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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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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咱們兩個人,你做這么多菜啊!吃的完嘛——”

  周小玲從衛生間里洗了手出來,見餐廳已經擺了四個菜,驚訝出聲。

  王亞娟回身又從廚房里端了一碗湯出來,笑道:“你遠道而來,我手藝又很一般,不多做兩個怎么跟你交待。”

  “我就說你見外了吧!”

  周小玲故作不滿地撅了撅嘴,隨后幫忙拿了碗筷,嘴里講道:“當年一撥進舞蹈團還保持聯系的就咱們幾個。”

  她走出廚房,看著王亞娟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惋惜地說道:“不是天各一方就是各忙各的,見個面千難萬難。”

  “你還想念當年的日子啊?”王亞娟好笑地瞅了她一眼,錯過身子去廚房找了湯勺,嘴里說道:“忘了以前吵架鬧別扭的時候了?”

  “吵架鬧別扭也是回憶。”周小玲站在門框邊上看著從廚房里出來的她問道:“別跟說你一點都不想。”

  王亞娟讓了她在餐桌這邊坐下,一邊給她盛了雞蛋湯一邊講道:“有人說回憶過去是有放不下的人或者念念不忘的事。”

  將手里的湯碗遞給周小玲,她問道:“你是因為什么懷念過去的?”

  “你是跟誰學的?”周小玲好笑地看著她,接過湯碗笑問道:“現在說話怎么一套一套的?”

  “做宣傳工作都這樣吧。”

  王亞娟沒在意地笑了笑,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這才坐下。

  “我看你才是有放不下的人和念念不忘的事。”周小玲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道:“要不就是有茫然若失的遺憾。”

  “你還說我?”王亞娟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給她夾了肉菜,道:“你現在說話不也一套一套的了嘛。”

  “嘻嘻——”周小玲嬉笑著也給她夾了肉菜,道:“多吃點肉,補補。”

  她故意似的打量了王亞娟一眼,道:“瞧你瘦的,前胸貼后背了都。”

  “又開始了是吧——”

  王亞娟沒好眼神地瞥了她一眼,道:“就你的大,行了吧。”

  “哎,你還記得剛入團那會,周苗苗因為老盯著我這兒被老師罵的那次吧?”周小玲捂著嘴笑道:“到現在我還記得她的窘樣。”

  “還不是你故意逗她。”

  王亞娟當然記得這件事,聽她提起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現在想想,那時候你最壞了。”

  “咦——”周小玲不服氣地撇了撇嘴角,道:“我壞也是可愛,韓露那才叫真的壞呢,你挨欺負都是因為她。”

  似乎被周小玲的話勾起了什么不忍的回憶,王亞娟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還說呢,大家都怎么樣了?”她吃著米飯,抬起頭看了周小玲問道:“都還好嗎?”

  “你想打聽誰啊?”

  周小玲古靈精怪地看著她,挑了挑眉毛問道:“問韓露啊?”

  “想問就問唄,有啥不好意思的。”她見王亞娟低眉垂目的,哼了一聲講道:“她呀,多行不義必自斃。”

  “去年還是前年,她出事你知道吧?”周小玲探了探身子,湊近了王亞娟這才壓低聲音講道:“要不是咱們廠醫療條件好,送醫及時,差點沒了。”

  “是大出血的那次嗎?”

  王亞娟當然記得有這回事,皺眉問道:“那時候沒聽說有這么嚴重啊?”

  “你當然不知道,她嘴多嚴啊。”

  周小玲瞥了她一眼,道:“再說了,你們倆的關系一直不對付,她能跟你說這個?我都是從周苗苗那聽來的。”

  “知道我為啥說她自作自受,多行不義必自斃不?”

  她抬了抬眉毛,輕聲解釋道:“以前攛掇大家伙孤立你,來廠里以后在背后講究你這些事就不說了。”

  “就是周苗苗找了傍家,她也要爭搶比較——”

  眼瞧著王亞娟皺眉頭,周小玲撇了撇嘴角,道:“還不是她心術不正,竟然敢偷偷要孩子,還想威脅那誰。”

  “這也是周苗苗跟你說的?”

  王亞娟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內幕,驚訝地看著她問道:“她怎么知道這些的?”

  “你說呢——”周小玲給了她一個你懂得的表情,隨后邊吃著菜邊說道:“都四個多月了,還敢作妖。”

  “你猜她想要啥?”

  她微微瞇起右眼看了王亞娟,不等對方回答便講道:“看人家周苗苗買房、買車、事業進步了,她也想要!”

  “你就說她是怎么想的吧。”

  周小玲不屑地撇著嘴角講道:“真拿自己當武則天了,就憑胸脯二兩想要天要地?這不是找倒霉呢嘛。”

  “那她出事是因為……”

  王亞娟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周小玲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也想到了是吧,她自己說肚子疼,傳出來沒臉又說不想要,實際上呢?”

  “都那個時候了,人家給她啥她都敢吃敢喝的,沒死都算她命大。”

  “怎么會這樣?”王亞娟連飯都顧不上吃了,驚訝地看著她問道:“誰做的?”

  “誰做的?誰知道——”

  周小玲吃著飯菜哼聲道:“她不要臉搞出人命來,不就是想要那人的命嘛,你說是誰做的。”

  王亞娟一下子就不說話了,這答案實在是太明顯不過,因為集團上下有心思的都知道那點事。

  那位真不如李學武,什么事都無所顧忌,這些年哪里是一個兩個的,也就是沒人捅出來罷了。

  就是出人命的也不是沒有,以前機關食堂主任不就是上吊沒的嘛,就在廠醫院的后面。

  “要說聰明人,還得是周苗苗。”周小玲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淡淡地說道:“什么因結什么果。”

  “她現在在哪呢?”

  王亞娟也有些恍惚,真沒想到集團平靜的湖面下隱藏著如此兇險的波瀾。

  “她還在銷售公司嗎?”

  “嗯,國際事業部品牌部總監。”周小玲介紹道:“現在洋氣著呢,一個月能去港城兩三次,飛機都坐膩了。”

  “你是沒見著她現在啊。”

  她挑了挑眉毛,講道:“從上到下,從里到外,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穿著打扮可有樣了。”

  “比你還有樣?”王亞娟好笑地說道:“我覺得你就夠洋氣的了,我都不敢燙頭發。”

  “這有什么的,上面那位不也燙頭發?”周小玲不以為意地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笑著說道:“你想不想燙?明天咱們去人民商場,我給你選個時髦的發型。”

  “算了吧,我可用不著。”

  王亞娟理了理自己耳邊的頭發,笑著說道:“這樣挺好的。”

  “都快活成老太婆了。”

  周小玲笑著瞪了她一眼,隨后繼續說道:“等你回京城看看就知道了,滿大街的都是卷發。”

  “那個誰。”她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毛,道:“看人家周苗苗燙了個大波浪,她也燙。”

  “東施效顰聽說過嘛,出不來效果還跟理發師吵了一架,結果人家攆她出門的。”

  “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亞娟聽她講的熱鬧,挑眉問道:“你不是很忙嘛。”

  “總有休息的時候吧?”

  周小玲放下碗筷,看著她解釋道:“跟周苗苗在飛機上遇到過幾次,我們聯系的不多,反倒是瀟瀟。”

  “啊,瀟瀟啊,你跟她經常見面?”王亞娟也吃飽了,放下碗筷好奇地問道:“她還在舞蹈團嗎?”

  “咱們這一撥人里就屬她堅持的久。”周小玲點點頭,說道:“她是真的喜歡舞蹈。”

  “她的性格你也知道,我們聚在一起也很少說這些,是李丹主動湊過來說的。”

  周小玲歪了歪腦袋,道:“這些事下面聽不到,集團里可熱鬧,大家都當笑話聽的。”

  “周苗苗和韓露兩人住上下層,韓露處處都要跟她別苗頭,就連愛人都要比。”

  她好笑地講道:“她愛人你應該知道,就是給秘書長當過司機的,以前聶副廠長的小兒子,聶小光。”

  “哦,我知道。”王亞娟點點頭,說道:“跟李主任動刀子的那個,是吧?”

  “就是他,爛泥扶不上墻。”周小玲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道:“當初秘書長多照顧他,結果非往屎坑里跳。”

  王亞娟好笑又不滿地輕輕拍了她一下,這飯桌還沒撤呢,就說這個。

  周小玲也是笑了笑,沒在意地繼續講道:“周苗苗的愛人周坦,上個月主持什么項目拿了一筆獎金,她可眼紅了,愣是逼著聶小光也掙一份獎金去。”

  “聶小光不是在……”王亞娟還在想著他在哪上班,周小玲已經笑出了聲。

  “秘書長給安排的,保衛科。”

  她挑眉說道:“聶小光被她逼急眼了,告訴她跟那誰私會的時候他去抓現場,到時候一定是大功一件,獎金要多少有多少。”

  “你也覺得夠奇葩,是吧?”

  周小玲見王亞娟怪異的表情,捂著嘴笑道:“以前人家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都還不理解,直到聽了這兩人的事才算是信了,奇葩湊一塊了。”

  “韓露還在劇場工作?”

  王亞娟抿了抿嘴唇看,站起身收拾了碗筷,道:“是在東城還是西城?”

  “東城,一直在那邊。”

  周小玲起身幫她收拾,嘴里介紹道:“她倒是想進步了,可那誰吃一塹長一智,見她都是有數的。”

  “她就是太要強了——”

  王亞娟倒是沒有嘲笑她的意思,連周苗苗她都不笑話,更何況是韓露呢。

  “這么一說,瀟瀟倒是沉得住氣。”

  “瀟瀟就是太要臉了。”

  周小鈴將剩下的飯菜擺在碗柜里,回頭對王亞娟說道:“就是去秘書長家當家教,還都是我逼著她去的呢。”

  “對了,這事你知道吧?”

  她看了看王亞娟,問道:“你跟秘書長都在鋼城,平時接觸多嗎?”

  “還行吧,他也不在單位說這些事。”王亞娟淡淡地解釋道:“我也是聽誰說的,忘了是誰了。”

  “是給秘書長家里的大閨女輔導舞蹈和音樂。”周小玲介紹道:“要不是有這層關系,她也早就退下來了。”

  說到這里,周小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都說愛舞蹈,愛舞臺,愛表演,可又有幾個能堅持到最后的。”

  “舞蹈太吃青春飯了。”

  她走回到餐廳,拿了抹布收拾著餐桌,嘴里忍不住嘆息道:“又怕生小孩,又怕身體走形,想想都心累。”

  “你現在不就挺好的嘛。”

  王亞娟從廚房里刷了碗筷出來,看著她說道:“飛來飛去的,自由多了。”

  “你當就我自己飛啊?”

  周小玲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拿著抹布去了廚房,道:“天上飛的工作也不輕松,不然我能跑你這躲清靜嘛。”

  “真要說起來,還得是你和周苗苗發展的好。”她從廚房里出來,看著給她泡茶的王亞娟說道:“尤其是你,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你信嘛——”

  王亞娟端著茶水走過來,放在了餐桌上,看著她問了一句。

  周小玲一愣,隨即打量著王亞娟的眼睛問道:“怎么了?你是又聽誰嚼舌根子了?”

  “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的?”她皺眉說道:“當初來廠里,韓露在背后講究你,我們倆差點打架。”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騙不了別人的。”王亞娟同她一起坐在了餐桌旁,看著手里轉著的茶杯,淡淡地說道:“這幾年要沒有他的照顧,就憑我這點能耐,哪里能有今天這地步。”

  “真要這么說,那集團上下真找不出幾個自力更生的了。”

  周小玲按住了她的手說道:“現在誰有關系不想著用,就你傻乎乎的。”

  “你跟秘書長以前的關系,咱們團誰不知道?”她勸著王亞娟說道:“誰還沒有青春年少的時候,戀人做不成,難道還不能做朋友了?誰規定的?”

  “你倒是會說——”

  王亞娟抬起頭,笑著看了她問道:“這幾年光聽說有人追你不得,為愛發狂,怎么不見你選了哪一個呢?”

  “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對自己的感情都沒有信心了。”

  周小玲疲懶地趴在了餐桌邊上,頭枕著胳膊看了她說道:“就這么在天上飛著,今天是南,明天是北的,再牢固的感情也禁不住這么折騰啊。”

  “尤其是經常接觸大領導,對職級關系這些事都有些麻木了,心也飄了。”

  “既然知道,那就踏實下來啊。”

  王亞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笑地看著她說道:“想到了又做不到?”

  “有時候我就在想,要不隨便找個人嫁了算了。”周小玲好笑地說道:“可又怕自己后悔,給人家添麻煩。”

  “后來想想,實在不行就自己過,有喜歡的人了就愛,沒愛了就散。”

  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看著王亞娟玩笑道:“你要是再不找,咱倆湊合著過得了。”

  “胡說八道——”王亞娟嗔了她一眼,端起茶杯說道:“還是要嫁人的。”

  “求的是什么啊——”

  周小玲看著她說道:“以前老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現在吃穿我自己就能解決,還用得著漢嗎?”

  “現在除了我媽每次見著我都要催我相親結婚,其他人誰能管得著我?”

  她坐直了身子,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道:“現在算上飛行補助和獎金,五年之內我一定能自己買房子。”

  “瞧把你給能耐的——”

  王亞娟好笑地看了她,問道:“孩子呢,你就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啊?”

  “啊,就為了要個孩子,我就得委屈一輩子,找個將就的男人過日子?”

  周小玲目光里帶著倔強地講道:“這樣的日子我不想要,真想要孩子了,哪找不到辦法。”

  “再說了,孩子就那么重要?”

  她看向王亞娟說道:“周苗苗兩口子就夠精明的了,也沒要孩子呢。”

  “你不怕流言蜚語吃了你啊?”

  王亞娟嚇唬她道:“你現在年輕沒人說你,等你成老姑娘了怎么辦?”

  “誰說我,我撕爛她的嘴——”

  周小玲故作兇狠地講道:“各人過各人的日子,我過成啥樣跟他們挨著嘛,我想自由自在的。”

  “我看你是挑花眼了。”

  王亞娟放下茶杯說道:“這可能跟你現在的崗位有關系。”

  “你當我不知道啊?”

  周小玲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沒辦法,不愿意將就了。”

  “那就慢慢挑,仔細選,終究會遇到可心的人。”王亞娟站起身,示意了自己的房間說道:“今晚你睡里屋,我睡外屋。”

  “咋地?你還想跟我分床睡啊?”周小玲好笑地說道:“就一張床你在外面怎么睡?你要這樣我都不來了。”

  “合著你就是奔著我來的唄?”

  王亞娟好笑地看著她說道:“我怎么發現你這次來變了好多呢?”

  “哪里變了?”周小玲笑著站起身,張開雙手示意她看的更全面。

  王亞娟則笑著打量了她說道:“變的像個女流氓了,哈哈哈——”

  “好啊你個王亞娟——”周小玲真有化身女流氓的架勢,雙手咋呼著嚇唬道:“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別想跑!”

  女人總是敏感的,有的時候也會刻意裝傻,故作不知,放過彼此。

  周小玲來鋼城都干了些什么,自然逃不過王亞娟的法眼。

  以前要說她在鋼城沒什么關系,周小玲來鋼城她不知道還情有可原。

  現在?現在她是冶金廠宣傳科負責人,手里的眼線哪里沒有。

  李學武帶著那么多人上山,早就有人在講這個了,作為那些人里唯一的一位女同志,周小玲自然更受關注。

  實在是她長得足夠漂亮,再加上穿衣打扮不像是鋼城姑娘的風格,被有心人注意到自然很正常。

  可明明知道周小玲來鋼城不是第一時間來見自己,王亞娟為啥裝不知道?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有些話說得太明白,她能得到什么?除了尷尬和老死不相往來別無其他,甚至會生一肚子氣,徒惹煩惱。

  其實現在這樣挺好,如果連周小玲這樣的朋友都混沒了,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再沒有一個朋友了。

  李學武不算朋友,他是壞蛋。

  北方工業報記者劉紅梅寫他上山打獵,暗諷他沒有正事,實際上呢?

  李學武去山上玩了這么一圈,就是對那篇報道的回應。

  11月7日,紅星聯合工業報刊登了集團秘書長李學武率隊前往千山地區考察療養院選址事宜,還配了照片。

  這篇報道就是由聯合工業報遼東分社操刀的,原稿是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張兢寫的,王亞娟負責具體實施。

  而北方工業報的那位劉紅梅記者真有韌勁,在醫院里足足躺了三天。

  與再生能源處理廠的司機發生沖突,紅星鋼城工業區保衛處的干部過去了解了一下情況,是因為她還沒有出院,不方便協調此事,所以就擱置了。

  劉紅梅也知道這是人家的地盤,她再怎么折騰也還是在人家手掌心里。

  再一個,那個不要臉的處理廠廠長,竟然敢帶著攝影記者來拍照。

  真是該死啊,這樣的照片一旦登報,到時候怎么寫她都能猜得到。

  之所以在醫院里多住了兩天,就是怕東窗事發,出院就解釋不清楚了。

  每天早晨她都會找聯合工業報看,很怕從上面看到自己的照片。

  她也不是沒嘗試過給那人打電話,可醫院這種環境她不放心。

  最終,她在病床上苦苦煎熬了三天,終于忍不住,還是來找李學武了。

  能當記者的都是聰明人,她當然能從來給她做筆錄的保衛處干部口中聽出口風的不對來。

  什么叫與司機之間的治安沖突啊?

  她去處理廠調查,本質上是沖著紅星鋼城工業區的,也是沖著李學武的。

  出了事不找李學武,難道還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外面亂轉,故意裝傻?

  “您真的是在為療養院勘址嗎?”

  李學武也是本著解決問題的思路,并沒有選擇在辦公室見她,是在招待所的餐廳包間里。

  當然不是他一個人,男女之間共處一室有的時候真說不清楚。

  就劉紅梅這幅長相,他不想吃這個虧。

  而劉紅梅略到嘲諷的語氣是有點讓他不舒服了,可也在忍受范圍內。

  畢竟只有當一個人理屈詞窮的時候才會張牙舞爪。

  “當然,你以為我很閑嗎?”

  李學武沒打算請她吃飯,連桌上擺著的茶水都是服務員送來的。

  他看著對方,淡淡地講道:“紅星鋼鐵集團在遼東有五萬多名工人,每天我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想這五萬張嘴該怎么吃飽飯,養家糊口。”

  “呵呵——”劉紅梅輕笑了一聲,這笑聲說不清道不明的。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說道:“您應該給我機會讓我更充分了解您的,沒必要防備著我。”

  “此話怎講?”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問道:“我什么時候防備您了?”

  “哦,那是我誤會了?”

  劉亞梅看了看鄰座沉默不語的王亞娟,又看向李學武說道:“李秘書長心思縝密,做事真有一套啊。”

  “如果你能公允地把這些話寫在文章里,我今天一定請您吃大餐。”

  李學武直白地掃了她一眼,道:“可惜了,是您辜負了我們的好意。”

  “我還得感謝您沒有將我從招待所趕出來唄?”劉紅梅倒沒在意李學武犀利的語言,笑著說道:“看來您還是比較關注自己的形象,也很在意我們報社評論的。”

  “還真不是,我沒看過您的那篇報道,是李主任跟我提了一嘴。”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看著她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看報紙的時間有限,幾乎都挑大報頭條新聞來看。”

  “至于像您在文中提到的,有關于我的種種惡習,我都懶得解釋。”

  他冷笑著講道:“沒將您趕出招待所,就是想請您多駐留幾天,怕再擔負某些能掛在報紙上的惡評。”

  “真是惡評嗎?”劉紅梅手里捧著茶杯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比如說4號爐的問題,或者是處理廠的問題呢?”

  “這得看您啊,幾天了,還沒查到真相嗎?”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她問道:“如果真有人阻礙你的調查,但請跟我直說,我現在就能辦。”

  “李秘書長,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沒必要這樣糾纏下去了。”

  劉紅梅突然地攤牌,看著他講道:“您一定已經知道我來鋼城的目的。”

  她特別注意李學武的眼神變化,可能看到的卻是古井無波的淡定。

  這倒是愈加讓她覺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被對方所掌握,索性攤牌了。

  “說真的,我們報社真不差你們紅星廠的那份支持,可我們領導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示意了一旁坐著的王亞娟講道:“就算您帶一個人來,我也敢說這句話,是你們集團李主任欺人太甚。”

  李學武微微昂起頭,歪著腦袋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從我們報社成立至今,還沒有人說過我們是要飯的,他太囂張了。”

  劉紅梅傲然地撇了撇嘴角,道:“就算你們廠要晉級集團了又能怎么著,還能脫離工業管理系統范疇嗎?”

  “我來鋼城不是針對你李秘書長,更不是針對紅星鋼鐵集團。”

  “劉記者,不用這么義憤填膺,大義凜然,公報私仇講得太隨便了。”

  李學武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淡然地講道:“有關于李主任涉及到貴報社的言論我從未了解過,也沒聽說過。”

  “我唯一知道的是您在上次簽約活動上的表現,這是我親眼所見。”

  他語氣并不嚴肅,但講起話來不容人狡辯,很有威嚴。

  “你說氣不過也好,說不在乎也罷,唯一跟我有關系的是您最近在貴報刊寫的那篇文章。”

  李學武雙手交叉放在了桌子上,看著她強調道:“我只想問您一句,如此惡意編排,胡編亂造,您將北方工業報這份來之不易的刊號置于何物了?”

  他聲音愈加的犀利,手指點著桌面質問道:“就因為不滿于集團領導的某些言論,就因為一己私欲,便要公器私用?你把輿論監督四個字看成了什么?”

  “我這么跟你說,你們這么干,早晚會透支報社的公信力,到時候損失最大的可不是紅星鋼鐵集團。”

  說完這一句,他見劉紅梅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便放緩了語氣。

  只是他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站起身最后強調道:“今天來見你,是想告訴你,不要為某些人的許諾所蠱惑,更不要做臟了那份報紙的錯誤舉動。”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臟了的報紙再難擦干凈了。”

  王亞娟起身,看著李學武傲然地出了包間,扭頭看了看坐在那變顏變色,沉默不語的劉紅梅,想說什么卻沒說。

  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畫蛇添足,該表達的態度李學武已經講清楚了。

  什么特么咽不下這口氣,咽不下你死去啊,找老李單挑好不好,背后捅刀子還捅出優越感和自豪感了?

  再者,這劉紅梅來鋼城,可不單純如她所說,不針對誰。

  開玩笑呢?

  現在王亞娟都知道了,是集團有人在搞鬼,想要玩禍水東引這一套。

  李學武做事是比較犀利的,沒伸回去已經是隱忍了。

  到底是不一樣,他也算牧守一方,在鋼城的任何舉動都有可能被放大,在集團內部引起風浪,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李學武來遼東工作的時候有人阻撓,他想回去的時候依舊有人阻撓,

  只因為來的時候他的影響力是1,回去的時候影響力是1000。

  遼東工業建設的好不好,不是宣傳科吹出來的,是實打實做出來的。

  現在老李想讓他回去,某些人卻不想讓他回去,這矛盾不就出來了嘛。

  原因是什么?

  是時間到了,集團現有的幾個領導,其中一部分是68年來的,更早卻是是66年來的,到今年就是第三年了。

  三年一小關,五年一大關,關關難過關關過,過關之后是坦途啊。

  今年年底之前是不會動的,但明年呢?上面已經敲定明年年初就能實現集團化,接下來就是班子調整了。

  老李現在有絕對的話語權,可也擋不住上面換人摻沙子。

  李學武當然不夠資格外調,可實現集團化的階段,他還能更進一步。

  那些人倒不是怕他進步,而是怕他回到京城影響了大局。

  在京城的時候李懷德會防備他,可在鋼城,李懷德只會需要他。

  紅星鋼鐵集團說再多的經濟發展也掩蓋不了其本身作為重工業系統重要一員的屬性。

  集團是以重工業為基礎,向上下游延伸,跨界拓展業務,不是輕改重。

  工業企業是集團的根本,而掌握著集團在遼東所有工業企業管理權的李學武在集團內部就是個逆天的存在。

  你看董文學從鋼城回去,在班子內部排名直接上升了兩個名次。

  李學武再回集團,一定比董文學躥的更猛,更高。

  為什么?因為起點高。

  董文學來鋼城的時候是什么身份和級別,李學武來鋼城可是秘書長。

  董文學當初只管了冶金廠,監管和組織其他工業的發展與經營。

  到李學武這呢?他是集團在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的組長,一言九鼎的那種。

  說直白一點,有些人怕了,知道老李有意選定李學武作為接班人,李學武在遼東歷練完全,回去一定是前三的存在。

  李學武缺什么?

  資歷和成績都不缺了,就缺少工業管理的經驗,這當一把的標準條件。

  老李虧就虧在了這個地方,至今都沒有完全拿到集團業務的全部管理權。

  有人說老李選擇李學武作為接班人,會與董文學的上升之路沖突。

  其實不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在紅星鋼鐵集團董文學算是走到頭了。

  首先在鋼城的三年時間里,上面沒有看到他總覽全局的大局觀和能力。

  其次,董文學缺少雷厲風行的人格魅力,群眾基礎薄弱。

  最后,董文學沒能得到李懷德的支持,更缺少有力的盟友。

  李學武不一樣,年齡差讓李懷德十分的放心,能力出眾更能挑大梁。

  更重要的是,李學武懂他。

  董文學下一步絕對不會是集團,現在的工作都是在為跳出集團做準備。

  其實職場之中,到了董文學和李懷德這一步,基本上是能看得清自己接下來的發展路線,也能提前做布局的。

  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清,甚至沒有準備,那也走不到今天啊。

  有人說進步全靠運氣,其實不然,進步這件事是個技術活。

  現在的局面是李學武在遼東擺平了一切,只要把握好節奏,按照既定的目標和程序發展,成績絕對不會差。

  接下來就如李懷德要求的那樣,也是某些人擔憂的那樣,工作重心要逐步向集團調整,重新站在集團的舞臺上。

  而李學武遲遲沒有走出這一步的主要原因是,他還在等驚雷的那一刻。

  現在可是有人將把柄主動送來了遼東,遞到了他的手里。

  “滑動車門的技術難題解決了?”

  李學武伸手拉開了“陳浩南的移動辦公室”房門,向里面看了看。

  沒錯,11月13日,李學武帶隊到鋼汽調研,基于宏運基礎技術打造的海獅客車下線,實現了日產35臺的好成績。

  有人說了日產35臺還算好成績?

  這得分怎么說,畢竟這條客車生產線上不只有海獅一個車型,還有宏運7座、9座、12座等等。

  鴻途客車和宏海客車不在流水線生產范圍內,也沒辦法上流水線。

  鋼汽主管技術生產工作的副廠長王志笑著介紹道:“要不是學人家的技術,我們還真搞不定這簡單的平滑門。”

  “看似簡單,實則很難啊。”

  李學武伸手拉了拉較為輕便的車門子說道:“要是有緩沖鎖就更好了。”

  “您得說電動車門更好。”

  鄺玉生站在一旁玩笑道:“得給他們樹立更遠大的目標,否則要懈怠了。”

  “誰說我們會懈怠——”

  鋼汽廠長呂源深看向他笑罵道:“要懈怠也是軋鋼廠懈怠了,我們廠朝氣蓬勃呢。”

  “呵呵呵——”今天來調研的干部們見兩人斗嘴,紛紛笑出了聲。

  李學武也是笑著,腳踩著踏步上了車,切實感受了一把客車的乘坐體驗。

  說真的,這個年代座椅技術真是卡在了脖子上,海綿是唯一的緩沖層了。

  再高級一點的汽車,充其量在海綿的下面迭加一層彈簧網。

  高鐵都坐過吧,剛鋪開網絡的時候車上的硬座并不硬,其實挺舒服的。

  后來呢?硬座真硬。

  你要說跟綠皮火車相比呢?

  都一個揍性,因為乘坐的人多了,再有彈性恢復也白扯,早就壓實了。

  這個年代的汽車座椅也一樣,時間久了屁股下面像是坐了塊石頭似的。

  不過再怎么挑剔,這臺車也是國內第一款具備載貨和載人功能的中型客車。

  宏運只能算小型,宏運12座只比海獅少了一個座椅,但空間大小不一樣。

  即便是拓展到了12座,它也是宏運,13座的海獅還有個名字叫宏觀。

  鋼汽生產的汽車,凡是備案出口的,都會擁有兩套名字。

  一套是供應國內,一套是供應國外,名字不同,內部設置也不同。

  倒不是說內部構造和配置不同,而是有的國家用左舵,有的國家用右舵。

  這玩意兒就有點奇葩,世界第一個發明汽車的人就應該敲死了汽車到底應該是左舵還是右舵。

  這就像發明豆腐腦的人應該從最開始就強調吃咸鹵還是甜鹵一樣。

  “這臺車有其他版本嗎?”

  鄺玉生從另一邊坐了上來,對下面的呂源深問道:“比如更好的配置。”

  “沒有,這臺車不需要。”

  呂源深看著每次都要跟在李學武屁股后頭狐假虎威想要當領導的鄺玉生,心里撇嘴,嘴上不能影響了團結。

  他主動介紹道:“想要更好的配置,可以選擇鴻運,或者宏運9座改造,沒必要在宏觀上下工夫。”

  “這臺車就是中大型客車的補充。”李學武跳下車講道:“以后通勤方便了,先給遼東各工業企業配十臺,省的老吵吵坐不下。”

  “給我們一臺吧。”跟著來的王亞娟也相中這臺車了,笑著說道:“改造一下,這就是標準的新聞采訪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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