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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 親也不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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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棒梗這小子能有多倔。

  這么說吧,決心之大,一條行李卷裝不下。另外四季衣服裝了兩個布兜子。

  正當秦淮茹進屋,便瞧見兒子在收拾鍋碗瓢盆,筷子都塞進兜子里了。

  “你這是要干什么!”秦淮茹見了兩眼要冒出火來,“你是要氣死我嗎?”

  “這個家怎么就擱不下你了,偏要去鄉下受罪,你當自己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是嘛!”

  “我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棒梗悶頭收拾著,嘴里卻說著狠話,“可我沒有家了,更沒有媽了,往后我在哪兒活用不著您管。”

  “怎么說話呢,棒梗!”

  賈張氏剛去學校接了小當和槐花回來,在樓道里聽見動靜便趕緊往回跑。

  不用說了,娘倆又吵起來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怕是最后一次了。

  “棒梗!你這是要干啥!”

  瞧見大孫子正在收拾行李,饒是慣孩子的賈張氏也唬了一跳,趕緊過去攔著。

  可棒梗是個犟種,哪里能聽他奶奶的話。賈張氏拆了這個包袱,他裝那個,賈張氏去搶碗,他收拾了勺子,娘倆又是一陣折騰。

  秦淮茹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愣愣地站在門口。剛剛兒子的話就像萬箭穿心一般,傷的她體無完膚。更有種窒息的頹敗與錯愕。

  她是萬萬沒想到,這些話會從兒子口中說出,更想不到他忍了多久才說出口。

  沒有家了,沒有媽了,生養了十幾年的大兒子要跟她斷絕母子關系嗎?

  那她費勁巴力茍活這十幾年到底是為了什么,就為了今天聽他絕情的話?

  “棒梗!”賈張氏哪里搶得過孫子,她這邊搗亂,棒梗已經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妥當了。

  “奶,你甭管我。”棒梗扯了自己的行李背在身上就要往出走,瞅也不瞅他媽。嘴里更是決絕:“等孫子掙了錢買房子再接您回家。”

  “你要往哪兒走!”賈張氏慌了,拉扯著棒梗的行李哭喊道:“這不就是你的家!”

  “這不是我家!”棒梗咬著牙嘶吼道:“她能腆著臉給人家當后媽,我可沒那個心思給人家當孝子。”

  啪——

  誰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秦淮茹這一巴掌落在兒子的臉上是嘎嘎響啊。

  不僅挨打的棒梗愣住了,就連打人的秦淮茹也傻了眼。站在棒梗身后的賈張氏睚眥欲裂,伸手就要去抓秦淮茹的臉,卻是被在門外站了許久的劉國友沖進來給攔住了。

  “老太太,別沖動,淮茹也是為了孩子——”

  “滾——你給我滾!”賈張氏瘋了一般,眼睛里全是狠厲與怨毒。

  這邊撕吧著,秦淮茹卻全然未知一般。眼看著棒梗扭頭便走,她回過神來一把拉住了兒子的行李。

  棒梗使勁撕扯了,回頭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就算沒有這行李我也能走,給你就是了,正好不欠你的。”

  說完,真就不跟他媽撕扯了,甩了身上的行李便跑出了門。

  不湊巧,剛出了門便撞見住對門的兩個“姐姐”,正是劉國友的兩個閨女。

  姐妹兩個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看著對門的熱鬧,眼里全是戲謔和鄙夷。

  這目光更是刺痛了棒梗敏感的神經,再沒有留戀和不舍,順著樓梯便跑下去了。

  身后,賈張氏已經瘋了,推搡著劉國友,指著門外哭喊道:“棒梗!回來啊!棒梗!”

  秦淮茹已經麻木了,手里的行李包散落了一地,小當和槐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再看看對門的姐妹,她真是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后媽哪里是那么容易當的。

  劉國友卻不是壞人,這邊攔著老太太,是怕賈張氏去抓秦淮茹。這會兒見棒梗跑了,想要舍了老太太去追孩子,又怕娘倆打起來。

  “淮茹!快去追啊!”

  他松開了老太太,一把抓過秦淮茹的手,甩開了行李帶子,帶著她往外跑。

  秦淮茹的眼睛還在看著對門的姐倆,劉國友哪里顧得上這些,只覺得腦仁疼。

  從打訂婚那天起,他就知道要有這么一遭,棒梗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仇人一般。

  殊不知多爾袞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還對未知的麻煩充滿了幻想,這不是自找苦吃嘛。

  在棒梗眼里,搶了他媽媽的人不是仇人是什么,難道還能是爸爸不成。

  半大小子,什么不懂。

  從他媽結婚以后,棒梗是正眼都沒看過他一眼,話都沒說過一句。

  本來劉國友還尋思著找個什么契機同這位繼子談一談,哪怕是共同的愛好呢。

  可惜他一直沒有時間。結完婚就開始拾掇屋子,裝修兩處房子,還得忙著單位的工作。

  好不容易搬家了,住在一起了,他想著爺倆聚在一起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

  結果這還沒兩天呢,棒梗便鬧騰起來,第一天決定不上學,第二天便決定搬鄉下去。

  鄉下有誰?

  你別說,棒梗還真有親戚。他姥爺舅舅都在鄉下,就在紅星公社,他也瞄準了大山里。

  可秦淮茹哪舍得兒子去吃苦,一門心思想要勸勸兒子,哪怕是跟著傻柱學廚呢。

  只要是留在城里,就有機會成材,閆解放那樣的瘸子都能養家糊口,更何況是棒梗呢。

  她早就想好了,兒子不想上學就不逼著他走這條路,多念兩年就當養養身體了。

  等他初中畢業就下來跟傻柱學廚,以她的能耐和關系把兒子安排進招待所還不是容易。

  集團一般崗位還真就走不了后門,唯獨這特殊人才才有商量的余地。

  別笑,在李主任那里廚子就算特殊人才。

  你要問棒梗這人才特殊在哪里了,這不是有他媽呢嘛,這關系多特殊啊。

  只是她算計的很好,可沒有跟兒子說明白。事到如今就算她說明白了棒梗也不愿意了。棒梗恨不得盡早離開這個家,省的看她給人家當后媽。

  矛盾的根由不在于她想怎么安排兒子,是她想要結婚的決定沒有考慮到兒子的感受。

  這全是她自己埋下的禍根。以前總說守著兒子過日子,期盼著兒子頂門立戶早點長大。

  棒梗這話從小聽到大,雖然平日里表現的很不耐煩,但在心里已經樹立了要撐起家里門戶,庇護全家人的理想。

  結果呢?他媽轉頭就給自己找了個依靠,更是搬出去住了,給人家當后媽。

  搬家來樓上的第一晚,棒梗怎么都睡不著。雖然他有了自己的房間,雖然他有了正經的床鋪,可他對這樓房一點歸屬感都沒有。

  只是奶奶歡喜著,兩個妹妹歡喜著,全家都在歡喜著,他不勉強接受便要惹他們難過。

  已經是小大人一般的棒梗努力強忍了兩周,終究是沒忍住,導火索便是那一巴掌。

  不提劉國友同秦淮茹跑遍了工人新村也沒找見棒梗,也不提他們回去以后要面對賈張氏的怒火和咒罵,更不提一家子的哭哭啼啼。

  且說棒梗去哪了?——

  “嘿!臭小子,干嘛呢!”

  傻柱騎著自行車從東城這邊的飯店回來,路上正遇著一只生氣的大臉貓。

  從小看著棒梗長大的,他哪里能認錯了,即便天黑著,那肥嘟嘟的大臉盤子也錯不了。

  棒梗回頭見是他,卻扭過頭去,不想讓傻叔看見自己臉上的巴掌印。

  可他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倒是引起了傻柱的注意,使勁蹬了一腳,把車子橫在了棒梗的身前。

  “我瞅瞅。”他伸手捏了棒梗的臉一扒拉,還沒等棒梗躲過去,已經看了個正著。

  “誰打的?”這會兒傻柱已經皺起了眉頭,問道:“是跟同學打架了?”

  “走,我帶你找他家去!”

  他是有點魯莽的性子,哪里見得了棒梗挨揍,拉著他便要上車找回去。

  棒梗已經被看了臉上的巴掌印,哪里還能躲,只是甩了他的手說,“不用,是我自己打的。”

  “狗屁!”傻柱立了眉毛罵道:“你那厲害勁兒呢,狗慫的玩意,我帶你去報仇。”

  “真不用了呢——”棒梗閃開了他的拉扯,繞過他往前走了,且越走越快。

  他越是這樣,傻柱越是不放心,這大冷的天,哪里能讓棒梗一個人往城里走。

  只是想到這里他才發現不對頭,棒梗家已經搬走了,他怎么又回來了?

  “棒梗,你跟我說,到底咋地了。”

  他推著車子追了上去,拉著棒梗的肩膀說,“我可是你師父,你連我都信不過?”

  “師父?”棒梗突然站住了腳步,呢喃著抬起頭看向傻柱,是了,這是自己的師父呢。

  “你傻了,我不是你師父是誰?”

  傻柱抬起手輕輕抹了抹大臉貓臉上的巴掌臉,卻是被打的狠了,都起檁子了。

  “你媽打的吧,是不是?”

  都到這會兒了,他哪里還能想不出棒梗這幅離家出走的模樣是因為啥。

  “又惹你媽生氣了?到底是因為啥,上次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別惹你媽生氣。”

  “師父,你信我還是信她?”

  棒梗卻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看著師父的眼睛定定地等著他的答案。

  傻柱也是愣了一下,隨即便在棒梗另一邊臉上輕輕地給了一巴掌,罵道:“混賬小子,你是我徒弟,我不信你信誰?”

  “嗚——”雖然挨了師父一巴掌,可棒梗絲毫不覺得疼,他只覺得心里委屈。

  見棒梗突然大聲哭了起來,傻柱倒慌了,趕緊摟住徒弟問道:“我打疼你了?”

  棒梗摟著師父嚎啕大哭,好像要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來似的。

  以前他可沒覺得這便宜師父有多牛,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這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傻柱見這孩子又是哭又是搖頭的,便想到是娘倆又鬧起來了,趕緊哄了他。

  剛剛那會兒必須得說信這徒弟,但凡有個猶豫,這小子都不會這樣。

  不過他能跟自己哭成這樣倒說明他信任自己了,總有個商量的余地。

  “行了,別哭了,大冷的天兒,臉上還不得哭剡了,麻麻賴賴跟土豆子似的。”

  傻柱揉了揉他的大腦袋,問道:“給你兩個選擇,要么我送你回家,跟你媽談談……”

  “我不回家!”棒梗掙脫了他的胳膊,大聲喊道:“我再也不回那個家了,那不是我家!”

  “那就跟我回家。”傻柱說的爽快,指了指后車座招呼道:“今晚上你小姑回來,咱們做小雞燉蘑菇,香得很。”

  “快點!”見棒梗還要磨蹭,傻柱瞪了瞪眼睛,道:“家里還等著我做飯呢,走了。”

  棒梗知道逃不過師父的魔掌,只能從后面上了車子,眼淚卻又開始噼里啪啦地掉。

  少年人不懂親疏遠近,有時候更分不清誰對他才是真的好。

  不過少年人也是單純的,誰對他好他能感受到,恨不得把所有的信任都給對方。

  傻柱頂著寒風使勁蹬著車子,回頭看了眼車后座的小徒弟問,“你原本想回大院了?”

  “嗯——”棒梗猶豫了一下,解釋道:“我出來的時候沒帶行李,想回去對付一宿。”

  “然后呢?”傻柱順著他的話問道:“明天你打算往哪兒去啊。”

  他呼哧呼哧地問道:“就算是離家出走,你總得有個地方可去吧,還能睡橋洞子去?”

  “明天我去密云我姥爺家。”棒梗也是沒有心眼子的,跟師父禿嚕了個干凈。

  “我要養雞,我會養雞,養一群雞。”

  他抓著師父衣服的下擺努力解釋著自己的宏偉夙愿,“雞生蛋,蛋生雞,只要伺候好了這些雞,我這輩子都不缺錢花了。”

  “我要買房子,買小汽車,再把我奶奶和妹妹接出來一起生活……”

  “你就沒想過去了山上怎么生活?”

  傻柱不介意在數九寒天給小徒弟澆一盆冷水讓他冷靜冷靜。

  “咱們且不說養雞要用的本錢和飼料錢,咱就說你上了山上怎么活下去。”

  他一邊蹬著車子一邊說道:“你當你是石頭人呢,不吃不喝,糧食從哪來啊?”

  “你當米缸和面缸自己生米生面是吧,那都是你媽辛辛苦苦掙錢買回來的。”

  “我能自己做飯。”棒梗辯解道:“餓不死我,大不了先跟我姥爺借糧食。”

  “你真是長能耐了啊。”

  傻柱聽著這孩子氣的話也覺得好笑,嘴里順著他的設想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住在哪,摳地窨子啊?”

  “以前沒想過,現在不用想了。”

  棒梗這會兒隨著師父一起暢想未來的事業也不想哭了,玩鬧著拍了他師父的后背說道:“就聽您的,上山我就摳個地窨子生活。”

  “嘿——我還給你當了參謀了!”傻柱好笑地說道:“傻孩子,山下都冷成這個德行,山上得有多冷,那地皮都跟鐵皮似的硬啊。”

  就算棒梗為自己的事業考慮的再周全,他也是萬萬沒想到,獨立生存會有這么難。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后因為挨餓取消原計劃?

  “呦,七哥,咋又回來了?”

  傻柱推著自行車進院,瞧見老七站在門房里,便笑著打了聲招呼。

  老七眼睛卻盯著他車后座的棒梗,好笑地說,“還不是為了這個活祖宗。”

  “棒梗,你媽滿世界找你呢,都快要找瘋了,你咋這么不懂事呢……哎!棒梗!”

  老七敢對天發誓,他說這幾句話真是出于好心,可卻觸碰到了棒梗倔強的逆鱗。

  這小子聽七大爺如此說,利落地轉身,一溜煙便蹽了出去,很怕被堵在大院里似的。

  老七也才剛剛教訓了他兩句,瞧見這孩子又跑了,哪里還敢再說下去。

  他從門房里往出來,傻柱卻趕緊把車子支上跟著棒梗往外跑,齊齊地去追棒梗。

  黑燈瞎火的,四點半一過天就黑了,這會兒六點半都過了,胡同里又沒有亮光。

  棒梗就像小黑耗子似的,鉆進陰暗角落里誰能找得見他,差點把傻柱和老七給急死。

  萬幸,李學武的汽車從胡同里進來,燈光照耀下,躲在垃圾箱后面的棒梗無處遁形。

  “你個混小子,還跟我玩燈下黑!”

  老七這個氣啊,多虧他們跑的慢,李學武的車燈來的快,不然他們就出胡同了。

  棒梗咋想的,準是等著他們找出去了,再從另一邊跑路,還能叫他們逮著?

  “你這點兒聰明勁兒都用在這上面了是吧!”老七真有幾分后怕,要是把秦淮茹的兒子再給弄丟了,準要落埋怨。

  老七還要去抓他,棒梗卻是站在路邊一動不動,看著從車上下來的武叔,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像是見著親人了一般。

  “干啥呢?玩老鷹抓小雞呢?”

  李學武回手關了車門子,看著站在那邊斗雞眼似的三人,招了招手道:“過來。”

  棒梗不復剛剛的狡猾,乖乖地往這邊走,傻柱和老七兩人卻是又好氣又好笑。

  自己兩個跟他斗智斗勇的他還不服不忿的模樣,見著李學武了卻跟小貓咪似的。

  “武叔——”棒梗嗓音干啞地打了招呼。

  “嗯,咋這德行呢?”李學武挑眉打量了他一眼,問道:“讓人堵了?”

  “嘿嘿,他媽打的。”傻柱和老七過來,瞅了棒梗一眼,笑著給解釋了一句。

  老七則有些訕訕地解釋道:“我剛從廠里下班,便見著秦姐慌慌張張地找孩子,說是棒梗跑出來了,讓我幫忙找找。”

  “我尋思著這小子備不住往大院這邊來了,便抄了近路往回趕,想要堵著他。”

  “我也是半路上撿的他。”傻柱做了補充,“瞧見他一個人往回走怕他出事。”

  “行了啊,哪兒那么多眼淚。”

  李學武伸出手給大臉貓擦了擦臉上冰涼的淚水,提醒他道:“你臉上有傷,再凍著,往后且等著遭罪去吧。”

  “嗚嗚,武叔。”棒梗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淚,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是真傷心了,嗚嗚——”

  “哎呀,你這點文采就別跟我拽詞了。”

  李學武摟著大臉貓的肩膀逗他道:“瞅瞅你這身肉,還傷心呢,哪有心啊。你就算是長心了,也讓這身肉擠成了小心眼了。”

  有他連逗帶哄的,大臉貓哭的也不是那么厲害了,由著他帶著往院里走。

  老七瞧見人逮著了,便說了要回家,家里等著他吃飯,還得給秦淮茹帶信呢。

  “走啥走,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傻柱一把攔住了他,示意了院里說,“晚上小雞燉蘑菇,就在這吃了,咱們喝點。”

  “那可不行,秦姐家里還著急呢。”老七撕吧著解釋道:“我出來的時候瞧著她急上火的,這會兒指不定往哪去找了。”

  “給值班室打個電話。”李學武回頭對老七說道:“晚上我也在這吃,七哥你就別走了。”

  “這——這哪好意思啊。”

  老七想了想,臉上便帶了笑意,他倒不是饞小雞燉蘑菇,更不是饞這頓酒。

  李學武是什么身份?

  甭聽機關里那些碎催們胡咧咧,老李家有幾個是善茬,心眼子比蜂窩煤還多。

  說李學武要完蛋了,誰信啊。

  反正老七是不信的,說李懷德要完蛋了他都不信李學武要完蛋了。

  跟李學武一起喝酒不在乎他能照顧自己多少,就沖這個身份和資格。說出去多有面兒。

  他真不指望求李學武辦什么事,但喝了這頓酒,明天他就敢跟班上人吹自己跟秘書長一起吃的飯,喝的酒。要的就是這份風光。

  “你撒冷的吧,整這個死出——”傻柱笑罵著推了他一起往院里走,嘴里還張羅著要打電話的事。

  秦淮茹家里有電話嗎?

  那自然是沒有的,甭說是招待所所長,就是正科級干部家里也少有安裝電話的。

  當初李學武家里按電話還是因為他保衛處副處長,同時還是作為處室負責人的身份。

  不過工人新村每五棟住宅樓便安裝了一部公用電話,有人負責值班接聽和管理。

  傻柱給值班室打了電話,請他們聯系秦淮茹家里,就說孩子找著了,在大院這邊。

  事情辦完了,他便扯了圍裙往廚房里燒菜去了,屋里因為李學武回來大家正熱鬧著。

  “七哥,住樓上啥感覺?”

  小燕進來給他們倒了熱水,沈國棟則一邊幫忙,一邊逗了炕上坐著的老七。

  老七摸了摸屁股下面的火炕,嘿嘿笑著說,“好是好,干凈了,就是沒有這個。”

  “我是真想這火炕啊,睡木板床上半夜凍死,下半夜好不容易暖和了,沒睡一會兒要起來上班了,怎么想怎么覺得虧得慌。”

  “哈哈哈——”

  其實住樓上哪有他說的這么邪乎,只是老七會咋呼,說話帶著表演的成分。

  大家自然聽他說的樂呵,一邊笑著,一邊問著他,逗著他繼續講下去。

  這年月沒有手機娛樂,下了班要沒有關燈造小人的興趣,便是湊在一起侃大山。

  天上地下有什么說什么。

  只不過是搬樓上才兩周時間,老七就有點想念這大院里的生活了。

  “你們是不知道啊,下了班回家,就往樓上走的這會兒工夫能跟人說會兒話。”

  他比比劃劃地介紹道:“等進了家門,這門一關,誰也見不著誰了。”

  “你說想找個人說說話吧,人家門關著呢,你咋好意思敲人家門去。”

  他說到這里還嘆了口氣,“這些日子都快要憋死我了,早知道就不上這個樓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是吧!”

  傻柱忙活的倒是快,廚房里的事情差不多了,便站在門口逗殼子。

  “當初是誰笑話我冥頑不靈,有高樓不住非要住這大雜院的?是不是你。”

  “算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

  老七拱了拱手,哭笑不得地說道:“早知現在當初我就聽你的了,何必費這個勁呢。”

  “就因為找不著人說話,就不想搬了?”

  何雨水今天休班也回了家里,她也是買了樓房的,還是她哥給盯著收拾的。

  許是覺得虧欠了妹子,何雨水那處房子里里外外都是傻柱給張羅著裝修的。

  就連家具和生活用具都是兩口子給準備好了的,真正的拎包入住。

  雨水是一點不想大院里這些人,但防不住想哥哥嫂子,還有小胖墩何壯啊。

  再說了,大院里這些人都搬走差不多了,再沒有人背后講究她,回來這邊也沒什么壓力。

  今晚上她真不知道李學武要回來,都下班了才知道李家李叔兩口子去了東北,李學武去送他爸媽了。

  這會兒聽著老七說的熱鬧,雨水也是好笑地接了話茬說,“您覺得不方便,不耐說話的倒是覺得清靜了,以前這院里凈聽您鬧騰。”

  “哈哈哈——”

  都是平輩,何雨水同他開玩笑并沒有什么,老七見有人接下茬也覺得可樂。

  “說起來啊,上樓倒是方便上班了,不用早起了,晚上也有時間做飯了。”

  老七喝了口茶水感慨道:“更方便的是孩子上學和出去玩,出門跑幾步就到學校了。”

  “以前還要坐公交,坐校車,現在啥都省了,就連去醫院看病都方便了不老少。”

  “舍不得,我是真舍不得這大院。”直到吃上飯了,端起酒杯了老七還在感慨著,“搬樓上是很開心,但離開大院也是很傷心的。”

  “好事都讓你占了?”

  傻柱捏了筷子給棒梗夾了塊雞肉,嘴里笑鬧道:“要不你搬回來住?”

  棒梗臉上的巴掌印涂了藥膏,油膩膩的,倒是不耽誤吃飯,只是這會兒有些沉默。

  屋里這些人都已經看見他被打了,沒什么好掩藏的,就是說出來不好聽。

  幸好,今天雖然人很多,可沒人追著他打聽臉上的傷,以及今天他為啥回來。

  李學文和趙雅芳今晚不回來住,路上雪大,就在學校那邊分的房里留一宿。

  姬毓秀今晚值班,李學才也要值夜班,便都沒有回家來。只有老太太帶著李雪和李唐。

  不僅是院里人丁調令,就是這倒座房每一次聚會都要少幾個人。

  聞三兒悄咪咪地回京城養傷,是誰都沒告訴的,只是費善英請了長假回家伺候他。

  二爺不在,大姥卻顯得有些孤單。本就不喜歡說話湊熱鬧,這會兒只端著酒杯看他們年輕人說鬧。

  “秘書長,我多問一句啊。”

  傻柱聽老七扯完了蛋,轉頭端著酒杯沖李學武笑著問道:“這院里的房子也騰出來了,下一步是怎么安排的?”

  剛剛也是說起老七搬回來住,房子都是現成的,把工人新村的房子退了便是。

  老七卻又感慨著,哪里還能退回來。

  確實是退不回來了,房屋的手續都已經變更了。這里的房子雖然暫時是空著,可也不是無主的。

  傻柱也知道這一點,就是閑扯淡借個由子問他這個事。

  “這個沒什么秘密,年前年后許是要公布出來了。”李學武放下筷子點點頭,說道:“集團正考慮要不要成立物業公司。”

  “如果成立物業公司,那工人新村和正在修建的河畔小區的物產管理,以及現在這些騰空置換的住房就歸物業公司管理了。”

  他介紹道:“如果不成立公司,那這些業務會按照實際管理職責匹配給業務管理部。”

  “后勤的工作嘛,怎么都繞不開他們。”

  李學武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這才繼續講道:“已經騰空的完整大院會按照實際情況進行修繕,增添房屋建筑面積,恢復完整性。”

  “修老院子?”傻柱驚訝地問道:“干啥用,該不會再分配給廠職工吧?給領導?”

  “不可能再往下分了。”李學武微微搖頭,解釋道:“這樣的大院可以用于集團分支機構辦公,比如銀行、餐廳、招待所等等。”

  “也可能是整座院子打包租出去,租給其他單位用于辦公或者居住,但不會租給個人,更不允許改變現有的建筑結構和功能。”

  “那像咱們這樣的大院呢?”

  傻柱還是關心這個,挑眉問道:“總不能真像你以前說的那樣,再往里塞人吧?”

  “免不了的,一定會。”李學武說的倒是很篤定。他笑著解釋道:“未能完全騰空的大院或者房屋集團會做協調處理,將留下來的住戶進行歸集安置,盡可能騰空更多的院落。”

  “當然了,就算是協調和歸集,也需要時間和程序的,短時間做不完。”

  他看出了傻柱等人眼里的擔憂,也是沒奈何地解釋道:“對于這一類房屋集團會統一進行修繕和管理,歸集過來的住戶集團也會補償一筆搬家費用。力保就近安置,妥善安置。”

  “如果是咱們集團自己協調安置,不會這么麻煩,畢竟還有其他單位的住戶嘛。”

  李學武點點頭,介紹道:“這是東城區開出的條件,要保證現有住戶的利益。”

  “那咱們這院呢?”

  傻柱是不舍得自己那正房,好不容易裝修完了,又是那么好的位置,咋舍得給人呢。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就算要安置,也得是少數歸集到多數里。”

  “而且這里還得考慮多種因素,比如同單位住戶就近原則、矛盾住戶區分原則等等。”

  他將這里面的門道都給屋里人說清楚了,也省的他們老是惦記著,追著問他。

  屋里正說的熱鬧,推杯換盞的,秦淮茹兩口子頂風冒雪地進來大院。

  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秦淮茹臉上還掛著眼淚,凍也要凍成冰疙瘩了。

  家事不寧,孩子添亂,夫妻失和,麻煩不斷。

  酒桌上的熱鬧被突然而來的兩口子所打斷,屋里人看向他們都是短暫地一愣。

  這兩口子的模樣實在是有些狼狽不堪。甭說身上濺的泥點子,就是這幅驚魂落魄看見棒梗滿眼后怕的模樣瞅著也是怪可憐的。

  棒梗打見著他母親進屋便撂下了筷子,低著頭坐在那不說話,身上卻顫抖著。

  瞧見兒子低頭坐在那,沖著他們方向的臉上腫起來一個巴掌印,秦淮茹此刻心如刀絞,就算是有再多的苦悶也說不出來了。

  她恨不得自己死在外面,也省的兒子見著自己跟仇人似的,一眼都不想搭理。

  “秦姐,劉哥,快上炕里。”

  小燕從炕上跳下地,趿拉著鞋趕緊讓了他們,沈國棟也是張羅著給喝酒這桌挪了位置。

  “快別忙活了,我們不餓呢。”

  劉國友哪里有心思吃飯啊,這個時候更沒臉面對這邊的街坊鄰居。

  棒梗要是他親兒子怎么都行了,離家出走?兩耳雷子扇他老老實實的。

  可畢竟不是親兒子,多說一句,多管一聲,秦淮茹都要瞪眼睛。

  說都不能說,更別提動了。

  只是孩子臉上帶著個巴掌印跑過來,就算這邊的鄰居們知道不是他打的,他也臉紅啊。

  人家怕不是要說有了后爹就有后媽,是他攛掇著秦淮茹打了孩子。

  不然人家結婚以前怎么沒有這回事兒呢,還不是多了個他。

  所以后媽難當,后爹更難當。

  “找孩子找了一晚上了,還說不餓呢。”

  沈國棟也下了地,同小燕一起拉扯著劉國友和秦淮茹上了炕,坐在了炕桌這邊。

  秦淮茹的眼睛是一分一秒都離不開兒子,這會兒臉上的淚珠更是斷了線似的。

  她不說話,只是哭,哭的這飯桌上的氣氛也壓抑著,誰敢勸她啊。

  棒梗緊挨著李學武,飯桌下面的手更是抓了他的褲子不撒手。

  “這會兒知道怕了?”

  李學武瞅了眼這兩口子,拿起酒瓶子給小燕找來的兩只杯子里倒了白酒。

  沈國棟挨著他們坐了,把酒杯擺在了他們面前,勸著喝一杯暖和暖和身子。

  “這一巴掌扇出去你是解恨了,卻也不想想棒梗哪是小孩兒了,你還要兒子不要了?”

  “棒梗,你就這么恨我?”

  秦淮茹聽了李學武的話,眼淚唰唰地往下掉,看著兒子問道:“連一聲媽都不愿叫了?”

  棒梗到現在也冷靜了不少,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說不出“我沒媽”這樣的話。

  雖然低著頭,可也瞧見了坐在他對面的母親哭成淚人的模樣。只是他這心里的怨氣堵著嗓子說不出話來。

  “是,我是打你不對,可你總得容我這當媽的說句話吧?”

  秦淮茹聲淚哭訴道:“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就想讓你再上兩年學,多學點知識和本事,我這么勸你有哪點是對不起你了。”

  “是,我是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奶奶,對不起你們賈家。”

  她是越說眼淚越多,任憑眼淚流進嘴里也不擦,啞著哭聲道:“我所有人都對不起了,可也犯不上你糟踐自己個來懲罰我啊。”

  “你是我生的,我養的,我要對不起你你告訴我,我嘎嘣死了給你解恨。”

  “行了啊,說的過了。”

  李學武抬起手扭了棒梗的腦袋,露出了那張巴掌印說道:“娘倆動手,傷的準是倆。”

  “我也是從這個年齡長起來的,當初我有多倔,現在想想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松開了手,又繼續講道:“可這個世界上能容忍當年那個我的只有我爹和我媽。”

  “有時候明明可以講道理,當家長的卻圖意省事,一巴掌解決了。現在想想,一巴掌能解決所有的事嗎?還不是越扯越大了。”

  “我能怎么辦——”

  秦淮茹瞪向了李學武哭訴道:“他逃課回來跟我說不念了,要上山養雞去。”

  “我心心念著他能好,我說不明白,拎著東西巴巴的求到他們冉老師那,我能怎么辦!”

  “這冉老師還沒找他談呢,我一到家就看見他收拾行李要走,跟他奶奶撕吧著……”

  “武叔,別說了。”棒梗抬起腦袋滿眼祈求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您送我走行嗎?”

  “走行,但話得說明白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有理走遍天下,沒理寸步難行,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他摸了摸大臉貓的腦袋教他道:“家里的道理如果你都理不清,到了外面也不行啊。”

  “我……我不想說了。”棒梗又低下頭,聲音沉沉地說,“她不懂我在說什么,也不想聽我說什么,說也沒意思,您就送我走吧。”

  “孩子,你要是這么走了你媽非得死你跟前兒啊。”劉國友苦著臉勸道:“要是因為我跟你媽鬧憋悶,那叔在這兒給你賠不是了。”

  說著,他竟真端起酒杯敬了棒梗。棒梗聽著他的話也愣了愣。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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