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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自古忠義難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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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這一次能成嗎?”

  高雅琴抱著胳膊,站在樓下目送著香塔爾所搭乘的汽車離開了辦公區。

  而李學武站在她的身邊,看著正駛來的三禾株式會社的汽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您現在問這個就有點沒意思了啊。”

  好巧不巧,香塔爾所乘坐的汽車同西田健一所乘坐的汽車交錯而過。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兩臺車的司機在會車的時候都放慢了車速。

  也就是說,即便在黑夜里,對面坐著誰,車里的人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說真的,”高雅琴回頭看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要論談判手段,還是你夠厲害。”

  “哎!說歸說,笑歸笑,罵人可不成啊——”

  李學武怎么聽都覺得這句話不對味兒,什么叫我夠厲害啊?

  “你瞧,夸你呢,你還不愿意了。”

  高雅琴笑著對另一邊的董文學說道:“你說他是不是有點謹慎過頭了啊?”

  “總覺得別人說什么都是在算計他。”

  “謹慎點好啊——”

  董文學倒是會聊天的,把話往圓了說,“在秘書長的位置上,要是沒有足夠的謹慎態度——”

  剩下的話不用再說了,懂的都懂。

  “領導,三禾株式會社的車來了。”

  樊華這個對外辦主任做的十分優秀,細心、負責、高效,尤其是在對外接待上,很給李學武掙臉面。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此前張士誠接棒沙器之的時候,領導們對他的要求只有一個,蕭規曹隨,按照現有的工作秩序和組織流程把對外接待工作做好就可以了。

  可即便是這樣低的要求,張士誠把對外工作做的還是一團糟,甚至還捅了個大簍子。

  不僅自己搭進去了,還連累了恩主程開元,差一點把老程一起帶局子里去。

  像這種抄作業都抄不好的干部,被處理只能說他活該倒霉,沒有一點拯救和挽回的必要。

  李懷德也是很氣惱,暗罵爛泥扶不上墻的同時,還得找了李學武,讓他重新安排人。

  這就像當初招待所的人事一樣,楊鳳山非要照顧小舅子,結果他小舅子喂他吃了坨大的。

  叫李學武安排人,效果立竿見影。

  而樊華也同秦淮茹一樣,是個能聽懂話,會辦實事的好同志,工作自然得到了領導的欣賞和滿意肯定。

  “西田先生,您好。”

  董文學在樊華的提醒下,一等西田下車,便上前一步,微笑著伸出了聲招呼。

  西田健一很是客氣地雙手接住了董文學的手,笑著回應道:“晚上好,董先生,您實在是太客氣了。”

  “您好,西田先生。”

  已經見過面,并且有過簡單溝通的高雅琴也上前同對方握手問好。

  “晚上好,高小姐,讓您久等了,實在抱歉。”

  西田健一倒是很客氣,禮貌地道了感謝和辛苦。

  最后到李學武這的時候,西田健一表現的更加熟落和親近,甚至還摟住了他的胳膊,說笑了一句。

  雙方的身高差實在是太大,他倒是想摟李學武的肩膀了,但那得跳起來才行。

  以他的身高摟李學武的腰正合適,可如果他敢這么做,李學武保證能把他的身高打縮回去三厘米。

  “來時的路上我好像看見圣塔雅集團的香塔爾女士了,”西田健一很是直白地詢問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不,您并沒有看錯。”

  李學武看到了董文學和高雅琴看過來的目光,淡定地回答道:“確實是圣塔雅集團的香塔爾總裁。”

  “哦,是嘛——”

  由著李學武的抬手示意和邀請,西田健一邁步上了臺階。

  他邊走邊好似隨意地問道:“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沒什么,香塔爾總裁有新的行程安排,已經提前結束了這一次的考察活動,回京去了。”

  李學武的解釋跟沒解釋一樣,但等同于撒了個鉤子,釣魚佬的老技能了,隨口一說都是假餌。

  撒謊是不可能撒謊的,既然西田健一都這么問了,一定是看見那是誰了,撒謊就落了下乘了。

  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三分真七分假,反正他說的話西田健一也不會全信,大家互相糊弄著玩唄。

  生意場上就是這樣,輸贏全憑各自的本事,看你能分辨出多少對方說話的含“真”量。

  一路說一路聊,到會客室的時候,西田健一這才開口問道:“我還沒來得及問呢,這次請我過來是……”

  “哦,是這樣的,”高雅琴主動解釋道:“考察參觀的活動即將即將結束了,我們呢,也想聽聽老朋友的意見和建議,畢竟貴方才是銷售的最前端,最前沿。”

  她示意了董文學和李學武的方向,微笑著說道:“董主任和李秘書長給我介紹了一些三禾株式會社與紅星廠的緣分,以及現在的合作業務組成。”

  “我很期待雙方能夠進一步的加深合作,互利互信,建立長久穩定的貿易和技術合作關系……”

  西田健一聽的很是認真,可在心里又是一種思索。

  紅星廠有點雞賊啊!

  他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圣塔雅集團在鋼城考察的第二天便急匆匆地與紅星廠開展了談判。

  今晚很有可能就是雙方初步談判的時間,而他的出現,是應紅星廠相邀,來此會面。

  對于圣塔雅集團來說,無形之間便形成了競爭。

  這應該是紅星廠的早有安排,是在給圣塔雅集團施壓,是利用三禾株式會社的影響力促成談判結果落實。

  雖然他還沒搞清楚雙方都談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具體的內容和合作的方向。

  但是,他已經能夠確定,紅星廠拉自己過來,就是給圣塔雅集團擺出一副多方制衡的格局。

  給別人當棋子,西田健一并不覺得惱怒,這至少體現了他所代表的影響和價值。

  生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現在要考慮到,他的什么影響會對圣塔雅集團和紅星廠的合作產生影響。

  想一想紅星廠都有哪些業務和基礎,再想想圣塔雅集團都做哪些貿易關聯的業務。

  最后想一想三禾株式會社與紅星廠的合作業務,以及所擁有的技術和業務能力。

  三方業務重合交叉的點,以及擴散思維之下考慮到的內容,就有可能是今天雙方的談判重點了。

  第一種可能,直升飛機制造與銷售,第二種可能,電子工業相關,第三種可能,國際貿易市場。

  不得不說,西田健一的商業敏感度真是高,雖然不可能都猜的中,但也能判斷出個大概的形式。

  反向逆推,他便能得出一個結論:既然紅星廠能跟圣塔雅集團談合作,還能借助三禾株式會社的影響力。

  那既然圣塔雅集團能談,我們也能談啊!——

  “拉不拉三禾株式會社入局,現在不用著急下結論。”

  李學武捏了捏眉心,抬眼看了手上的時間,此刻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多了。

  從早晨忙到現在,他中途只休息了不到一個小時。

  不僅僅是他,休息室內幾乎所有人的說話頻率都慢了下來,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談判才是最消耗體力的,幸好李學武年輕,幸好李學武的戰斗力強悍,有他沖在前面打主力,打助攻的董文學和高雅琴確實能感受到這種減輕的壓力。

  送走了西田健一,在經過初步的試探和接觸過后,相信對方已經明白了紅星廠的需求和下一步的方向。

  豆已經種下去了,就等著開花結果吧。

  紅星廠要不要帶三禾株式會社一起玩,還得看西田健一要不要跟上這一局。

  沒有足夠的信心和籌碼,紅星廠又怎么可能給他看底牌呢,先看看牌面再說吧。

  “鋼城鋼鐵廠的煉鋼爐渣購進合同沒什么問題吧?”

  高雅琴聽了李學武的話,轉頭看向了董文學,這是他負責的業務,此前一直都在忙這件事。

  “我是打著購買建筑材料的旗號,”董文學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合同是簽下來了,就怕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李學武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還真就不怕他們懷疑,更不怕他們自己實驗和調查。”

  “這些礦渣堆在那幾十年了,也沒見有人能看出什么,查出什么,”他篤定地說道:“沒有刻意的實驗,一般的實驗室是拿不出準確的實驗報告的。”

  “既然合同已經簽完了,那就開始運輸。”

  李學武看向董文學提醒道:“咱們發電站后面的山體不是掏空了嘛,就用這些礦渣回填,問就是生態!”

  “你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高雅琴看向了董文學講道:“發電站的后山方向可以做一些遠期規劃。”

  “比如礦石篩選、煤礦清洗、礦料堆積等等。”

  她這么說著,會客室里做服務工作的秘書們嘴角直抽搐,這么大的領導,坐在這合計著騙人呢。

  有人問了,李學武等人在參觀的時候講了,在會客室又講了,就不怕鋼城煉鋼廠知道嗎?

  不怕,因為信息的傳播不僅需要途徑,還需要真實性,尤其是公對公的信息傳播,阻礙性相當的強。

  還有,這個年代企業的職工保密意識很強,基本上不會跟外人談論自己公司較為機密的內容。

  實驗室是什么地方?

  會客室是什么地方?

  誰會認為實驗員會透露機密,誰又會覺得秘書們會傳播這種消息,這不是自毀前程嘛。

  后世你說在這個公司待不下去可以跳槽去另外一個公司,這年月你辭職也好,被開除也罷,跟終身禁止上班工作沒什么兩樣,就等于判定回家混吃等死了。

  不要說這個時代的人活的太認真,因為稍一不留神,可能就是一輩子。

  所有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任,包括領導。

  “礦渣的事穩妥了,聯合組建建筑工程公司的事,廠里是怎么研究的?”

  高雅琴最近一直都在補課,可對有些事情還是了解的不夠透徹,一邊工作,一邊問,幸好有李學武在這。

  她很清楚,李懷德對李學武足夠信任,李學武對紅星廠也足夠忠誠,很多業務都是他參與完成的。

  包括現在問到的,紅星廠對未來業務的規劃。

  她來紅星廠前就聽到了一句忠告:不要跟李懷德交朋友,不要跟李學武耍計謀。

  李懷德就是個小人,見利忘義,唯利是圖,雖然知人善用,運籌帷幄,可卻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投機者。

  李學武年少多智,自我要求嚴格,做事干凈利落,有較強的駕馭全局能力,在多次交鋒中證明了自己。

  據傳言說,李學武辦公室的保險柜里,有他給自己和紅星廠做的未來十年的規劃。

  李懷德當初提出來的《三年計劃》和《五年規劃》實際上是李學武那保險柜里的一小部分。

  曾經參與過具體材料收集和計劃編寫的綜合辦職員也在私下里透露過,李學武干工作思路清晰,思維超前,工作站位高,具有高瞻遠矚的戰略眼光。

  這樣的人是很可怕的,要跟他玩爭斗那一套,就等于把自己的一條腿邁在了失敗的那一邊。

  當然了,李學武對這些傳聞是嗤之以鼻的,私下里開玩笑還說自己做了未來三十年的規劃呢。

  大家哈哈一笑之余,可能想象了他的話,但更多人確定,李學武做事有章法,有很強的目標性。

  也就是說,套路相當深。

  對此高雅琴也是深有感觸,因為她鉆進過李學武設下的圈套,差點把自己弄死。

  遠的不說,就說現在,就說這一次的談判。

  晚上拿到的談判消息,當天夜里他就做出了具體的談判計劃,一環扣著一環,徹底把香塔爾給干懵了。

  從天車壞了,工人更換的齒輪精度開始埋下伏筆,引出了數控機床技術的掌握和生產工藝。

  因為沒有數控機床的生產技術,就沒有大面積的數控機床布局參與生產,也就沒有高精度的齒輪機組。

  再往前推,數控生產技術有了,合金材料有了嗎?

  這里引出了紅星廠已經擁有的有色金屬資源,包括釩、鈦、鈷、鎳,以及鎂礦、鋅礦、鎢礦等資源,可以輔助冶金工業,生產出符合工業制造需要的新材料。

  這一步既給有色金屬的冶煉和合作留下了談判的基礎空間,也給紅星聯合儲蓄銀行與東方時代銀行準備謀求澳大利亞鐵礦資源做了工業布局需要的說明。

  再往下延伸,包括船用曲軸、飛行器和汽車制造等工藝技術的展示,隱含了紅星廠現有的冶金技術和生產技術深厚的底蘊,環環相扣展現了工業產業鏈的厚度。

  這么說吧,晚上三人坐在這里復盤今天的談判過程,以及在完成了框架協議的簽署后,研判圣塔雅集團能夠繼續談判的深度和履行合同的能力時,會客室內的所有人心里都有一個問題問自己。

  那就是秘書長的這一套談判計劃,如果自己來面對后,能有多大的把握全身而退。

  商業和正治一樣,都沒有如果,因為無論是商業還是正治,都是基于現有的事實為依據做出的合適判斷。

  所以“如果”只能問自己,不能問別人。

  如果非要讓他們說實話,那下結論倒是很簡單了。

  秘書長的技術示弱、十面埋伏、運籌帷幄,與高副主任的綿里藏針、一錘定音優勢互補,再輔以董副主任的強大資源和信息支撐,以這個時代“自力更生有限開放”基本經濟政策來開展談判,誰都招架不住。

  再反過來想,是圣塔雅集團先著急的,急于穩定前方,急于開辟新的投資領域和根據地,這才給了紅星廠可乘之機,以相對誠懇的態度和扎實的合作基礎,快速地擊穿了香塔爾的心理防線,拿下了這一局。

  可要說吃虧,香塔爾還算不上。

  商業談判,哪有分明的輸贏啊,只有賺多賺少一說。

  相比較圣塔雅集團拿出來的那些談判條件,以最后達成的框架協議來講,她是達成了這一談判目的的。

  礦產合作開發有了,技術產業輸出有了,最期待的建筑工程也可以開始談判了。

  雖然為此多付出了兩套直升飛機的生產線和相關的技術,以及一架公務飛機。

  但相對來說,她還得到了參與紅星資本與港城前十的投資銀行布局澳大利亞礦產的機會呢。

  商業合作哪有輸贏。

  就拿建筑工程的合作來說,只此一項,圣塔雅集團在內地的建筑市場就算是插了一腳了。

  “未來的建筑市場開放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李學武在給高雅琴的回答中講道:“我們無法拒絕商業和技術上的合作,更阻止不了先進的技術進入內地。”

  “這是清朝用三百年國運證明了的深刻道理。”

  他語氣坦然地講道:“我們必須承認,在工程施工和建筑設備上,乃至是工程管理上,都需要學習。”

  “人的一生無非需要做兩件事,學習和應對。”

  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看了高雅琴和董文學說道:“其實想想,企業也是一樣。”

  “我堅信此刻的選擇就是最正確的,也是最符合時代需要的。”

  “建筑市場——”董文學遲疑了一下,說道:“目前國內的盈利空間不大,我看圣塔雅集團的目標還是行業標準化,以及對建筑設備市場的壟斷和市場期待。”

  “在這方面紅星廠能做的還有很多,”高雅琴也是提醒道:“據我了解到的實際情況,很多農村的合作社也在接相關的建筑工程,雖然他們沒有相關的資質。”

  “資質這方面不好說。”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行業對專業的約束力太低了,咱們的供應鏈技術輸出是倒過來的,所以才有了今天制定行業生產標準的能力,但建筑工業不好說——”

  “確實如此,多少年了。”

  董文學點點頭,認同地講道:“幾千年的思維認知,沒有行政手段和強制性的要求,不好定這個標準。”

  “所以一些單位只是單純地雇傭建筑工人施工,很少問他們有沒有相關的從業資格和從業能力。”

  高雅琴苦笑道:“甚至有一些科研所的工程都找鄉下的農村合作社來承包,因為價格合適,人也勤懇。”

  “這是一個大玩笑了。”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往好處想,工程施工的過程中不會出事故,建筑主體永遠不出事故嗎?”

  “一旦出了事故,由誰來負責呢?再說質量問題和后續的保養、維護,都由誰來負責呢?”

  他敲了敲沙發的扶手,說道:“同圣塔雅集團的合作,就是要把亮馬河工業區以及紅星廠的相關建筑都做成標桿,做成,做成榜樣,展示給需要的人看。”

  “以紅星廠的建筑為交付標準,以紅星廠結合圣塔雅集團帶來的技術為技術標準,構建建筑行業新風范。”

  “以技術引領工程需要,以先進設備驅逐劣幣,”高雅琴思索著講道:“這個項目至少要五年才有成效啊。”

  “不著急,慢慢來吧。”

  李學武抻了抻肩膀,微笑著說道:“領導的意思很明確,制度不能變,但可以開展技術方面的合作。”

  “也就是說——”高雅琴看著李學武猜測著問道:“圣塔雅集團以技術入股,分成計做技術咨詢費?”

  “目前只能是這樣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這也是一次大膽的嘗試,工業領域絕對不敢輕易這么干的。”

  “以建筑分公司為主體,充分發揮人力資源和業務資源等優勢,引進東風三一建筑合作社工程管理和圣塔雅集團建筑工程技術團隊,組建聯合建筑工程公司。”

  他看向高雅琴和董文學解釋道:“組建建筑公司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地產和物業管理公司。”

  當然,李學武沒有說下一步有多遠,多久。

  或許十年之內,聯合建筑工程公司在全國范圍內樹立了優秀的工程建設品牌和信譽度,紅星廠的工程和建筑機械設備也成為了國內工程和建設市場的主要品牌。

  到那個時候,市場放開了,也到了“下一步”放手一搏的時候了。

  想想,其實留給紅星廠的時間不多了。

  “再見,董副主任再見。”

  “保重——”

  三月三十號,周末。

  鋼城碼頭,由董文學帶領著班子成員為高雅琴和李學武率領的考察團送行。

  雙方在碼頭上熱情寒暄,一一握手道別,場面很是熱烈。

  同來送行的鋼城工業主管領導也看出來了,這份熱烈的背后,是考察團對紅星廠的認同和欣賞。

  包括了外商在內,以及五豐行這樣的大企業,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紅星廠繼獲得了組建集團公司的資格后,又迎來了一次強勁的機遇,或許稱作是騰飛。

  “哎呀,好遺憾呀——”

  鋼城負責工業的主管領導,副主任王璐握著李學武的手用玩笑的語氣親切地說道:“你太忙了,咱們都還沒好好聊聊呢,你這就要走了。”

  “我也是很遺憾啊——”

  李學武雙手握著她的手,微笑著客氣道:“我都聽董副主任說了,您對我們廠的幫助和照顧頗多啊。”

  “你看,這話不是外道了嘛。”

  王璐雖然是女同志,但表現的很是爽朗大方,輕拍了李學武的手背講道:“紅星廠在鋼城扎根,就是我們遼東人,我們對自己人能不幫助和照顧嘛。”

  “您這話說的我心里熱乎乎的,”李學武臉上的笑容更勝,認真地說道:“我相信是咱們共同的目標,為人民服務是咱們共同的理想和奮斗的事業。”

  “正因為有了更多像您這樣的領導,我們企業在地方的才會更加的順利和長久。”

  “李秘書長,您這話我可當真了聽了。”

  王璐松開了李學武的手,卻攬住了他的胳膊,認真地講道:“我跟您保證,紅星廠在鋼城的工業生產和投資建設,就是我辦公桌上最先辦、最緊辦的工作。”

  “但您也得體諒一下我們的工作,有些需求和問題可以放在咱們之間溝通,沒必要通過省里,對吧?”

  她的聲音突然放低了,輕聲講道:“我也知道你們廠的顧慮,但咱們合作和相處的時間是這么久了,應該對彼此有了一定的信任,您說呢?”

  “包括工程建設、礦產開發、工業生產等等。”

  王璐很清楚,紅星廠未來把工業投資建設哪里,哪里的工業環境就會成為下蛋的雞窩。

  所以拉著李學武胳膊的手很是緊要,語氣也放的很低,就是要越過省里,直接談合作。

  李學武哪里可能會在這種場合,這個時間給她做承諾,這不是開玩笑呢嘛!

  他就問問在座的各位讀者,誰會在賢者時間聊結婚生孩子的話題啊?

  抽根事后煙它不香嗎?

  “你放心,您的意愿和善意我一定帶到,回去我就跟我們廠領導匯報!”

  李學武表現的像個渣男一般,嘴里說的十分好聽,但就是不給結婚的承諾。

  “我本人是很傾向于直接跟市里談的,畢竟咱們的關系在這呢。”

  他還故意拍了拍王璐攬在他胳膊上的手,給了對方一個我什么都懂,你不用再嗶嗶了的眼神。

  王璐也是一方大員,自有風度和矜持,哪里會表現的太過低氣,這只是社交技巧的一種罷了。

  她當然也知道送別之際說的話很大概率不作數,就像當年的李白一樣,寫了那么多首離別詩,你看他有履行哪首詩的承諾了?

  今天憂傷的不想活,明天郁悶的要死了,還不是喝酒快活。

  文人嘛,說話是不算話的。

  但只要姿態做到位了,這一次不成,并不代表下一次還不成,李學武總不能每次都抹了她的面子。

  有了這一次的客氣,那下一次紅星廠要在遼東投資,就算不跟市里談,也會提前通個氣的。

  她可是比營城工業主管領導葛平聰明的人,舍得放下身段,也更工于人情世故,充分利用女性的優勢。

  什么?你問王璐長得好不好看?

  四十多歲的大媽,你問什么呢!

  魯迅在雜文集《燈下漫筆》中寫過這樣一句話:

  一個跪久了的民族,連站起來都有恐高癥。一說錢權,立刻放大瞳孔。一說男女性事,馬上就興奮。

  說到道德、民生、人性、良知,個個噤若寒蟬,不關我事,不感興趣。一個個精到骨頭的個體組成了一個奇葩的族群,所有的屈辱和災難都是自釀的。

  (這句話真是魯迅說的)

  李學武對這句話深有感觸,他就是一個十分廉潔自愛,踏實肯干,吃苦耐勞的好同志。

  目送李學武上船的王璐對這句話深表懷疑,就像她對李學武剛剛對她的承諾一樣懷疑。

  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即將集團化的紅星廠管理班子的秘書長,能夠在這個位置上服眾的能是良善之輩?——

  “昨兒晚上沒休息好?”

  李學武上船后便見到瑪姬·羅曼揉著脖子坐在沙發上一臉皺眉苦臉的表情。

  “有一點,做噩夢了。”

  看著李學武走過來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她仔細瞧了對方一眼,這才扭過臉去,繼續揉著脖子。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她的態度,大姑娘總有那么幾天心情是不順暢的。

  “做什么噩夢了,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解夢。”

  “解夢?巫術嗎?”

  瑪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捏著脖子說道:“我做夢挨打了,被一群人追著打,然后我就嚇醒了。”

  “就這?”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這不算噩夢吧?”

  “我還沒說完呢——”

  瑪姬翻了個白眼,道:“我醒了以后又繼續睡,沒想到又夢到了這群人,他們還對我說:你還敢回來!”

  “呲——哈哈哈哈!”

  客廳這邊坐著的,能聽得懂法語的幾人都笑噴了,聽不懂的愣目愣眼地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在笑啥。

  李學武知道自己被耍了,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微笑著說道:“看起來你的心情比表現的要好。”

  “其實并不好,”瑪姬放棄了自己的脖頸,頹廢地躺靠在了沙發上,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說道:“自娛自樂罷了,難道我還真能把煩惱說給你聽啊?”

  “得,算我自作多情了——”

  李學武好笑地放下茶杯,翻開手掌說道:“今天早晨我還想問你來著,怎么沒跟香塔爾女士回去。”

  “她著急回法國,我又不著急回京城外事館。”

  瑪姬很沒在意地聳了聳肩膀,說道:“你有見過放飛的籠中鳥急著飛回籠子里的嗎?”

  “把自己比作籠中鳥?”

  李學武笑著說道:“那還是你的生活更好一些,工作環境也沒有我們能想到的那么艱苦。”

  “什么意思?”瑪姬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瞇著眼睛看了李學武,“你是說我無病呻吟故作矯情?”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李學武擺了擺手,講道:“相比于你的自比籠中鳥,我記得62年放映了一電影叫《燎原》。”

  “講述什么故事我就不敘述了,影片反映解放前的工人工作和生活的環境,他們自比為牛馬。”

  “……”短暫的沉默過后,瑪姬抿著嘴角認真地對李學武說道:“你還是說我矯情!”

  “呵呵呵——”坐在一邊休息喝茶的付采凝輕笑著用法語說道:“我能證明,他就是這個意思。”

  “哎!付總,您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李學武笑著說道:“咱們才是同胞,咱們才是自己人啊!”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付采凝很輕松地就插入到了兩人的談話中,“聽你們剛剛提及香塔爾總裁,我還很遺憾沒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同她深入交流呢。”

  “可能緣分沒到吧。”李學武笑著說道:“要不您在京城多住些時日,我相信總有這個緣分的。”

  “呵呵——”付采凝看了他,說道:“不用試探我,港區的事我是持積極樂觀態度的。”

  “尤其是經過了這一次較為全面的參觀考察,看到了紅星廠在遼東的布局,很是能夠感受到你們廠的厚積薄發,強勁的生產能力。”

  “如果能夠得到您的和信任,那我相信營城港的未來一定十分光彩。”

  李學武的漂亮話說的好聽,微微側著身子,胳膊肘搭在沙發靠背上,正好能同時照顧到瑪姬和付采凝。

  “我看你們還做了集裝箱運輸業務,”瑪姬看著他講道:“配合造船廠和貿易輸出,這早就布局了吧?”

  “只能說求仁得仁,”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解釋道:“我們有句老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在擁有冶金和軋鋼的重工業基礎上,汽車、船舶、飛機、食品、五金、醫藥、金融等領域,并且積極向外拓展,構建陸路運輸和海上航運的物流體系。”

  付采凝很積極地評價道:“這是一個集團企業應有的規模和產業基礎,也是我對港區抱有信心的原因。”

  “當然,也包括了你們同三禾株式會社、圣塔雅集團這樣的國際貿易企業的積極合作。”

  “除了集裝箱、港口和工業,”她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你們還準備做什么?礦產資源?”

  “嗯,是有這個計劃。”

  李學武也知道瞞不過她,更瞞不過這條船上的所有人,不做礦產,只做貿易的話,建港區干什么。

  “遼東有意借助資本和礦產企業整合本地的礦產資源,進行高效安全的開發……”

  他半真半假地將遼東的礦務政策和紅星廠的下一步動作解釋了一下,能聽得懂法語的,又能投資做礦產資源的,這客廳里沒幾個,他并不怕泄密。

  “怎么樣,付總,”他很期待地看著付采凝,微笑著問道:“五豐行有投資內地礦產的意愿嗎?”

  “煤礦?鐵礦?鋅礦?還是稀有金屬?”

  付采凝對遼東的礦產分布不是很了解,但大概還是知道的,“或者是貴金屬,黃金?”

  她講的沒錯,遼東的黃金礦儲量還真就不低,闖關東里演的老山淘金故事也是有真實背景的。

  “營城到鋼城一帶的煤炭和稀有金屬資源。”

  李學武很坦然地講道:“我們已經掌握了相關礦產資源的冶煉技術,就差組建公司進行資源整合了。”

  瑪姬對李學武和付采凝所講的內容有一些了解,因為紅星廠同圣塔雅集團的談判就是在她的監督下完成的。

  但是,據她所了解到的,雙方只是簽訂了框架協議,礦產資源好、有色金屬也罷,還沒到技術交付的階段呢,怎么到了李學武的嘴里就已經是掌握了呢?

  合著在他的嘴里,簽了合同就等于擁有了?

  這個男人的嘴里還有沒有一句真實的話了?

  臨近下船前,付采凝也沒有給李學武一句準話,關于礦產開發合作和投資的,因為她也不信李學武的話。

  不過在剩下的時間里,兩人倒是聊了不少家常話。

  當然是躲著瑪姬了,還是用的法語。

  講到了姬衛東在港城的工作和生活,也講到了這一次回京,探望韓雅婷母子倆的過程。

  說到小孫子,付采凝的臉上綻放出的笑臉才是真切的,有溫度的。

  “還是要感謝你的照顧啊,”付采凝認真地說道:“雅婷和衛東同我講過多次,我也沒來得及感謝你。”

  “阿姨您這么說不就外道了嘛,”李學武很自然地轉換了稱呼,親近地說道:“我和姬衛東之間的友誼且不提,我可是毓秀的二哥呢,也是韓雅婷的領導。”

  “我知道,我知道你同衛東的友誼,也知道你對毓秀的照顧,”付采凝欣賞地打量著李學武說道:“但阿姨是真心要感謝你啊。”

  “我這個做母親和婆婆的,對孩子們是有虧欠的,幸好孩子們都能理解。”

  “自古忠義難兩全,”李學武點點頭,寬慰道:“相信現在的分別是為了更好的團圓,您說對吧。”

  “你說得對,”付采凝長出了一口氣,微笑著看了他道:“這句話用在港城和內地的關系上也受用。”

  “怪不得衛東爸爸說你在正治上有大智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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