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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年少不知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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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賽德斯怎么敢在內地如此放肆,竟妄想通過賄賂等手段結交紅星鋼鐵集團高層,企圖干擾集團對營城港區航運代理業務的決策。

  如果單純地說這都是他本人的肆意妄為,膽大包天,這種話連傻子都不會相信。

  香塔爾內心清楚李學武絕對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打發的。講實際的,圣塔雅集團在東亞的發展機遇和根基還是要看紅星鋼鐵集團。

  如果因為某個人的決策影響到了雙方的合作基礎,那她能做的選擇實在是不多了。

  不過選用副總裁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辭退一名副總裁也不是輕而易舉。

  梅賽德斯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法國一些企業對圣塔雅集團的監管態度。

  這還得說香塔爾在去年所遭遇的事業和婚姻雙重變故,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

  要穩固歐洲的產業,還舍不得丟掉在東亞剛剛建立起來的合作關系。所以兩頭抓,心很累。

  不過案子已經調查清楚,真相和證據已經擺在了她的面前。不管事后如何處理梅賽德斯,她現在最要緊的是解釋清楚。

  解釋什么?

  首先,香塔爾代表圣塔雅集團向紅星鋼鐵集團就該事件所造成的影響表達了歉意。

  其次,她在解釋中強調了梅賽德斯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出自他本人的錯誤決定,與圣塔雅集團無關。且該行為已經違背了圣塔雅集團一以貫之的商務工作準則,集團董事會已經批準對其在內地的工作程序展開調查。

  最后,香塔爾再次強調了圣塔雅集團對雙方合作關系的重視,對未來合作發展的信心。

  說什么都是虛的,就算紅星鋼鐵集團對這件事很不滿,可又能拿梅賽德斯如何呢?

  對方不僅僅是外籍外企管理人員,還是該企業著重培養的核心管理人員。

  約談不等于吵架,也不是威脅和勒索,而是表達態度,在未來的合作談判中占據優勢。

  有關于圣塔雅集團如何處理梅賽德斯,或者根本不會處理他,李學武毫不關心。

  如果梅賽德斯是外事館工作人員,或者獨立記者,他早就通知外事部處理掉對方了。

  這個年代,在內地處理一些不守規矩的老外,真是一點水花都濺不起來。

  梅賽德斯不同,他畢竟代表了圣塔雅集團,所作所為雖然惡劣,但初衷是為了圣塔雅集團獲得營城港區航運代理權限。

  就從這一點出發,相信圣塔雅集團也不會對其做出嚴肅的懲戒。同樣的,李學武也不希望。倒不是為了雙方的合作關系,而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副總裁,在談判桌上難免底氣不足。

  現在雙方沒有什么項目談判,但在業務溝通上還是有摩擦和矛盾的。

  李學武并不寄希望于趕走這個不守規矩的副總裁,那就反向思考,把糟糕的情況加以利用,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約談的過程中李學武一直強調是集團對此事很生氣,很不滿。甚至點出了李懷德主任對此事的不滿態度,但他并沒有說自己。

  李學武有什么好生氣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有利可圖,這種事就攔不住,現在發生了,以后還是要發生。

  商人的嗅覺是敏銳的,內地的海岸線這么長,為什么開放建設的港口卻很少。

  不要說津門港、羊城港,這些港口都是內地港務公司投入和管理運營的。以其他工業企業通過融資等方式獨立建港運營的,營城港算獨一份。

  無論是內地的企業,還是緊盯著內地經濟發展的外企,都要想一想,營城港的批復和投建,是不是就意味著未來還有更多獨立海港?

  如果有,那對于內地企業和外企來說不亞于是正式通知他們,對外貿易的大門已經打開。

  如果沒有,那營城港在未來一段時間將會成為整個東北亞最重要的海港。就連津門所轄的津沽港都有所不及。

  紅星鋼鐵集團的胃口和決心很大,在營城港項目上投入的資金遠遠超過了津沽港。

  同樣的,營城港從一開始就奔著國際先進港口和建設標準去設計并施工的,海港貨運吞吐形式全部采用了最先進的集裝箱式碼頭。

  而紅星鋼鐵集團自己也在連同鐵路部門組建了相關的集裝箱鐵路運輸標準和服務。

  在鋼城,由紅星鋼鐵集團與京城鐵路共同投資建設的集裝箱制造廠已經生產了兩年。

  香塔爾毫不懷疑營城港投入運營以后,這里的貨運貿易量有多么龐大。國際上第三方航運公司就像蒼蠅一樣,已經把目光盯向了這邊。

  再看紅星鋼鐵集團待價而沽的態度已經很明顯。這個時候可不能太老實了,該出手時就出手,近水樓臺先得月。已經有了合作基礎的圣塔雅集團要是吃不著蛋糕,可不就是傻子。

  所以梅賽德斯搞的這些小動作不能放在臺面上說,可也情有可原。

  君不見吉利星船舶的總經理凱瑟琳多次來京游說,都游“誰”到床上去了。

  要不是放不開,且時間上還有富裕,更了解李學武就是個狡猾的吃人不吐骨頭的狼,香塔爾都想親自披掛上陣了。也好讓李學武瞧瞧什么叫年少不知阿姨好,錯把少女當成寶。

  再問一句,梅賽德斯有沒有錯?

  錯是真的錯,香塔爾剛剛所說的話并不全是在敷衍和哄騙李學武,穩住紅星鋼鐵集團。

  這件事已經發生,無論是從管理的角度,還是從私交的方向,她都得讓梅賽德斯認知到這一錯誤的根本原因,這才是最重要的。

  梅賽德斯到底是有些托大了,來到內地以后完全不把這里的計劃經濟看在眼里,以為他所成長的環境和所學的經濟理論就高人一等。

  結果呢?

  他不知道這里的商業屬性根本不是由市場來決定的,而是“政策”和“人民”決定的。

  梅賽德斯所想的利用商業慣性手段,以及驅逐利益的本質來操作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錯了。

  而他妄圖接近紅星鋼鐵集團領導本身就是個嚴重的認知錯誤。紅星鋼鐵集團的領導不是資本主義國家企業的負責人,看重個人利益。

  這里的企業負責人并不以金錢來衡量自身的發展和價值,因為沒有票的錢就是垃圾。

  職級、待遇、權利,這才是硬通貨,梅賽德斯看似才華橫溢,到底年輕了一些。

  香塔爾也是來到內地以后摔了很多跟頭,吃了很多苦頭才知道,內地的管理不是打打殺殺、蠅營狗茍,而是人情世故。

  就像這一場約談會,坐在對面的李學武義正辭嚴地說著狠話,實際上呢?

  她已經準備找個時間“約談”李學武了,即便這混蛋嘴里沒有一句準話。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自己套不住色狼。

  圣塔雅集團現在與紅星鋼鐵集團的合作往來看似親密無間,業務量逐年攀增。但國際形勢快速演變,經濟貿易格局飛速發展,誰能保證圣塔雅集團在內地的合作一直具有合法性?

  再一個,紅星鋼鐵集團通過多種手段在上層獲取到了貿易自由權,對外也有了商業溝通的自主性,這就代表圣塔雅集團不是唯一的選擇了。

  想要維持住雙方的合作關系,圣塔雅集團越來越吃力。不僅要積極消化掉紅星鋼鐵集團的對外貿易產能,還要滿足對方日益增長的技術需要和設備引進需要。

  正因為第一個吃了螃蟹,才讓圣塔雅集團占住了與內地企業的合作機遇,同樣的,現在他們也要開始面臨其他外企的競爭壓力。

  紅星鋼鐵集團代理合同以及合作協議簽的都是短期的,或者是按照項目來簽署。

  另一邊,紅星鋼鐵集團又在港城建立買家俱樂部,積極聯系國際貿易企業,并在津門建立商業俱樂部,對接位于港城的買家俱樂部。

  她已經收到了確切消息,未來紅星廠對外合作將直接通過津門濱海俱樂部和港城安德魯買家俱樂部完成對接服務。

  這也就意味著國際貿易商不用承擔正治風險到內地考察,可在港城進行商務初始接洽。

  在確定合作基礎以后,貿易商可以選擇在港城直接完成合同的簽署,亦可以選擇在簽署合同前后通過俱樂部互通邀請到內地再考察。

  雖然相關的海關條件較為苛刻,只能限制在特定的商業貿易區域,但著實有了進步。

  一旦通過俱樂部打開了合作的大門,圣塔雅集團才真正要遭遇價格戰和原材料輸出、技術輸出合作挑戰了。

  所以同紅星鋼鐵集團之間的合作還要加深維系,營城港區的航運代理也要盡快拿到手。

  擁有貿易合作訂單,卻掌握不了航運,圣塔雅集團就像被砍斷了手腳。她無法承受營城港運營后大批國際航運船只到港卻沒有任何與圣塔雅集團之間的合作關系。

  這就不得不說梅賽德斯的第二個錯誤了,他不應該過度地介入到紅星鋼鐵集團的意識形態和業務意見爭端中,這是很危險的舉動。

  其次,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從一開始圣塔雅集團親近聯系的就是紅星鋼鐵集團現任秘書長李學武,她從未拒絕過其他紅星鋼鐵集團領導的友誼,但始終珍重與李學武之間的交往,所以才能順利地多次合作。

  這一次梅賽德斯不僅伸出一只腳去攪和紅星鋼鐵集團,還多方聯系其他集團領導,這是什么性質?李學武的怒火其實是在這個位置。

  沒辦法,他的火氣很大嘛。

  火氣?什么火氣?

  李學武現在一點火氣都沒有,態度要多溫和就有多恭謹,因為他此時正坐在一機部杜主任的辦公室里。

  “學武同志啊,你還得稍等一小會兒。”

  辦公廳副主任韓松走了進來,見他起身便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嘴里解釋道:“杜主任的會議超時了,他可是點名要見你的。”

  “您太客氣了,韓副主任。”

  李學武并沒有按他的意思立時就坐下,而是等對方站在單人沙發前準備坐下后,這才跟著一起坐下。

  “驟然聽到領導的召喚我還有些緊張,這會兒倒是容我緩一緩呢。”

  “呵呵呵——”韓松笑呵呵地瞇著眼睛打量著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嘴上沒有說什么,可心里還是忍不住難道了一句后生可畏。

  看著實在是太年輕了,算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年齡,如果不是趕上形勢好,又有先例可考,這樣的歲數如何能有這般機遇和成就啊。

  不過還得說一句時勢造英雄啊。

  形勢和機遇一樣,對所有人都是公平、平等的,時刻做好準備且擁有敏銳的洞察力,活該人家得一句年輕有為,后生可畏的贊嘆。

  韓松同李學武的接觸不是很多,畢竟此前李學武僅僅是紅星廠保衛組的負責人,尚沒到他接待的地步。可世事難料,一轉眼人就到眼皮子底下了,你說這上哪說理去。

  雖然說見李學武的次數不多,可對于這個名字算得上如雷貫耳了。不能說一天聽著一回吧,這個月沒聽見,下個月早早的了。

  負責保衛工作的時候就有點“不務正業”,后來兼管了辦公室工作,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無論是在工業管理上,還是在經濟建設上都為紅星廠的集團化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這可不是韓松給李學武下的結論,而是前幾天杜主任找紅星鋼鐵集團的李懷德談話時,是杜主任問了,李懷德親口說的。韓松當時就在現場。

  現在看這年輕人就坐在自己面前,溫和中不失一點銳利,沉穩的性情下又富有朝氣,真是難得的良才,堪稱人中龍鳳。

  可能到了一定的地位和級別以后都會惜才,真遇到好苗子,打心眼里喜歡和高興。

  “本來杜主任今天的行程滿了,是沒有時間見你的,可他又放心不下,準備安排楊副主任同你談一談的。”

  韓松語氣很是溫和地講道:“楊副主任對你們集團,包括對你也是很關心的。”

  他這么講著,李學武就認真聽著,至于說杜主任如何“放心不下”,擔心什么,又為何楊副主任對集團和他都很關心,他心明鏡的。

  楊副主任就是一機部副主任楊瑜生,年初那會兒幾位集團領導就是他送到鋼鐵集團的。

  其實上下級關系并沒有多么的復雜,紅星鋼鐵集團管理班子有三位是他送下去的,就有了牽扯,說起來就是楊副主任比較關心集團。

  這算是機關里的一種說法,真正關不關心的誰知道,也許只是聽楊副主任問過一嘴,別的人夸張或者有意解讀,就真成了關心一般。

  攤開來想想,紅星鋼鐵集團現在算是一機部的當紅炸子雞了,部里領導關注不是很正常嗎?

  心里明白,臉上不用表露出來,嘴上只謙遜地應著就是了,反正韓松也在打發時間。

  要說起來,這位韓副主任才是真正地“關注”他呢,這目光里的探究像是探照燈一般。

  “趕巧,部里有個緊急會議,正好行程串開了,杜主任還是決定親自找你談一談。”

  韓松觀察李學武好一會了,無論是精神狀態還是應對回答,都可以稱得上是青年俊杰。

  尤其是這份定力,任由他怎么兜圈子,這年輕人都沒有慌亂和困惑,目光始終清明。

  韓松倒是了解過這年輕人的身份背景,不過才結婚三年。且那位顧參沒多久就去了金陵,他才不信李學武能有今天全是丈人的提攜與教導。

  真要有這個能耐,顧家子弟還不都成了妖孽啊,就是李學武有這份悟性也早成材了。

  老話講寒門出貴子,其實非常不容易。之所以這么說,還不是因為“貴子”很稀少。

  “這是我的榮幸。”李學武笑著點點頭,應道:“李主任叮囑我要認真跟領導學習。”

  “呵呵呵——”韓松輕笑出聲,聽見身后的動靜便點了點李學武,站起身說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李學武耳朵也靈著呢,早聽見走廊的動靜了,只是不確定到底是不是。這會兒見韓松起身,他便知道這腳步聲一定是杜主任回來了。

  果然,半開的辦公室房門被推開,杜主任帶著秘書匆匆走了進來。

  見到韓松同李學武站在沙發這邊便擺了擺手,沒說什么,直奔辦公桌上的茶杯而去。

  待咚咚灌了一口溫茶后,這才看向依舊站著的韓松同李學武,點頭說道:“坐吧,等著急了吧。”

  嘿,這話問的,讓李學武怎么回答啊。難道說你明明知道我等著急了還不早點回來?

  幸好,知道李學武不好回答,更不能讓氣氛冷了場,韓松笑著解釋道:“我們聊了會。”

  “嗯,正合適,你們現在算同行了。”

  杜主任并不算是一個嚴肅刻板的人,搞工業管理的,嚴肅刻板可要不得。

  他將手里端著的茶杯遞給身邊的秘書,手指示意了韓松同李學武講了這么一句。

  這倒是不難理解,李學武是集團的秘書長,韓松是部里的辦公廳主任,真是同行了。

  李學武同韓松對視一眼,笑著露出了小白牙,客氣道:“我多跟韓主任學習。”

  “呵呵呵——”韓松搖頭,好笑道:“這話聽著怎么耳熟呢?”

  是故意這么說的。正當年,他怎么可能記不住這話是剛剛李學武說的,說要跟領導多學習。現在順著杜主任的話頭甩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個見桿就敢往上爬的家伙,怨不得他年輕有為呢。

  “剛剛我們聊天他就給我來了這么一句,說李懷德叮囑他多跟您學習呢。”

  “李懷德——”杜憲在沙發這邊坐下,見兩人坐下后,這才呵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雖然他沒有說什么,可韓松和李學武都理解了他呵笑聲中的意味深長。

  這種態度領導可以擺,但李學武不能應,更不能太“懂”,略懂就行了。

  好在杜憲找他來談話,也不是為了當著他這位下屬的面專門呲噠李懷德的。

  “把你放在遼東,李懷德走了一步險棋啊。”杜憲的時間寶貴,見秘書擺好了茶杯便開門見山地講道:“我說他,他還不服氣呢。”

  這話李學武就更不好接了,無論怎么說都顯得他太著急了,太著急為自己辯解。其實這個時候千言萬語不如一言不發,聽著對方說。

  解釋是沒有用的,杜憲不會越級管理,李學武也沒有必要將自己的遠大抱負向他匯報。

  這個時候杜憲要看的不是他說,而是他這個人,他的態度,是想自己說給李學武聽。

  所以杜憲開了口,李學武只做恭聽狀,甚至將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擔在了膝蓋上,擰開鋼筆做起了筆記和記錄。這態度夠認真了吧。

  韓松是把李學武的反應看在眼里的,面上不顯,但心里是點頭贊許的。

  當干部的筆和本千萬不要離身,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真擺在領導面前也好看。

  就像現在,明明杜主任剛開始談話時的語氣是有些急的,這會兒見他做筆記,語速不知不覺地慢了下來,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什么叫以柔克剛,這就是。

  “李懷德在我這把你好一頓夸,講了你這些年的工作成績和貢獻。”

  杜憲許是說的累了,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說成績歸功于集體,貢獻來自團結,這話是不是有點假了?”

  李學武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是用一個問題回答了他的問題,杜憲也是不禁一笑。

  他正喝著茶呢,聽李學武這么說,好懸沒把水鼓出來,目光飄向了坐在一旁的韓松。

  韓松對于李學武的機智并不意外,微笑著聽他的回答,好像很欣賞的樣子。

  李學武并沒有笑,而是認真地講道:“我說實話,如果沒有同志們的支持和幫助,我就是有三頭六臂又能做多少工作。如果沒有團結一心干工作的勁頭,這貢獻又從何說起呢。”

  他很是坦然地看著杜主任講道:“實事求是,我并不否認自己的努力和成績,但也不會忘記同志們的支持和團結。”

  “嗯,這就是你的答案?”

  杜憲的臉上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放下茶杯講道:“能說說為什么想要去遼東嗎?你不喜歡現在的工作?”

  “剛剛韓副主任說您十分關心我們集團的發展,我還含糊著,現在知道了。”

  李學武別有深意地講了一句,這才繼續回答道:“我是組織的一份子,不應該憑自己的喜好選擇崗位,應該兢兢業業,量力而為。”

  他十分坦然地講道:“在我過去的工作經歷中,每一個崗位都值得我去付出和學習。”

  “身為紅星鋼鐵集團青年干部中的一員,在集團需要我們的時候,我有義務和責任站出來,開拓創新,銳意進取。”

  杜憲聽著他的話眉毛一挑,同樣沒有做出評論,隨后又問了幾個問題。

  他的本意不無逼迫李學武著急犯錯,在壓力之下難免陷入自我懷疑的困境。

  可從始至終李學武的回答保持在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的狀態,沒有絲毫的急切和破綻。

  只等幾個問題問完了,杜憲也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小看了這位青年干才。

  “今天找你來,不是我不放心鋼鐵集團,更不是懷疑你們的工作能力。”這一句杜憲回答了李學武最初的那句調侃,“一個人事變動就大驚小怪,我這個一把手也沒有那么閑。”

  “呵呵——”韓松忍不住笑出了聲。

  剛剛李學武調侃杜主任“十分關心鋼鐵集團的發展”,言外之意就是多管閑事嘛。

  或許杜主任也被他說的多了幾分不自在,這會兒還特意解釋了一句,聽起來可笑。

  杜憲看了他一眼也是笑了,看向李學武的目光里就寬和了幾分。

  “我是對你很好奇啊。”

  他也沒在兜圈子,很是直白地看著李學武講道:“李懷德夸你,楊駿回來也夸你。”

  “你剛剛說自己沒有三頭六臂,但我聽到的,看到的,你這左膀右臂可不少啊。”

  “團結就是力量嘛。”李學武搞不清楚他的動機,微笑著講道:“都是為了工作。”

  “嗯,不謙虛,也不驕傲。”

  杜憲看著他點點頭,說道:“希望你在接下來的工作中繼續保持這種不驕不躁啊。”

  “謝謝領導,您的要求我記住了。”

  李學武認真地點頭,腰板很直,回答中鏗鏘有力,盡顯年輕人的沉穩和朝氣。

  杜憲沒有再問他什么,站起身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回去吧,好好干工作。”

  “領導,我有個不情之請。”

  見杜主任決定結束這次的談話,李學武卻主動表現了一回,態度懇切地望著他。

  杜憲頗為驚訝地回頭看了他,連剛剛進門的秘書和起身的韓松都有些驚訝。

  “是我們紅星集團營城造船廠最新研制并建造的兩萬五千噸級集裝箱貨船紀念模型。”

  他這么說著,走到辦公室門口將一個一米多長,三十公分高的紙箱子提了過來。

  韓松都沒注意李學武是什么時候帶進來的,更沒發現門口衣架旁擺了個箱子。

  “這是——”

  杜憲微微皺眉,看著李學武將箱子拆開,這才發現他所謂的紀念模型是什么。

  一艘鋼鐵大船,船體分為兩種顏色,吃水線以下為黑色,吃水線以上為白色。船舶并不是空的,集裝箱貨位上碼放著層疊的集裝箱。

  韓松和秘書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辦公室有了瞬間的寧靜。實在是模型制作的精巧,擺在眼前就像真有一艘載滿集裝箱貨物的大船向他們駛來。

  李學武將托架擺在了沙發旁的小幾上,又將大船捧著擺在了上面,美觀又時髦。

  杜憲的眉頭早就舒展開了,挑眉看了李學武一眼,好笑道:“無功不受祿啊,再說了,我可是不收禮的。”

  “這可不是我感謝您的指導,而是用工作實際代表集團向您做個匯報。”

  李學武的回答十分的巧妙,既否定了謝禮一說,又繞開了杜憲的不收禮規矩。

  他講這不是禮物,而是成果展示和匯報。

  “呵呵呵——”韓松笑著看向杜主任,揶揄道:“看來這份匯報您不得不收下了。”

  “是你的鬼主意還是李懷德?”

  杜憲也沒容李學武回答,便指了指他笑罵道:“這李懷德,他都顯擺到我辦公室了!”

  一月九日,東風船務訂購的第三艘一萬五千噸貨船試航,消息刊登在了聯合工業報上。

  這年月要是沒有點實力,敢一口氣訂購三艘萬噸級貨船嗎?還都是最先進的集裝箱貨船。

  東風船務雖然是個空殼子,可這兩年千噸級貨船也是陸陸續續地在采購,近海和內河航運鋪開的很快。

  尤其是在船員培訓以及后勤保障方面,經過三年多的發展和磨練,東方船務已經有了完整的教育培訓體系。

  這三艘貨船最早便是李學武聯系的,現在聯合工業報上刊登這一消息,更像是一種標志。

  部里領導召見李學武的事已經在集團內部傳的沸沸揚揚,都在說他已經入了領導的眼。

  事實好像也確實如此,如果沒有領導的關注,又怎么會單獨點他去部里談話呢。

  光是去遼東主持工業管理工作這一點可不夠,董文學也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非要較真的話,就只能是大家所說的那樣,他已經走到了那個位置,能接觸到部里的領導,有了“上達天聽”的資格。

  這種資格說不清道不明的,看不見也摸不著,但確確實實地存在著。

  具體表現出來的影響力,便是自年前集團管委會最終決定由他去遼東主持工業管理工作后,幾方態度稍顯遲滯,有所抵觸。

  但有了杜主任的召見,甚至有消息靈通的從上面打聽到領導對秘書長的匯報很滿意。

  無風不起浪,要真沒有這回事,上面也不會傳的沸沸揚揚,說什么的都有。

  不過能確定的是杜主任辦公室里多了一艘由營城造船廠制造的萬噸級集裝箱貨船模型。

  去匯報工作的不少人都見著了,模型的木制托柄上刻著四個紅色的小字:大國船舶。

  不用懷疑了,這定是秘書長的手筆,熟悉紅星廠對外辦工作的人都很清楚,每年秘書長都會批下一部分專項資金,就是做這些禮品。

  禮尚往來嘛,到什么時候都拒絕不了,可要送煙酒茶糖就顯得俗氣了。

  秘書長的要求,集團統一訂制活動禮品,有小指甲鉗、不銹鋼水杯、發展圖冊等等。

  縮小比例的船模和直升飛機模型也做了不少,這玩意兒還很時髦,當擺件可吸引眼球了。

  不需別人顯擺,李主任的辦公室已經擺了不少,不過都是挑金貴的擺了。

  三種直升飛機鐵模,多種貨船和漁船的模型,以及紅星廠出品的汽車模型。

  這玩意無論是當擺件還是送人,都是個心意,又時尚又不會落了下乘。

  你要說金貴,這就是金屬澆筑拋光的藝術品,鐵疙瘩能值幾個錢。

  可你要說它不值錢吧,這些模型所代表的意義又非同凡響,這是紅星鋼鐵集團的發展成果展示啊。瞧不起這些個成果就是瞧不起紅星鋼鐵集團啊,老李一定問候你是不是嫉妒了。

  如果說聯合工業報刊登了一篇船舶試航的新聞不算什么,集團領導的召見也情有可原。但隨即沒多久,遼東工業管理局局長帶隊來集團訪問調研,便徹底掀開了秘書長大勢已成的偽裝。

  遼東工業管理局局長就是去年從遼東駐京辦調回去的副主任胡可。

  也算是投桃報李吧,更像是飲水思源。

  胡可此次來訪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等雙方一見面后,他說出了歡迎李學武到遼東工作這句話以后,班子成員的態度各有變化。

  李學武是京城本地人,又找了一個背景深厚的老丈人,他在京城關系網穩固也就罷了,這都去了遼東了,怎么還有人上趕著來接了?

  這絕對不可能是董文學的關系,在雙方沒有完成交接的時候,誰會傻到開酒慶祝啊。

  再說了,集團內部絕對會避諱這種明面上的關系,真正能講出來的,絕對是真關系。

  有認識胡可的,已經了然,不認識的,難免要在心里嘀咕一句秘書長手眼通天了。

  說手眼通天,通的不是頭頂的天,而是奉天的天,這次來的客人可不就是從奉天而來嘛。

  胡可來京調研和訪問,可不專程是為了給李學武搖旗吶喊來的,而是帶著目的的。

  首先,他要確定李學武是否會前往遼東工作,這關系到下一步遼東工業同紅星鋼鐵集團的發展關系。胡可已經隱隱把紅星鋼鐵集團當做是遼東對外發展的敲門磚,引路人角色了。

  不能說非紅星不可,但紅星此時是對外貿易的大勢,也是工業系統里獨立發展對外貿易,建立航運港口的蝎子粑粑,獨一份。

  李學武是紅星集團布局遼東的吹號人,胡可同遼東工業自然歡迎他去遼東工作。

  其次,他來京要確定紅星鋼鐵集團下一步在遼東的工業布局,以及對未來的發展規劃。

  紅星鋼鐵集團如此龐大的體量,又涉及到了這么多的工業類別,早已經不是曾經的小卡拉米了,有資格站在C位抬手比個耶了。

  最后,胡可代表遼東工業要同紅星廠維系好現存的關系,準備同李懷德見面談一談。

  他作為遼東工業管理局的掌舵人,要向紅星廠發出積極的信號,支持并引導紅星鋼鐵集團加大投資力度,加快發展步伐。

  紅星鋼鐵集團的進步和發展,也就帶動了整個東北的經濟向外發展。

  雖然這個年代的東北并不缺少工業化產品,但這片土地承擔的戰略位置太靠前了。

  一次次失去了發展的機遇,也在經濟浪潮中起起伏伏,最終走向了尷尬的境地。

  如果從這個時候開始布局東北亞的貿易合作,那未來渤海灣的經濟貿易區真大有可為。

  胡可的來訪并不完全是針對李學武的,可在宣傳機器開動以后,便出現了鼓吹和造勢。

  既然集團管委會已經做出了決定,那聯合工業報自然要做專題報道,還要回顧一下秘書長這幾年的工作成績和工作履歷。

  李學武的工作履歷很淺,尤其是時間跨度,但工作成績卻是實打實的。

  聯合工業報的宣傳重點就放在了他對工業管理和經濟建設的貢獻上。

  李學武知道這是誰干的,打電話給丁自貴提醒他收斂點,悠著點。可丁自貴并不以為意,他覺得在集團可以低調謹慎一些,但既然要去遼東主持工作,就不能讓人小看了。

  李學武真不知道自己何時竟然被人小瞧過,可他也不得不承認丁自貴說的有道理。

  影響力和勢力就是在平常的工作中一點一滴積累形成的,不能光有和氣,還得有銳氣。

  丁自貴才不相信李學武去遼東是為了做好好先生的,早晚要大刀闊斧地干一場。

  與其讓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倒不如現在敲山震虎,擺出威儀來。

  他提醒李學武,這兩年集團確實是發展了,可人員結構也變了,不能說泥沙俱下,也可以稱得上是魚龍混雜了。

  在集團機關還好,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和工作能力,去了地方實在是不好說。

  他倒不是怕李學武被人欺負了,只是覺得小魚小蝦真有不開眼的招惹他,生這個氣也犯不上。

  所以最新一期的聯合工業報上,在介紹李學武的工作簡歷中就有他的工作照片。

  一張中山裝側身證件照,一張他在食品廠調研時候的現場照片,刊印的非常清晰。

  這是在造勢,也是在提醒遼東那些別有用心的宵小,集團的秘書長不是過江龍。

  簡歷上當然不能寫“戰績”如何,但一連串的保衛成績可是實打實的。

  氣氛烘托起來了,自然有人給宣傳和解釋秘書長曾經送走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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