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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還不得遭天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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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武回來了,”劉海中拎了兩條板凳從家里出來,見著李學武打了聲招呼。

  “孩子們沒帶回來吧?”

  “沒,和我媽,我們娘倆回來的。”

  李學武嘴里應著,剛要上前接他一把,傻柱離的近,伸手幫了忙。

  “坐一會兒,歇歇腳。”

  劉海中回頭看了一眼家里,見老三也出來了,便支使道:“燒兩壺開水去。”

  “哎——”

  劉光福倒是很痛快,放下剛剛拎出來的兩條板凳,又腳不沾地地燒爐子去了。

  易忠海撐著身子挪到了凳子邊上坐下,捶了捶腿,示意李學武也坐。

  李學武守禮,等劉海中坐了,這才撿了方板凳坐下。

  瞧見大臉貓跟月亮門那躲躲閃閃的,便招了招手。

  “今兒停一晚上,明天早晨發送。”

  易忠海同李學武幾人念叨著,說了些聾老太太的后事安排。

  這么一會兒工夫,前院三大爺閆富貴和老七等人也走了進來。

  同樣是依照剛剛李學武那樣的祭奠方式,磕頭的磕頭,鞠躬的鞠躬。

  因著一大媽和迪麗雅走了,靈堂里只有雨水哭著喪,傻柱跪在門口還禮。

  易忠海在閆富貴過來鞠躬的時候往前要還禮,被對方給托住了胳膊。

  就這個事,甭管平時是什么身份,但到了白事上,只有主家和吊唁兩個。

  易忠海和傻柱披麻戴孝,那就得跪著還禮,來吊唁的當然也不能為難他們。

  雖然說有著聾老太太的房子在這擱著,但住在這個院里的人心里都清楚,一大媽這么多年是怎么伺候老太太的。

  “中了,中了,甭哭了。”

  老七在靈堂前磕了頭,忙伸手扶了磕頭還禮的傻柱一把,還對著靈堂里的何雨水說了一句,這才往眾人這邊來了。

  “這是剛下班啊?”

  “可不是嘛——”

  老七掏出兜里的煙,想要給眾人散,卻是被傻柱按了一下手,一支煙遞了過來。

  他也沒甚在意,接了傻柱的煙,由著對方幫忙點了,就坐在了李學武的身邊。

  “跟三大爺我們前后腳進的院。”

  “早晨那會兒不還挺好的嘛。”

  閆富貴接過話茬兒,看向一大爺說道:“柱子從后院出來的時候我還問了一嘴,說是還嘮了兩句。”

  “油盡燈枯了,熬了最后一點心血。”

  傻柱手里捏著煙,給眾人又散了一圈,嘴里答道:“晌午那會兒應該就是回光返照。”

  這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然傻柱也不能請假,就上了半天班。

  易忠海現在是廠里安全生產標準化推進工作小組的成員,沒在車間了。

  當然了,也不是辦公室,還是工人的身份,是以專業技術參與該項工作。

  工作組的業務比較多,指導和幫助各車間完成安全生產標準化建設。

  他請假比傻柱困難,是在廠里等到傻柱的信兒,這才往回趕的。

  “行啊,我挺知足了——”

  易忠海長嘆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說道:“沒遭罪,沒受累,算是福壽了。”

  “可不是嘛,有福之人啊。”

  閆富貴耳朵上夾著香煙,雙手抱著左腿的膝蓋,點點頭附和道:“真要是癱在床上,甭說伺候了,她自己也難受。”

  “剛強一輩子了——”

  傻柱蹲在地上掏了掏兜里,想要抽煙,掏出來的卻只剩下空煙盒。

  李學武將兜里的大半盒煙扔了過去,他一把接住,叼了一支在嘴里。

  點燃了以后想要再扔回來,卻見李學武擺了擺手,便也就揣進了兜里。

  “最難開口的便是求人,臨終的時候還說只虧欠一大爺和一大媽。”

  “虧欠啥,我都沒想著虧欠。”

  易忠海聲音低沉地說道:“這么多年了,不是親媽也算是親媽了。”

  大臉貓好像有點害怕這邊的氣氛,瞧見武叔招手,好一會兒才挪了過來。

  “武叔——”

  “雞都喂完了?”

  李學武打量了一眼依偎著自己站著的胖小子,揉了揉他的大腦袋。

  棒梗眼睛偷偷瞧著靈堂里的火燭和棺槨,臉上難掩好奇和肅穆。

  “知道我屋里茶葉放哪了吧?”

  李學武見他只點頭,不說話,便將他的腦袋擰了個方向,示意了對面家里。

  “挑你能搬動的椅子和板凳搬過來,再幫我把茶葉和茶幾下面的煙拿過來。”

  大臉貓被他支使著也有了稍許的膽量,噔噔噔地跑去了對面。

  這會兒前后院的幾個小子搬了張八仙桌過來,迪麗雅則是拿了些茶杯和飯碗。

  大院里沒那么多講究,就算是喝茶,人多了也只能用飯碗將就。

  這還得說李學武拿了自己家的茶葉出來,不然眾人只能喝熱水。

  倒也不是一大爺和傻柱沒有準備,只是白事臨了了,沒有那么多的人手幫忙。

  尤其是這會兒趕上下班了,前后院,左右的鄰居們都回來了。

  到家收拾收拾,趕在晚飯前是要來這邊祭奠一下的。

  甭管是不是親戚,平時有沒有來往,今天他們不來,明天他們家有事,別人也不會去的。

  眼瞅著時間差不多了,傻柱和一大爺又重新跪了回去。

  迪麗雅在這邊忙活著,一大媽擦著眼淚,也從家里回了靈堂這邊。

  院里人來了幾撥,均是磕了頭。

  有心的拎著幾刀紙錢,沒那個意思的往這邊祭奠一番,再同一大爺和傻柱說幾句便轉身回去了。

  大臉貓倒是聽話,這會兒吭哧吭哧地從李學武家里搬了幾條凳子出來。

  跑回去,再出來,懷里抱著一盒茶葉,一條香煙。

  李學武接了香煙,拆了一盒扔在了八仙桌上,剩下的順手就丟給了傻柱。

  而茶葉,他則是叫棒梗遞給了拎著大燒水壺出來的劉光福。

  “光福,多擱點茶葉啊!”

  閆富貴見劉光福接了茶葉桶有些不好意思往大水壺里點,便招呼了一句。

  眾人看了他一眼,眼里盡是鄙夷。

  只是院里人都知道他是個什么德行,拿了茶葉的李學武又不差這個,所以沒人說他什么。

  再一個,這是白事,稍有一點口角都對不起自己的年齡。

  所以,耳朵聽了他說話,大家也都只當他是在放屁。

  劉光福自打回來以后,眼瞧見的話少了,他爹支使他也只是應一聲就去干。

  話少了不代表人傻了,心眼還是活泛的很。

  三大爺說話,他聽了等于沒聽。

  那么大一燒水壺,該擱多少茶葉他心里有數,總不能逮著了死勁糟踐。

  這茶葉是對面的,不是冤家的。

  再一個,李學武就在這坐著呢,他能上了三大爺的道?

  擱多了,李學武是不在意,但心里咋想,他可不知道。

  到時候是怨三大爺啊,還是怨他啊?

  三大爺沒溜,他不能沒腦子啊。

  大燒水壺泡開了茶葉,他拎著給桌上的茶碗和飯碗里都倒上了茶水。

  一大爺和傻柱都在那跪著答理呢,沒有主家招呼,眾人想喝茶的就自便了。

  劉海中經過了去年那件事,又遭遇了兒子們長大后的變故,也明白了不少。

  這會兒沒像閆富貴那般坐著看熱鬧,而是站在了一大爺身邊,充當忙活人。

  有帶著刀紙來的,他知會著放在哪,有院里和街道鄰居們來的,他招呼著爺們往桌子這邊來喝茶。

  在來人祭奠、磕頭還禮的時候,他又要充當答應人,給靈堂里的孝女提醒,順手還得扶一下一大爺和傻柱。

  因為有爺們來了,傻柱還得起來點煙,一大爺還得客氣。

  沒有吹吹打打,沒有哀樂鞭炮,更沒有飯食招待,只有大家拼湊出來的桌椅板凳,以及一碗熱茶。

  不過來祭奠的人都很理解,這畢竟不是誰家的老人。

  能來的,也都是憑著一份心意。

  傻柱和一大爺沒有準備飯食,可也沒有收禮錢,做到哪一步都不會招人講究。

  坐在靈堂前的院里,頭頂是下午就拉好的200瓦燈泡,爺們喝喝茶,抽抽煙,說說閑話,有來的,也有走的。

  抽空,趕著靈堂前沒來人了,李學武拍了拍大臉貓的后背,道:“走吧,爺們兒,給老太太磕個頭去。”

  大臉貓驚訝又懵懂地抬起頭看了看他,想說他媽和他奶奶一會兒就來。

  但出于對武叔的信任和尊重,這會兒一句話沒說,只按照武叔教的做了。

  李學武攬著他的肩膀,帶著他來到了靈堂前面。

  這一刻,院里人都安靜了下來,看向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目光里神色各異。

  李學武帶著棒梗,一步一步地教他怎么拱手,怎么磕頭,怎么行禮。

  一大爺和傻柱也鄭重地把禮數做了個全,一步不差,包括最后的敬煙。

  棒梗還沒理解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也不懂這些禮數都代表了什么。

  只是武叔教給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認認真真,恭恭敬敬。

  武叔叫他磕了三個頭,他很實誠地綁綁綁磕了三個。

  武叔叫他起身先去扶一大爺,再去扶傻叔,說請節哀,他也一一地照做了。

  最后是在武叔的提醒下,雙手接了傻叔敬過來的香煙,這才跟著武叔回了茶桌這邊。

  懵懂的他還沒弄清楚,為啥大人們看向他的目光和之前不一樣了。

  再回頭見到母親就站在不遠處,看向他的目光里滿是欣慰,他才覺得這么做是對的,是正確的。

  磕頭行禮以前他是個孩子,磕頭行禮以后他就是個大人了。

  此刻的棒梗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學到了一些大人的做事方式。

  至于母親眼里的欣慰代表了什么,他還沒有弄清楚。

  秦淮茹是清楚的,她和婆婆進到后院來的時候,便見著李學武教著兒子行禮。

  那一刻,她徹底愣住了。

  就連一貫多嘴多舌,蠻橫不講理的婆婆都愣在了那里沒言聲。

  這樣的言傳身教無論是婆婆,還是她,都無法親自教導和示范。

  但恰恰是頂門立戶,賈家唯一一個男丁需要學習的規矩。

  什么叫成人,什么叫承認。

  只有你做事有規矩,做人才會被承認。

  你想得到與大人一般的禮遇和對待,那就要做大人應該做的事,守大人應該守的規矩。

  你不能指望一個成年人同撒尿和泥的小孩子去辦事。

  你也不能要求一個孩子去承諾大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所以,當李學武教給棒梗去幫忙做事,以成年人的禮儀祭奠亡人的時候,院里人都看出了他的目的。

  再看向棒梗的眼神里,自然要以慎重和尊重來對待了。

  這恰恰是秦淮茹和賈張氏需要的情緒價值,她們迫切地渴望家里的頂梁柱支棱起來,支撐起這個家。

  男人只有在事情上面才能顯露出最權威的一面。

  有些事是女人做不了,也做不到的。

  但凡棒梗有親爹,哪怕有親叔叔,這樣的教導也不會缺失。

  缺失了會怎樣?

  人家會瞧不起他,成長過程中難免要受到一些歧視,影響了他的人生觀。

  所以,賈張氏和秦淮茹靜靜地站在院門口,感激地看著李學武教給棒梗。

  這一刻,秦淮茹只覺得自己為李學武做什么都值得了。

  賈張氏也這么覺得,自打兒子沒了以后,她像是防賊一般地盯著兒媳婦兒,這一刻終究是釋然了,太有成就感了。

  防了那么多的舔狗,終于等到了一個有良心的色狼,真是不枉費她那么辛苦。

  自打秦淮茹當了干部以后,家里的條件好了,生活好了,總有人踅摸著給介紹對象。

  好的賴的一大堆,瞧不出秦淮茹到底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只是有人介紹了,秦淮茹也會去相看,也會去見個面。

  此前她還真就沒那個心思擋著了,反正棒梗也大了,再將就幾年也該成家立業了。

  這個時候秦淮茹就算是找,也不會虧了她,虧了棒梗。

  至于說李學武,就連她這個沒見識的老婆子都知道,那是高枝,高不可攀。

  秦淮茹算是下手狠,下手早,再有她的支持和鼓勵,這才有的今天。

  再多想?還不得遭天譴啊!

  所以說,秦淮茹想離了李學武找個正經的男人過日子,她沒有意見。

  但這一會兒她想通了,腦瓜子嗡的一下子,也精明了。

  秦淮茹就算是找了男人,能有李學武這么照顧棒梗?

  后爹就算再好,能得到已經是半大小子的棒梗尊重?

  她雖然不懂什么叫叛逆期,但她知道半大小子不服老子。

  現在的棒梗連她和秦淮茹的話都不聽了,還能聽后爹的管教?

  就站在門口看著李學武教棒梗的這一會兒,她的腦子里閃過無數個念頭。

  回想起李學武教給棒梗的一些事,想著棒梗在李學武跟前兒學到的本事。

  再想想棒梗多么聽李學武的話,以后又能得到李學武多少照顧和教導。

  這一刻,賈張氏目光撇向身邊的秦淮茹,心里暗暗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想找別的男人?

  死了這條心吧!

  你就算是找到合適的,我也給你攪和黃了!

  你只能是李學武的!

  就算李學武不找你,你也得空著,只有你空著,李學武才會管棒梗。

  嘿!你就說賈張氏是聰明還是糊涂吧,只能說時而聰明,時而糊涂。

  這樣的奇葩邏輯思維也只有她才能想的出來了。

  女人在行禮祭奠的時候,拱手的姿勢和跪拜的姿勢是與男人不同的。

  有一會兒是院里和街道的爺們兒一起來祭奠,有一會兒是院里的婦女們一起來祭奠。

  絕對沒有男人和女人一起來祭奠的。

  家里只有爺們來的,就是爺們帶著燒紙,家里爺們和婦女都來的,那就是婦女帶著燒紙。

  家里有長輩的,一般都是婆婆來,年輕姑娘和媳婦兒不會來,或者由著母親、婆婆領著來。

  具體什么說道李學武也不懂,可能跟去世的是老太太有關系,也有可能跟婦女們掌家管錢有關系。

  像是賈張氏和秦淮茹,便是一前一后跪在臺階下面行了禮,答禮的則是一大媽和迪麗雅,以及何雨水。

  一大爺和傻柱退在了一邊。

  從這往后,基本上就沒有爺們了,都是婦女們以家庭為單位,一伙一伙地來。

  而一大媽三人則成了答禮的主力。

  院里的爺們坐在茶桌這邊,沒有一個不說一大爺和傻柱仁義的。

  就沖這份孝敬,就沖這份誠心,也得在心里和嘴上贊幾句的。

  尤其是在心意上,更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這個時候的孝布可沒有后世白事那么鋪張,只主家頂了就算。

  一大爺和傻柱商量著,把老太太留下來的錢除了用于后事,單拿出一部分置辦了孝布。

  當然不是來祭奠的就都給,而是家里生了孩子的,每家給了一份。

  孝布能做什么用?

  給孩子做尿布,也就是尿裓子,純棉布,墊著舒服,吸水性也好。

  老講兒,過世的老人年歲越大,孝布所代表的福分越足,給孩子用了越好。

  聾老太太具體多少壽李學武沒問,但少了說也得有七十多了,算高壽了。

  所以這孝布算是聾老太太留給院里人的一份心意,都給了小孩子們。

  來祭奠的閆解放得了一份。

  葛淑琴沒來,一是孩子還小,二是不想讓婆婆難堪,她也沒心思讓外人看笑話。

  侯慶華絕對不會叫著她一起來的,她單獨來了準要叫院里人說婆媳關系。

  所以干脆不來,只讓閆解放多買了兩刀紙,她生孩子的時候,聾老太太是送了禮錢的。

  李家這邊是李學武的奶奶,帶著劉茵,領著趙雅芳、和李雪一起來的。

  姬毓秀不能來,沒結婚,來了要被笑話,也沒那個親故。

  倒座房回收站那邊是各自來的,沈國棟沒有看熱鬧,主動答應明早會叫人來幫忙出殯。

  該出人的出人,該出車的出車。

  李學武的大姥跟這邊坐了一會便起身要回去了,他是不耐這個的,畢竟歲數大了。

  “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吃飯吧。”

  他招呼了一大爺和傻柱兩人,又對著劉海中和閆富貴等人招呼道:“走吧走吧,白菜燉豆腐,前院吃一口去。”

  “晚上諸位多幫忙,多辛苦。”

  倒座房跟聾老太太沒關系,回收站也沒有,為啥要招呼眾人吃飯,又為啥要借著吃飯請眾人晚上幫忙守夜呢?

  這算是一份心意,也是為了沈國棟。

  沈國棟忙前忙后的,出人出車,既是一個院的,也是響應街道的號召。

  不僅僅是聾老太太,這街道上孤寡老人有個萬一的,不等街道招呼,他便要帶著人過去幫忙。

  只這么做了,不求回報,也不求獎勵,但都被街坊鄰居和街道看在了眼里。

  為啥是一個破落戶,一個收破爛的能被組織考察和看重,關鍵就在這里。

  這頓飯回收站和倒座房供應的起,要這個名聲,也是照顧一大爺和傻柱。

  傻柱一家人都在倒座房生活,現在有事了,自然要伸把手。

  就像大姥說的那樣,白菜燉豆腐,沒啥好菜,但應了今天白事的意義。

  吃了這頓飯,那今天晚上和明天早晨就多辛苦,多幫忙。

  正趕上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

  還坐在這里的,要么是年輕小伙子,要么是各家的爺們。

  能出力的,想盡力的,應著大姥的招呼便跟著往前院走了。

  沒能力的,也不想盡力的,順著招呼也往前走,半路上回家也好,出院門也好,就都明白咋回事了。

  你要吃了這頓飯,晚上和明天見不著你的人,那你在這條街上算是完了。

  你家有事情了,要是有一個去的!

  “學武你先去吃吧,別在這候著了——”

  傻柱丟了手里的煙頭,見眾人往外走,李學武還在那坐著,便招呼了一聲。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道:“趕緊去招呼前院的人吧,我晚點再吃。”

  他示意了靈堂里,提醒道:“去扶一大媽。”

  見迪麗雅攙扶著一大媽出來,傻柱趕緊去攙扶。

  老太太沒了,一大媽哭的最厲害。

  “晚上沒啥事了,吃了飯就甭過來了。”

  李學武給一大媽和迪麗雅交代著,又點了迪麗雅提醒道:“尤其是你,還得照顧著孩子呢,盡了孝心就得了。”

  傻柱也是勸著一大媽,問了雨水,見妹子說要留著守靈,便先往前院去了。

  后院這一會兒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二大爺和劉光福被叫著去了前院吃飯,臨走前劉光福知會了母親等著端回來,所以二大媽只在屋里坐著聽匣子音。

  靈堂兩邊的住戶家里都亮著燈,男人們往前院去吃飯了,家里女人和孩子們也都開了飯桌。

  李學武家里也亮著燈,不過沒有人。

  靜,只是相對的靜,白事不能耽誤了過日子,該怎么生活還是怎么生活。

  “我陪著你——”

  大臉貓打量了周圍一眼,看著坐在那的武叔認真地點點頭。

  李學武瞅了瞅他,輕笑著揉了揉他的大腦袋,示意了茶桌叫他收拾。

  大臉貓在李學武這可聽話,讓干啥就干啥,撿了剛剛眾人喝剩下的茶碗和飯碗倒了茶水,抱著往爐子跟前來了。

  李學武從家里找了個臉盆盛了,從爐子上拎了個沒加茶葉的熱水壺,用熱水燙了燙杯子。

  又從水桶里舀了涼水兌了,叫棒梗刷茶杯茶碗,大臉貓擼胳膊挽袖子的很是賣力氣。

  李學武邁步進了靈堂,換了即將熄滅的蠟燭和香火,在泥盆里燒了一刀紙。

  “出來坐一會兒吧,跪一下午了。”

  看著一身白孝,低頭跪坐在那的何雨水,他招呼了一聲。

  雨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理了耳邊散落的頭發,沒說什么,扶著棺槨下面的板凳站了起來了。

  也許是跪坐的時間長了,膝蓋有些僵硬,緩了好一會才站穩了。

  李學武是狠心的,怕被沾上,愣是等在門口,沒有上前攙扶。

  兩人一前一后地從靈堂里走出來,棒梗抬起頭瞧了一眼,又好像躲了什么似的挪了身子背對著他們。

  對于“差點”做了他媳婦,又“差點”被他刀了的雨水姨,棒梗難免的有點心虛。

  李學武指了茶桌邊上讓雨水坐了,又去棒梗那拿了半干不凈的茶杯,從茶水壺里倒了杯熱茶端給她。

  雨水抬起頭瞅了這個狠心又暖心的能臭男人一眼,這才伸手接了過去。

  “棒梗?咋不去前院吃飯?”

  “還不餓,”棒梗頭也不抬地繼續洗著茶碗,嘴里回道:“我等武叔一起。”

  他聽見雨水姨的搭話,心里滿是不情愿的,他不太想跟她說話。

  畢竟兩人“差點”成了那種關系,現在十二歲的他心里有點別扭。

  我不想娶你啊!你也別主動來搭擾我!

  你這么主動,我又這么帥氣,還有前幾天傻叔的安排,咱們可別傳緋聞啊!

  你倒是無所謂了,得到我就是老牛吃嫩草,我還要顧忌名聲呢!

  所以!能不能別問我了!

  雨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更不知道棒梗心里在想什么。

  問一句棒梗,也只是想打破這種尷尬,當她和李學武獨自在一起的時候。

  面對大臉貓的別扭和不耐,她只當是小孩子的古怪性格。

  從未想過這個小男孩曾經想刀了她。

  “誰支使你干這個的?”

  雨水打量著干活的胖小子,微微笑著,逗他道:“辛不辛苦,累不累?”

  “不累,我自己愿意干的。”

  棒梗哪里會刷碗,只用小手塞進茶杯里轉一圈,再用溫水涮一涮,就算齊活。

  這會兒聽著緋聞女友的多嘴問題,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現在主動幫忙干活,等哪天我奶奶死了,也有人幫我。”

  “咳——咳咳——”

  雨水一口茶水沒噴出去,全嗆在了嗓子眼里,差點沒嗆過去。

  她使勁捶了捶胸口,這才算是緩過氣來,眼淚和鼻子都嗆出茶水味了。

  “咳咳——”

  雨水清了清嗓子,暼了李學武一眼,嗔問道:“你教給他的?”

  但見李學武嘴角一撇,也是滿眼驚訝和好笑地看著大臉貓,她就知道不是他。

  “你可真是你奶奶的好孫子啊!”

  李學武從前院吃了晚飯后,便來了后院。

  守靈的人比吃飯前喝茶的少了不少。

  畢竟有不愿意這個的,所以沒去吃飯。

  也有吃了飯的被一大爺和傻柱安排著明天早晨幫忙,便回家休息了。

  一大爺和傻柱在靈堂里坐了,茶桌被挪到了靈堂門口,不耽誤眾人喝茶聊天。

  李學武從家里翻找出半袋瓜子,也不知道皮條了沒有,扔在桌子上給眾人閑磕打牙。

  茶桌跟前燒著火爐子,九月下旬的天氣真是有點涼了。

  這么一會兒八仙桌上都打了露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潮的原因。

  要真是這樣,這幾天應該會有雨了。

  守靈最是熬人,尤其是后半夜,人多還好一些,人少了心里壓力相當大。

  上歲數的一般熬不住,三大爺吃飯的時候就提前說了,只守上半夜,眾人也沒跟他計較。

  就他那個腦血管啊,就算這口飯讓他吃了,傻柱也不敢讓他守靈的。

  吃完飯那會兒傻柱已經說了不用他,可他依舊還是來了。

  他是覺得不好意思,但傻柱是真心的。

  真心沒想著讓他來,很怕聾老太太一個想不開,再把他帶走了,可熱鬧子了。

  “這老太太也真是,嘿!”

  劉海中喝了一口茶水,看著火爐子邊上坐著的自家老三和棒梗。

  他微微搖頭念叨著:“年輕的和小的,真沒有嫌乎她的。”

  “棒梗收拾的茶碗吧?”

  傻柱抱著膝蓋坐在靈堂里,越過堂屋門看著棒梗說道:“好小子啊,等忙完了,叔給你買糖吃。”

  “算了吧!你的糖我可不敢吃——”

  棒梗伸手捏了木條塞進火爐子里,嘴角撇了撇,心里的話沒說出來。

  逗他的傻柱也收住了嘴,一臉的無奈和氣惱。

  這臭孩子,怎么還記仇了呢。

  還有,我妹子就這么拿不出手,至于的讓你這么嫌棄?

  眾人也不知道咋回事,只是覺得很奇怪,一貫能逗孩子的傻柱怎么叫棒梗給懟回去了?

  唯獨被傻柱偷偷瞪了一眼的李學武知道咋回事,笑著輕輕踢了大臉貓一腳。

  棒梗沒在意地挪了挪屁股,繼續看著火爐子。

  剛剛換班,往前院吃飯的時候,他就跟著李學武來著。

  路過家門口沒見著母親和奶奶叫他,更覺得自己是大人了。

  只是在前院吃飯,他不得不跟雨水姨一桌,因為沒吃飯的就剩他們仨了。

  桌上雨水姨老是偷看他,嘴角還帶著笑,他很懷疑雨水姨對自己是圖謀不軌。

  出門在外,男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吃完了晚飯,他晃悠著跟在武叔的后面,沒有了雨水姨的盯著,他自在了許多。

  尤其是這會兒,聽著眾人的夸獎,真是高興,心里想著,我都這么優秀了,等我奶奶死了,你們一定會來幫忙吧?

  “光福現在可以了,”閆富貴瞅了眼不言聲的小子,笑著問道:“在縫紉社沒少掙吧?”

  “還行吧——”

  劉光福聽著三大爺問了,站起身拎著燒水壺給暖瓶里續熱水。

  他知道三大爺是啥意思,只是心眼子多的他也清楚,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

  閆富貴卻是沒想過要放過他,笑呵呵地夸獎道:“可不止聽一個人說了!”

  他對二大爺講道:“你家光福有能耐啊,他一個人能頂仨婦女的工作量。”

  “嗨,趕著年輕,就這么點能耐。”

  劉海中最是矛盾這一點,不愿意聽人提起,又自豪兒子能賺錢養家。

  矛盾就在于這賺錢的能力是從監所里學來的,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

  聽別人夸總有被嘲諷的感覺,賺了錢也總覺得不好意思說出去。

  閆富貴就是這個意思,他是不想劉光福把自己兒子比下去。

  雖然那是個逆子,現在連家都不回的逆子。

  “有個手藝總比沒手藝強,”他看著劉光福說道:“這比我們上班掙工資強多了,一個月得有五六十吧?”

  “呵呵——”

  劉光福輕笑一聲,說道:“您從哪聽來的,我還能有您掙得多啊?”

  這么說著,他又蹲在了棒梗身邊,一副你問廢話,我回答廢話的樣子。

  閆富貴撇了撇腦袋,道:“我們那都是固定的工資,哪比得上縫紉社啊。”

  “你這是請假了?能休幾天啊?”

  “這兩天。”

  “啥時候上班啊?”

  “過兩天。”

  “有對象了嗎?”

  “正找呢。”

  “你們縫紉社在哪接活啊?”

  “在外面。”

  “你在縫紉社都做什么啊?”

  “做工作,有時候也坐莊。”

  “存下錢了吧?”

  “沒多少。”

  “哎呦,你得存錢啊,不然到老了怎能辦。”

  “像您一樣到處問……”

  “兔崽子,咋說話呢!”

  劉海中心里大喊著爽死了,嘴上卻是不滿地訓了一句兒子。

  他轉頭看向要被氣死了的閆富貴,換上了笑呵呵的表情,道:“我都不知道他現在干啥呢,問了也不說。”

  “我聽說你家解放現在可以啊?”

  “嗨,湊活事兒吧——”

  閆富貴長出了一口氣,剛剛劉光福的話差點把他給噎死。

  眼睛一花,都看見聾老太太了。

  “餓不死,也發不了家。”

  他喝了一口熱茶,裝模作樣地說道:“我現在是管不了他了,也沒能耐管。”

  “家里還有兩個小的呢,眼瞅著就起來了,書讀不成了就得找工作。”

  說到這的時候,他眼睛瞥了李學武的方向,見李副主任沒搭理他,心里怪沒滋味的。

  都一個院的,真是不講情面。

  “找工作是一關,結婚又是一關。”

  閆富貴放下茶杯,嘆著氣,說道:“沒有工作找不著對象,找著對象還要房子,沒有房子結不了婚。”

  “我現在啊,是關關難過啊。”

  他用手背碰了碰二大爺,道:“紅星廠成立了新的學校,我們就被甩下來了。”

  “我是被劃歸到東城三十七小了,也就是以前的紅星小學。”

  “呦!您這樣的都被甩下來了啊!”

  傻柱跟門里故作驚訝地問道:“那教師資格篩選的條件也太嚴格了吧?”

  “嘖——”

  閆富貴剛剛撂下劉光福,這會兒又被傻柱戳的肺管子疼。

  他自己找補道:“你當我是跟誰爭啊,廠里是在全市招錄優秀教師!”

  “那還真是可惜了了——”

  傻柱扒著門檻子,看著三大爺嘖嘖出聲,惋惜地問道:“那您現在是歸市里管了,跟紅星廠就沒有關系了?”

  “唉,可不就是嘛——”

  閆富貴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是很有信心的,可時運不濟啊!”

  “我的教學能力你們是知道的啊!”

  他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認真地強調道:“你們瞅瞅棒梗,現在我教的都考上中學了。”

  棒梗被點名,倏地抬起頭,看著三大爺無奈道:“咱爺倆就別互相傷害了吧?”

  “哈哈哈——”

  一聽眾人大笑,閆富貴急了,他瞪棒梗道:“嘶!你這孩子哎!要沒有我,你能考上中學嗎?”

  “嗯嗯,沒錯,我也糊涂著呢!”

  棒梗蹲在那撇著嘴,忿忿不平地說道:“我都跟您學了,竟然還能上中學!真是邪了門了!”

  “哈哈哈——”

  傻柱笑的鼻涕都出來了,趴在門檻子上傻樂。

  閆富貴氣的直瞪眼睛,目光掃過李學武,嘴角一撇道:“我說時運不濟。不是我教學能力不行,是沒遇著好人。”

  “唉,也怪我當初沒心眼。”

  他看向靈堂里的傻柱說道:“就你相中的那個冉老師,人家現在是紅星小學校長!”

  “你就說,你就說當初我為了你做的那些事,人家能不記恨我?”

  “嘿!三大爺,您是真會扒瞎啊!”

  傻柱正樂著呢,沒想到屎盆子扣自己腦門子上,氣的嚷道:“我都還沒找您算這筆賬呢,您倒是埋怨上我了!”

  “您當初要沒坑我的禮物,好好給我介紹對象呢,能有今天嗎?”

  “就你——”

  閆富貴一撇嘴,滿眼瞧不上傻柱的模樣,哼聲道:“人家是小學校長,文化人,能喜歡上你?”

  “嘿!就沖您剛才這幾句話嘿,”傻柱手指點了點三大爺,道:“我就覺得您選不上是必然的!”

  “而且啊,我也特為您惋惜。”

  他故意氣著對方說道:“你就說吧,當初紅星小學不咋地的時候,您蹦高高兒往市里調,卻調不進去。”

  “現在紅星廠的福利待遇剛剛好起來,嘿!您這劃到市里了。”

  “哈哈哈——”

  “呦!三大爺!您這是怎么了!”

  “別動!我好像看見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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