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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形勢要發生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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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導,打個申請。”

  周瑤敲了敲門,在李學武抬起頭看過來的時候走進了辦公室。

  “沒打擾到您吧?”

  “你都進來了,這個時候問,是不是有點晚了?”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接過文件,問道:“什么申請啊?別不是要錢吧?”

  “瞧您說的,”周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嘀咕道:“這不要錢的申請也不敢麻煩您啊——”

  “合著那我當銀行了唄?”

  李學武翻開文件看了看,鉛筆在上面點了幾個點,抬起頭問道:“要車還好說,要油料儲存庫是怎么想的?”

  沒等周瑤回答,他又拿起了電話機,撥動了輪盤道:“幫我要工程計劃科。”

  “領導,咱們處現在車輛用油量比較大了,如果算是消防那邊……”

  “嗯,我是李學武,”周瑤的話只說了一半,電話便被接通了。

  李學武點了點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則是講起了電話。

  “我問一下,前段時間溝通過的加油站項目進行了的怎么樣了?”

  “嗯,嗯,地上罐和地下罐還用得著討論嗎?建地下罐。”

  李學武語氣很是堅定地說道:“汽油罐搞兩個,柴油罐搞三個。”

  “嗯,用30立的罐,總立方米不超過150就可以,嗯,嗯,好。”

  又交代了幾句,他這才撂下電話。

  “油料庫的事不用你們想了,廠里已經跟石油公司那邊溝通過了。”

  李學武擰開了手邊的鋼筆,在申請上一邊做著批示,一邊解釋著。

  紅星廠能生產汽車,必然也會考慮到油料使用的問題。

  其他單位不用操心,目前國內的成品油銷售市場雖然還是以油票為主,但基本上已經能夠滿足供需。

  石油總公司還沒有分家,全國一盤棋,想要購買成品油,只能跟他們打交道。

  似是后世自己去油庫拉油的情況不存在,公對公的成品油買賣還是很方便的。

  主要是很多大型企業,或者工業、通訊、運輸等系統內部會建設屬于自己的加油站。

  這一類加油站不會對外經營,只用于內部車輛的用油保障。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紅星廠的用油量每個月都在遞增,在今年的年中甚至需要石油公司安排油罐車到廠服務。

  為什么?哪來的喝油老虎?

  建筑工地啊,法國圣塔雅集體援助的工程機械都是喝油王啊。

  體型越是巨大,突突突聲音越是響亮的機械越能喝油。

  這些工程機械的到來和使用,把紅星廠全年的用油指標都消耗沒了。

  老李通過石油公司的關系,又找了一機部進行協調,這才申請了特殊指標。

  當然了,這么做也實屬無奈之舉,誰讓紅星廠沒有屬于自己的加油站呢。

  兩年前的紅星廠,全廠的汽車加起來都沒有兩百臺,大部分還是在運輸車隊。

  運輸隊用柴油,基本上以油桶的形式進行購買和使用,小車隊或者汽車用油,多是去石油公司的加油站進行補油。

  有人問了,因為趁幾臺破車,紅星廠就要建自己的加油站,是不是有點太奢侈了?

  別把這年月的加油站與后世對比,也別把這年月的汽車與后世對比。

  李學武要求建設150立標準的加油站,你是不是覺得太大了?

  畢竟按照后世的標準,這屬于一級站了,都能供應一個小小縣城的量了。

  還是要看到這年月汽車的排量和耗油量的。

  后世你開一臺八點幾油耗的汽車都會覺得費油,跑的勤,每周都要加油,煩死了。

  但在這個時候,摩托車普遍都是250CC、500CC。

  柴油車基本上都是三五十的油耗。

  汽油車也是二三十的油耗,你想想一箱油能跑多遠的路?

  納智捷7來了都能叫省油王,你信不信?

  不是紅星廠飄了,有了幾臺破車就想建加油站,而是不得不建。

  亮馬河工業區至少還有兩年的工期,工地上的工程機械還要突突兩年,沒有穩定的供油渠道,必然要耽誤工期。

  紅星廠與京城火車站合作的貨物運輸項目又添置了20臺拖掛式卡車,算上之前的運輸車輛,每天又要用多少柴油?

  再想想紅星廠收購了十六家企業,體型爆炸式增長,職工人數暴增至九萬多人。

  這種情況下交通工具也會驟然增多,這么多車輛的用油如何保證?

  周瑤打上來的申請并不是建加油站,而是類似于后世的撬裝站。

  保衛處內部用油料儲存庫,弄一個15立的地上罐,管道外置,搞一臺加油機,服務于保衛處所有的車輛用油。

  想法是好的,但考慮的還是不夠充分。

  這種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做法是組織內部最普遍存在的問題。

  也就是說,看問題的目光不夠長遠,解決問題的思維能力不夠扎實。

  地上罐、管道外置等等,暴露出來的是風險管控和成本管控的問題。

  建一座撬裝站用不了多少錢,但汽油罐的風險由誰來負責啊?

  油料的采購、運輸、卸存、使用等等,又由誰來負責啊?

  周瑤這個層面的負責人因為身處的角度,限制了她看待問題的全面性。

  也就是說,她遇到了問題,只能從她的能力范圍內來提出辦法。

  而李學武站的更高,看得更遠,處理問題更為全面和謹慎。

  這也是李懷德勸他放下保衛組,兼任工作環境更為復雜的管委辦副主任的原因。

  只有在更高、更復雜的環境下,他才能接觸到更多的機會,學習到更多處理問題的思維模式。

  當然了,這種情況不絕對。

  后世越來越多有能力的干部不想接辦公室主任的職務,具體什么情況這里不多說了。

  “工程那邊已經把油站的項目排上隊了,你們再堅持一下。”

  李學武將批示好的文件推了回去,一邊擰了鋼筆,一邊說道:“車的事,你們再考慮考慮。”

  “我的意見是,邊三輪就不要上了,沒必要,那只是汽車短缺的妥協產物。”

  他敲了敲桌子,看著周瑤講道:“你同孫主任他們商量一下,保衛組幾個科室一起往下面做個調查再做討論研究。”

  “您的意思是……”周瑤遲疑了一下,問道:“如果報請購置車輛,還是以紅星羚羊和彗星摩托車為主?”

  “廠護衛隊的規模不會再增加了。”

  李學武看著她提醒道:“明年年初會給保衛科150人的指標,作為治安管理能力的補強。”

  人事指標能一次性給到150人,還是因為紅星廠面臨著提級以及多個部門成立的原因。

  紅星聯合學校成立以后,保衛組專門成立了校保衛處。

  紅星聯合儲蓄銀行成立以后,保衛組專門組建了銀行保衛處。

  隨著越來越多的獨立管理部門的出現,保衛組也面臨著人員緊張和部門增多的困境。

  甭說是李學武,就連周瑤都覺得自己的職級應該提一提了,否則管理上真的施展不開拳腳。

  各分公司和專業廠的成立相繼提上日程,配套的保衛部門也必須跟上腳步。

  這就出現了保衛組管理的保衛處越來越多,職級上壓的越來越狠。

  專業治安人員和保衛人員的缺口也是越來越大。

  李學武沒有批準周瑤的用車申請,是想提醒她,要把明年的工作考慮在內。

  “特種警備車輛要不要?”

  他翻了翻手掌,問道:“未來是以治安管理為主要工作,那彗星摩托車是否能滿足治安巡邏的需要?”

  “目前各單位保衛處用車是否已經飽和,缺口有多少,這些你得知道啊。”

  “領導,這一百五十人的指標怎么分?”周瑤坐得筆直,看著李學武問道:“治安股我覺得有必要擴編,保衛股那邊……”

  “調研,一切工作都可以用科學的管理辦法來解決。”

  李學武點了點桌子,講道:“你總不能坐在辦公室里,想什么是什么。”

  “治安股說缺人手,你一拍腦袋說擴編,保衛股說工作多,你一拍腦袋說擴編,如果都讓他們說,你干什么呀?”

  他敲了敲剛剛批示的那份申請道:“我給你的意見是,捏起拳頭辦大事。”

  “治安股要把巡邏和日常安全管理的工作交給保衛股來做,他們騰出手來,把更多的治安問題處理好。”

  李學武找了文件堆里的一份報紙遞了過去,問道:“今天看報紙了嗎?”

  “啊?看了,您是指?”

  周瑤有些愣神,遲疑地接過報紙,在李學武的示意下看了人民大報的副版文章。

  月初,一批京城的進步青年自發組織去蒙內錫林郭勒盟插隊落戶……

  “領導,您的意思是……”

  “看問題,也要會想問題。”

  李學武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講道:“未來的治安管理形勢要發生改變了,周瑤同志,你要與時俱進啊。”

  “現在是十月份了,”他抬起頭看了周瑤一眼,提醒道:“今年退伍的人數可是不少啊,咱們廠一定是接收大戶。”

  “具體應該怎么做,你寫份工作計劃交上來,附需要申請。”

  “今天的報紙看了嗎?”

  李懷德很有勁頭地搓了搓手,攥住了鐵鍬一邊挖著土,一邊問了李學武。

  他身邊的李學武等人也是同樣的攥著鐵鍬在勞動,今天是義務勞動日。

  自國慶節后開始,紅星廠管委會發出了勞動倡導通知。

  全廠干部工人要在工程處工程指揮中心的指揮和安排下,到亮馬河工業區參加義務勞動。

  為了表示對這項運動的支持,李懷德帶頭,親自領著管委會班子成員,在十月四日,也就是星期日這天,來到建筑工地上義務勞動。

  義務勞動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保質保量地在69年上半年以前,完成生態工業區的主體工程建設工作。

  確保紅星廠順利地向紅星鋼鐵集團完成過渡,各單位、部門能夠有次序地轉移至新的辦公區開始工作。

  這是配合紅星廠提級、集團化、人事變革以及工業化變革的重要工程。

  為此,工程指揮部特別協調了廠管委,進一步提出了義務勞動的號召。

  全廠幾萬人,將在未來三年內,有力地支撐起亮馬河工業區的建設工作。

  不僅僅是要號召車間工人利用休息時間來到工地上,還要求機關各部門職工主動加入到勞動隊伍中來。

  這個時期,無論是車間,還是機關,對義務勞動并沒有太多的異議和怨言。

  紅星廠是大家的,建設紅星廠就是建設自己的家,沒有什么好反駁的。

  不過人多了屁事也多,幾萬人的勞動工程,總會有調皮搗蛋,偷閑躲懶的。

  人事處、工程處和保衛處成立了勞動糾察隊,發現這一情況也不處理你,只會記錄下來,等分房子的時候一起算。

  只有這一樣,眼看著劃分為住宅區的亮馬河沿岸已經破土動工,六個已經完成兼并和搬遷的工廠陸續完成了破拆和改造。

  路邊的規劃圖已經樹立起來了,高樓聳立,花園景觀,很是能提升工人對義務勞動的參與熱情。

  兼具三防工程功能的地下結構已經完成了土方作業,正在進行水泥填充和澆筑,這些專業工程是由工程隊來完成的。

  而義務勞動的主要方向是河堤的拓寬、建筑垃圾的清理、被兼并廠區的拆除、道路的修整和鋪設等等。

  李懷德和李學武帶著一路機關干部來到了河堤拓寬工程的現場。

  這里還有大型推土機以及鉤機在作業,也有重型卡車在往外運輸泥土。

  勞動工人主要負責河堤的修整、石頭的鋪設,以及水泥護堤的建筑工程。

  讓李學武沒想到的是,久坐辦公室的老李干起活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您說的是關于進步青年去蒙內插隊的新聞吧?”

  李學武踩著鐵鍬挖了一鍬泥土甩上了斗車,隨意地說道:“我都沒太注意。”

  聽聽,你就說李學武的話還能信嗎?

  他同周瑤是怎么分析的,是怎么教導的,到了老李這成了沒太在意。

  “天氣要變了呦——”

  李懷德抬起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感慨道:“都說二八月亂穿衣,可得注意別感冒了。”

  “您說的是,春捂秋凍嘛,”李學武笑著附和道:“但也別把自己凍壞了不是?”

  “哈哈哈——”

  李懷德的身體保養的不錯,跟那么多舞蹈演員交過朋友,卻依舊很硬朗。

  “你比我懂養生,你說說看,這衣服是穿多一點好,還是穿少一點好?”

  “我說啊?”李學武笑著回道:“我說白天熱了就少穿點,晚上冷了就多穿點,哈哈哈——”

  “瞧瞧!還是你比我懂養生!”

  李懷德直起腰,手指點了點他,話里有話地笑著說道:“天氣預報沒少聽吧?”

  “嗨,我哪有那么多工夫啊,”李學武站直了身子,用肩膀上打著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笑著說道:“傻子過年看街壁兒唄——”

  “哈哈哈——”

  李懷德手扶著腰,站在那配合地笑了一陣,好讓委辦的人拍好照片。

  一等委辦的年輕人離開,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許多。

  “我是覺得風云突變,力不從心啊,”他看了看遠處建好的寬闊公路,以及公路兩旁拔地而起的大樓,感慨道:“希望這股風吹的好,吹的正確呦。”

  “怎么?您還心系進步青年群體的未來啊?”

  李學武眉毛一挑,胳膊拄在鐵鍬把上,笑著問道:“太操心了些——”

  “我?我是心疼呢——”

  李懷德目光掃了一眼,見左右沒外人,這才小聲地對李學武問道:“去年咱們廠接待進步師生的經費還沒要回來吧?”

  “嘖,這錢您還惦記著呢?”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輕聲提醒道:“現在都不興提這個了,您就當做好事,代表咱們廠捐出去了吧。”

  “要真算這些爛賬,怕不是要得罪好些個人,畢竟大家手里都沒有余糧呢。”

  “我沒想著算賬,就是別填新賬。”

  老李很是摳門地算計道:“現在咱們叫多少人眼紅呢,都想趁著這個時候咬咱們一口,我能不哭哭窮,要要賬嗎?”

  他用胳膊碰了李學武一下,小聲說道:“甭管對方是誰,只要吃了咱們的飯,住了咱們的店,都給他發一份賬單。”

  “該要賬要賬,給不給是他們的事,要不要是咱們的態度。”

  李懷德下巴點了點正在建設的河堤,道:“就以工程預算超標,廠里財政緊張為理由,哭一哭,鬧一鬧。”

  “我這一哭一鬧,今年年底咱們能消停不老少,對吧?”

  “嘶——”

  李學武故作驚訝地吸了一口涼氣,悄悄地比劃了個大拇指,目光敬佩地說道:“高,還是您高啊!”

  “哎——”

  李懷德伸手壓下了他的大拇指,矜持地笑了笑,說道:“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您啊,還是太謙虛了——”

  李學武故作不滿地說道:“下次組織生活會上,我可要對您提出批評意見了。”

  亮馬河生態工業區有多大?

  其實真的沒有多大,連同亮馬河算在內,也才不到十平方公里。

  但要考慮到紅星廠所在的位置是京城東城區,算得上是未來城市發展的核心區域了。

  這個時候,京城已經對周邊的土地進行了規劃和布局。

  能看到的是,紅星廠在申請工業用地和住宅用地的時候,京城批的很是猶豫。

  也就是紅星廠答應置換十六家工業企業,整合成為一家總部位于京城的集團型企業。

  同時支持京城工業建設一整套軋鋼工業才被允許這么大面積的征集土地。

  紅星廠設計并籌建的亮馬河工業區集成了住宅、工業、教育、醫療、科研等等項目為一體,依托亮馬河建設具有生態示范性的產業園區。

  從城市規劃和工業發展角度上來說,京城是支持紅星廠這么做的。

  但從經濟發展和城市發展的角度上來看,紅星廠這么做,頗有種劃地自治的意味了。

  能容納十萬人居住、教育、工作和生活的區域,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城市了。

  就算紅星廠匯報的是生態化工業區,但也難掩二環外突然就出現了一個衛星城的現狀。

  縱觀歷史,俯瞰全局,紅星廠的所作所為實際上是把后現代的先進城市較為突兀地按在了這個時代。

  60年代的京城外突然出現了一小座24年的縣城。

  當然,這種城市建設的反差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24年小小型城市擁有的很多設備設施,在這個年代是做不到的。

  亮馬河生態工業區住宅區域并沒有十幾層高的大樓,普遍為69層的住宅樓。

  因為有圣塔雅集團的工程設計援助,目前已經動工建設的住宅區在整體設計上有了較為年輕的法式簡約風。

  正如李學武同景玉農談到的那樣,紅星廠沒打算捂著這片土地不放。

  當然,在提供永久性居住權的同時,房屋也不可能完全按照分配制度來供給職工。

  要么用現在的城市內住宅置換,要么用現金申購,要么同聯合儲蓄銀行貸款。

  最后的一種,申請保障型住房分配。

  紅星廠保留房屋的居住權,以租賃的形式提供給職工。

  最特殊的一種,也是房屋供應量最少的一種,那便是專家樓。

  無需購買,無需申領,完全按照技術等級和實際所需進行分配。

  紅星廠在建房屋的這一供應方式得到了一些批評和反對,但也有人希望堅持這一點,因為他們想購置永久居住權限。

  目前房管機構對住宅的管理尚未形成完善的體系,也給了紅星廠更多的可操作空間。

  置換和購房的職工在一個小區,保障型租賃房屋在一個小區,形成了差異化。

  如果你覺得李學武提出的這一套住房供應方式有違時代特征的話,那不妨了解一下西城福綏境大樓、東城北官廳大樓和廣渠門內大街的安化樓。

  更奇葩的住房分配方式,更奇怪的房屋使用權限,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住房管理體系。

  這個時期,任何事物的發展都還在探索中,沒人敢說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

  紅星廠自己建設的住宅區,以分配、置換、銷售、租賃等形式進行供應,在不違反相關規定的情況下,沒人能影響到這一決策的推行。

  有很多職工是不滿意的,想要廠里提供免費的住宅樓。

  紅星廠管委會并沒有拒絕這一要求,但目前在建的住宅區沒有這方面的考慮。

  也就是說,職工提出的想要免費的住宅樓這一申請,廠里不會拒絕,但得等。

  等什么時候廠里有錢了,會建設一批同去年一樣的保護型住宅樓。

  去年財政那么緊張的情況下,紅星廠還是建了一批住宅樓,提供給了困難職工家庭免費居住。

  但是,同租賃房屋是一致的,住宅的所有權是在紅星廠的手里。

  幾種供應模式,工程處已經協調宣傳處講的很清楚了,廠報上也刊登了。

  現在住宅區開始建設了,所有的工人一邊盼望著,也一邊算計著。

  自己有沒有存款,現有的存款夠買多大的房屋,沒有存款的情況下如何申購房屋,工資水平能申請多少貸款……

  為什么沒有人想要拒絕廠里的這些供樓方式,選擇繼續生活在現有的房屋內呢?

  主要有幾個原因:

  第一個,也是最為重要的,紅星廠提供給職工的住宅是純成本價。

  第二個,目前許多職工還沒有完全擁有自己的住宅,而是租賃。

  第三個,這些住宅樓免費供暖、距離上班的路程近、生活更加便利。

  第四個,家里孩子太多了,現有的房屋已經住不下了。

  不要用后世商品房的概念和印象來套這個時代的住房。

  后世商品房的質量如何且不說,能純成本供應嗎?

  拿紅星廠的這些住宅套后世,不得搶瘋了啊。

  放在這個時期也是一樣的,廠里會給住宅配套許多免費的設施,這是福利。

  班車、托兒所、供暖、體育館、自來水、洗澡堂……

  紅星廠打造的是高福利待遇、低生活成本的門檻型住宅區。

  工人們嘴里會抱怨為什么不是免費分配的,但沒有人會拒絕購買這些房屋。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就連小學生都能算清楚的一筆賬,購買房屋可享受的福利費用乘以多少年,就能等于購房款。

  對房屋和土地的眷戀,是國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那有人問了,紅星廠辛辛苦苦搞大樓,搞住宅,搞福利,最后成本價賣了?

  沒錯,因為該項目不能盈利,紅星廠也沒想過要在住宅項目上盈利。

  只要項目沒有盈利,任何部門都不能攻擊紅星廠的這一決策。

  “李副主任,下班了——”

  周苗苗推著彗星摩托車從大門口這邊過,見李學武站在這,便笑著打了招呼。

  李學武正經地打量了一眼她推著的摩托車,笑著問道:“這都包的啥啊?”

  “針織的座椅套啊,怕騎壞了。”

  周苗苗笑著解釋道:“我媽可仔細了,連家里的暖瓶都有毛衣穿。”

  “呵呵,是夠仔細的——”

  李學武笑了笑,打量了她一眼,繼續問道:“這車油耗高不高?一個月得多少油錢?”

  “這我還真沒算計過,”周苗苗被問的一愣,隨即想了想,說道:“現在70號汽油兩毛二一公斤,滿一箱八毛錢不到,夠騎一個多月吧。”

  彗星摩托車多大的油箱?

  四升多一點,比成年人一天喝的水差不多。

  但它可比成年人跑的路程遠多了。

  百公里油耗一升不到,將將能跑500公里,要么怎么說周苗苗騎了一個月都沒用了一箱油呢。

  再一個,她說的是一公斤,實際上差不多是1.2升,單價一毛八左右。

  這油價貴嗎?

  “好么,一斤肉跑一個多月。”

  王一民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臺彗星摩托車,嘴里玩笑道:“給我一斤肉,我可跑不了500公里。”

  “呵呵,您還能這么算啊——”

  周苗苗笑著說道:“這是機器,人怎么能比較呢。”

  “羨慕了?整一個啊——”

  周瑤同周苗苗笑了笑,從她手里接了摩托車,一屁股坐了上去。

  “嗯,是比自行車騎著舒服啊!”

  “我可整不起,四百多呢!”

  王一民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羨慕地看著這臺摩托車說道:“頂十平米房子了。”

  “王哥,您還真會算計啊!”

  周苗苗打趣道:“看來您是打算換個大一點的房子了?”

  廠里已經公布了在建住宅區的標準置換和購買價格,每平米四十元。

  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屬實不算便宜,但也不會讓人望而生畏。

  你在后世的京城上班,一個月能掙到一平米的房屋單價嗎?

  王一民就能,副科級,八十多,一個月能買兩平米,這房價還貴嗎?

  剛參加工作一年的正式工每個月33塊錢左右,這個時候的職工年齡普遍多大?

  十六歲到十八歲左右。

  不信?家里有那個時代進廠的老人,去問問他們是什么時候參加工作的。

  按照普遍三年一考核的工人等級標準,當一名工人22歲左右的時候,他的工資就能購買一平米房子了。

  當然了,這完全是理想狀態下的計算模式,只能作為參考依據。

  不過以這個年代職工家庭全員在廠的基本情況,消費能力是不低的。

  王一民快五十歲了,家里還有倆孩子在念書,想要全家在一起生活,這房屋面積還真就小不了。

  “跟你們年輕人比不了,我們這拖家帶口的,是吧?”

  他笑著看了看身邊站著的幾人,大家都很羨慕地看著那臺摩托車。

  紅星廠自己生產的摩托車,給每一位工人都匹配了購買指標。

  一年之內,449元的價格就能把彗星摩托車騎回家。

  十月份了,京城各大供銷社以及紅星廠自己的品牌示范店,每天都能清庫存。

  從鋼城運來多少,就能賣光多少。

  這種輕便型摩托車在價格的絕對優勢下,供不應求。

  在充分滿足單位購買指標的情況下,投入到市場上的數量并不是很多。

  所以,能看到的是,大街上騎摩托車的多半是單位的職工,少部分是年輕人。

  廠里的年輕人對摩托車沒有一點抵抗力,手里有錢的,必然會買一臺。

  不過周苗苗的這臺車不是她自己買的,她的工資都掐在自己手里攢著呢。

  榜一大哥送的摩托車,怎么騎怎么蹬都不覺得心疼。

  “還說訂房子的事呢,”她看向了李學武,問道:“領導,咱們這住宅區什么時候能住進去啊?”

  “這我哪知道怯——”

  李學武笑了笑,回道:“具體時間得看工期,我就知道最晚不會過了后年。”

  “怎么,你要買咱們廠里的房子?”

  “不買咋整,等著廠里給分房啊?”

  周苗苗無奈地說道:“往前倒幾年還敢想,這個時候?做夢吧。”

  現在的四九城,啥都少,就人多。

  李學武參加工作的那年就沒有房子可分了,那倒座房還是仗著有關系呢。

  “我跟周坦結婚,他爸媽給了一千塊錢,算是彩禮錢,我們打算用來買房子。”

  周苗苗解釋道:“我們倆現在都掙工資,攢兩年,湊吧湊吧應該能買個八九十平的房子吧。”

  “好么,眼氣我們來了是吧!”

  王一民笑著揶揄道:“我干了大半輩子都沒敢想八九十平的樓房。”

  “別開玩笑了,周科長這么說我還信,”周瑤笑著摟住了周瑤的胳膊,對王一民說道:“您要這么說,我可不信。”

  她又示意了站在一邊的任安,道:“我和周坦的情況,跟任隊長他們家差不多吧,您問問任隊能不能買得起八九十平的。”

  任安的對象是委辦三科副科長繁華,兩口子都是高工資,房屋的事自然不算事。

  只是他沒想到,周苗苗會點了他的名字。

  “別鬧了,我們家可沒有一千塊錢的彩禮。”

  “哈哈哈——”

  門口站著的幾人都笑出了聲,周苗苗也捂著嘴笑開了。

  都是廠里的干部,今天李學武在這檢查工作,隨便說起來了,真沒人在意。

  “咋了?羨慕了?”

  李學武看著周瑤認真思考的表情,故意逗她道:“咱也找個給彩禮的對象。”

  “沒有——”

  周瑤見他如此說,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嗔道:“我沒想那個!”

  “哎,說我們,我們還想問問您呢,”她跳下摩托車,示意了李學武這邊問道:“您打算買多大的房子?”

  “嘻嘻!您可真問著了!”

  周苗苗捂著嘴,笑著解釋道:“廠里規定,處級以上的干部不允許購房。”

  紅星廠在九月份正式向圣塔雅集團供應合同內外貿商品,營城造船廠也開始了萬噸級貨輪的營造準備工作。

  對應的,圣塔雅集團也高效地從奧地利采購到了氧氣頂吹煉鋼技術。

  這一次李學武隨同景玉農和程開元,陪著香塔爾來鋼城,就是會同董文學就相關技術的落實和煉鋼廠的技術革新進行討論,同時也商談下一步技術的引進工作。

  其實李學武對煉鋼技術不是很懂,討論會議上工程師們的發言,他聽了個囫圇吞棗,一些專業術語他也是半懂不懂。

  你要讓他講安全,講銷售,講工程,他還是能說一些可行性觀點的。

  但真要放在特別專業的討論會議上,他也就比景玉農強一點。

  為啥不說程開元?

  因為老程是從車間主任干上來的,以前可是專職副廠長,主管工業生產的。

  雖然機械制造跟冶金沒有生產業務上的太大關系,但都屬于鋼鐵工業。

  所以,要論專業知識,老程比他懂得多,只看會議上的發言就知道了。

  不過李學武也是正在學習,冶金煉鋼相關的書籍他也在看,同鋼鐵學院的教授們在談話的時候也問了許多不明白的地方。

  做管理可以,但讓他去車間干一個專職崗位,他絕對不成。

  這一次會談的主力其實也不是李學武,更不是程開元和景玉農他們。

  主要還是雙方的工程師,就煉鋼廠已有的革新和改造方案進行討論。

  未來兩年內,圣塔雅集體將作為白手套,幫助紅星廠從國外引進這些先進技術,對應的是煉鋼廠和軋鋼廠在兩年內完成技術革新和改造以及建設。

  這個工程實在是太大了,紅星廠造三條萬噸級貨輪都補償不起,只能拉長線釣大魚,爭取盡快完成工業技術革新。

  最起碼得,三年后涅盤重生,一定要有追上小鬼咂的鋼業質量的能力。

  沒錯,從世界各地千方百計花費巨資引進的技術堆疊之后,也要通過努力才能擁有追趕小鬼咂鋼鐵生產的能力。

  這不是自卑,而是事實。

  煉鋼廠和軋鋼廠原有的這一套生產模式還是從毛子哥那里學到的,但已經過時了。

  真照此發展,十年后小鬼咂組團來考察的時候,那副撇嘴不屑的嘴臉就要頂在李學武的眼前了。

  他能讓小鬼咂騎在自己的臉上放肆?

  一方面要革新鋼業,不能掉隊,一方面與之合作,盡快縮短實力差距。

  白給法國人打工,白給小鬼砸打工,白給意大利打工,你當紅星廠愿意啊?

  這不是沒辦法嘛,必須盡可能地創造外貿條件,以不是那么廉價的情況在還沒有惡化的技術封鎖環境前面,換取盡量多的先進技術和設備。

  全世界所有國家拿出來與咱們相比,沒有比咱們發展更心酸,更辛苦的了。

  那些混蛋又瞧不起咱們,又懼怕咱們,處處限制咱們,威脅咱們,把咱們樹立成一種威脅的存在,其心可惡至極。

  所以,越是這種條件和環境之下,咱們越是要勇敢地站起來,讓那些混蛋跪下唱征服。

  李學武的能力有限,但一點點改變也是改變,至少讓后人不至于那么辛苦。

  重新回到世界之巔,被世人所尊重,有大儒為咱們辯經,誰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少。

  一點點,李學武只想改變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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