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佛祖,你體內的真經正在失控。”
沈煉不由看向如來佛祖,后者本就只是皮囊,哪怕繼承真身的靈智,也有嚴重的缺陷存在。
外加鎮壓域外數千年,早已是油盡燈枯。
沈煉略顯遲疑,如今他已是天仙圓滿,體內更是有一個完美小世界在不斷孕育,其實是有手段延緩如來佛祖的坐化。
但也只是延緩,如來佛祖境界遠超自己,一切都是治標不治本。
“沈煉,不必了,我和你師父注定葬身極樂世界。”
如來佛祖說話間,后腦勺傳出咔咔咔的聲響,由孑孓真經所化的怪物正在逐漸壯大。
沈煉透過裂縫,見到匍匐在皮囊里的幼蟲。
由無數經文組成的幼蟲。
嘻嘻嘻~~
看似只是放大無數倍的猙獰幼蟲,卻發出似人的笑聲,怨毒的眼神注視著沈煉不放。
沈煉表情帶著殺意,但也知道幼蟲和如來佛祖性命相連。
如來佛祖繼續說道:“我是如來佛祖的皮囊,也算金蟬子半個師父,當初我為金蟬子拖延時間,如今為你拖延時間。”
“菩提,緣分當真奇妙,你說是吧?”
菩提老祖笑而不語,絲毫沒有因為承受痛苦影響心境。
如來佛祖環顧四周,聚攏而來的佛陀變得越來越多,“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
“沈煉,盡快踏足大羅金仙吧,說不定我還能留具全尸。”
他笑聲震耳欲聾,諸多佛陀面面相覷,眼底的貪婪不改。
沈煉不知該說些什么,體內小世界時刻都在劇變,正在按照自己的意志構建出天道規則。
時間流速加劇,大唐不斷經歷著興衰存亡。
在歲月的洗禮中,武道接連推陳出新,使得武道真經的經驗進度一直在增長。
沈煉為求穩妥,已經讓五鬼神統統坐鎮體內小世界。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成就大羅金仙不再取決于自己,而是足足一億三千五百萬大唐武者。
即便是如來佛祖,都忍不住發出哀嚎。
幼蟲茁壯成長,胃口呈現幾何的暴漲,能聽到窸窸窣窣的啃食聲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沈煉深感自愧不如。
為如來佛祖延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至少損失大半的血肉骨骼,所以他一直在猶豫。
“如來佛祖,大部分的疑惑我都已經得到答案,唯獨一點,我從始至終始終搞不懂。”
“說吧。”
沈煉斬釘截鐵的問道:“三清呢?如來佛祖的真身呢?”
如來佛祖咧開嘴巴,卻有難掩的解脫。
“若是你在凡間空手而歸,沒有取得金蟬子的饋贈,三界的淪陷已是板上釘釘,我便不打算告訴你,免得徒增煩惱。”
如來佛祖長嘆一口氣,佛光牽引些許酒水落入嘴里。
“沈煉,如今確實有一線生機尚存,我也不再隱瞞。”
“他們已經飛升上界。”
兩千年前。
金蟬子杵著拐杖行走在荒山野嶺,朝大唐的方向而去。
一步步踏出,仿佛在榨干僅剩的氣力,同時自身也變得老邁不堪,幾乎看不出半點法相。
“悟凈。”
金蟬子轉身一看,只見沙悟凈站在不遠處。
“你回到流沙河吧。”
沙悟凈不甘的說道:“師父,大師兄二師兄一個失蹤一個重創,我不可能安心待在流沙河的,師父我……”
“為師此行是為還債,也是與他人有個賭注。”
金蟬子幾句言語把沙悟凈勸離后,繼續埋頭行路,手腳已經沾染血跡,皮膚表面沾染尸斑。
沒過多久,豬八戒現身。
“師父,你在觀想真經后雙眼已經瞎掉。”
“沒事的,八戒,莫要再跟了。”
金蟬子再次送別弟子,苦行僧一般穿梭于群山間,原本華麗的袈裟變得破破爛爛,尸斑幾乎遍布全身,草鞋換了一雙又一雙。
作為佛陀的一身修為,也在徒步中蕩然無存。
不知過去多久。
金蟬子聽到耳邊傳來嘈雜,隨即有孩童攙扶住他,“老爺爺,你是從哪里來的?”
“西天而來。”
“我聽先生說,只有人死了才會上西天。”
金蟬子一愣接著面露笑意,伸手摸摸孩童的腦袋,“小娃娃,此地可是大唐長安?”
“是長安。”
“原來如此。”
金蟬子自顧自的起身,仿佛恢復視力在人群中穿梭。
他最后來到一間寺廟,只要踏過門檻,就能看到三清道祖栩栩如生的塑像,往來香客無數。
香客仿佛無法察覺到金蟬子的存在。
金蟬子虛弱的坐在三清道祖塑像前,打坐誦經起來。
日落月升。
待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金蟬子才抬頭問道:“元始天尊、道德天尊、靈寶天尊,你們已經取得域外真經,可有超脫?”
此話一出,三清廟里陰風陣陣。
他的言語夾帶嘲弄,但并非針對三清道祖,而是自己。
畢竟金蟬子當初以為能夠通過煉化域外真經,讓三界生靈在天地量劫失控前適應。
沒想到適得其反,用不了多久,三界都得淪陷。
金蟬子自顧自的說道:“你們應該剛剛借助真經脫胎換骨,在天道處褪去老舊的皮囊?”
“如何?”
轟隆隆。
驚雷一閃而過,瓢潑大雨籠罩長安。
元始天尊塑像脊背裂開一道縫隙,類似螳螂的前足伸出,色澤宛如青玉,已經非人。
緊接著是道德天尊,映入眼簾是堅硬的翅膀,類似七星瓢蟲的特征顯露,翅膀嗡嗡作響。
靈寶天尊不曾幸免于難,狹長、鋒利的蟲角撐開塑像。
“三清道尊,我是看不到你們的。”
金蟬子沒有半點懼怕,木魚敲打聲絡繹不絕,“早在首次見到域外真經,我就已經自絕雙眼。”
“哎。”
他無奈的說道:“真經就是陷阱,不是超脫的鑰匙,而是寄生在我們體內汲取養分的蟲卵。”
三清道祖聽著金蟬子喋喋不休,塑像裂縫開始愈合。
位于中央的元始天尊突然開口道:“金蟬子,我們三人打算重新開辟一方世界,再轉世重修擺脫掉域外真經的寄生。”
靈寶天尊含笑道:“你若是愿意,可以一同前往。”
“不了。”
金蟬子停止敲打木魚,臉色漲紅的說道。 “三清道祖,我此番前往域外,意外發現一處大世界,里面不單單有濃郁的靈氣供給仙佛修行,還能容納億萬凡俗。”
道德天尊冷哼一聲,“大世界?荒謬,我們已經修行無數年歲,怎會不知有什么大世界。”
金蟬子搖頭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們可以算算我師父如來佛祖如今如今何處。”
三清道祖沉默幾息,元始天尊發話:“不在輪回之中,靈山空留一張皮囊充當佛祖。”
“他已經飛升上界。”
三清道祖都有些摸不透金蟬子所言。
金蟬子繼續說道:“三清道祖,你們已經與此方世界的天道融為一體,就算是域外真經,也只能污染你們的道統傳承。”
“說是不死不滅絕不夸張,何必忌憚我一個小輩。”
“燃燈、彌勒呢?”
“他們已經歸降域外真經,如來佛祖臨行前,把燃燈、彌勒封禁在西方靈山的深處,幫助那張皮囊抵御域外真經的入侵。”
金蟬子知道無法隱瞞三清道祖,把因果說得明明白白。
三清道祖倒是沒有立刻給出答復,不過室外的陰風平息。
“三清道祖,小輩最多半年就要魂飛魄散,真靈不可能再投胎轉世,只想死前,看看能否為三界生靈找尋一條出路。”
金蟬子指尖有鮮紅火焰徐徐燃燒,那是罪孽纏身的業火。
他取經證得旃檀功德佛,本就是因為大乘佛法功德成佛,結果反而引得天地量劫失控。
業火焚身而死已是注定。
“上界在何處?”元始天尊主動為金蟬子壓制業火。
“在他處。”金蟬子雙手合十,渾濁的雙眼流淌淚水。
“千年后自會有契機出現,三清道祖到時就能搞懂虛實,若是愿意,飛升上界輕而易舉。”
“可。”
原始天尊已經答應,道德天尊、靈寶天尊也就默認。
嗖嗖嗖。
只見雷光炸起,廟里的三清道祖已經不知所蹤。
金蟬子強忍著業火燃燒,在天亮之際走出長安,嘴里念叨觀自在心經,翻越一個個山頭。
就在油盡燈枯時,眼前憑空出現一座寺廟。
觀音菩薩坐在里面。
“金蟬子你何苦呢?因果循環,三界如果覆滅,也是命中注定,沒必要強求那一線生機。”
“菩薩。”
金蟬子苦笑著說道:“我丈量凡間,已經把九九八十一難的洞府所在規劃完,只要有曠世妖魔入駐,天地靈氣便會匯聚其中。”
“金蟬子,你想要把三界挪移進所謂的上界?”
“恩。”
金蟬子下半身灰飛煙滅,血肉滋滋作響,觀音菩薩也無法壓制,只能眼睜睜看著魂飛魄散。
“菩薩……”
“哎,把九九八十一難告訴我吧。”
“多謝菩薩。”
金蟬子講述完九九八十一難的位置,業火猛然加劇,僅剩破舊袈裟,和一縷真靈殘骸。
觀音菩薩收起真靈殘骸,沿著金蟬子的路徑沒入山林。
沈煉聽完如來佛祖講述的來歷,卻依舊不知何為上界。
他的修為也已經來到大羅金仙的臨界點,氣血涌動,體內小世界同樣在翻江倒海。
如來佛祖幾乎瀕死,菩提老祖氣息衰敗。
“如來佛祖,該怎么飛升上界?”
“沈煉,他們差不多該覺醒宿慧了,你親自問他們吧!”
如來佛祖大笑不止,頭頂的云層緩緩散開,隱約透露出成群巨蟲在域外蠢蠢欲動。
諸多佛陀也開始躁動,眼底的貪婪抑制不住。
他們未曾察覺到沈煉,主要是覬覦如來佛祖。
如來佛祖一旦身死,將會誕生完整的孑孓真經,在場任何佛陀煉化掉都能更進一步。
成為堪比三世佛的存在。
彌勒佛、燃燈古佛已經傳遞過消息。
只要能煉化如來佛祖的孑孓真經,就能成為新的三世佛,一同迎接域外大乘佛法的降臨。
諸多佛陀都在等待分食如來佛祖。
他們相互分為幾十陣營,通常資歷越深,依附的佛陀數量就越多,近些年崛起的佛陀形單影只。
“阿彌陀佛。”
黃眉站在角落,表情琢磨的遠望如來佛祖。
包括白骨夫人在內,先前小雷音寺的孽佛都已是地仙,不過在極樂世界仍然太過勢弱。
白骨夫人余光掃過黃眉,實在搞不懂后者所想。
按理說,黃眉沒有資格參與如來佛祖真經的爭奪,卻硬是冒著風險插手,從頭到尾又沒有表現出絲毫貪婪,像是在緬懷。
“來了。”
白骨夫人疑惑道:“什么來了。”
黃眉沒有回話,沖天而起的靈光表明一切。
在場所有人都認出武道真經的氣息。
他們已經按耐不住,突然間機緣集中在一起,沈煉的血肉用作煉丹再好不過,才兩三百年不見,竟然開始沖擊大羅金仙。
豈不是吃一塊血肉,能夠讓他們少掉千年蛹化的煩惱!!
不等旁人反應,明光佛聲勢浩大的率先駕馭佛光而去,頓時有二三十道身影緊隨其后。
但在路途中,明光佛卻又悄然消失。
顯然在把佛陀當作棋子試探如來佛祖。
“了不得。”
黃眉由衷的說道:“金蟬子真是了不得,竟然連三清、如來都敢算計,虧我一直認為他佛理孱弱,是我…輸了啊。”
“三清、如來?”
白骨夫人剛想詢問,另有五道靈光從沈煉體內沖天而起。
他自然能認出,靈光正是五頭護道鬼神,但氣息卻出現微妙不同,仿佛蘊含大道玄妙。
體內小世界。
在沈煉晉升大羅金仙的瞬間,五鬼神竟然無需媒介升階,境界水到渠成的邁出一步。
榕樹枝干生長千米,根須蔓延至小世界每個角落。
骨刃發出不明所以的輕笑,接著是榕樹、石卵。
原本靈智淺薄的他們,突然仿佛得到新生,宛如典籍記載中投胎轉世找回宿慧的仙佛。
榕樹嘆道:“金蟬子啊金蟬子,我道德天尊竟然為一小子保駕護航,你倒是死的痛快。”
“上界?”
“哈哈哈哈,確實是上界沒錯!”
(本章完)