餐桌,道:“什么時候咱們也有信心,有能力給每個年輕人發一臺汽車?”
“不,不用發汽車,讓年輕人有實力、有能力買一臺汽車。”
這話說的有點高調了,曲高和寡,讓飯桌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只剩下老李的聲音。
“不瞞在座的各位,去年鋼汽年產能超過了10萬臺,這個數字在全國絕對是第一。”
他傲氣的比劃了一根手指,道:“他京汽也好,一七廠也罷,敢跟我們比產能嗎?”
“我再說一句,就算他們搞出了這個零部件產業合作社,我們養不起自己的供應鏈嗎?”
李懷德手指再一次點了點桌子,道:“就是一個鋼汽也能消耗掉供應鏈的大部分訂單了。”
“如果在未來有需要,我們還會建立新的汽車制造廠,全國范圍內都有可能實現這個目標。”
這句話一出,金陵汽車的劉洋眉毛挑了挑,他一直關注紅鋼的動作,尤其是李懷德和李學武的表態,如果紅鋼真打算在南方建廠,很有可能會把目標選在金陵。
紅鋼銷售總公司江南版塊公司就在金陵。
“所以我們不怕挑戰,更有一顆公平合作的心。”李懷德放緩了語氣,端起酒杯講道:“這句話我放在這,跟我們紅鋼合作,一定不會讓你們后悔。”
劉洋握著酒杯,內心猶豫不決,酒場上說的話要是能信,當初項羽也不用烏江自刎了。
他最怕的是跟紅鋼合作,造成引狼入室的局面,誰知道今天這場聚會是不是擺給他看的。
不管如何分析,三年之內,紅鋼必在江南建廠,一個鋼汽已經滿足不了汽車工業的需求了。
所以說,狼來了,狼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