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強來京本不愿多待,是李學武多留了他幾天,言說來一趟殊為不易,應該好好轉轉。
他自己想,畢竟是首善之地,雖未帶親人,可也愿意分享這里的見聞帶回去。
李學武給他找了個很好的向導,周小白,這個自小在京城長大的姑娘。
周小白當然是不愿意的,京城人誰愿意逛那些破房子破廟的,多看一眼都覺得厭煩。
可武哥覺得她是游手好閑,時間充裕的,所以這個“重擔”便由她來承擔了。
“攜美同游”,按道理來說周自強應該感到幸福的,可實際上一點都無。
他不確定這姑娘跟東家是什么關系,看親密舉止不像是親妹妹,倒像是情妹妹。
別說他涉世未深,不懂愛情,他當年跟馬寡婦之間也是有過深入交流的。
這還是張萬河在吉城的時候,他們可是“同流合污”的一單挑兄弟啊。
少年時便有如此豐富的閱歷和經驗,你敢說他眼睛瞎了,看不出周小白的情況?
游覽京城是好事,把周小白放在他身邊,就顯得有點過分了。
周小白得了任務倒也上心,用了俱樂部的司機和汽車,帶著周自強滿京城的轉悠。
看故宮,看升旗,看頤和園,又帶他去紅星鋼鐵集團轉了轉,這是周自強自己要求的。
為啥非要去紅星鋼鐵集團啊?
周自強自己的心里話沒說,他是想看看這位東家到底有多深厚的影響力。
結果汽車還沒到廠區呢,他便被亮馬河生態工業區的建設規模給嚇到了。
吉城也很大,但沒有亮馬河生態工業區這般規整漂亮,這里比大廣場還要注重細節。
其實不止是他驚訝于這里的建筑和建設規模,第一次來這邊的京城市民也很驚訝。
紅星鋼鐵集團到底是賺著錢了,竟然敢如此砸錢,把工業區建設的如此美麗壯觀。
還沒過亮馬河呢,遠遠的便瞧見馬路寬了,樓體嶄新,街道旁綠樹成蔭,鳥語花香。
矗立在亮馬河橋邊的大型牌上還粉刷著生態工業區的宣傳圖和標語。
是周先生來這里調研時候的身影,一眾人圍繞在他身旁,看向遠處未來將建成的建筑物。
生態工業,未來之城。
標語很切實際,沒有一點空話的意味。
而當汽車行駛過牌之后,眼前的風景又是一變,從這里開始,便是紅星鋼鐵集團亮馬河工業區了。
右手邊是正在建設的汽車工業零部件供應鏈倉儲中心,左手邊則是剛剛建成正在試運營的紅星鋼鐵集團聯合醫院。
按照周小白的示意,汽車在這里左拐,進入到了生態工業區的商業街,河畔大街。
街道從左手邊的聯合醫院開始,依次為集團聯合學校、集團勞動和安全服務公司、大型綜合市場等等。
右手邊則以能源總公司河畔加油站開始,華新書店、郵局、聯合儲蓄銀行河畔儲蓄所、東城供銷公司聯營供銷服務部等等商店應有盡有。
更有飯店、服裝店、自行車、摩托車銷售商店,就連自營品牌汽車銷售服務店都有。
除此之外,文具店、藥店、理發店、茶葉店、鞋店等等與生活相關的店鋪也在試營業。
沒錯,現階段的商業都正處于試營業階段,除了京城市的行政和服務機構,其他都是銷售總公司的產業。
包括東城供銷公司在這邊的供銷社都是與銷售總公司聯營開辦的。
無他,這里的地皮和建筑物產權以及規劃權都在紅星鋼鐵集團的手里。
營業就營業,怎么還有個試營業?
河畔大街右手邊正在建設的河畔新村還沒有建設完成,已經入住的改善房職工人數太少。
也就是說,這里的商業規模要滿足10萬人的需要,僅僅那么一點人是完全不受用的。
8層高的住宅樓96棟,6層高的住宅樓108棟,另算四十棟8層高單身職工公寓,70棟6層高的奢華大平米闊式商業住宅。
要是再加上河畔花園小區的洋房、聯排別墅以及獨棟別墅,可不就得10萬人了嘛。
現在當然沒有那么多人。
但是,隨著聯合學校和醫院的落成使用,東方紅廣場和亮馬河河段公園建設完成,一些市民也會來這邊游玩。
尤其是這里的商業街獨具特色,建筑物帶有法式的浪漫主義設計語言,在商業和建筑中用藝術和文化做了勾連結合。
可以觀賞荷花,游園泛舟,就醫上學,甚至可以單純地來特許經營商店掃貨。
銷售總公司在李學武的指示下,做出了積極的行動,向廣大市民開放了一些商品的購買權限。
為什么要對商業做出限制?
這是供銷總公司的規定,即便是在亮馬河工業區,這項約束也必須遵守。
集團成立銷售總公司以后,在業務聯系上更顯專業,同供銷公司的合作已經不用集團出面。
汽車銷售網絡的鋪設、紅星廠產品的進駐以及亮馬河生態工業區供銷服務部的采購等等,雙方的合作日益加深擴容。
這一次銷售總公司按照合作框架協議,除了紅星廠自產自營產品,貿易管理中心以及國際事業部代采的產品都要加以約束。
約束不等于不能賣,是在數量上必須做出限制,這一點銷售總公司也認同。
貿易管理中心的供應鏈集采系統依靠的還是計劃經濟條件下超出生產計劃的部分產品。
或者是三產經營產品。
關于三產工業和進口產品,供銷總公司做出了一定的讓步,即在亮馬河工業區的商業,可以將這些產品放在特許經營商店售賣。
也就是說,銷售總公司經營的產品范圍擴大了很多很多。
自產就已經包括了電器、汽車、五金、服裝、家具、食品等等,要囊括進合作單位的三產工業和進口商品,完全可以運作一家超市了。
當然,李學武已經想到了。
所以河畔大街綜合商場里第一家聯營超市誕生了,形式就是李學武記憶中的那樣。
產品自選,用貨架區分可供挑選的數量和價值,試營業期間,即便沒有宣傳,大門也差點被擠爆了。
這個時間開超市,有人擔心產品會被嚴重損耗或者被偷竊。
其實不然,損耗和偷竊的損失完全比不上超市的盈利,這是一定的。
同樣的,在勞服公司提供的安保條件下,這一類情況是有所控制的。
這年月偷錢偷票的有,在商場里偷東西的,怕不是覺得自己命太硬,硬過子彈頭。
小偷在這里被抓到,處理都是集團保衛處來負責,你想紅星鋼鐵集團會怎么做?
我送你一枚小彈殼,唱——
其實京城供銷總公司是不愿意開這個口子的,看到更多市民涌進亮馬河生態工業區,跑去河畔商業街大采購就更不愿意了。
可不愿意也沒招兒,一個10萬人的衛星城市如果沒有供銷公司的服務部,領導可算失職。
要進駐亮馬河生態工業區,就得跟銷售總公司談,雙方必須各有妥協。
他們不愿意能有什么辦法,紅星汽車在他們那賣的很好,尤其是摩托車。
供銷總公司已經考察了紅星廠的產品,就要大采購,完成全國供銷網絡的鋪貨。
一旦達成這樣的合作,紅星鋼鐵集團的產品瞬間便會脫銷,再沒有庫存的可能。
尤其是五金工具和食品工業,單價低,利用率高,產品設計新穎實用。
想要封鎖紅星鋼鐵集團的產品不現實,想要鉗制紅星鋼鐵集團銷售總公司也不現實。
所以,封不住就一起合作,把銷售總公司的產品納入到供銷清單中來。
他們想的好,這邊多采購,紅星集團這邊不就少賣一些了嘛。
嗯,如果按照計劃經濟來考慮,這么做絕對沒有問題。
但是,紅星鋼鐵集團的生產線普遍是流水線和高程度的機械作業啊。
無論供銷公司如何采購,銷售總公司的特許經營商店和超市也不會斷貨的。
周自強乘坐車輛環游河畔大街,看著正在建設的電影院、戲劇院、派處所、法國文化館等等建筑,內心相當的復雜。
既感慨于這里的優秀,又畏懼李學武的權勢,士別三日,不敢亂看了。
“這邊就是工業區了,輕工業你懂吧。”周小白給他介紹道:“三產工業和食品工業都在這邊,未來應該還會有其他輕工業落地。”
聽著她的介紹,周自強只是從敞開著的窗子往外打量著,沒有說話。
周小白倒是第一次當導游,有說不完的話,話好像也不是給周自強說的。
過了輕工業區,她指了正在建設的環形建筑物介紹道:“這里是科研所,紅星廠的心臟。”
“這是出版社大樓、聯合工業大樓、工業展覽館、河畔小區,就是領導住的地方。”
周小白手指著窗外,一個建筑一個建筑地介紹,她對這里實在是太熟悉了。
“別看這里像是大公園一般,辦公大樓都是對外開放沒有圍墻,其實安保很嚴格的。”
她看了周自強一眼,似是提醒道:“來這里千萬不能想著做壞事,否則分分鐘被滅。”
周自強好無語地扯了扯嘴角,他看起來這么像壞人的嗎?
周小白自然不知道他想什么,指了路過的集團辦公大樓說道:“這是紅星集團未來的辦公大樓,下次來京城你要找武哥就得來這邊了。”
“旁邊是規劃中的紅星河畔賓館,聽武哥說他們集團明年要投入300萬來建設一座現代化的招待酒店,到時候你可以住在這邊。”
“……”周自強有點自閉了,她這么能說話,為啥不說點我能聽的。
不說現代化三個字的含金量,也不說酒店這么洋氣的名詞,300萬是個什么概念?
這是他吉城大強子,周自強能想的嗎?
這丫頭怕不是在侮辱我吧!
汽車環繞亮馬河生態工業區轉了一圈,又在周小白的幫助下往現在的廠區轉了一圈。
因為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怕打擾李學武的工作,也怕影響不好,他便言說要回去了。
周小白最初還不懂他說要回去的意思,直到送他回了俱樂部,才知道他說的是要回家。
也許是京城太過于繁華,也許是紅星鋼鐵集團太過龐大,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壓力。
在京城只逗留了四天,他便在趙老四的幫助下購買了火車票,準備回吉城。
在回程的前一天晚上,李學武給招待所打了電話,約了他一起吃晚飯。
剛開始他還猶豫來著,怕打擾李學武,還是李學武堅持的,他這才應了下來。
晚上,還是話多的周小白陪著他,乘車趕到了市中心的一處飯館。
下車后周自強習慣地打量了一眼這里的環境,只覺得古色古香,京味十足。
“走吧,看啥呢——”
周小白用東北話逗了他一句,帶頭往飯館里走去。
周自強剛剛是在看牌匾,沁園春三個金黃大字的右下角是紅星鋼鐵集團招待所餐廳幾個小字。
紅星廠不是在東城外嘛,怎么把招待所的餐廳開到這里來了?
說是餐廳,可看規模和范圍大的出奇,要說這里是大酒樓也不會有人懷疑。
古代的豪華飯店也就是這樣了,上下三層,木制和磚混結構,像是來到了古時候。
從裝潢上還能看得出新茬兒,應該是剛拾掇出來不久,不過里面的服務員和管理是很專業的。
他們一進來,便有服務員過來接待,聽周小白報了李學武的名號,服務員便引導他們上了三樓包房。
從外面看這家飯店就很大了,大堂也很大,再進到包廂里也不覺得憋屈。
有區別于現在飯館的簡單實用主義,這里的飯店包廂里還有字畫和實木桌椅以供休息和賞玩。
現在的周自強愈發的覺得自己是個土鱉,連墻上的字畫怎么讀怎么理解都不清楚。
再看幾盆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擺在小幾和角落里,他這輩子都來過這么好的包廂吃飯。
在這里還能吃得進去飯嗎?——
“呀,小白來了——”
秦淮茹從樓下上來,推開門看了包廂里面,見周小白坐在那百無聊賴地喝著茶,一個男同志站在墻邊打量著屋里的擺設,便打了聲招呼。
她同周小白也是見過幾次,是李學武介紹兩人認識的。
“秦所長,您在這啊。”周小白一見是她,便主動站起身來,打了聲招呼,同時給周自強做了介紹,“這是紅星廠招待所的秦所長,這是從吉城來的周自強同志。”
“大強子吧,咱們應該認識。”秦淮茹熟悉地招呼道:“跟三年前比,你可沒變樣。”
“秦所長,您還記得我。”周自強有些意外,但還是應了招呼。
三年前他來京城只在李學武家的大院那邊逗留過,要說認識他的,那一定是大院里的人。
再聯系到李學武約了他來這邊吃飯,就不難猜出對方同李學武之間的關系了。
所以,有意外,但沒驚訝。
“怎么不記得,大春我都記得,飯量可好了。”秦淮茹走進包廂給兩人的茶杯續了茶水,介紹道:“到這別客氣啊,都是自己人。”
“這是你們廠的產業嗎?”周小白謝了她的茶水,好奇地問道:“什么時候把餐廳開到城里來了?”
“為人民服務,為職工服務嘛。”秦淮茹笑著解釋道:“一來是為了創收,二來是廠職工有需要,便在秘書長的下開了幾個餐廳。”
“這里主打的是府菜,你們要喜歡吃川菜可以去西城那邊,喜歡吃海鮮可以去南城。”
“好么——”周小白笑著感慨道:“到底是集團企業了,這業務是越做越大了。”
“都是為人民服務的。”秦淮茹再次客氣了一句,示意道:“你們喝茶啊,秘書長來電話要晚點到,說是有事情,要是餓了,我讓服務員給你們上點心。”
“快別客氣了,秦所。”周小白擺了擺手,道:“沒怎么餓呢,我們是來早了。”
她示意了周圍的環境,問道:“這是您設計的?怪耐看的呢。”
“我哪有這個本事。”秦淮茹笑著解釋道:“是建筑總公司的設計團隊做的方案。”
只解釋了這么一句,她便示意了樓下道:“你們先坐一會兒啊,我下去看看,今天人有點多。”
“忙您的,我們等著武哥。”周小白客氣了一句,送了她到門口。
到飯點了,從樓梯口傳來的喧鬧聲有些嘈雜,看樣子到這來吃飯的人確實很多。
這沒什么好意外的,紅星廠招待所大廚的手藝很多人都知道,李懷德以前可沒少請客,現在全成了。
聽說紅星廠把這邊關停的酒樓收購了,改造收拾過后開始做府菜的生意。
沒的說,只要是品嘗過錢師傅的手藝,就沒有一個不想再來的。
此時四九城里的飯館經營情況怎樣,大家伙都是心明鏡的。
再考慮到紅星廠招待所的服務品質,來這里吃飯一定不會窩心。
三家飯館試運營一周了,剛開始有李懷德的宣傳,又有紅星廣播的,基本上從一開始的爆滿狀態就沒停下來過。
所有的包房餐桌幾乎都需要打電話預約才行,除非你想在大廳里吃飯。
這真是讓京城餐飲界開了眼了,除了掛牌子的那幾家,哪個單位的生意有這么好。
開眼是一定的,沉默也是有的。
餐飲行業這么不值錢的嘛,叫一個煉鋼軋鋼的企業進來攪和食,還真就成了氣候。
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話,擊敗你的可能不是同行,跨界也有不講理的。
周自強也從窗子往外看了看,樓下停車場快要停滿了,這京城的消費能力是真的高。
他不知道,沁園春、漁家傲、浪淘沙三個餐飲品牌砸下來,在京城餐飲界引起了多大的反響。
用從國外學習到的星級賓館服務品質來做餐飲服務,大膽選用那些出身有問題,能力出眾的廚師來這里工作,加上紅星廠特有的管理模式。
完全沒有意外,這三個牌子都火了。
想吃什么自己找,海鮮、川菜和府菜。
不敢說八大菜系樣樣俱全,可也突出了一個特色,這四九城有能耐的,哪不是吃飯啊。
從這里用餐結束走出去的顧客都會想到一個詞,那便是享受。
享受優秀的服務,享受美味的菜肴,享受新奇的環境體驗。
沒的說,今天這包廂也就是李學武才能訂得到,一般人來了都不成。
等了20多分鐘,李學武的車這才出現在了樓下,周自強見到后便主動下樓迎他。
周小白見了,也只好跟著一起。
她同李學武之間自然是不用這般客氣和刻意的,不過有周自強在,她得有所表示。
“怎么沒上樓啊?”
李學武從門廳里進來,看著大廳里烏泱泱的人,笑著招呼了他們。
周小白看了周自強一眼,嘴角扯了扯沒有說什么。
“剛在樓上歇了一會,看您才下來的。”
周自強客氣著應道:“您太客氣了,還帶我來這么豪華的地方吃飯。”
“別客氣,都是自己人。”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帶著他們往樓上走,同時也給看過來的秦淮茹比劃了個手勢。
菜是早就訂好的,人來了就可以上菜,這便是電話訂包廂的意義。
“臨時有事耽誤了,不好意思啊。”李學武進了包廂,擺手示意了兩人坐下,“這幾天玩的怎么樣,有沒有看完景點啊?”
“玩的很好,謝謝東家。”周自強很會做人了,這會兒謝了李學武,又示意了周小白的方向道:“麻煩小白同志了,辛苦她這么多天。”
“甭客氣了——”周小白站起身給兩人倒了茶水,笑著說道:“武哥剛剛都說了,自己人嘛。”
她屬實應該不了解這個自己人是什么意思,或者說她理解中的自己人是另外一種意思。
這話聽的周自強直咧嘴角。
招待所秦所長說自己也就算了,這位怎么也這么說?難道她也是關系戶?
“是這么個道理,不要客氣。”李學武笑著點點頭,認同了周小白的話,“你來京城,我也沒太多時間陪你,這頓是我給你送行的。”
“東家,您——”大強子有些感動地看著他,訥訥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示意了周小白問道:“聽說還去生態工業區轉了?感覺怎么樣?”
后面這句卻是問的周自強。
周自強咧嘴一笑,憨厚地說道:“我哪里看的出什么,就是覺得足夠震撼。”
“呵呵呵,一年一個樣。”李學武輕笑著說道:“你等明年再來,恐怕又是一種感受。”
“我爭取每年都來。”周自強看著服務員端菜進來,心里暗自驚訝,這邊都不用點菜的嗎?
傳統府菜本來就沒有菜單子,全憑上門的廚師手藝,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一桌菜端上來,保準你吃的好,吃得飽。
人家有店面的廚子還能憑借店里的綜合實力找補自己能力上的缺失,府菜廚子怎么找補?
府菜,廚子到您府上給您做菜,一次不行,就沒有下次了。
所以沁園春的廚子都是老錢自己找的關系,一個個看著不咋地,但一亮家伙,一亮手藝,那真是閃瞎了那些幫廚的狗眼。
個頂個的拿出來都能單打獨斗撐起一方臺面,李懷德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
乍聽說招待所要在城里做飯店,他便眼睛一亮,這面子不就支到城里去了嘛。
誰要來館子里吃飯,不得念叨念叨,這是李懷德管理的產業啊。
就像最近飛的很繁忙的那臺公務機一樣,紅星鋼鐵集團的招牌算是打出去了。
李學武的無非是管理和意見上的,真得到了老李的,秦淮茹才算是甩開了拳腳。
你想吧,盤下這么大面積的酒樓,就算是市里的閑置產業,那也花費不少啊。
這世上還真沒有花錢的不是。
李學武沒有看菜單,更沒有挑好的要,只給這邊吩咐準備一桌三個人的分量就成。
秦淮茹也是湊巧趕上了,最近她忙的腳不沾地,白天要忙招待所本部的事務,晚上還要來三處飯店轉一轉。
辛苦,確實很辛苦。
魯迅曾經說過,錢難賺,屎難吃,真就是這么回事。
看著圓桌上擺著的六個菜,無論是樣式,還是色香味,那真是讓周自強開了眼了。
沒吃過,甭說沒吃過,見都沒見過。
有了貿易管理中心,有了山上的肉食和蔬菜合作基地,這招待所的食材可不缺。
不能說盡是好玩意兒吧,可供應錢師傅一展身手還是沒有問題的。
“錢師傅多暫退休?”
趁著秦淮茹端了最后一道菜進來的工夫,李學武回頭問了她一句。
“這我可說不好,得看李主任的意思啊。”她放下菜盤,笑著招呼周小白和周自強道:“趁熱吃啊,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我說。”
她又撿了桌上的白酒瓶,給周自強和李學武的酒杯滿上了。
“錢師傅是咱們廠一頂一的大廚,今天便是他親自下廚的手藝,一般人可嘗不到。”
倒得了酒,秦淮茹放下酒瓶對李學武說道:“李主任說了,就算他按年齡退休,也得回來上班,這店里可離不得他。”
“李主任更離不開他,呵呵。”李學武輕笑出聲,點頭道:“得了,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那你們吃著啊,有事按呼叫鈴。”她指了指墻上的按鈕,這才出了門。
“這設計真巧妙。”周小白看了呼叫鈴一眼,微微搖頭感慨道:“就沖這服務,你們集團這仨飯店還不得把全城的飯館子擠兌黃攤子了啊。”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解釋道:“講服務,也要講技術,我們集團可就一個錢師傅。”
“那不一定,哪個廚子沒有徒弟啊。”周小白不信,看了李學武問道:“就只開這三家?”
“暫時應該就這三家,我沒過問。”李學武端起酒杯同大強子碰了一個,言說道:“往后應該會以這個品牌開分店吧,那是以后的事了。”
“就像你們現在做的工作一樣。”
他看著周自強講道:“只有手里的工作做好了,做穩了,做扎實了,才能想后來的事。”
“謝謝東家指點,我懂了。”
周自強很謙虛,在李學武這里他可不敢放肆,“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學習您的話。”
“呵呵呵——”周小白捂著小嘴輕笑道:“沒想到你也會拍馬屁啊,哈哈哈——”
“去——”李學武看出了周自強的不好意思,好笑地訓斥道:“多大的姑娘了,一點正型都沒有。”
說完,他又看向周自強講道:“甭搭理她,人情世故,都是這么鍛煉過來的,我不也一樣,遇著領導也得拍馬屁。”
“怯——”周小白才不信,皺了皺鼻子,捏著勺子吃起了海鮮蒸蛋。
她也是個小吃貨,跟著李學武沒少吃好東西,她自己也是舍得花錢的。
人生一世,吃穿二字,多一個都不是自己的。
房子,車子,那不定是誰的呢。
這頓飯吃了有一個多小時,主要還是李學武主動要了兩瓶五星茅臺,同大強子一起分喝了。
這一次他是真喝,在自己人面前沒必要耍手段,也是為了籠絡一下人心。
周自強撇開張萬河給他賣命,這一年多以來,他在吉城做的屬實不錯。
即便西琳調整了他的工作,可依舊認干,這就足夠了。
李學武這個人心思頗重,于麗最是了解他,這天下就沒有他完全信任的人。
吉城回收站,從現在來看,已然形成了三股勢力,西琳和葛林,十三太保,周自強和老班底。
李學武給西琳做主,并不一定完全信任她,必須有其他兩股繩牽扯著她,不讓她犯錯誤。
款待周自強,也是給他自信心,換他的衷心。一旦吉城有變,至少有人要說真話才行。
從飯店里出來,李學武的臉色便有些發紅,他很長時間沒有喝酒了。
俱樂部的車已經回去了,李學武便讓兩人上了自己的汽車,送他們回俱樂部。
一路上坐在后座的兩人,李學武和周自強聊的比較多,是關于吉城的工作。
同樣的,還有關于冰城的攻略。
在這個時候,李學武不得不下場指揮,面授機宜了。
大強子的執行能力是很強的,李學武說給他的道理和手段他都聽懂了。
當然,開車的聶小光和副駕駛的周小白也聽懂了,可都裝作沒聽見。
周小白不用說,跟李學武的關系就差捅破最后那層窗戶紙了。
聶小光雖然話多一點,可不是漏話的人,這些日子鍛煉下來,也成熟了許多。
汽車拐進俱樂部的大院,趙老四從門房里出來,幫他們打開了車門子。
當然是先李學武。等李學武出來的時候周自強已經從另一邊下車了。
“行不行,用不用我扶你?”
趙老四這幾天跟周自強也熟識了,笑著問道:“能自己走路嗎?”
“呵呵,沒問題。”周自強擺了擺手,道:“東家的酒是好酒,喝了心里暖,腦袋不暈。”
“咦——”周小白嫌棄地扭過了頭,見李學武送了他往后院走,便也跟了上去。
“我是想來京城的,我弟弟寫信給我,讓我有機會來京城當面感謝東家,所以我來了。”
他確實喝多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到一斤的白酒,話都多了。
從停車場到后院招待所這段路上,他說了很多感謝李學武的話,到門口眼淚也下來了。
周小白不太理解他的酒后失態,趙老四倒是十分地理解,這年月家里有弟弟被安排當兵,不說周自強自己的情況,就說他那個家庭。
誰都知道,要是沒有李學武的幫忙,這輩子他們家都翻不過來身啊。
他們村建國以后就沒有當兵的,因為出身不太好,早前都有胡子的基因。
周自強的弟弟周耀強是他們村里的獨一份,第一個,你就說他啥心情吧。
要說李學武去吉城那一次是威壓,安排他弟弟當兵便是恩施,鐵骨錚錚的周自強早就服了。
所以在招待所的大廳里,趙老四扶著他上樓,這眼淚和感慨還在。
李學武腦子有點暈,不過心里是清醒的,看著對方上樓,這才要轉身往回走。
周小白卻不干了,推了李學武便往一樓她的房間走,言說他走路有點歪,喝杯茶謝謝。
李學武缺她一杯茶啊?
可這小丫頭強扭著他的胳膊不撒手,李學武怕自己喝了酒沒有分寸傷了她,只能苦笑著被她推進了房間。
不是所有的招待所都只有頂樓才是最好的,俱樂部招待所一樓前面有一趟花墻,從房間里看十分的美觀。
周小白住店,那只有最好的,沒有最貴的。
進了房間,她便把李學武推倒在了床上,只說讓他躺下休息休息。
“不到一斤的白酒,哪有這么玄乎。”李學武好笑著坐了起來,看著泡茶的周小白道:“甭麻煩了,我不渴,你早點休息吧,我得回去了。”
“不行——”周小白一聽他這么說,茶也不泡了,像老鷹似的張開胳膊攔在了門口,“好不容易逮著你了,我能輕易放你走。”
“我這是進了土匪窩了嗎?”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她,道:“好好的,聽話,太晚了。”
“不行、不行。”周小白只是搖頭,見李學武有要走的意思,更是著急的一個箭步沖了上來,直接把李學武沖倒在了床上。
她就這么鉆進了李學武的懷里,使勁地拱著,好像著急吃奶的小豬。
李學武熱血上涌,哪受得了她這么折騰,想要推開她,卻突然感覺到腰身一松。
壞了,她把腰帶解開了。
都沒經過人事的周小白哪里懂得這些東西,還不是好閨蜜羅云手把手教的。
羅云早就跟左杰愛到成熟時了,經驗十分地豐富,周小白沒主動問,她便教了這些。
到底是沒有實戰經驗,李學武差點被她折騰廢了,一個轉身將她壓在了身底下。
趁著腦子還有一絲清醒,李學武撐著身體就要逃離現場,可胸前樹袋熊似的,周小白早就手腳并用,掛在了他的身上。
該死,這姿勢好正確啊。
周小白是傻姑娘全憑一股子力氣,上嘴就咬,咬住了就不松口,李學武真想給她一下子。
“嘶——”李學武抬手照她屁股就抽了一下子,打的周小白終于撒了口。
“屬狗的嗎?”李學武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怕不是咬腫了吧,這特么還怎么回家。
“我不管——”周小白緊了緊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說道:“今天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你可想好了,我可是壞蛋。”李學武嚇唬她道:“你也不打聽打聽去,誰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管殺不管埋。”
“別抻著,來啊,壞蛋。”周小白真是愣,看著李學武瞪眼道:“你要不來就不是男人。”
“想好怎么跟你爸媽解釋吧。”李學武腦子脹得厲害,到如今也顧不上許多了。
周小白卻是清醒的,抓了床頭的電話打給了門口保衛科,只言說讓李學武的司機先回去。
怎么解釋?沒有解釋。他的事還用跟司機解釋?
這邊電話還沒有撂下,她已經被撂下了。
剛剛她還確定自己穿了件白襯衫和粉色裙子的,現在……
現在她終于理解李學武為啥自稱是壞蛋了。
就沖這熟練的手速,是改過多少衣服才能練就的功夫啊。
真乃東城第一快手。
一點寒芒先到,隨后槍出如龍。
鞭子抽在身上知道疼了,重擔壓下來知道沉了,現在呀呀呀有個屁用。
得腸所愿的周小白終于體會到了羅云說的那種微醺的感覺。
你要說具體是什么感覺,她真有點說不出,確實是微醺,是初夢,是恍惚,或者是茫茫然?
現在她能確定的是,農夫頭三拳有點疼。
李學武抽身而退,看了眼床上的姑娘,牙根恨的直癢癢。
可恨自己守身如玉,今日一世清白毀于一旦,這以后還讓自己怎么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