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坐飛機啥感覺?”
“哎媽呀,嚇死我了都!”
“哈哈哈——”
周六,李學武連軸轉忙了兩天后終于處理了積壓的工作,得空請家里人一起吃飯。
就在四合院,能叫的都叫上了,就連二丫都跟著他們一起來了這邊。
去金陵的時候李學武大包小包的準備了那么多禮物,回來的時候丈母娘哪里會虧了他。不僅有他和顧寧的,還有孩子們的。
更是沒忘了家里這些個,包括老太太,李學文和李學才一家也沒落下。
給老太太和劉茵的是上好的衣服料子,實在是這個年月很少有送成衣的。
送爺們和孩子禮物都很簡單,爺們抽煙喝酒就送煙酒,孩子們就送文具和玩具。
送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女人,珠寶首飾拿不出來,畢竟都不是大富人家。衣服料子便成了這個年代女人交際最好的禮物。
做什么樣的衣服全憑對方的喜歡,等做出來以后給對方看看又是一種回禮的交際。
摸著絲滑的料子,老太太和劉茵雖然在嘴里客氣著,訓斥了李學武不該代他們收這么重的禮物。可目光里的欣喜和笑意是藏不住的,兩人也向顧寧表達了對親家的謝意。
顧寧對禮尚往來沒什么印象,可也能想到一定是婆婆托李學武給金陵帶了禮物。
就算婆婆這邊沒想著準備禮物,那李學武也是不會差了的,也會代婆婆準備。
親家相處并不太看重禮物的貴賤多少,而是一份惦記,一份心意。
對于太婆婆和婆婆的客氣、感謝,顧寧笑著讓了,也學著李學武講了母親的帶好。
“親家得多暫回來了?”
聽李學武提到了顧延的婚事,劉茵關心地問道:“是年前還是年后?”
“哎呀——”不等兒子回答,她又輕輕拍了拍大腿遺憾地感慨道:“一晃你們結婚都快三年了,跟親家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丈母娘也想您呢,說是年后回來,一定來家里看您和老太太。”李學武笑著應了,同時也回答了母親的問題。
其實這個時候應該是顧寧來回答,只是她心思不在這個上面,李學武哪里會苛責她。
顧寧后知后覺,看了李學武一眼,嘴角微微翹起,扭過頭去,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正應該來家里坐坐,這可是實在親戚。”劉茵看向老太太講了一句,又看向李學武叮囑道:“你小舅子結婚,你也得上點心。”
“嗯,知道了,媽。”李學武應道:“出來的時候我丈母娘跟我說了,他們兩個想要在工人新村買房子,這不是遷就周瑤嘛。”
“可不就是實在親戚嘛。”老太太手邊放著衣服料子,點頭道:“你這當姐夫的多幫忙張羅。”
對于母親和奶奶的叮囑李學武都笑著應了,即便是沒有她們的提醒,李學武也記得這件事呢。
買房子倒是簡單方便,周瑤本就是廠里人,又是干部,無非就是錢的事。
丈母娘能讓他幫忙挑選房子,顧延是帶著錢回來的。有他自己攢的工資,也有丈母娘給的支持,買個一百平米的不成問題。
這件事李學武并沒有過多的參與,顧延的休假還有幾天,他讓小兩口自己挑去了。
左右樓房的信息就在那,選好了交錢領鑰匙,他給找個合適的工程隊裝修就是了。
家具家電不用愁,集團三產里盡可以挑選,要是喜歡好一點的家具,他也可以跟大姥這邊交代,量尺寸訂制一套。
其他的軟裝和準備就沒什么了,當姐夫的可以幫忙張羅,也不能越俎代庖。
畢竟房子裝修還得看小兩口的喜歡,未來是兩人住在那邊。
像母親和老太太說的實在親戚,這一點李學武承認,姻親不是親那就沒有親戚了。
小舅子能把家按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有他主動照顧的意思。他能看出這是丈人和丈母娘的意愿,當姐夫的哪里有拒絕的道理。
這天下的夫妻也不盡是他和顧寧這般和和美美,從結婚以后從未有過矛盾。
年輕男女,但凡有一方成熟,也不會出現打架拌嘴的時候,可這種情況得多難得。
李順和劉茵對兒子愈發看重和滿意的主要原因便是從不用他們為小兩口操心。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養兒育女,日子過的井井有條。
李學武丈人和丈母娘親近他,尊重他的原因也大多是如此。都在京城居住倒也不用這般擔心,金陵距離京城千里迢迢,兩口子哪有不擔心閨女的婚姻是否安康和美的。
丁鳳霞見人就夸姑爺,也不是沒有哄著他的心思,一顆心還是為了閨女。
對顧寧都是如此,對顧延更是擔憂。她多精明,兒子的吊兒郎當和準兒媳的認真正直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要不是看著兩人湊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她可不敢相信兩人能成為夫妻。
李學武笑言這叫琴瑟相合,性格互補,丁鳳霞也見了不只一對兒,雖然面上歡喜著,可還是放心不下。如果小兒子兩口能在姑爺眼皮子底下生活,有個矛盾也好有人解決。
他們在金陵,就算知道了也鞭長莫及。
小夫妻更是不能經常吵架,本就都是青春爛漫的年齡,吵的狠了容易傷感情。
但凡有人壓一壓,時間一長也就磨合了。
所以說丈母娘表面上托他幫助小舅子買房籌備婚禮,實際上是將小兩口托付給他照顧。
“工人新村的房子怎么樣?”
李雪也收到了禮物,是顧寧同母親逛商場時一起挑選購買的鋼筆。不僅李雪有,參加工作的趙雅芳、李學文、李學才和姬毓秀都有。
只是這會兒李雪的注意力被二哥同母親的對話吸引,主動問起了房子的話題。
“怎么?想獨立出去了?”
趙雅芳哪里看不出小姑子的心思,故意逗了她道:“是不是在家住著耽誤處對象了?”
“我要相處對象,住哪都不耽誤——”李雪有些羞了,攬住了坐在一邊大嫂的肩膀晃了晃,道:“您還說我,當初是誰要分房的?”
“呀?——”趙雅芳聽得出來小姑子說的是六五年學校里分房,她和李學文還是借著二小叔子李學武的光分到一處一居室的住房。
只是這幾年家里條件越來越好,二小叔子和小叔子都有了自己的房產,公公婆婆雖然沒有要求他們,可終究是定了大房養老的規矩。
再加上這兩年形勢變化,又有了李唐,她便早改了心意,還是覺得住在四合院里舒服。
有人幫忙帶孩子,回家有口熱乎飯吃,不比住在學校住宅里自己張羅著要強?
不過學校那邊的住宅他們也沒有浪費,簡單收拾了一下,用來防備惡劣天氣。
要是天氣不好,交通不方便,兩人就會在學校那邊留宿一晚,省的來回折騰遭罪。
正因為這個,聽見小姑子的“指責”她才好笑地轉過身問道:“你也怕雨雪天氣?”
“怎么不怕,我現在可沒有方便車了。”
李雪抿了抿嘴角,笑著說道:“以前還能借著領導照顧,占點工作上的便利。現在我哪有乘用車的資格,還不是兩條腿蹬轱轆。”
“要是怕不方便就坐車。”劉茵也看出了閨女的心思,只是不舍,便嗔道:“人家要結婚才決定買房子,你買房也是要結婚啊?”
“媽——”李雪嘟起嘴嗔了一聲。不過她也知道,這件事的決定權不在母親的手里。
“你看我干什么?”李學武好笑問道。
李雪是行動派,松了大嫂的肩膀來到了二哥的身邊,故意撒嬌道:“二哥——”
“哎呀、哎呀——”李學武夸張地推開了妹子,故意似的挽起袖子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二哥!”李雪不滿地拍了二哥的肩膀,道:“我還是不是你的好妹妹了?”
“你先好好說話就還是。”
李學武將她推向了顧寧,道:“趕緊讓你嫂子給你看看,是不是嗓子有毛病了。”
“哈哈哈——”
聽見家里人的笑聲,李雪卻發現自己成了開心果,順勢攬住了二嫂的肩膀,不依地耍起來無賴。顧寧哪里應付得了她這樣,卻又是不滿地瞪了李學武一眼,眾人笑的更歡快了。
姬毓秀有些羨慕地看了小姑子,她知道李雪有獨立的心思,是羨慕這份瀟灑。
要說住樓房,她們家還有一處空著呢,真要是喜歡,早搬回去住了。
現在是她嫂子在住,她要是回去,嫂子還巴不得呢,正好添了人氣。
只是住在這邊不僅有婆婆的照顧,距離單位也很近,騎車子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樓房有樓房的好處,地房有地房的方便。要不怎么李學武舍不得后院的那處房屋呢。
說起來,他不僅有后院那一處房產,海子邊上還有個獨門獨院呢。只是斯人已遠,再沒有回去過。不是畏懼思念,是怕自己心軟。
“你回來了?啥時候到的?”
李學武趕在周日來俱樂部這邊處理業務,正在門口撞見周常利。
見到這小子他并不意外,因為是他讓于麗給周亞梅打的招呼,安排周常利回京的。
在這個關鍵時期,京城年輕人正在面臨人生抉擇的時候,回收站體系哪能不撈一把。
“李哥,我昨晚上到的家。”
周常利依舊習慣地把京城當做他的家,每次回來說的也是回家。
當然了,這小子油了,不排除有拍馬屁的嫌疑,話里是把這里當成他的家了。
為什么?怕李學武不信任他唄。
一個個的都把這里當成家,把自己當做是李學武的門徒,在體系內也有面子。
回收站體系內,京城去的年輕人自成一派,在這個關系網里又分了很多細支。
有四合院回收站那邊過去的,比如說十三太保,很受重用,過去就是重點培養。
也有頑主跟著周常利過去的,但也分是否在俱樂部效力過,從這邊過去的,更受信任。
這一次趙老四去鋼城可是帶了不少人,部分就是俱樂部的小子,還有健身教練。
特別要表一表這體校出身的健身教練為啥也要跟著趙老四去鋼城蹚渾水。
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是銀子晃了他們的眼。周常利不是唯一一個從鋼城回來必住在俱樂部的體系內人員。很多跟著他出去的,無論是海員也好,業務人員也罷,都把俱樂部當做是回收站經營體系的大本營了。
這里衣食住行,吃喝玩樂什么都有,就算是回家住,還能有招待所住的舒服?
他們在外面都享受慣了的,哪里能吃的家里那種苦,看看爹媽,把錢留下便要回這邊。
這些跟著闖出去的頑主,沒有一個不是“項羽”: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嘛。
真正是富貴了才敢還鄉,那些沒混好的也舍不得回來,也沒臉回來。
所以俱樂部這些健身教練看在眼里的便都是一個個賺了大錢,衣著光鮮的狂項羽。
要說起來,俱樂部給這些健身教練或者體育生的待遇并不差。他們的就業競爭壓力非常大,那些高中生都沒有工作分配,更何況是練體育的。
這個時期對文化要求非常嚴苛,對體育活動也是如此,大型運動會很久沒有組織了。
就連紅星廠都只在66年搞了一次,往后就再也沒搞過,文藝匯演也是十分地謹慎。
京城這幾處體校畢業生基本上守在家里等著天上掉餡餅。當初還是李學武承了八極拳的情,從這些體校里選了不少好苗子出來培養。
俱樂部這兩年正式運營,各個項目也陸陸續續招了不少人,可也不至于都安排了。
所以招進來的體育生工資待遇并不低,對比同齡,對比同學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可這份“幸運”也得分跟誰比,他們在俱樂部做服務指導工作,也有做保衛工作的,聽那些回來休假的頑主們講了外面的刀光劍影。
說起來實在是好笑,這些刀光劍影,風霜雨雪,在這些體育生看來有點小兒科了。
要論“動手能力”,三五個頑主也打不過他們啊。別說頑主們更兇狠,體育生不敢下死手,這么說的純粹不了解這個年代的體育生。
了解一下解放后第一屆武林大會,真刀真槍的上場,還沒結束就被叫停了。再往后有誰聽說過再舉行類似的比賽嗎?
這些體育生遵循的是新式教育,可也要拜師傅的,學的也都是真本事。
剛開始聽這些頑主講外面的業務,講外面的危險,他們還糊涂著,聽多了也就明白了。
無非是長腦子,有手藝。
手藝他們不缺,能主動要想跟著去賺錢的就不缺這份腦子。他們自認為手藝不比那些胡同里的頑主差,憑什么人家能賺錢他們不能。
所以趙老四去鋼城,報名的就不止一個體育生,全都是手上有工夫的。
正擔心周亞梅無法從老彪子手里接過指揮權,壓不住下面的刺頭,有趙老四匯報,李學武也就應了,這才有了十八羅漢闖關東。
有“手藝”的需要,有“活兒”的也需要。這些體育生再能打,也不如胡同里走出來的頑主們機靈,有活兒。
老兵那邊惶惶不可終日,終究是在面上,李學武不敢輕易牽扯,只安排左杰去招兵買馬,選一些妥當的招進東風建筑里工作。
雖然津門順風商貿暫停運營了,可架子不能散了,京城銷售的團隊還得保留元氣。
下鄉的這股風吹的太急了,很多人都站不住腳,可也算是大浪淘沙了。
真正能留下來的,無一不是牛掰的。
左杰選的那些人還得培養,作為恢復和規范化建設營銷體系的管理架構。
這些人選他早就記錄,是營銷體系中表現優秀,性格沉穩,沒有太特立獨行的人。
像是張海洋、李援朝這樣的不用選,家里一定有安排,也留不住。像鐘悅民等人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且張狂的也不能用。
同頑主這些散兵游勇不同,李學武給左杰下的命令是在精不在多,要選精兵強將。
而給周常利布置的任務則是挑選一些愿意闖的,敢打敢拼的,都可以帶去鋼城。
讓周常利緊急回京,安撫和招募這些沒頭蒼蠅似的頑主,李學武另有目的。
京城有老兵組建營銷體系,未來將會陸續向周邊擴充發展。下鄉的老兵不一定就消散殆盡,脫離了營銷團隊,完全可以反向帶貨嘛。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對比鄉下的艱苦生活,這些從京城營銷團隊里走出去的老兵更會想念曾經的生活。
當青春的熱血開始冷卻,革命的熱情開始消散,理智重新占領高地,他們會主動聯系京城這邊,甚至是打開營銷的思路。
就算貿易管理中心的貨物無法適應農村的經濟體系,可也是細水長流的經營。
鍛煉和三五年,等這些老兵回歸,必然會有一部分人無法安置,轉而成為營銷體系的助力。
京城的老兵同其他地區的學生結合在一起,朋友介紹朋友,回收站埋下的種子會生根發芽,綻放出花一樣的未來。
而人心向富的種子就像蒲公英一樣,飄滿全國各地,那時候回收站也有了足以支撐營銷體系全面發展的實力,這才是真正的后手。
而布局東北,則需要周常利以現在鋼城的營銷體系,將京城的頑主利用起來,發揮他們靈活的頭腦優勢,盡快完成整個東北的營銷體系建設。
他去遼東不是過渡,是要真刀真槍,實打實地做出一番功績,在東北沒有影響力可不成。
之所以敢安排李文彪去港城,將聞三兒和沈國棟留在京城,用周亞梅挑大梁,就是因為他要去鋼城,大展拳腳,不想影響了兄弟們的進取心。
沈國棟留在京城時,處處都要依賴他。還是李學武批評了他幾次,這才逼著他站在前面,開始學會獨立管理回收站體系。
現在看看,沈國棟保守的性格正適合,這兩年也沒出現過什么錯誤。
此去東北,周常利和趙老四都是他要用的人,一個用來攻,一個用來守。
周常利性格敏銳,膽識過人,可以將鋼城已經培養出來的人手交給他,同吉城的周自強一起向冰城發展,攻城略地。
海上馬車夫計劃進行的十分順利,那些所謂的地頭蛇多已經攢下豐厚的身家。
人都是貪心的,哪里能滿足于眼前這點利益,一個個的都想著買船出海。
李文彪在離開前便要收割一波韭菜,然后才能放心把這些工作交給周亞梅。
倒也不是怕周亞梅做不好這些,玩心理學的還能糊弄不住這些傻子?
他是怕早前的布置有波瀾,影響到李學武就任的心情,不想給他添麻煩。
既然這些地頭蛇準備下海發展,那早前經營起來的黑市關系網也就不看重了。周常利這個時候帶領人手殺過去,正好撿個便宜。
當然了,李學武不會用周常利這些人去換市場,去給地方找麻煩。就像周常利自己說的那樣,我們是做正經走私生意的,不能亂來。
李學武給他的交代是,依靠老彪子前期的布局,在東北各大城市建立自己的營銷團隊。
不用去管黑市,而是以正規經銷單位的身份去聯系和拓展關系網,收集經營信息。
有銷售,也有收購,在當地組建貨運站。
資質都是現成的,有紅星鋼鐵集團的經銷關系背書,就用津門順風聯營商貿公司的牌子組建東北分公司。
嗯,津門順風商貿公司本部都快要停業了,東北分公司卻要紅紅火火地成立了。
如此安排既有正式開拓東北市場,為李學武去遼東大刀闊斧地發展經濟做鋪墊,也有收攏現有力量,給回收站工作人員套一層身份,穩定人心的思量。
趙老四成熟穩重,更適合守城。周常利和周自強在前面開疆拓土,趙老四和西琳則做穩定和經營以及后勤保障工作。
只等他到鋼城站穩腳跟,梳理好工作,就可以開始推動這些計劃了。
他給自己在鋼城只留了三年的時間,同李懷德和董文學所想的一任連一任不同,想著形勢的變化和發展,他等不了再連任三年。
只需要三年時間,他要成為紅星鋼鐵集團真正掌握話語權的那個人。
三年。
“你找誰啊?”
周常利應付了來俱樂部工作的李學武,剛在門口抽了根煙,便見一個瞅著臉熟的小子騎著車子來了門口,橫沖直撞往里闖。
門口保衛哪里會慣著他,剛想瞪眼睛,卻見周常利說話了,也就站在了原地。
“瞅你有點眼熟啊?”
“我瞅你也有點眼熟。”
聶小光本就是混不吝的性格,見周常利這幅語氣,便聽出了頑主的意味。
兩人互相瞪了瞪眼珠子,又都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是跟張建國混的那個?”
周常利似乎是見過他的,再想想他在京城里能認識的,無外乎是那些大頑主罷了。
聶小光自然不是大頑主,那就只能是大頑主身邊跟著的小弟了。
一提到張建國,聶小光的目光里也有了幾分迷茫,明明才半年,他怎么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而這個名字又是那么的陌生。
是啊,張建國都已經走了半年多了,曾經叱咤風云的大頑主已經人去名散了,誰還能記得住他。再看看眼前這位,不也是曾經的大頑主,現在瞅著卻像是個正經人一般。
下鄉的通知已經送到了各人手里,街道和父母單位都在施壓,多少頑主迷茫無措。
就是那些針鋒相對的老兵也成了同病之人,想想這兩年大家爭個什么勁啊。
或許感受到了聶小光的迷茫,周常利也沉默了半晌,是對他曾經選擇的感悟。
“你是來找李哥的吧?”
好一會兒周常利才回過神,想起趙老四說過的,這小子在給領導開車。
聶小光點點頭,說道:“一般這個時候領導都會來這邊,我也是來碰碰運氣。”
李學武家里他是萬萬不敢去的,當司機那會兒還行,只是現在不成了。
領導最忌諱家人隱私,平日里也不見誰不長眼地帶著工作去打擾,他也一樣。
周常利倒是理解,點點頭說道:“剛進去沒多大一會兒,他們有規定,我帶你進去吧。”
這么說著,是解釋了門口保衛要攔著他的緣故,也是給保衛說明了聶小光的身份。
聶小光看了眼保衛,卻是生面孔,以前他可沒少跟著李學武來這邊,保衛都認識他的。
“謝謝周哥,要不是您,我又白跑一趟。”
“這么客氣呢。”周常利看了他一眼,遞了根煙過去,示意他邊走邊說道:“以你跟李哥的關系,打個招呼也就進去了。”
話是這么說,可聶小光不覺得自己有這么大的面子,他心里還擔憂領導厭棄了他。
是他沒有志氣,辜負了李學武的培養和期待,一門心思地想要報仇,選擇跟韓露結婚。
明明是他主動為領導分憂的,想要玩韓露一把,從那邊釣魚,沒想到他自己栽水里了。
李學武也是干脆,在他提出想要留在京城的意見后,便果斷地換了司機。
師父韓建昆也不待見他了,最近沒少給他臉色看。他自己也能感覺到,跟他交接的這個叫于喆的是早就跟領導認識的。
車技行不行不用想,開了好幾年大車小車的,哪里能不行,重要的是他得了領導信任。
兩人交接的很快,可以說非常快,都沒用了十分鐘,幾句話說了領導的行程習慣,交接了鑰匙就算完活兒。
可直到交接鑰匙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這把鑰匙對于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失去了鑰匙,就失去了司機的身份,也失去了李學武照拂他的理由。
他也勸自己不要貪心,大男人哪里能就指望著別人的幫助,他可以獨立成長。
李學武也算照顧他,安排他依舊留在小車班,只是不是給領導開車罷了。
韓露當然是瞧不起他的,兩人的結合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也是一場對賭。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想要見見李學武,到這了,他還有幾分后悔。
可跟著周常利來到辦公室,真正見到李學武的那一刻,他又有些忐忑了起來。
“杵在那干什么?”李學武抬起頭見是他們來了,淡淡地說道:“自己找地方坐。”
聶小光只看了他一眼,腦袋便低了下去。
周常利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更不敢在李學武這久留,笑著推了聶小光坐下,便說有事離開了。
李學武也沒搭理他,只看著手里的材料,時而擰眉,時而動筆簽署意見。
集團的工作每天都有,回收站的工作一周一次,男人成年以后就沒有一天是獨屬于他自己的了。
忙了得有一個多小時,他這才直了直腰,卻見聶小光依舊垂著頭坐在那里。
“聽說你結婚了?”李學武端起茶杯問道:“怎么沒想著給我送份喜帖呢。”
“嗯……沒招待……”聶小光的聲音有些嘶啞,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回到:“她說不想辦,不想熱鬧。”
“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放下茶杯說道:“我現在就不問你的新婚生活如何了,我只想問問你后悔不后悔。”
這問題聶小光如何能回答,沉默就是他的答案了。
李學武真不想管他了,這小子看似不著調,其實心思最重,恨老李不死呢。
“既然你都選擇了,就不要后悔了。”他還是勸了一句,“日子還得過下去。”
“我也沒想著操辦,左右不過是一張紅紙,拴不住我,也拴不住她。”
聶小光說話倒是有幾分清明,這會兒看著茶幾說道:“現在住著她的房子,騎著她的車子,她工資也比我高,我反正是不虧的。”
“你這也算是軟飯硬吃的開山鼻祖了。”
李學武瞧了他一眼,眼皮耷拉了下來,這小子不要臉的模樣很有自己當年的風范。
實話確實如聶小光所說,他的工資比不上韓露,更沒有那份鉆營的能耐。
房子是韓露的,車子是韓露的,他就帶了一套行李進門,頂算是白……白撿了個媳婦。
韓露雖然看不起他,可也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名聲和狀態是不會有人要她的。
雖然聶小光也瞧不起她,可終究是照顧著她,在她小月子的時候家里都是他張羅的。
雖然他做的飯菜不好吃,多要去食堂打飯菜回來,可中午這一頓能想著送家里熱乎飯菜,她也得領這份情。
既然已經是夫妻了,她也沒做出讓聶小光睡客房的舉動,他想要了就給。反正也不是大姑娘了,有什么好矜持寶貴的。
倒是聶小光真忍得住,就算她愿意了,也不忘用嘲諷的語氣提醒她注意身體。
說他無情吧,又處處做到了,說他有義吧,可聽他說這些話,恨不得掐死他。
兩人結婚這段日子既恨著彼此,也照顧著彼此,這才有了今天聶小光的迷茫。
不過聶小光的迷茫李學武解不了,他當年也是個多情的人,到現在還欠了一屁股風流債沒還利索呢,哪有資格給別人當感情導師啊。
聶小光也沒想著能從他這里聽到什么解悟梵音,無非是心里迷茫憋悶,想要找個人說說話,卻滿京城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苦的人。
在辦公室待了許有半個多小時,李學武叫他一起吃飯也沒應,到了停車場便離開了。
鉆進牛角尖的人你是拽不出來的,只有什么時候他想出來了才行。
同樣被認為鉆了牛角尖的還有左杰。
也是這一天中午,好幾天沒消息的羅云來了這邊找左杰,只是站在大門口沒進來。
左杰聽是她來了,還有幾分動容,同一桌吃飯的李學武告罪過后便匆匆到了大門口。
“咋站在這呢?”他打量了羅云,也由著她打量自己,壓著心里的別扭招呼道:“吃飯了嗎?李哥在這呢,走吧,一起吃點。”
“你心里就只有吃飯嗎?”羅云瞪著他問道:“你這些天為啥不去找我?”
“這話說的我多窩心啊。”左杰能看出她的柔弱,語氣也溫和了許多,“我怎么沒去找你,可你家大門關著,我總不能跳進去吧。”
到底是舍不得,左杰真去羅云家找她了,只是羅云不想見他,任憑他喊了也沒出去。
今天的倒打一耙左杰并沒有在意,女孩子都是這樣的,說傲嬌也好,說矯情也罷。他和羅云在一起是真心實意的,羅云什么都給了他,他就算讓著點也是應該的。
羅云嘟了嘟嘴唇,看著他問道:“你有沒有好好考慮過,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本以為羅云來這邊找他是為了和好的,看她的模樣也像是如此。只是左杰沒想到她又提起這個,臉上剛剛露出的微笑就有些僵硬。
只是這會兒他不想僵持著,把感情推向深淵,便拉著她勸道:“咱們先吃飯,我聽見你來了是撂下筷子出來的,李哥還在那邊呢。”
“我不餓,我就是來找你的。”
羅云甩開了左杰的手,認真地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你在乎面子,可我爸也是為了咱倆好。指標真的快沒有了,你能不能……”
“羅云,你聽我說。”左杰認真了表情,看著她說道:“我并不是為了面子才拒絕你的,真想去當兵,我早就跟我爸媽說了。”
“我選擇留下來,是李哥照顧我,培養我的恩義,也是能看到這里的未來。”
他雙手握住了羅云的肩膀說道:“請你相信我,我的選擇不會錯的。你想想這里經營了快三年都沒有出現什么狀況,那些業務更是蒸蒸日上。就算沒有你說的那種光明正大,可面子終究是面子,里子不是更重要嗎?”
“左杰——”羅云聽著他的解釋,眼淚便落了下來,沙啞著聲音問道:“我怎么辦?”
“嗚嗚嗚——”
許是真的傷心了,更是對人生選擇的迷茫。一邊是父母勸她改邪歸正,一邊是付出了全部的知心愛人,這道選擇題實在是太難了。
左杰當然希望她能留下來,他能看出李學武對這邊的重視,更知道最近接連有大動作,一系列的安排不會無的放矢。
羅云氣惱他守著這個草臺班子不撒手,可他能看見這里的大有可為。
說實在的,他在這里已經熬到了管理級別,再去部隊當兵,實屬不愿意。
就像打江山一般,眼瞅著攻城略地,形勢一片大好,他也要混成元老了。可在這個時候心愛的人卻要求他回家種地,只為了一份安穩,這讓他如何能夠心服口服。
所以即便看著羅云哭的梨花帶雨,他也張不開口,說放棄這里的一切跟著她走。
冬日的陽光十分的刺眼,寒冷的天氣刺骨,感情上的傷刺心。
左杰舍不得說分手,羅云也舍不得他。
但年輕的心終究要成熟,這條路上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看著羅云離開,左杰心如刀割,她的沉默像是把這道選擇題留在了以后。兩個人都無法做最后的決定,那就暫時擱置這份愛情。
羅云走了,聽從父母的安排去參軍。
左杰留下,按照李學武的安排做事。
也許再見面的時候,這道選擇題就有了答案,也許再見面依舊沒有答案。可無論有沒有,那個時候兩個人還是否會在意這個答案。
“香塔爾總裁,我代表紅星鋼鐵集團就貴企業副總裁梅賽德斯先生惡意窺探商業機密的這一行為向貴方表達嚴肅的不滿和警告。請貴方遵循基本商業規則和禮儀……”
一月六日,星期一。紅星鋼鐵集團主動約談合作方圣塔雅集團,就對方副總裁梅賽德斯牽扯進鄭旭東案所引發的合作危機展開談判。
在會議期間,李學武嚴肅地表達了己方的不滿,嚴重聲明了己方的立場。就梅賽德斯在該案件中所指使和賄賂行為進行警告。
香塔爾知道這一次真的危險了,她寧愿李學武私下里打她的屁股,也不愿意他在這個時候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