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機關里最熱議的便是張副主任的秘書黃建國主動向集團紀監投案。
之所以被熱議,除了黃建國沒法完全交代涉案資金以外,相關的問題還牽扯到了張副主任。
而就在黃建國投案的當日,張副主任也主動向谷副主任和李主任做了檢討和說明。
隨后便是眼花繚亂的會議一個接著一個地開,好像捅了馬蜂窩似的。
有關于張副主任同秘書黃建國在辦公室的對話也被有心人泄露了出來,在機關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
一時之間華子和汾酒成了機關里關系往來的禁忌。大家在走禮的時候紛紛避諱了這些。
而當李學武從王露口中得知,不差錢的那些人紛紛學著他曾經的喜好改抽大前門時,頗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事情出在了人的身上,關華子和汾酒什么事?總不能是這兩樣腐蝕了他們吧。
“聽說張副主任從部里回來便請了假,說是要等上面的調查組出結果了再說。”
王露用小噴壺給辦公室里的花草澆水,嘴里一一地介紹了最近機關里的動向。
李學武則是低著頭看手里的文件,時不時地抬起手里的鋼筆做批示。
李懷德找他談話,結果并不理想。這也讓兩人的關系變得微妙了起來。
最近機關里人人自危,尤其是面對瘋狗一般的周澤川。三樓走廊里更是少有人閑逛。
對李學武不溫不火的態度老李是很懊惱的,可找他攤牌恰恰就說明老李黔驢技窮了。
這一次老李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到現在更是有惹火燒身的危險。
他本想坐山觀虎斗,卻不成想自己才是局中虎。再回頭,猛虎山上坐,瞇眼似彌勒。
李學武的“強硬”著實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可也萬萬沒到繳械投降的地步。
所以即便是上一次接觸不歡而散,他也沒有亂了陣腳,依舊在微調。只是接下來形勢的發展有些云霧遮月,讓李懷德有所忌憚。
具體表現在工作上,秘書長在小組會上所提交的幾項議題接連被斃,惹得議論紛紛。
如果僅僅是一次會議如此還不至于。
無論是業務工作,還是人事意見,甚至連行政工作都出現了斷線的情況。
什么叫豆腐里挑骨頭啊。
綜合管理部的幾個負責人對于這種情況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李學武也知道他們是受了無妄之災,可誰讓老李是一把手呢。就算是他也只能受著。
一邊是兩級紀監如火如荼的案件追索和審計,一邊是機關里接二連三出現的管理問題。
驟然間,大家突然發現秘書長穩坐釣魚臺,好像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似的。
該承報的工作如實轉批,該下發的任務照例轉發,好像都沒在意這股子暗流涌動。
更沒有發脾氣,拍桌子。
不過細心的人還是能發現,秘書長出門的時間少了。甚至比前幾天還要少。
前些天秘書長提交的幾項人事意見被斃,秘書長的調研出行便減少了很多,幾乎沒有。
到現在,就連機關內部的調研和辦公會議都取消了,真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梁主任,咱們這份材料再不審就超期了。”辦公室小齊見領導從門口路過,便撿了辦公桌上的材料追了出來。
梁作棟回頭看了他她一眼,微微皺眉接過他手里的材料問道:“這是哪天的?怎么還沒報上去?”
“報上去了,李主任打回來兩次了。”
小齊語氣里的無奈絲毫不加掩飾,更是多了幾分疲憊和懊惱。
梁作棟仔細翻看了,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心里卻已經明白是咋回事了。
“副秘書長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重做唄。”小齊瞧了副秘書長的辦公室方向,抿著嘴角回道:“可這份材料我們怎么重做都超不出這個大綱去,難道還能……還能胡編亂造啊?”
“哪那么多抱怨。”梁作棟瞪了她一眼,“這樣,你重新寫一份,直接去找李主任。”
“啊?”小齊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梁主任瘋了。
機關里自有一套辦公制度,所有的材料和申請都需要走流程才能提交到領導那里。
只有情況緊急的申請文件才會被允許專人帶著文件一級一級地找領導審批。
似是她手里的這種,如何都沒有資格直接遞交到領導那里,這不是……越級上報嘛。
“就這樣吧,先拿去給李主任看。”
梁作棟沒再搭理她,轉身繼續往前走,隨后便拐進了辦公室。
小齊站在那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平日里那般謹慎的梁主任怎么會做出這種糊涂的決定。
跳過副秘書長和秘書長,把材料直接拿給李主任看,這真的能行?
“讓你去你就去得了。”
坐對面的大姐拎著暖瓶走出來打水,路過她的時候輕聲提醒說,“按領導的意思辦。”
“可是——”小齊是個乖的,從來都不會做超綱的事,這一次倒是為難她了。
大姐卻是個好人,瞥了她一眼問,“這會兒你又不著急了?”
“急,怎么能不急!”小齊跺了跺腳,咬著牙說,“算了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這叫什么話——”大姐看著扭身回辦公室的小齊,忍不住在心里嘆息,真是個孩子。
可不就是個孩子嘛。小齊怎么都想不明白,同樣的標題,同樣的文字,只是缺少了副秘書長和秘書長的審批意見,再送到李主任那里,竟然通過了。這可真是……有病吧?
她拿著文件從李主任辦公室出來,是既高興又迷糊。高興的是手里這份老大難終于解決了,迷糊的是有兩位秘書長簽字的材料和沒有簽字的材料到底區別在了哪?
“你怕不是高興的傻了吧?”
大姐是會磨洋工的,她都從領導那出來了,這瓶熱水她才打回來。
不過大姐也是哥熱心腸的,瞧出了她的迷糊,輕聲提醒道:“長點心吧,下次叫梁副經理,哪能叫梁主任啊。”
“也沒啥事,犯不上見天兒的過來。”
劉茵躺在炕上看著兒子笑了笑,雖然她嘴里是這么說著,可臉上的笑意卻滿是欣慰。
李學武瞅了眼幔桿上懸掛著的點滴瓶子,轉頭對父親問道:“不用去醫院嗎?”
“快得了吧,我可不去。”
還沒等李順開口,劉茵已是擺了手,語氣里帶著倔強地說,“多大點事兒啊,都不夠來回折騰的。”
李順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這份自信的態度已經是回答了兒子的問題。
甚至他也嫌兒子有點煩。這個家到底誰才是醫生啊,這么問是懷疑誰呢?
關于去不去醫院這個問題,李學武已經不是第一次詢問了,李順懶得搭理他。
“就是換季鬧騰的,嗓子眼有點干,我也沒注意,就嚴重了。”劉茵知道兒子擔心自己,便多一嘴解釋道:“消消炎就好了。”
“還是要注意點,別發展成肺炎啊。”
李學武自然不是懷疑父親的醫術,而是懷疑他的態度,以及母親的倔強和勉強。
為了這個家,母親是舍不得生病的,更放不下老的和小的。就是切菜傷了手也只是平常對待,用酒精消消毒就又不當回事了。
這一次是病倒了,但凡能挺著,她也不會熬到需要打點滴的地步。
考慮到這個年代的醫療水平和技術,免不了要多嘴討父親的煩。
李學才站在一邊偷偷地笑著,昨天熬藥時疏忽了火候,已經被父親教訓了一頓。今日再見二哥來嘮叨老父親,他便覺得心里舒坦了。
“你工作不忙嗎?”
李順終究是沒舍得訓斥兒子的嘮叨,這份孝心妻子是享受的,他只能干噎著。
想著母親病著,大嫂又要去上班,家里就老太太一個人照顧孩子。最近這幾天李寧都是在家由著二丫帶著,并沒有往這邊送。
沒送孩子,李學武也是一早一晚地過來瞧瞧,很是不放心母親的樣子。
后院的火一直沒有斷,怕過了病氣,白日里老太太都是帶著李唐在后院待著。
飯菜倒是容易,倒座房開火總能帶著這邊一份。李順休假在家這幾天便是要照顧妻子。
“哪能不忙啊,看著他我都覺得辛苦。”
劉茵關心地看著兒子,長出了口氣,又講起了李學武哥幾個小時候的事。
李順坐在一邊默默地聽著,李學才知道母親又要嘮叨,借個由子轉身出去了。
“上次學才叨咕說學校里好像是要有安排,他們能正常畢業,是真的嗎?”
看著小兒子溜走,劉茵也是反應過來,心里泛酸,嘴里卻還是關心著兒子的前程。
李學武坐在挨著炕邊的凳子上,伸手摸了摸母親的手,覺得有點涼,便起身用家里的點滴瓶子續了溫熱水墊在了她的手掌下溫乎著。
“大嫂那邊怎么說,我這邊也在問著,一直都沒有個準信兒,說啥的都有。”
其實他心里知道明年上面一定會解決滯留在學校的大學生就業問題,可嘴上不想早說。
這種消息父母家人早知道晚知道沒什么區別,早說了他們也是要惦記著的。
“你大嫂跟你是一個性格。”劉茵笑著看了兒子的仔細和孝順,“這要是沒準兒的事哪里肯說,只說學校那邊也在等消息。”
“那就再等等看吧。”李學武點點頭勸慰了母親,“左右他現在中醫院實習,只要不出去廝混就行啊,早早晚晚都是要安排的。”
“我就想著老三的親事。”
劉茵看著屋里的頂棚,唏噓著念叨了起來,“他和毓秀這一晃都快三年了,咱們不急親家那邊也是要急的,哪能一直這么下去。”
“特殊情況嘛。毓秀跟您念叨了?”李學武看了看母親的頭頂的星星點點白發,語氣愈加的溫和了幾分,“就再多等半年吧。”
“您或許也知道,現在甭說是大學生了,就是高中生和初中生也在等著分配工作呢。”
他給母親解釋道:“這兩年上面的活動是一個接著一個,總要給出個總結的時間。”
“那得啥時候總結完啊?”
“行了,少操這份閑心吧。”李順不耐妻子憂愁,勸解她道:“他又不是教育系統的,你就算是問他,他又能知道幾個。”
許是兒子就在跟前,一輩子兩口子都是這么過來的,李順也不覺得自己語氣里的不耐煩會不會傷了妻子的心。李學武卻是當兒子的。
“媽,老三的婚事您就甭操心了,人家小兩口親近著呢,沒見著這一刻都分不開嘛。”
“去,哪有拿弟弟、弟妹打趣的。”劉茵嗔了兒子,笑道:“你是當大伯哥的呢。”
“這不是說的實話嘛。”李學武就是故意逗母親笑的,握了她的手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大孫子都滿院子跑了,往后也多享享福,有什么事就讓我們張羅著辦。真要有辦不到的,您再出面給掌掌眼,說我們幾句。”
“現在說你都不愿意聽呢。”
劉茵嘴里嗔怪著,可臉上是笑著的。她看著眼前的兒子,心里卻是一萬個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早前想著老大和順懂事,往后定能支撐起這個家,照顧弟弟妹妹們。沒想到卻是最淘氣老二成熟的快,撐起了門戶。
一想到兒女孝順,事業有成,子孫繁茂,她這心里就高興,高興的想要掉眼淚。
“老三在中醫院實習的怎么樣?”李學武看出母親眼里的欣慰和晶瑩,怕她不好意思,轉頭看向父親問道:“有沒有惹什么豁子?”
“他只是打打零,跟著跑腿兒學習,能惹出什么豁子。”李順點點頭,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兒子問道:“趙玉峰問沒問你老三的事?”
“您說的是畢業分配?”
李學武見父親如此問,便笑著回道:“是跟我問過一次,我沒應他。”
“再怎么說,老三也是還沒出校園的學生,醫術和性子都需要鍛煉。”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無論是去聯合醫院做醫生,還是去醫藥總公司做管理,都不合適。還是等他上幾年班再讓他自己考慮吧。”
“嗯,老三的性子太跳脫。”
李順見兒子如此說便放心了,不過還是叮囑道:“不要太慣著他,都二十歲的人。”
“呵呵,沒慣著,給他車是防備家里用的,我那邊又用不上。”李學武知道父親不滿意自己把車給了老三,是怕他歲數小惹豁子。
李學武對自己三弟還是很了解的,喜歡新事物,不過膽子很小,輕易不招惹事端。
老太太歲數也大了,家里又有了小的,就算西院有車,可會開車的司機不方便。
真有個急事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左右就是一臺威利斯吉普,漏風漏雨的沒人在意。
說是這么說,可在騎自行車都算頂風光的年代,擁有一臺汽車到底是冒了尖的。
姬毓秀沒說,是老三私下里同他講的,中醫院不少年輕護士都往他身上貼,特主動。
不用李學武警告,李學才也是不敢拈花惹草的。姬毓秀對他極好。別看在單位嚴肅的很,在他身邊可是個性格恩柔的,還求啥啊。
“我還想問你來著。”劉茵聽爺倆聊起了將要過年的安排,便插話道:“吉城你二叔那邊可是很久都沒有來信兒了,你問了嗎?”
“問了,挺好的。”李學武的臉色收了收,安慰母親道:“二叔和二嬸忙著呢。”
這么說著,卻聽見坐在炕沿上的父親一聲長嘆。母親臉上的表情也緊了幾分。
“你二嬸最是要面子。”
劉茵沒打點滴的那只胳膊橫在了額頭上,微微合著眼睛說,“她哪里受得了這種事。”
李學武見母親當著父親的面道破那件事,再看父親的反應,便知道老兩口已經談過了。
“過去就過去了,也不是外人。”
李學武能說什么,只是勸慰著說,“學力來的那次我就說了,此事不要再提。”
“你能這么想也能讓你二叔少幾分愧疚,想來這半年他也是不好受。”
李順嘆了口氣,道:“跟哥兄弟之間都不會如此難為情,這兒女都是債啊。”
這話里的意思是對他這位侄子,二叔落了面子,大姐的行為是真讓他傷了心。
“要不……咱們過去一趟?”
劉茵終究是不放心,轉頭看向丈夫,后又有些為難地看向兒子,“眼瞅著年下了,你二叔家里這個年怕是不好過。”
李順也是有幾分心動,不過還是等著兒子開口,畢竟這件事是牽扯到了兒子。
老兩口的意愿李學武哪里不知,父親和母親是怕他心里有怨氣,攔著不讓他們去。
到底是親哥兄弟,哪能因為這么點事兒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二叔那邊沒臉同這邊聯系,當大哥的,李順總不能看著弟弟一直窩著心。
“去就去唄,家里也沒啥事。”李學武笑著看了母親,“不過得等您身體好了才行。”
“好了,就快要好了。”
見兒子如此說,明顯的劉茵和李順心里松了一口氣,臉上也輕松了許多。
兩口子去了心里的糾結,這邊便張羅著要給二叔家里帶什么東西了,臉上也活躍了許多。
這家里往后是要兒子來當家的,他們再做什么決定終究是要聽兒子的意見。
這便是“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的道理。
“哥!可等著你了——”
一見李學武從車上下來,周小白便笑著從臺球室那邊小跑著奔他來了。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本來是短發的她這半年蓄了長發,現在看起來更溫柔了許多。
只是這活潑的性格,又讓這溫柔多了幾分天真爛漫。尤其是一身灰黑搭配的棉衣,倒顯得青春靚麗,秀色可餐了。
李學武可不是為了“吃”她而來的,辦公區二樓已經有人在同這邊揮招呼了。
“羞也不羞?”李學武被她摟著脖子啃了一口,是有帽子擋著,可也讓人遐想。
周小白卻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說道:“今天俱樂部沒什么人,大家都在屋里貓著呢。”
“你爸媽又忙去了?”李學武帶著她往辦公區的方向走,嘴里隨意地問著閑話。
周小白是兩周前從津門回來的,把視線引到津門以后,她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只是從津門回來以后,還沒等她向李學武討要獎勵,便被她爸爸的司機接回了家。
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她爸媽知道了有人要調查她所在的單位,叫她回家問話。本來是問話的,可她母親看出了閨女的變化,便拘了她在家里立規矩。
閨女到底是大了,夫妻兩個也很為難。說淺了怕閨女聽不進去,說深了怕閨女逆反。
周小白這兩年并不白歷練,性格成熟了許多,也有了幾分擔當。
在她父親面前認真解釋了她現在的事業和理想,也對自己的未來做了規劃和闡述。
在她母親面前則主動坦白了自己的感情現狀,以及對愛情觀的認知和態度。
看著長大成熟的閨女,兩口子坐在一起談了許久,終究是不忍逼著閨女太狠。
是她母親主動同她談的,有關于事業、愛情以及未來的理想,結果應該是很不錯的。
雖然是接了她回家,也拘了她學規矩,只是沒斷了她同外面的聯系。
周小白只給他打了一次電話,那次通話她也只說了一句話:我的青春不想留下遺憾。
或許這句話也是同她爸媽說的,是讓她爸媽理解她,放她出來的一個原因。
這一次見面,周小白的心境又有所不同,雖然父母沒有評價她的事業和理想,可也沒有阻止她的奮斗和愛情。
心理上的包袱放下,整個人又變得亮晶晶的,好像閃耀著青春的花骨朵。
她拉著李學武的手,舍不得一點時間浪費,嘴里訴述著兩周時間的離別之苦。
李學武雖然對她,對這段奇葩的感情沒有多少信心,可也能理解她最近的壓力和辛苦。
她說著,他便應著,說說笑笑地來到了辦公區,不少人都在等著他。
“坐,坐,自己人別客氣。”
李學武進屋以后見眾人站起來打招呼,便擺手省去了沒必要的寒暄。
周小白在家這兩周也懂事了不少,進門前邊松開了手,進門以后更是找了個角落站了。
待他在辦公桌后面坐下后,趙老四瞅了瞅于麗,便帶著弟弟往前面站了。
“領導,聽于主任說您點了我去鋼城,激動的我半宿沒睡著覺。”他面露感激地開口說,“以前我是沒能耐,不敢想。今天終于得著機會報答您的知遇之恩了。”
也不知道打哪學來的江湖老派規矩,或者是他師父教給他的,一個揖彎腰到了地上。
“我趙老四愿為您牽馬墜凳,肝腦涂地。”
“我趙老六甘為犬馬,為您看家護院……”
“這是唱哪出兒啊?”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兩人,問道:“是要唱堂會嗎?你教給他的?連看家護院都出來了,夠鬧騰的。”
“呵呵呵——”屋里人都笑了起來。
李學武指了指趙老四和趙老六,讓他們兩個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
“哥,不是這么說的嗎?”
趙老六有些糊涂,他明明記得二哥是這么教給他的,怎么領導不認可呢?
趙老四卻是有些尷尬地拍開了兄弟的手,干笑著抬起頭看向了辦公桌后面的李學武。
“領導,我就是想表達一下忠心。”
“嗯,我看到了,坐下吧。”
李學武笑了笑,打量了這兄弟倆,說道:“來俱樂部得快有三年了吧?時間一晃啊。”
“過了年就整三年了。”
趙老四見李學武點了椅子讓他們坐,便拉著弟弟挨著椅子邊謹慎地坐了下來。
不過身子卻僵硬著,仔細聽著李學武的話,客氣地回答著。
李學武也看出了他的謹慎小心,沒太在意,又問了遠在邊疆的趙老五幾句。
“好著呢,跟我說牛羊肉可勁吃。”
聽領導問起自己的弟弟,趙老四的臉上也是有了羨慕和笑意。
他點頭回道:“我這兩個弟弟性格單純,多虧了您照顧,不然出外頭得餓死。”
“呵呵,不至于的。”李學武輕笑著看了趙老六問道:“德海是吧,過年二十了?”
“是,二十了。”趙老六見二哥沒說話,只鼓勵地看著他,便咧嘴笑了笑答了。
見他這副憨態可掬的模樣,屋里人也是帶著笑意,聽李學武同他們說話。
“挺好的,大小伙子了,應該頂門立戶有份擔當了。”李學武點點頭,看向了趙老四說,“跟你弟弟交接清楚,有不會的就問于麗。”
“交待清楚了,我也跟于主任拜托了。”
趙老四點點頭,回道:“有要緊的我都寫在了本子上,容他熟悉幾天。”
“左右就是在俱樂部,多了少了的大家多理解和提點唄,你不用擔心這邊。”
于麗多會說話啊,見李學武和趙老四都提到了自己,便笑著插話道:“我也多關心他。”
“謝謝于主任。他在您跟前兒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趙老四也是個人尖子,轉過頭笑著客氣道:“要不是緊著去給領導打前站,我都想跟您多學幾手本事了。就怕辦事不力,耽誤了領導的大事。”
“瞧你說的,倒顯得我攆你走了。”于麗拎著暖瓶給他們續了熱水,嘴里玩笑道:“離了俱樂部,就祝四哥飛黃騰達馬到成功了。”
“多謝于主任,感謝這兩年大家的照顧與提攜,感謝領導給我這次機會,謝謝謝謝。”
老牛拜四方似的,趙老四為人處世滴水不漏。謝過了李學武,又謝了于麗,這邊又把屋里人謝了個遍,一點手尾都不留下。
李學武是他的東家,于麗是坐鎮京城聯絡各分站的負責人,都是他應該巴結的。
就是這屋里幾人,哪個拎出來不比他們兄弟身份高一等,哪里容得他們猖狂。
越是同李學武關系親近的,這在回收站體系內越被看重,除非你有一技之長。
他是頑主出身,事到如今哪了還看不清京城亂糟糟時局之下埋藏的禍根。
李學武點了他去鋼城,不僅是給了他機遇,更是讓他遠離這紛繁復雜的漩渦,保他一命。
再提一句,他是走了,這位置不是給了他弟弟嘛。哥仨雖然各奔東西,卻都有了未來。
恩情,一輩子也還不完。
感激,沒口子的感激,他只盼著真如于麗所說,飛黃騰達,馬到成功。
“彪哥提前回鋼城了,要梳理關系,同周姐做交接,這時間恐怕要半個月。”
二孩兒楊召給李學武做了匯報,于麗則在一旁做補充,她是知道李學武要鍛煉他的。
“按彪哥的意思,周常利他就不談了,把這個機會留給周姐,也好固定關系。”
楊召手里攤著筆記本,卻是看也沒看,顯然對上面的內容爛熟于心了。
李學武認真的聽了,時不時地點頭,或是主動開口問了幾人相關的安排。
其中就有關于十三太保的使用,以及老彪子去吉城報喪的處理和安排。
楊召有回答不全面的,于麗不知道的,沈國棟則是做了補充匯報。
他在京城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培養后續力量。李學武給他們定了一個小目標,要用三年時間徹底建設整個東北的貿易和渠道網絡。
老彪子要去港城,把整個東北的經營交給周亞梅他們心里都沒有底。
本來楊召和沈國棟都想去,但見武哥鐵了心的要用這次機會鍛煉新人和下一代。他們便也都放棄繼續爭取了。
“給吉城打電話,告訴西琳做好準備,如果大強子解決不了冰城的事,就換她過去。”
李學武微微瞇起眼睛,安排道:“三舅這邊還是好好養傷,就算休假了。”
沈國棟主動問了聞三兒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應該是老彪子怕舅舅多心特意請托的。
李學武沒應太多,前些天已經說了,會安排聞三兒準備接手東風建筑。
沈國棟多了一份心思,怕聞三兒不適應目前內地的環境,想要提前給他尋份差事。
“三舅媽什么反應?”李學武不想再談這個問題,看向幾人笑著問道:“沒揍他吧?”
“嘿嘿嘿——”幾人輕笑出聲。
許是沈國棟看見了,擠眉弄眼地說道:“三舅媽多聰明個人呢,怎么可能動手,關心和愛護還來不及呢。”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女人啊,就是不能太剛強了,還是以柔克剛這招狠啊。”
據沈國棟所說,費善英見著聞三兒以后沒哭沒鬧,連一句狠話都沒說,盡是噓寒問暖。
也不顧他們這些小輩兒還在,心疼地摟抱了聞三兒,可算是把他們看傻眼了。
到底是聞三兒舍不得自己,不想讓幾個混蛋小子們看現場直播,攆走了幾人。
至于說后續如何,以三舅媽的手段,三舅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港城的繁華了。
當然,也有他的那些情人們。
李學武把這些話當笑話聽了,待笑鬧一陣,這才對二孩兒交代了幾句。
楊召倒是聽明白了,往后津門那攤子還得是由他撐起來,周小白和吳老師指望不上了。
周小白其實還好,這兩年只是跟著學習,做一些形式上的工作。倒是吳老師,如果武哥真的另有他用,怕是驟然接手之下他要慌了。
李學武布局能力有多強,他們已經見識過了,心里早已經把他的話當做了圣旨一般。
只要按照武哥的意思辦,就沒有吃虧走歪的時候。現在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吳老師那邊還能緩和一段時間,周小白這邊怕是要暴雷了,就是不知道武哥怎么舍得。
“嗬——”
到底是年輕,肺活量高的嚇人,體力恢復的也快,絲毫不見頹廢。
就算被撞的再狠,休息個十多分鐘又是生龍活虎一般,眼巴巴的想要。
李學武卻是個懂得養生的,這茶再好喝,也不會狂飲,喝多了胃疼。
“幫我一個忙,下午去火車站幫我取兩張火車票,交給于麗就成。”
“你要去哪?出差嗎?”
從床上跳了下來,周小白從背后攬住了他的脖子,親昵地問道:“能不能也帶我去?”
“兩張票,用你那小腦袋瓜想想。”李學武背過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好笑地說道:“就算我要出差,也用不著你去幫忙取票啊。”
“原來不是啊——”周小白有些失望地溜了下來,繞到他前面坐了,手卻沒有松開。
“我父母,要去吉城我二叔家。”李學武沒在意地解釋道:“車站那邊我打好招呼了,你去取就行了,我過去不太方便。”
“知道——嘻嘻——”
周小白貪婪地摟著他啃了一口,猶自不滿足地嗔道:“你躲什么呀!”
“你嫌我臟,還是嫌你自己臟啊?”
“咦——”李學武咧咧嘴角瞪了她一眼,“大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話都說得出口。”
那個……沒結過婚、沒生孩子的就算大姑娘吧?
“我就要——”周小白顛了顛身子,媚眼如絲,眼里的渴望恨不得吃了李學武。
“去吉城要一天一宿還是兩天一宿?”
她有些主動地問道:“要不要我找人幫忙買兩張臥鋪票,很容易的。”
“早就安排好了,這點小事還用勞煩你?”李學武笑著看了她,道:“周總應該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貪圖享樂。”
“沒用,我不聽——”
周小白好像焊死在了他身上一般,輕易不舍得松手,任憑他怎么商量。
年輕,真好啊。
年輕,也不都是好的。
秦淮茹聽了兒子的雄才大略,恨不得兩眼一閉暈死過去算了。
“你要把我急死——”
“反正我不念了,您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大不了我天天逃課。”
棒梗十三四的年齡,正是逆反心理最嚴重的時候,哪里聽得進去母親的話。
秦淮茹這邊越說,他越不聽,到末了母子兩個鬧僵了,誰都不跟誰說話。
兒子可以不聽媽的,當媽的不能不管兒子啊,畢竟關系到兒子一輩子的前程呢。
就在棒梗決定退學的第二天,秦淮茹拎了一兜水果找到了冉秋葉的家里。
“呀,棒梗媽媽吧,您怎么來了。”
冉秋葉真是驚訝,雖然同秦淮茹沒有什么來往,不過她們之間還是熟識的。
尤其是聯合學校的成立,冉秋葉擔任初中部的校長以后,更知道秦淮茹是招待所的所長。
兩人都是干部身份,說起話來倒也方便。
“好長時間沒見面了,今天休班過來看看您。”秦淮茹笑呵呵地說,“冉老師您最近挺好的吧。”
“秦所,您太客氣了。”
冉秋葉不好同她在門口說話,趕緊讓了她進門,秦淮茹算是她搬家后的第一位客人。
那個……他不算,他是這里的男人。
“也沒買什么,就是一點心意。”
秦淮茹撂下水果,視線卻是掃了門口的鞋架,發現了一雙男士拖鞋。
怎么沒聽說冉秋葉找對象了?
她今天來是辦事的,暫時按下心里的疑惑,同冉秋葉聊起了搬家后的家常。
兩家都是剛剛搬進新樓,有太多話題可以聊了。只是兩人心里都擱著事,所以說著說著便直奔主題了。
“冉老師,你說這孩子可咋整啊。”
秦淮茹滿臉的憂心,“就跟我說不念了,怎么勸都不聽啊。”
“我倒是聽他班主任說了,您別著急,先喝點熱水。”
冉秋葉挨著她坐了,輕聲權威道:“小男孩兒都這樣,最是復雜的年齡。”
“其實吧,他打去年就跟我說想不念書了,我也是哄著他,勸著他。”
秦淮茹解釋道:“到最后沒辦法了,我請我們院的何雨柱帶著他學廚。”
“何雨柱您還記得吧?”
“嗯,記得,何師傅。”
冉秋葉見她要嘮叨,心里無奈,可臉上不能顯現出來,只能是應著聽了。
秦淮茹也是貫會看人臉色的,這會兒也知道啰嗦不得,便主動央求道:“這孩子是個犟種,家里誰的話都不聽。我想著您是他曾經的班主任,現在又是他的校長,您能不呢……”
“秦所,我還不理解情況呢。”冉秋葉耐著性子問道:“棒梗說不念了想干啥嗎?”
“唉——”秦淮茹嘆了一口氣,有些難以啟齒地回道:“他說要養……養……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